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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的沧桑50年-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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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呢?这个畜生,这个骗子,我他妈找他去!

我怒火中烧,一路冲进陈书记的办公室,厉声问道:“陈书记,这是怎么回事?”

陈书记看见我,连说:“老赵来了,坐坐坐,喝水喝水。”脸上丝毫没有一个骗子被揭穿时应有的尴尬表情。

“我不坐,我也不喝水,我就问问你,这怎么回事?”我指着外面说。

“什么事?哦,你说下岗名单的事儿啊?”陈书记恍然大悟,“这个事儿是这样,你先不要激动,冷静地听我讲,这个名单是我们根据综合考评的结果,又结合实际的工作情况,经过多方面的衡量得出的结果,是绝对公平、公正、公开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考评不合格?”我怒道,“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赵超美工作上哪一点比别人差,咱厂里有哪个焊工技术比我强?叫出来比划比划。不是连你也说我是焊工组一把手吗?”

“谁跟你说考评标准是工作技能啦?”陈书记微笑道。

“……”我登时愣住。

“当然了,工作技能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其他很多方面需要综合考虑的,要不怎么叫综合考评呢?要是单纯考评工作技能,那就叫技能考评了,那就不叫工作考评了,对不对?”陈书记侃侃而谈。

我彻底迷糊了,结结巴巴地问:“那、那好,那咱不说工作技能,我得问个明白,我哪里不合格,你说清楚!”

“老赵啊。”陈书记语重心长道,“让你下岗我们主要是有几点考虑的,第一,我们考察过你的历史,你曾经因为打架斗殴被劳改过,又是走后门进的厂,对不对?现在国家一直在提倡反腐倡廉,打击不正之风,我们也需要营造一个公正廉洁的企业环境,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改革深化下去嘛。留下一个走后门进来的两劳释放人员,其他的职工会怎么想?对不对?这是第一。第二,就像你说的,你的焊工技术数一数二。这个我们也是考虑过的,正是因为你的技术数一数二,我们才放心让你下岗再就业,你想啊,你的技术这么好,又年富力强,不愁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换句话说,你是尊大神,何必猫在我们这个小庙里受委屈呢?对不对?因此吧,让你下岗也是组织上对你能力的信任和肯定,你明白不?”

一番话说得我完全蒙掉,想回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老赵,这个也是组织上已经决定了的,既然定了就不能更改,也希望你给其他的下岗职工做个好表率,欢天喜地地走,不要闹事。好了老赵,我还很忙,你可以走了,回去也跟名单上的其他人说说,都不要来找了,你也找他也找,我的工作还要不要干了?”陈书记拉着我的手把我请出了门,顺手又把门给关上了。

我站在门外,越想越不是滋味儿,想进去再说理去,可是一推门,发现门已经锁上了。我再也忍不住,飞起一脚踹在门上,破口大骂:“姓陈的我操你姥姥!你他妈的就是个骗子,什么他妈的公平公正,什么他妈的反腐倡廉,全都是放屁!还他妈‘焊王’呢,我把你娘的老逼焊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我被几个同事拉拉扯扯劝回了车间,怒气渐渐平息,浑身筋疲力尽。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凳子上,看着我挥汗如雨十几年的车间,心中一阵阵酸楚,几乎忍不住要放声大哭。

一个姓何的同事走过来坐在我旁边,递给我一支烟,我们俩点上火默默地抽着。他跟我一样,也在名单上。

“老赵,真没想到你也在名单上。”老何说。

我低下头没吭声,狠狠抽了一口烟,以掩饰我就要忍不住掉下来的泪水。

“你是不是没给秃头陈送礼啊?”老何问。

“嗯。”我点点头说,“我问过秃头陈,他说他不收礼,还告诉我不许搞不正之风。”

“他那是放屁。什么他妈的不正之风,他自己都是不正之风,还不收礼,他收的礼都没地方放了,不收那是嫌少。”老何愤愤地说。

“你送了吗?”我问。

“送了啊。”老何委屈地说。

“送了怎么还有你?”我问。

“送的少了呗,我送了两条中华两瓶五粮液呢,我以为不少了,我看见还有只送一条烟的呢。后来我跟人一打听,差点没悔死我,你猜怎么着?人家送的烟,烟盒里装的都是钱,就我他妈的是傻子,竟然送的是真烟。”老何几乎要哭了。

“这个秃驴,太他妈的狠了,咱写信告他妈的。”我怒道。

“算了吧老赵,别犯傻了你,人家秃头陈的哥哥在纪委,嫂子在反贪局,你上哪告去?小心整死你。”老何说。

我领教过这些人的厉害,明白自己确实无能为力,只好瘫坐在凳子上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妈的,就没有个说理的地方吗?”

