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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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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年,觉得住在省里没甚趣味,兼且得了个怔忡之症,夜不成寐,闻声则惊,在安庆医了半年,不见有效,便带了全眷,来到上海,在静安寺路租了一所洋房住下,遍处访问名医;医了两个月也不见效,所以又来访继之,也是求荐名医的意思。已经来过多次,我却没有遇着,不过就听得继之谈起罢了。
当下继之到外面去应酬他,我自办我的正事;等我的正事办完,还听得他在外面高谈阔论。我不知他谈些甚么,心里熬不住,便走到外面与他相见。他已经不认得我了,重新谈起,他方才省悟,又和我拉拉扯拉,说些客气话。我道:“你们两位在这里高谈阔论,不要因我出来了打断了话头,让我也好领教领教。”苟才听说,又回身向继之汩汩而谈,直谈到将近断黑时,方才起去。我又问了继之他所谈的上半截,方才知道是苟才那年带了大儿子到杭州去就亲,听来的一段故事,今日偶然提起了,所以谈了一天。
你道他谈的是谁?原来是当日做两广总督汪中堂的故事。那位汪中堂是钱塘县人,正室夫人早已没了,只带了两个姨太太赴任,其余全眷人等,都住在钱塘原籍。把自己的一个妹子,接到家里来当家。他那位妹子,是个老寡妇了,夫家没甚家累,哥哥请他回去当家,自然乐从。汪府中上下人等,自然都称他为姑太太。中堂的大少爷早已亡故,只剩下一个大少奶奶;还有一个孙少爷,年纪已经不小,已娶过孙少奶奶的了。那位大少奶奶,向来治家严肃,内外界限极清,是男底下人,都不准到上房里去,雅头们除了有事跟上人出门之外,不准出上房一步。因此家人们上他一个徽号,叫他迂奶奶。自从中堂接了姑太太来家之后,迂奶奶把他待得如同婆婆一般,万事都禀命而行,教训儿子也极有义方,因此内外上下,都有个贤名。只有一样未能免俗之外,是最相信的菩萨,除了家中香火之外,还天天要入庙烧香。别的妇女入庙烧香起来,是无论甚么庙都要到的;迂奶奶却不然,只认定了一个甚么寺,是他烧香所在,其余各庙,他是永远不去的。
有一天,他去烧香回来,轿子进门时,看见大门上家里所用的裁缝,手里做着一件实地纱披风,便喝停住了轿,问那披风是谁叫做的。裁缝连忙垂手,禀称是孙少爷叫做的,大约是孙少奶奶用的。迂奶奶便不言语。等轿子抬了进去,回到上房之后,把儿子叫来。孙少爷不知就里,连忙走到。迂奶奶见了,劈面就是一个巴掌,问道:“你做纱披风给谁?”孙少爷被打了一下,吃了一惊,不知何故;及至迂奶奶回了出来,方才知道。回道:“这是媳妇要用的,并不是给谁。”迂奶奶道:“他没有这个?”孙少爷道:“有是有的,不过是三年前的东西,不大时式了,所以再做一件。”迂奶奶听说,劈面又是一个巴掌。吓得孙少爷连忙跪下。孙少奶奶知道了,也连忙过来跪着陪不是。迂奶奶只是不理。旁边的丫头、老妈子看见了,便悄悄的去报知姑太太。姑太太听了,便过来说情。迂奶奶道:“这些贱孩子,我平日并不是不教训他,他总拿我的话当做耳边风!出去应酬的衣裳,有了一件就是了,偏是时式咧,不时式咧,做了又做。三年前的衣服,就说不时式了;我穿的还是二十年前的呢!不要说是自己没能耐,不能进学中举,自己混个出身去赚钱,吃的穿的,都是祖老太爷的;就是自己有能耐,做了官,赚了钱,也要想想朱柏庐先生《治家格言》的话,‘一丝一缕,当思来处不易’。这些话,我少说点,一天也有四五遍教他们,他们拿我的话不当话,你说气人不气人!”姑太太道:“少奶奶说了半天,倒底谁做了甚么来啊?”迂奶奶道:“那年办喜事,我们盘里是四季衣服都全的;他那边陪嫁过来的,完全不完全,我可没留神。就算他不完全罢,有了我们盘里的,也就够穿了。叫甚么少奶奶嫌式子老了,又在那里做甚么实地纱披风了。你说他们阔不阔!”
