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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渐冷的夜里，李格非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一般，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但他黑亮的眼睛写满了恣意妄为，像是点了一团火，随时可以将这一切悉数烧毁。
　　南望在车上的时候只和林薇说过一句话，她问她——
　　“既然你喜欢的是他，为什么要难为其他人？”
　　她记得林薇是这么回答她的——
　　“动摇其他人，比动摇他要容易得多。”
　　话说得有点矫情，但好像也不无道理。
　　少年的一腔热枕，好比千里戎马走单骑，不惧与八方为敌。
　　李格非，至少占了前一半。


第17章　十七颗心
　　南望站在原地没动，李格非却好像有感应一般。他抬头看到她的时候，手里一直把玩着的那根香烟终于掉到了地上。
　　风吹起南望的裙摆，她一身素色的一群，和周遭的环境有几分格格不入。但夜晚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滤镜效果，这个时候的她，美好得不食人间烟火。
　　李格非若无其事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香烟，他像是没看到南望似的，转身向前走了几步，精确无比地将它扔进了垃圾箱里。
　　南望一步步朝李格非走近。她一直以为他不太待见她，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这么告诉她的。但如果不是林薇的话，她也不想打扰他。
　　那个徐炳义大概不是什么好人，替朋友出头什么的，并不是什么错事。
　　“李格非。”南望出声喊住了他，“你在等徐炳义？”
　　李格非怔住了。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但眼下的时机不对。
　　到底是谁嘴这么碎跟她说他要跟徐炳义打架的？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李格非扔完垃圾后终于转过身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南望，目光遇冷凝结成冰。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来这里，只想告诫她尽早离开。
　　结果南望出乎他意料地点了点头。
　　李格非以为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直接说道：“我送你出去。”
　　“没有一来就走的道理。”南望反倒眯起了眼睛，狡黠的样子像是刚偷吃了小鱼干的猫咪，令人想要去揪一揪她可爱的小胡须。
　　一个小时前的她也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和李格非一起被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地带。
　　现在她想走的话，还来得及吗？
　　答案当然是不了。
　　“谁带你来的？”李格非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决定并不赞同。
　　徐炳义那个精虫上脑的智障，要是看到南望那个在场的话，不知道又会发什么疯。
　　“林薇。”南望二话不说地就把林薇给卖了，“她说我要是能阻止你和徐炳义打架，她以后就不来烦我了。她做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这你也信？”李格非轻笑了一声，低哑磁性的声音悠然响起的时候异常地悦耳。
　　他看向南望的时候，脸上的棱角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
　　“她还会骗我？”南望抬头看着李格非，明显不太相信他的话，“她这么喜欢你，不会拿你的事情骗人。”
　　两人的目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在空气中相互碰撞。
　　过分出挑的两张脸，一个眸色浅淡像是光照过的水面，一个眸色深沉像是泼了墨的夜色。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格非率先别过了脸去。
　　他才不想跟她讨论林薇。
　　“你走吧，我保证她以后不会去烦你。”他望向网咖店虚掩着的后门，目光平静得翻不起半点波澜，丝毫没有察觉到泛红的耳尖早已出卖了他。
　　这意思是大魔王要自己出面了？
　　“没必要，我已经答应她了。”南望摇头说道。她的声音和眼睛一样，在昏黄的灯光下透出了几分清亮的味道来。
　　她自己和林薇定下的约定，让李格非插手算是怎么回事？
　　“你……”李格非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巷子口有个人影正快速地朝他们靠近。
　　他连忙把南望护到身后。
　　初时李格非以为是徐炳义带人来干架了，但很快他就发现，来的人对他们没有半点恶意。
　　面前的人个子不高，却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色长风衣，衣衫褴褛不说，就连头发卷曲的弧度也相当眼熟。因为跑得太急，他附身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好几口气。
　　“王碧浪？”南望先李格非一步开了口。
　　李格非对这个名字没印象，只是这人的脸，他的印象可太深了。那天在南禅寺外面，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叫王碧浪的吗？要不然的话，他大概没有机会在学校之外的地方先见到她。
　　虽然那样的遭遇，也算不上有多美好。
　　四季网咖店和南禅寺只隔着一条街，南望或许不知道，李格非倒是清楚得很。
　　这个时候，王碧浪一如既往在他的砖头机上面打字，李格非便抢在他前面出声问道：“怎么你也知道她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王碧浪就将手机举高放到了他面前——
　　“你就是李格非？”
　　李格非难得地懵住了，“你怎么知道？”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王碧浪又继续打起了字来。
　　李格非不解，他和南望对视了一眼，皱着眉头问她：“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南望还没来得及回答，王碧浪就利落地揭晓了答案——
　　“有几个混混说到了南望的名字，好像是想拿南望对付你。
　　他们说你在这边，我就跑过来了。
　　我猜的。你们快走。”
　　看来他是听到了自己的话。
　　“这群人怕是不想活了。”李格非冷笑了一声，他将衬衫的袖子上拉到手肘处，那阵势仿佛随时准备干架似的。