“嘿嘿。”老何冷笑两声说,“没有。”

2002年12月15号,我最后一天上班,那天我穿得很正式,倒不是为了缅怀点什么,我还没那么矫情,就是想最后一天了,弄得利利索索的,别给自己丢脸。那天其实已经没有给我们的活儿了,大家都是去收拾东西的,我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些自己用过的劳保用品,就是一些奖状,两面锦旗,还有几个奖章,我站在工厂的大门口,手里捧着一堆奖章奖状,嘴里一阵阵发苦。这些曾经的荣誉,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嘲弄: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先进工作者吗?你不是劳动模范吗?你不是还想当三八红旗手吗?你咋下来了呢?

那天要走的工人中,有很多干了二三十年的老职工,我记得当时很多人都跟犯病了一样。有人抱着自己用过的车床号啕大哭,死也不肯撒手,有人一遍遍擦拭自己用过的工具,像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压容车间有个老工人丁师傅,十八岁进厂,整整干了四十年,其年五十八岁,再熬两年就退休,结果一不小心也下岗了,老头怎么想也想不通,拎着一把菜刀堵在厂门口,要找厂领导拼命,后来领导报了警,他才被带走,听说回家待了不到一年就死了。

相比之下,我还算是比较理智的,只不过在厂门口画了个圆圈,把那些破奖状什么的点了一把火烧了而已。

在我蹲在地上烧奖状那一刻,我还只是单纯地把下岗理解为失业而已,我满脑子都是安慰自己的格言,比如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啊,天无绝人之路啊,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可是事实证明我又想错了,下岗绝不仅仅是失业那么简单,它再一次改变了我的生活。

率先发难的是叶红,我们一个厂的,这事儿瞒不了她。得知我下岗的消息后,叶红没有埋怨我本事不济运气不佳,更没有歇斯底里地大闹,事实上,她表现出了惊人的冷静与果断,在最短时间内拟定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孩子怎么办,财产怎么分,全都写得明明白白。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们俩大吵小吵,她早就过够了,我下岗不过就是个导火索罢了。可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如此果断的决定,而且考虑得还如此全面周到,丝毫不受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之类的传统观念所束缚,却也着实令我好生敬仰。

当然了,财产分配之所以这么顺利,也是因为我们家确实没什么好分的,不像现在什么大富豪啊之类的,离婚官司都能打好几年。我们俩就这么点家底儿,不到两分钟就分没了。房子归她,俩孩子归我,存折上有两万多块钱(本来还能更多点,可是前几年买断房子产权交了几万块),一人一半,她每月负担两个孩子生活费三百元,随时可以探视孩子。从协议到正式离婚只用了不到一个礼拜,期间我们心平气和相敬如宾,没吵过一句嘴。

离婚的事儿俩孩子很快知道了,是我告诉他们的,没办法,孩子大了,瞒不住,不如早点跟他们说。我以为他们俩会很难过,或者心理上比较难以接受,谁知道两个孩子的反应很是平静,说他们早就料到有这一天,还说离了也好,省得你们俩相互折磨,谁也过不好,从今以后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我们无所谓。我被孩子们的高风亮节感动得一塌糊涂,同时也暗暗心惊——现在的孩子,太早熟了点!

办好了离婚之后,我和叶红倒真正坐下来聊了两句,我问她说咱俩吵吵闹闹过了这么多年,光嚷嚷离婚就嚷嚷了几百次,哪次也没离,怎么这次这么坚决?