姑太太道:“年轻孩子们,要时式,要好看,是有的。少奶奶教训过就是了,饶了他们叫起去罢,叫他们下回不要做就是了。”迂奶奶道:“呀,姑太太!这句话可宠起他们来了!甚么叫做年轻小孩子,就应该要时式,要好看?我也从年轻小孩子上过来的,不是下娘胎就老的,我可没那样过。我偏不饶他们,看拿我怎么!”姑太太无端碰了这么个钉子,心里老大不快活,冷笑道:“不要说我们这种人家,多件把披风算不了甚么;就是再次一等的人家,只要做起来,不拿他瞎糟蹋,也就算得一丝一缕,想到来处不易的了。要是天下人都象了少奶奶的脾气,只怕那开绸缎铺子的人,都要饿死了!”迂奶奶听了,并不答姑太太的话,却对着儿子、媳妇道:“好,好!怨得呢,你们是仗了硬腰把子来的!可知道你们终究是我的儿子、媳妇,凭你腰把子再硬点,是没用的!”姑太太听了,越发气了上来,说道:“少奶奶这是甚么话!他是姓汪的人,化他姓汪的钱,再化多点,也用不着我旁人做甚么腰把子!”迂奶奶道:“就是这个话!我嫁到了姓汪的就是姓汪的人,管得着姓汪的事,我可没管到别姓人家的去。”姑太太这一气,更是非同小可!要待和他发作起来,又碍着家人仆妇们看着不象样,暂时忍了这口气不再理他。回到自己房里,把迂奶奶近年的所为,起了个电稿,用自己家里的密码,编了电报,叫家人们送到电报局发到广东。
那位两广制军得了电报,心里闷闷不乐,想了半天,才发一个电报给钱塘县。这里钱塘县知县,无端接了广东一个头等印电,心中惊疑不定,不知是何事故,连忙叫师爷译了出来。原来是:“某寺僧名某某,不守清规,祈速访闻,提案严办,余俟函详。”共是二十二个字。其余便是收电人名、发电人名及一个印字。知县看了,十分惶惑,不知这位老先生为了甚事,老远的从广东打个电报来办一个和尚?这和尚又犯了甚么事,杭州城里多少绅士都不来告发,却要劳动他老先生老远的告起来?又叫我作为访案,又叫我严办,却又只说得他“不守清规”四个字,叫我怎样严办法呢?办到甚么地步才算严呢?便拿了这封电报,和刑名老夫子商量。老夫子道:“据晚生看来,我们这位老中堂,是一位阿弥陀佛的人。听说他在广东杀一回强盗,他还代那强盗念一天《往生咒》呢。他有到电报要办的人,所犯的罪,一定是大的;不啊,便怕有关涉到他汪府上的事。据晚生的意思,不如一面先把和尚提了来,一面打个电报,请示办法。好得他有‘余俟函详’一句,他墨信里头,总有一个办法在内,我们就照他办就是了。老父台以为如何?”知县也没甚说得,只好照他的办法,立刻出了票子,传了值日差役,去提和尚,说马上要人问话。不一会提到了,知县意思要先问一堂,回想这件事又没个原告,那电报又叫我作为访案的,叫我拿甚么话问他呢。没奈何,叫把他先押起来,明天再问。
谁知到了明天,大清老早,知县才起来,门上来报汪府上大少奶奶来了。知县吃了一惊,便叫自己孺人迎接款待。迂奶奶行过礼之后,便请见老父台。知县在房中听见,十分诧异,只得出来相见。见礼已毕,迂奶奶先开口道:“听说老父台昨天把某寺的某和尚提了来,不知他犯了甚么事?”知县听说,心中暗想,刑席昨天料说这和尚关涉他家的事,这句话想是对了。此刻他问到了,叫我如何回答呢。若说是我访拿的,他更要钉着问他犯的是甚么罪,那更没得回答了。迂奶奶见知县不答话,又追问一句道:“这个案,又是谁的原告?”知县道:“原告么,大得很呢!”嘴里这么说,心里想道,不如推说上司叫拿的,他便不好再问。回想又不好,他们那等人家,那个衙门他不好去,我顶多不过说抚台叫拿的,万一他走到抚台那里去问,我岂不是白碰钉子!迂奶奶又顶着问道:“到底那个的原告?大到那么个样子,也有个名儿?”知县此时主意已定,便道:“是闽浙总督,昨天电札叫拿的。”迂奶奶吃了一惊道:“他有甚么事犯到福建去,要那边电札来拿他?”知县道:“这个侍生那里知道,大约福建那边有人把他告发了。”迂奶奶低头一想道:“不见得。”知县道:“没有人告发,何至于惊动到督帅呢。”