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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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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还没靠近呢,这耳朵居然火烧一般发红,不光是耳朵,这红已经揉散到了耳根下、脖颈上。
至于的么,调侃两句而已,是自己哪不对吗?
易飒纳闷地低头看自己的穿着,然后秒懂,手一抬,就想抽他后脑勺。
快抽到时,手指一蜷,指腹带过他柔软发梢,又放下了。
怪了,倒不怎么生气,斜瞥他一眼,唇角不觉扬起。
算了,饶了你了,跟鸵鸟似的,脑袋藏那么严实,以为别人就看不到你屁股了?
她把火把挨向息壤山壁。
***
终于出来了。
宗杭手脚并用地爬离石壁,长吁一口气,不止口鼻,全身皮肤都像在大口呼吸:他的身体被息壤围裹得太久了,跟下水烫过的大虾似的。
易飒还在边上说他:“当时状况那么紧急,不应该拼命往前爬吗?我怎么就没被息壤‘吃’住?”
宗杭憋了半天,冒了句:“那我腿长啊。”
本来嘛,他是男人,个子比她高,架子比她大,当然没她那么……紧凑,嗯,对,紧凑灵活。
易飒说:“听你这意思……我的腿短咯?”
宗杭瞄了眼易飒的腿。
她的腿真好看,又直又细,皮肤还细腻,不知道跟经常下水有没有关系。
宗杭说:“那……从绝对值上来说,确实是我的腿更长啊。”
易飒:“……”
顿了顿问他:“你没交过女朋友吧?”
宗杭说:“谁说的,我……”
他打了个磕绊。
是交过“五个”好呢,还是没交过呢?
交过,显得他有魅力,讨人喜欢,受女孩子欢迎,但会不会显得太花心了点?易飒好像不喜欢这样的。
他改口:“是啊,怎么啦?”
易飒说:“没什么。”
一个学渣,好不容易知道个“绝对值”,还拿来跟她比腿长……
活该你没女朋友!
***
易飒把缆绳结在巨石边缘当悬绳,带着宗杭下到船冢底部。
站在高处看感觉还不明显,一落地,置身其间,登时就觉得人是在巨大的“船城”之中行走,水流和息壤的力量真是难以估量:有些小船尚能保持全貌,但很多钢铁巨轮反而被扭曲得妖形怪状。
易飒遇到稍微像样一点的船就钻进去看,想给宗杭找双鞋:这儿不比溶洞,很多尖利的钢铁部件散落得到处都是,一个没留神就会中彩。
宗杭反而讲究起来,表示不想穿人家的鞋:船上的人都已经遇难亡故了,穿死人的鞋,就像占了人家的位置,不吉利。
年纪不大,唧唧歪歪的事倒不少,一问,果然是受宗必胜熏陶,毕竟生意人在乎这玩意儿。
不穿就不穿吧,让他这么一说,易飒也觉得心里怪模遥淼娜现铮谢钊擞胨廊说摹暗亟纭敝担舛谒滓韵拢潜鹑说牡亟纾魃餍┮埠谩�
她在一条倒翻的小货轮里找到几块胶皮,预备比着左右脚的形状拿匕首划割两块,有了鞋底,再穿几个孔,绑几道尼龙绳,也勉强算是双“凉鞋”了。
正下着刀,在隔壁房间翻腾的宗杭出来了。
他从息壤山壁里脱险之后,全身上下就只剩了条风凉的大裤衩,还破了洞,前露点后露肉的,好不雅观,想找块布围,但那些蒙灰的窗帘都好像烂蛛丝,一拉就破——刚在破餐厅里转悠,无意间在抽屉里翻到块老式的塑料桌布。
聚乙烯材料,多少年都不朽烂,宗杭灵机一动,拿菜刀在桌布中央剜出一个洞,然后套上了。
跟斗篷似的,怪时尚的,走起路来还衣袂飘飘,他喜滋滋出来给易飒看,易飒冲着他嫣然一笑:“挺开心是吧?”
是啊,有“衣服”穿了,能走能动,还能跟在她边上,他就是开心啊。
“没觉得这船上少了什么吗?”
少了什么?宗杭奇怪地四下去看。
易飒提醒他:“不觉得少了人吗?”
宗杭说:“多少年前的沉船了,怎么会有人……”
说到一半,忽然刹了口,脸色一下子白了好几个色度。
不是少了人,是少了尸体!