叶红说原来对你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跟着你能过上好日子,现在我看明白了,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我也不想跟你耗着了,趁大家还能动弹不如各奔前程吧。一句话正说到我的痛处,让我顿生体无完肤之感。我面红耳赤地想出言反驳,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其实我心里明镜一般,叶红说得太他妈的对了,对得我老羞成怒,恨不得立即去自杀。

“你大概也早就不爱我了吧?”叶红也半真半假地问了我一句。

“我爱你大爷!”我怒道。

如果算的话,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争吵了。

事实上叶红也没挺多久,到了2003年底,锅炉厂第三批下岗职工里就有她,她比我聪明,事先托了一个科长帮忙,还送了厚礼,可是很不幸,她托的那个科长,正好是锅炉厂三个下岗的科级干部中的一个。

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了。

离婚后,我领着两个孩子回我妈家住,并且努力使日子看上去跟离婚前没什么两样。两个大孙子都到了身边,可把我妈乐得够戗,天天给孩子张罗好吃的。老太太其实想孙子都快想疯了,就是碍于叶红才不进我们家门的,这回俩孙子天天在旁边,高兴得什么似的,天天上学送放学接,风雨无阻,我拦都拦不住。

至于我和叶红离婚的事,老太太一句都没问。

婚也离了,孩子也不用我操心了,我可以抖擞精神全心全意地开始我的下岗再就业之路了,可是当年四十四岁的我却一片迷惘,在工厂干了十几年,早就被一成不变的工作程序体制化了,离开了工厂,我根本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更关键的是,我其实还没有完全适应从一个先进职工到一个下岗职工的角色转换,突然不再是工人老大哥了,这一点让我特别心虚,我害怕见过去的同事朋友,总觉得人家都知道我已经下岗了,就连走到街上都不自在,好像满大街就我一个下岗的一样。其实自己想想也奇怪,下岗又不是我的错,我心虚什么呢?

但是,严酷的现实很快就不允许我再摇头晃脑了,两个孩子要上学要吃饭,学校催着交学杂费,还有什么资料费、考试费、试卷费(简直奇哉怪也,难道交了考试费不交试卷费,到考试的时候不给发试卷,让我们孩子干坐着不成?)、电教费、试验费、校服费等等,还有各种兴趣班、课外辅导班,尤其是辅导班,你不参加还不行,现在老师上课都不给你讲明白,留一点儿在课外辅导班上讲,你要不参加,这一点儿你就学不着。这些东西样样都需要钱,而且别人交一份儿,到我这都是双份儿。还有全家日常的生活开销,也不是小数目,孩子长得快,物价涨得更快,就我手里那点积蓄,如果坐吃山空的话,恐怕是撑不了多久,我必须要找个工作养活全家了。

我跑到下岗再就业指导办公室,想问问人家能不能给我介绍个工作,工作人员让我填了一张表,我填好之后他就让我回家等消息,我问他要等多久,他说那可没准儿,你前面排了一万多人呢。一听这话,我心里凉半截。我又问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人家告诉我说你也可以自己创业,拿下岗证到相关部门办手续,能享受国家的优惠政策。我说那您看我创点什么好呢?人家说那我哪知道,您自个儿回家想去吧。

我回到家中抱着脑袋憋了两天,创业的事儿没想明白,撞墙的心倒起了几百次,而且尤其怕看电视,那会儿为了给下岗职工鼓劲儿,电视里总有一个胖头鱼一样的歌手,扯着嗓子唱:“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我就怕听这个,一听这个更想撞墙。唱得倒是挺好,可是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帮菜,找工作没文凭,做生意没本钱,我他妈的拿什么从头再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不从头再来又能怎么样?难道真去撞墙?那可就成笑话了,第二天报纸上就能登出来:下岗职工创业不成改撞墙,撞墙未死变脑瘫。不行,我这还上有老下有小呢,我要是死了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了,到时候又是一笑话:一下岗职工全家狂喝西北风,活活撑死。

不管怎么说,该来的都会来,该干的都得干,光在家待着可不行,到时候就是天上真掉馅饼了你都赶不上,我必须要走出去,必须要干点什么,不管如何艰难,我的再就业之路必须立即开始。

干点什么呢?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上街捡饮料瓶子。这个大家都知道,既不要文凭也不要本钱,那时候有不少下岗的人都干这个。原来我还笑话过人家,心说干点什么不好,偏要干这个,这不就是捡破烂吗?说出去多丢人啊。现在好了,我遭了现世报,自己也要干这个了。由此可见做人要厚道,总嚼别人舌头根子,自己早晚要倒霉。