迂奶奶道:“这么罢,此刻还不知道他犯的是甚么罪,老父台也不便问他,拿他搁在衙门里,倒是个累赘。念他是个佛门子弟,准他交了保罢。”知县道:“这是上宪电拿的犯人,似乎不便交保。”迂奶奶道:“交一个靠得住的保人,随时要人,随时交案,似乎也不要紧。”知县道:“那么侍生回来叫保出去就是。”迂奶奶道:“叫谁保呢?”知县道:“那得要他自己找出人来。”迂奶奶道:“就是我来保了他罢。”知县心中只觉好笑,因说道:“府上这等人家,少夫人出面保个和尚,似乎叫旁人看着不大好看;不如少夫人回去,叫府上一个管家来保去罢。”迂奶奶脸上也不觉一红,说道:“那就叫我的轿夫具个名,可使得?”知县道:“这也使得。”
迂奶奶便叫跟来的老妈子,出去叫轿夫阿三具保状,马上保了知尚出去。知县便道:“如此,少夫人请宽坐,侍生出去发落了他们。”说罢,便到外头去,叫传地保。原来知县心中早就打了主意,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点跷蹊;不过看着那迂奶奶也差不多有五十岁的人,疑心不到那里去就是了。但是叫他们保了去,万一将来汪中堂一定要人,他们又不肯交,未免要怪我办理不善。所以特地出来传了地保,硬要他在保状上也具个名字;并交代他切要留心,“如果被他走了,追你的狗命!”那地保无端背了这个干系,只得自认晦气,领命下去。这件事,早又传到姑太太耳朵里去了,不觉又动了怒,详详细细的,又是一个电报到广东去。此时钱塘县也有电报去了。不一日,就有回电来,和尚仍请拿办,并请到西湖边某图某堡地方,额镌某某精舍屋内,查抄本宅失赃,并将房屋发封云云。知县一见,有了把握,立刻饬差去提和尚,立时三刻就要人。一面亲自坐了轿子,带了差役书吏,叫地保领路,去查赃封屋。到得那里,入门一看,原来是三间两进的一所精致房屋,后面还有一座两亩多地的小花园。外进当中,供了一尊哥窑观音大士象,有几件木鱼钟磬之类。入到内进,只见一律都是红木家伙,摆设的都是夏鼎商彝。墙上的字画,十居其九,是汪中堂的上款。再到房里看时,红木大床,流苏熟罗帐子,妆奁器具,应有尽有,甚至便壶马桶,也不遗一件。衣架上挂着一领袈裟,一顶僧帽,床下又放着一双女鞋。还有一面小镜架子,挂着一张小照,仔细一看,正是那个迂奶奶!知县先拿过来,揣在怀里。书吏便一一查点东西登记。差役早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及两个老妈,一个丫头拿下了。查点已毕,便打道回衙,一面发出封条,把房屋发封。
知县回到衙门时,谁知迂奶奶已在上房了。见了面,就问道:“听说老父台把我西湖边上一所别墅封了,不知为着何事?”知县回来时,本要到上房更衣歇息,及见了迂奶奶,不觉想起一桩心事来。便道:“侍生是奉了老中堂之命而行;回来问过了,果然是少夫人的,自然要送还。此刻侍生要出去发落一件希奇古怪的案件,就在二堂上问话。”又对孺人道:“你们可以到屏风后面看看。”说着,匆匆出去了。正是:只为遭逢强令尹,顿教愧煞少夫人。
不知那钱塘县出去发落甚么希奇古怪案件,且待下回再记。
第九十六回 教供辞巧存体面 写借据别出心裁
原来那钱塘县知县未发迹时,他的正室太太不知与和尚有了甚么事,被他查着凭据。欲待声张,却又怕于面子有碍,只得咽一口气,写一纸休书,把老婆休了,再娶这一位孺人的。此刻恰好遇了这个案子,那迂奶奶又自己碰了来,他便要借这个和尚出那个和尚的气,借迂奶奶出他那已出老婆的丑。