他跟着易飒,已经进进出出过好几条船了,但任何一条船上,都没看到过尸体。
那些人呢?
他想起传说中的幽灵船。
宗杭后背发凉,几步凑到易飒身边,任何时候,他都觉得离她近点,会更有安全感。
他压低声音,问她:“人呢?”
易飒说:“我怎么会知道,我也第一次来。”
宗杭心里打了个突,那股子刚从息壤石壁中脱困的轻松荡然无存,他四面去看,总觉得有人暗中窥伺,随时都可能不安全。
过了会,他起身又进了餐厅,再出来时,战战兢兢的,手里紧攥了把消防锨,警惕地东瞅西看。
易飒低下头,觉得好笑,又觉得怪暖的。
她忽然想明白,为什么一向讨厌累赘的自己,一点也不讨厌宗杭,反而会对他有好感了。
他还是怂怂的,害怕时会下意识往她边上凑,但他也是紧接着会拿起棍、拿起锨,哪怕小腿肚子发颤,也会和她一起面对,甚至冲到她前头的人。
起步孱弱其实没什么,谁也不是生下来就钢筋铁骨、凛然英雄,有这份心志才难得,多少人起初软骨头,活了大半辈子心志未立,骨头更绵,像是忘了长肩膀,遇事只盼别人挡刀。
宗杭这样的,挺难得的。
易飒拿匕首的锯齿面慢慢磋磨胶皮。
宗杭放了会哨,暂无异动,目光又不自觉地溜到易飒身上。
她膝上放着胶皮,正低头吹落胶屑,怪温柔的样子,和之前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
宗杭看入了神,忍不住说了句:“易飒,你在给我做鞋啊?”
易飒随口嗯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这口气什么意思?
她是看他可怜,光着脚走路会扎,之前又表现得挺好的,所以准备“随手”、“简单地”给他凑合一双。
什么叫给他“做”鞋?而且听这口气,像是她“一针一线”、“饱含心意”,要送什么了不得的信物似的。
她闲的吗?
易飒眼睛一瞪,手一扬,两块胶皮就飞了过去:“你自己做……”
话没落音,外头突然传来“咣啷”声响。
出溶洞以来,四下一直安静,这声响极其突兀,易飒刷地站了起来,背脊上的肌肉似乎都在微微收缩。
声响还在继续,但细听就知道,还是起源于最初那一下子:只不过应该是连锁反应,带到了什么、砸到了什么,所以一声接一声的,不绝于耳。
两人都站着,直到这声响歇下,回音散去。
两块胶皮落在宗杭身前不远,一左一右,恰是个有人走来的脚印形状。
谁?姜骏?丁玉蝶?还是说,这儿还有别的人,别的……东西?
宗杭看向易飒。
易飒竖起食指,贴近唇边,向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第65章
易飒仔细听。
四下悄静,没再有声响。
宗杭伸出食指中指并拢,往自己眼皮上点了两下,又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点了两下,那意思是:去看看?
做完这个,成就感油然而生:不用吭声就能交流,水鬼招真管用,当然自己也不赖,都能活学活用了。
易飒摇头,压低声音,几乎是用口型说了句:“先做你的鞋。”
行吧,易飒这么说,总是有道理的,再说了,不管接下来是厮杀还是逃命,有鞋子穿总比光脚省力。
宗杭弯腰捡起皮子,动作很轻地挨着船舱坐下,又借了乌鬼匕首给皮子钻眼,易飒也后背贴住舱体,继续凝神听外头的动静。
结合始末,她觉得这声响是“孤响”,更像意外,而非人为。
见宗杭不住瞧她,易飒低声说了句:“自己处境危险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别马上冒头,以免撞个正着。”
宗杭点头,童虹也不让他看打斗的热闹,怕打架的人疯起来拳脚无眼,招呼到他身上。
他拆了尼龙伞绳,穿过胶皮的洞眼,把脚跟鞋子绑到了一起,一只绑完,绑另一只,扎得很紧实,确保飞奔起来不会掉。
完事之后,攥紧消防锨,等着易飒吩咐。
易飒其实也拿不定主意。
她觉得这船冢处处诡谲,八面来风,暗处万一真有什么人或者“东西”,一走动难免暴露。
但又不能总缩在这儿。