说干就干,不能犹豫。第二天我就开始上街捡瓶子。我还特意跑到好远的地方去捡,怕万一被俩儿子看见,心里不自在。干了一天我才发现,这个活儿也是有门道的,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必须得眼疾手快,街上捡瓶子的不止我一个,瓶子上也没写我的名,不能说谁先看见了就是谁的。开始的时候我还抹不开面儿,看见个瓶子还不好意思立马就捡,先在瓶子旁边转悠,偷眼观察四周,想等周围没人了再捡,结果一个老头蹦出来一脚把瓶子踩扁,捡起来就走。我只好在旁边干瞪眼,想想这么着不行,我得先下手为强。再看见瓶子,我就假装遛弯没看见,走过去先一脚踩住,准备等没人了再捡。我心想都踩在脚底下了,这回该是我的了吧,结果那老头又蹦出来了,走到我跟前说:“师傅您让让。”我只好一脸尴尬地挪开脚,眼睁睁看着老头捡起瓶子走了。

一天下来,我口袋里就仨瓶子,其中还有一个是我自己喝水剩下的。天气又热,热得我满头大汗,心里憋屈得不行,只好坐在花坛子旁边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坐了一会儿,抢我瓶子那老头不知道又从哪蹦出来,坐在我旁边,点了一根烟抽。抽了一会儿,老头开腔问道:“下岗的吧?”

我点点头,心中更加郁闷。

“一看就是。”老头说,“哪个厂的?”

“锅炉厂。”我说。

“嗯,我也是下岗的,机械厂的。”老头说,“出来捡瓶子对吧?怎么看见了不捡啊?”

“有点儿不好意思。”我红着脸说,“想等没人的时候再捡,哪知道被您老先下手为强了。”

“哈哈。”老头笑着说,“都成这样了还有啥不好意思?别绷着了,兄弟,我问问你,你是要脸还是要命?”

一句话说得我茅塞顿开,那天回家后我越想老头的话越有道理,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脸啊。想想也奇怪,我记得我原来不大知道要脸的,刚回城那时候,破烂也捡过,井盖子也偷过,从来没觉得丢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矫情了,还装模作样地知道要脸了?唉,都是前几年那破劳模当的,虚荣心害死人啊。

想明白了这一节,我顿时豁然开朗,决定放下自己劳模的尊架,一心一意捡瓶子去。你还别说,这心理障碍一克服,这收成还真不错,虽然没有原来上班的时候挣得多,可是一天也能弄个十块八块的。

这个活干了一阵儿我就不干了,因为季节性太强,夏天还好,冬天就不行了。再加上那年夏天闹非典,弄得人心惶惶的,全城人出门都戴着大口罩,喝饮料的人少多了,都嫌麻烦。而且我也有点害怕,谁知道哪个瓶子上带着病菌呢。

那之后我还干过许多事,都不是很成功。我卖过早点,做煎饼果子,结果弄出来的煎饼跟破布一样,还没等咬就漏一手辣椒酱,别说吃了,看着都恶心,一早上就卖出去四个,没两天就坚持不住了。

我还有过清洗油烟机的打算,因为不太会,所以先拿家里的油烟机试验了一下,结果拆开洗完了之后装不回去了,急得我一身汗,鼓捣俩小时才给装回去。晚上我妈做饭,一开油烟机,里面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最后“砰”的一声爆掉了,气得我妈拿着锅铲要铲了我。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害怕把人家的修坏了还得赔钱,只好取消了这个计划。

我也在街上干过零工,这种零工各位大概在小区门口、劳务市场之类的地方见过,大部分都是下岗职工,也有不少农民工。每人弄个小纸牌,上面写上“电工”、“水暖工”、“杂工”之类的,举在手里或放在地上都可以,也有挂在胸前的,就像标了价的牲口,一旦有人来问,大家就一拥而上,追着人家喊:“要不要人,要不要人?我什么都干。”就跟打群架一样。

我就是那个“杂工”。因为除了焊接啥也不会,而一般家装又很少用得到焊工,所以只好做“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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