当时坐了二堂,先问“和尚提到了没有”,回说“提到了”。又叫先提小和尚上来,问道:“你有师父没有?”回说:“有。”又问:“叫甚名字?”回说:“叫某某。”又问:“你还有甚么人?”回说:“有个师太。”问:“师太是甚么人?”回说:“师太就是师太,不知道是甚么人。”问:“师父师太,可是常住在哪里?”回说:“不是,他两个天天来一遍就去了。”问:“天天甚时候来?”回说:“或早上,或午上,说不定的。”问:“他们住在那里?”回说:“师父住在某庙里,师太不知道住在哪里。”问:“他们天天来做甚么?”回说:“不知道。来了便都到里面去了,我们都赶在外面,不许进去,不知他们做甚么。有一回,我要偷进去看看,老妈妈还喝住我,不许我进去,说师父和师太太呢。”知县喝道:“胡说!”随在身边取出那张小照,叫衙役递给小和尚,问他:“这是谁?”小和尚一看见,便道:“这就是我的师太。”知县叫把小和尚带下去,把和尚带上来。知县叫抬起头来。和尚抬起头,知县把他仔细一端详,只见他生得一张白净面孔,一双乌溜溜的色眼,倒也唇红齿白。知县把惊堂一拍道:“你知罪么?”和尚道:“僧人不知罪。”知县冷笑道:“好个不知罪!本县要打到你知罪呢!”把签子往下一撒,差役便把和尚按倒,褪下裤子,一啊,二啊的打起来。打到二十多下,知县喝叫停住了。问那行刑的差役道:“你们受了那和尚多少钱,打那个虚板子?”差役吓得连忙跪下道:“小的不敢,没有这件事。”知县道:“哼!我做了二十多年老州县,你敢在我跟前捣鬼呢!”喝叫先把他每人先打五十大杖,锁起来;打得他两个皮开肉绽,锁了下去。知县喝叫再打和尚。这回行刑的,虽是受了钱,也不敢做手脚了,用尽平生之力,没命的打下去,打得那和尚杀猪般乱叫。一口气打了五百板,打得他血肉横飞,这才退堂。入到上房,只见那迂奶奶脸色青得和铁一般,上下三十二个牙齿一齐叩动,浑身瑟瑟乱抖。
原来知县说是发落希奇古怪案子,又叫他孺人去看,孺人便拉了迂奶奶同去。迂奶奶就有点疑心,不肯去,无奈一边尽管相让。迂奶奶回念一想,那和尚已经在保,今天未听见提到,或者不是这件事也未可知,不妨同去看看。原来那和尚被捉时,他一党的人都不在寺里,所以没人通信。及至同党的人回来知道了,赶去报信,迂奶奶已先得了封房子的信,赶到衙门里来了,所以不知那和尚已经提到。当下走到屏风后头,往外一张,见只问那小和尚。心中虽然吃了一惊,回想小和尚不知我的姓氏,问他,我倒不怕,谅他也不敢叫我去对质。后来见知县拿小照给小和尚看,方才颜色大变,身上发起抖来。孺人不知就里,见此情形,也吃了一惊,忙叫丫头仍扶了到上房去。再三问他觉得怎么,他总是一言不发。又叫打轿子“我回去”。谁知这县衙门宅门在二堂之后,若要出去,必须经过二堂,堂上有了堂事,是不便出去的。迂奶奶愈加惊怪,以为知县故意和他为难。又听得老妈子们来说:“老爷好古怪!问了小和尚的话,却拿一个大和尚打起来,此刻打的要死快了!”迂奶奶听了,更是心如刀刺,又是羞,又是恼,又是痛,又是怕。羞的是自己不合到这里来当场出丑;恼的是这个狗官不知听了谁的唆使,毫不留情;痛的是那和尚的精皮嫩肉,受此毒刑;怕的是那知县虽然不敢拿我怎样,然而他退堂进来,着实拿我挖苦一顿,又何以为情呢!有了这几个心事,不觉越抖越利害,越见得脸青唇白,慢慢的通身抖动起来。吓得孺人没了主意。恰好知县退堂进来,他的本意是要说两句挖苦话给他受受的,及至见了他如此光景,也就不便说了。连忙叫人去拿姜汤来,调了定惊九灌下去。歇了半晌,方才定了,又不觉一阵阵的脸红耳热起来。知县道:“少夫人放心!这件事只怪和尚不好。别人不打紧,老中堂脸上,侍生是要顾着的,将来办下去,包管不碍着府上丝毫的体面。”迂奶奶此时,说谢也不是,说感激也不是,不知说甚么好,把一张脸直红到颈脖子上去。知县便到房里换衣去了。迂奶奶无奈,只得搭讪着坐轿回府。
这边知县却叫人拿了伤药去替和尚敷治,说用完了再来拿,他的伤好了来回我。家人拿了出去,交代明白。过了几天,却不见来取伤药。知县心里疑惑,打发人去问,回说是已经有人从外头请了伤科医生,天天来诊治了。知县不觉一笑。等过了半个月,人来说和尚的伤好了,他又去坐堂,提上来喝叫打,又打了一百板押下去。那边又请医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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