她招手让宗杭过来,拿手指在沙地上画图示意:“你跟着我,尽量别走空地,贴着船身。我前,你后,别死跟,眼珠子活一点,各个方向都要看,一有问题,马上叫我。”
懂,这是把背后的警戒都交给他了,宗杭深感责任重大,掌心都出汗了。
***
易飒绕出船舱,带着宗杭往之前发出声响的方位走。
船冢里还是静悄悄的,这种废墟式的“城池”最可怕,你也说不准经过一堆废木堆料时,下头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悍然掀出——要么说无声胜有声呢,满山头狼嗥,你至少知道对手是狼,但现在,豺狼虎豹、妖魔鬼怪,一切皆有可能。
走了一段之后,易飒停下脚步,抬头去看。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这里多是木船,堆得杂乱无章,斜倚歪靠,像个迷宫样的街区,以为走到了死路,一拐弯,又是条道。
拐了两次之后,易飒蓦地停步。
宗杭赶紧跟着收步,探头看时,觉得脑壳都在嗡嗡响。
他看到一双脚。
确切地说,这个位置,看不到全貌,船尾挡住了,只能看到露出的一双脚,男人的脚,穿皮凉鞋。
脚跟贴地,脚尖朝天,人应该是躺着的。
易飒心里叹气,她从来不喜欢看说幕妫绕涫歉擞泄氐模衷冢坏貌挥沧磐菲ど狭恕�
她交代宗杭:“你还是负责警戒,咱们两个,任何时候,不能被同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防止是个套。”
***
易飒握紧乌鬼匕首,尽量保持安全距离,绕过船尾。
视线及处,心里打了个突,然后狂跳。
是姜孝广!
仰天躺着,面色煞白,肢体僵硬,应该已经死了。
但她还是试探着叫了声:“姜叔叔?”
没回应。
易飒走上前去,看看姜孝广的尸体,又抬头看高处,看到一根斜出的断折桅杆。
从尸体的状态和尸斑的情形来看,死了有段时间了,初步推测,死的时候,可能是挂在了高处的桅杆上,木头渐渐吃不住这重量,终于断折——尸体从上头砸落,中途撞到船舷、带裂木板,所以会有声响不绝。
然后坠落在这里。
宗杭警惕地环伺周遭,但听到那声“姜叔叔”后,也知道是“熟人”,还是被自己拿碗砸过后脑的“熟人”,忍不住一瞥再瞥,心头发毛。
姜孝广身上,好多血道道,早已凝结发暗,好多是划破了衣服直接入肉的,看来不管杀他的是谁,指甲一定很骇人。
易飒伸手掰住姜孝广的肩膀,把他上半身抬起来看了看。
后脑凹了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砸的,致命伤应该在脑后。
易飒示意宗杭原地别动,自己爬上高处看了一回,除了在船板壁上看到一些杂乱的抓痕外,没别的发现。
她又原路返回。
宗杭紧张地迎上来:“怎么样?”
易飒摇了摇头,低头看姜孝广的尸体,心头一阵惆怅:前两天还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横在了这。
一直以来,不管是不是暗藏居心,姜孝广对她,还算是不错的。
她搬了些废旧木料,勉强把姜孝广的尸体搭罩住,然后招呼宗杭:“走吧。”
宗杭一愣:“往哪走啊?那这位姜……先生呢?就不管了?”
姜孝广跟他爸一样的年纪,他还拿碗砸过人家脑袋,总觉得于心不忍。
易飒反问他:“你还能怎么管?拖着他走吗?现在开始,最重要的事是找出路,其它一切靠边。”
她已经饿得有点心慌了,嘴唇越舔越干。
估计最多再顶上半天,生存危机就要压倒一切了,到时候,什么息壤、船冢、凶手、秘密,都没有一口水、一角饼来得重要——但处境、情形,却还在往更莫测的方向转化,一点脱困的希望都看不到。
***
找出路,话说得笃定,但真正做起来,一筹莫展。
这洞像垃圾场的倾泻地,到处都是船,歪散的、靠边的、堆叠的,打眼看过去,根本没往外的出口岔道,如同巨大的箍桶,还带盖。
这可怎么出去?难道跟蛤窝的那个溶洞一样,也被息壤封死了?又要烧出条路来?但这儿这么大,往哪烧呢?