　　王碧浪见目的达到，三两下地收起了手机。他的目光在南望和李格非之间转了一圈后，他给南望递了个眼神，直接拽着李格非跑了起来。
　　李格非：？？？
　　王碧浪身量小，跑起步来的速度却相当惊人。
　　李格非难得地懵住了。
　　南望看出了王碧浪的用意，紧跟着就追了上去。
　　李格非发现王碧浪专门往奇奇怪怪的地方走，而且他的速度竟然和自己有得一拼。他很想使力挣脱开，但跑步速度太快，他又怕力气太大伤到了王碧浪，“你拉着我跑做什么？我就没怕过他的。”
　　但话说出口了，李格非才想起来，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收到王碧浪的回复。
　　“别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南望跑了上来，在他身后说道。
　　她声音不大，他无端端觉得身上好似被猫挠过了一样。
　　南望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有点喘了。他拧起了眉，心里莫名地有点慌。
　　这瞬间李格非很想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住南望，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
　　嗬，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的了？
　　好在没等李格非做出决定，王碧浪就逐渐停下来脚步。
　　这时他们才发现，兜兜转转的，王碧浪又把他们带到了南禅寺外。
　　夜里的南禅寺格外地寂静，风吹过耳的声音都有点渗人的意思，那感觉像是一下从市中心到了郊区一样。
　　事隔两个多月，再度来到这里的时候，李格非的心情有点复杂。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孽缘？


第18章　十八颗心
　　王碧浪没有给李格非他们思考的时间，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从某个偏僻的小门进了南禅寺。
　　皓月当空，地面上一片清辉，像是夏目漱石口中美好的月色。
　　寺庙内部幽静极了。进门是一道青石板铺就而成的长路，周遭是一大片的竹林。风吹竹动，竹叶沙沙的声响糅杂着风声落在耳边，谱写出一首由自然演奏出的优美乐章。
　　“你怎么还知道他的名字？”李格非故意慢了一步，落在后面与南望并肩走在石阶上。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前方的王碧浪，欲言又止。
　　“那天你走之后，他告诉我的。”南望偏头看了李格非一眼，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紧跟着就说了一句：“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吗？”
　　“是还……挺好听的。”李格非难得好脾气地没有反驳南望的话。
　　他自然不会当着王碧浪的面把话问出来，毕竟他和王碧浪还没有亲近到能开玩笑的地步。
　　即使他心里很想说——
　　碧浪……难道不是洗衣液吗？
　　而这时，王碧浪忽然转过了身来，举起砖头机放到他们面前。
　　屏幕上是“谢谢”两个字，他甚至还可爱地在后面打出了一个笑脸来。
　　果然是在偷听他们说话。
　　李格非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比起傲娇的李格非来，南望反倒心情颇佳地弯了弯嘴角。
　　王碧浪见状收起了手机，一脸心满意足地转了回去。他眼睛不算大，单眼皮，但看人的时候格外富有神彩，清澈透亮得很。
　　李格非看着王碧浪矫健的身影，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你信佛吗？”李格非正愣神着，听到南望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时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路的尽头是一座精巧的亭子，他们踏着这一阶一阶的石板缓步而上，亭子正中央的佛像便映入了眼帘。
　　据说这里原先只有这么一座佛像，虽然不算太大，但因为前来膜拜佛像的世人不愿看它遭受风吹雨打，才有了这么一座亭子。
　　李格非依言看向那座由石头铸成的佛像。
　　月光斜照在佛像上，像是给它镀上了一层银纱一般，自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佛像前的地面上搁着一个蒲团，王碧浪最先走过去，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他正要起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然后他过头来，拉着李格非和南望快速躲到了竹林里去。
　　李格非、南望：？？？
　　他尚且来不及回答南望的话，就被王碧浪打断了。
　　竹林里光线暗淡，两人难得默契十足地看向了王碧浪，明显是想听他解释。
　　王碧浪却没理会他们。他一直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没察觉到什么异常才拿起手机打起了字来——
　　“最近寺庙附近不太平，你们当心点。”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李格非看了王碧浪一眼，拉着南望的手腕就走出了竹林，“我送你回去。”
　　他声音清冽，和竹林摇晃时发出的声响一样悦耳。南望抬头看着他宽厚的肩膀，蹙眉问道：“你还会回去找徐炳义吗？”
　　托了王碧浪的福，她没费多大力气就阻止了李格非。但如果他现在执意要去找徐炳义的话，那今晚的这一切不就都白费了？
　　南望话音刚落，李格非冷不防地转过身来，他微低着头看她，令人怀疑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睛里面是否藏进了整个银河，“你在这里，我还去得了吗？”
　　“……”这话说得太有歧义，南望不作回应，反而不太自在地偏过了头。
　　单从她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半点的情绪起伏。
　　啧，她怎么都不会脸红的？
　　李格非见状也就没有继续调侃南望。但尽管如此，也不能妨碍他的好心情。
　　南望终于无奈地白了李格非一眼。
　　两人幼稚地暗自较着劲儿，冷硬的俊脸罕见地生动了起来。
　　等他们抽空回过头的时候，发现王碧浪一直站在亭子上面没动。他欢快地冲他们摆了摆手，紧接着一溜烟地就消失在了寺庙里。
　　“你有他的手机号码吗？”李格非问南望。
　　他生平第一次遇到王碧浪这样的人，看着有点傻气但又好像比谁都聪明似的，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奇怪”四个字。
　　南望一无所知地摇了摇头，她甚至他的手机能不能打得通。
　　“那你留一个我的吧。”李格非闻言轻笑了一声。他利落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用指纹解锁了之后就直接递给了南望。