两人找了好久,精疲力竭,好在这儿不缺休息的地方:任何一条稍微大点的船,找到破口钻进去,就算个不错的掩体。
易飒在隐蔽处找了条没翻的小货轮,进去找了张床,床垫子掸掸就蜷缩着躺下了。
太累了,心比身体还累。
宗杭还想做点什么:“易飒,要么我出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易飒话都说得有气无力了:“你别乱走了,到时候走丢了,我都不知道往哪去找你。不会有吃的,就算是密封罐头,这几十年下来,早变质了,你先睡会吧,养点体力。”
也是,宗杭从隔壁拖了张床垫子过来,在她床边搭了个铺,然后挪桌搬椅,把入口堵严实,这才放心躺下。
躺下不久,就听到肚子咕咕叫,他拿手摁住肚皮,强制着不让它发声,哪知道正对抗着,易飒的肚子也叫了。
宗杭抬眼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了会,几乎是同时笑了。
宗杭想聊点什么分散注意力:“姜孝广跟丁玉蝶他们是一起的,姜孝广出事了,那其它人呢?”
易飒翻了个身,趴到床垫上,也把手伸到身底摁住肚子:“两种可能,一是这里有‘东西’,大家都出事了;二是这几个人互相在厮杀,老实说,那个抓痕……”
做排除法的话:丁玉蝶那性子,打死也不大可能向姜孝广动手,姜骏又是姜孝广的儿子,总不至于父子相杀……
好像也只剩下易萧了,这个她不了解、也从来没有机会去了解的姐姐。
***
易飒闭上眼睛。
她做了个梦。
饿得太厉害了,梦里都在吃饭,饿死鬼一样往嘴里刨食,米粒子洒了碗周一圈,易萧在对面敲碗,训她:“你看看你,吃个饭像拱猪食槽一样……”
她抬起头,抹掉唇边的米饭粒,看到易萧攥筷子的那只手,指甲里全是血。
易飒问她:“是你吗?你杀了姜叔叔?”
易萧忽然诡异地一笑。
然后凑过来,一字一顿:“飒飒,我已经不是我,你也已经不是你了。”
什么意思?
易飒遍体生寒,眼前的易萧渐渐变了,变成了一幅图,仔细看,像时下流行的图层相容,用无数张照片拼成一张人脸,那些照片渐次扩大,在她面前循环往复,都是不认识的人的脸,男女老少,美丑妍恶,眼睛都看着她,突然嘴唇同时开启,都在说同一句话。
“它们来了。”
无数人的声音,涌动成大潮,四面八方,一波迭过一波,都是密密麻麻的“它们来了”。
易飒大叫:“什么意思?谁来了?它们是谁?”
……
无数模糊的声线里,忽然掺进一道宗杭的:“易飒?易飒?”
易飒浑身一激,猛然睁开眼睛,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
还在那条用于栖身的船上,天已经全黑了,宗杭守在床边,正担心地看着她:“易飒,你做噩梦了?一直说梦话。”
可能吧,易飒头痛欲裂,伸手去抹,满额津津的汗,后背也凉飕飕的:“我说什么了?”
“你一直说‘它们’、‘它们来了’,很慌的样子,我怎么推你也推不醒。”
是吗?易飒有点虚,趴着缓了会,忽然抬头:“天怎么黑了?”
没道理啊,溶洞里没有白天黑夜的概念,用于照明的是洞顶那些薄薄的一层息壤,难道它们休息了?
宗杭答不出,他也是被易飒的梦话惊醒的,一时紧张,都没注意过天黑这回事。
正想说什么,易飒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说话。”
宗杭闭上嘴。
过了会,他竖起耳朵,身上汗毛都奓起来了。
他听到了“沙沙”的声音,像什么东西被拖着走,过了会,这声音似乎到了外头,有微弱烁动的光映了进来。
易飒抓住匕首,低声说了句:“我们别出声音,悄悄看一下。”
说着起身往外走,宗杭抓住铺边的消防锨,屏住呼吸跟上,随着她到了舷窗边,刚向外溜了一眼,脑子里一轰,紧接着噼里啪啦,像有无数白色焰火炸开——
他看到条幅粗细、像透明纱一样,但泛微弱荧光的息壤正从地面缓缓拖迤而过,尽头处裹着一个人的腿。
那是姜孝广。
他无声无息,双手垂落身侧,正被那条息壤拖拽着,一滞一顿,慢慢从他们眼前经过。
船上的人都去哪儿了?
也许就是这样,一个个,被拖走的。
第66章
那片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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