　　南望：？？？
　　这是什么骚操作。
　　“好歹我也是你……前桌。”李格非思考了大半天，最后也只想出了这么一个称呼。但他却一点也不介意，南望没接，他的手就一直悬在那里。
　　僵持了没多久，南望就无可奈何地接过了李格非的手机。她快速地在屏幕上按了一串数字，就把手机还给了他。
　　李格非看向屏幕的时候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他保存了她的号码，然后对着屏幕上的昵称心满意足地笑了。
　　小白眼狼。
　　因为李格非一贯没有什么好脸色，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样子就更是少见，俨然是个超高标准的盐系大男孩。
　　南望趁着这功夫，转头踏着小碎步走出了寺庙。
　　今天的大魔王……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
　　可惜没等南望走出多远，李格非就借着腿长的优势追了上来。
　　南望住的蓝田湾离南禅寺不算太远，打车的话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李格非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先打开后车门让南望上车，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
　　“你不用送我。”南望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挪了挪。
　　可惜车后座的空间有限，他们的距离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李格非借此机会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南望，“送女生回家，是绅士基本的礼仪。”
　　他是绅士？
　　听到李格非的话后，南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知是怀疑还是嫌弃，她很快转过了头去，一路上都没再和李格非搭话。
　　车窗外是不断后退的沿路风光，南望精致的脸上跳跃着城市的夜色。李格非专注地看着她，无端端就觉得——
　　来日可期。


第19章　十九颗心
　　南高的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初冬的暖阳也跟着来了，金黄色的光芒穿越云层直直撒向地面，也照出了一幅幅人间景象。
　　“你说非哥昨天到底为什么走了呢？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我发微信都不理我。”杜宇腾一早就拉着方哲来到了李格非所在的高档住宅区。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个晚上，都没能够想明白。
　　往常有人约架的话，非哥既然答应了，就不可能轻易反悔。
　　说什么非哥临阵脱逃？他就没怕过徐炳义。
　　“他不理你的次数还少吗？你一会当面问问不就知道了。”方哲被杜宇腾烦得不行，他那张嘴就没停下来过。
　　李格非住在星海岸的8栋16楼，一梯一户的户型有着很强的私密性。
　　因为提前和李格非打个招呼，两人熟门熟路地就摸了上来。
　　“奇了怪了，非哥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进门之前，杜宇腾纳闷地嘀咕了一句。
　　以往这个时候，非哥怕不是还在和周公约会。虽说今天期中考，但非哥可从没拿这当回事过。
　　“你昨天不是说见到林薇了吗？”方哲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是啊。林薇和徐炳义家里不是有那么点的关系吗？她不想非哥和徐炳义起冲突。”杜宇腾点头应了一声。他不是很明白方哲的意思，细想之后不由得脑洞大开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想说，是林薇把非哥带走了吧？他们两个该不会……”
　　“……”话听到这里，方哲已经不想理会杜宇腾了。
　　而这时，李格非单肩背着包走了出来。
　　他身骨挺拔，一身黑衣黑裤显得他的身形愈发瘦长，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在拍摄画报一般。
　　李格非的眉间距离得很近，不做表情的时候显得相当英气，棱角分明的脸蛋挑不出半点瑕疵。但这会儿他似乎心情不错，清隽的眉眼里仿佛汇集了这世上所有的光。
　　“非哥，你今天不打算缺考啊？”杜宇腾原本是想问完话就走的，没想到李格非也要去学校。
　　“总得给光头强一点面子。”李格非随口应了一句。
　　方哲懒得戳穿他。
　　杜宇腾则借机问起了昨天晚上的问题，“非哥，你昨儿晚上到底去干嘛了？该不会真的像阿哲说的，是跟林薇在一起吧？”
　　方哲：MDZZ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甩手就拍向了杜宇腾脑袋，“这你自己脑补的东西，别带上我。”
　　“林薇？关她什么事儿。”李格非挑了挑眉，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显然一点都没把林薇放在心上，“徐炳义又说我什么了？改天我去三中会会他。”
　　他穿好鞋后，就迈开长腿走到了电梯前面。
　　杜宇腾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也就难得地没有再问，“阿哲你再这样会失去我的……”
　　李格非今天心情确实不错，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这一路原本看腻了的景致，在他眼里仿佛被上了滤镜一般，第一次觉得它们好看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
　　他们一行三人顺利抵达教室。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南望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
　　阳光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到了教室里，以她为界，一分为二。她手里拿着语文课本，此刻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文静、乖巧，俨然是一副优等生的模样。
　　“我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嫂子看书，原来学神也会临时抱佛脚啊。”杜宇腾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南望。
　　“瞎说什么？”方哲见状不由得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