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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小星在床边坐了很久，才打开卧室的门。
　　客厅里，沈沉还没有走。听到开门声，他坐在沙发上偏过头。
　　四目相对。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
　　两人俱是一愣，然后，沈沉冲宁小星招了招手。
　　宁小星在他身边坐下。
　　“我刚才，不是替他说话。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宁小星点头。
　　她刚才已经想明白了，其实是她在迁怒沈沉。
　　或许，等到她那一天变得更强大，才能更从容地看待这些事。
　　－－
　　和郑嘉仁约的是上午十点，宁小星特地掐着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在会客室里等待时，她的心跳不由加快，砰砰地要跳出来似的。
　　她掐着左手虎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用怕，不用慌。宁小星，荒废的光阴，一点点拾起来就行。
　　十点钟，郑嘉仁准时出现。
　　“对不起，小星，我又迟到了。”
　　宁小星局促地站起来：“没有，郑先生，你没有迟到，是我早到了。”
　　郑嘉仁像上次那样，随和中带着一点骄矜。
　　“太客套了。我们还是叫名字吧。”
　　郑嘉仁有很好的谈话技巧，即使宁小星稍有拘谨，谈话也一直十分顺利。
　　最后，郑嘉仁把潘琳叫进来。
　　潘琳一脸严肃，煞有介事的：“郑先生，你知道我和小星的关系，我是不是避嫌比较好？”
　　郑嘉仁笑得意味深长：“熟人好办事，小星的需求你更容易理解。反正你都要在她后面做狗头军师，站在公司立场，我又何必再浪费一个人力。”
　　惨遭“扒皮”，潘琳双手合十拜了几拜：“老板果然是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郑嘉仁得意一笑，站起来：“行了，有事向我汇报。”
　　出了会客室，回自己办公室，推开门的一瞬间，郑嘉仁脸上堆起笑容。
　　“不好意思，让小舅舅久等了。”

　　☆、第　26　章

　　之前的那次相亲；　潘琳一开始没有和郑嘉仁说实话。她当时告诉郑嘉仁的是；　她有个姐妹家里催婚得厉害，所以想请郑嘉仁帮个忙，假装和那个姐妹相亲。等过一段时间，就说两人性格不合分手。那位姐妹受了“情伤”；　需要时间缓缓，这样又可以争取一段自由时光。
　　请郑嘉仁帮忙的原因是因为他条件好；　被那位姐妹“留念”很正常。
　　郑嘉仁自视甚高；　竟然没有怀疑潘琳的话。他本来爱玩；　潘琳又是个表现不错的下属；　郑嘉仁很爽快就答应了。
　　潘琳说她这位姐妹是个美女；　见多识广的郑嘉仁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暗中想过，做厨师的；　多少都会有点油腻；　再美也有限。
　　见面前，因为无聊，郑嘉仁看过宁小星的朋友圈。她看样子不是个爱发朋友圈的人；　最近一次；　还是旧历年的时候；　她侧身垂着头，在给蛋糕裱花。可能是快要大功告成；　她的嘴角微微上翘，笑容清淡恬静。
　　郑嘉仁的确有被那张相片惊艳到，可是现在朋友圈里的“照骗”实在太多；　谁知道这个P到什么程度。
　　后面见面，也不过是为了守诺。郑嘉仁甚至做好了特别无聊或者被对方看中勾搭的准备，结果宁小星抬头的一瞬间，他被惊到了。
　　她竟然没有P图？！
　　她本人甚至比朋友圈那张相片还要漂亮。
　　美人有很多种，而宁小星，是郑嘉仁最喜欢的那一种——美丽而不美艳，清淡而不寡淡，瘦削而不病态。她的身上有一种脆弱的美。像水晶，透而冷。
　　郑嘉仁当时就产生了追求的念头。结婚那还太遥远，而且家里肯定要点头才行，但是只是谈恋爱，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他们碰到了沈沉。
　　宁小星是沈沉的人。
　　这就有点意思了。
　　潘琳毕竟是他的下属，之前他也算慷慨解围，郑嘉仁稍微装作生气，潘琳就说了实话。
　　假如宁小星真的一直和沈沉纠缠在一起，郑嘉仁当然不会再趟混水。
　　可是他对沈沉特别好奇。
　　昨天宁小星找他时，郑嘉仁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不是沈沉找他？这俩人还在闹矛盾？
　　然后他接到沈沉的电话。
　　这个时候，沈沉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旁边的监视器里，宁小星正在和潘琳说话。
　　没有外人在场，宁小星明显表现得比刚才轻松，两个人吃着会客室里面备的小点心，一直不停的在说笑。
　　郑嘉仁在沈沉身边坐下，瞥一眼监视器，笑道：“小舅妈的脸十分适合上镜。”上镜头，光漂亮还不行，还得脸小，要不然就会显得胖。宁小星的脸……有没有他巴掌大？
　　沈沉微笑，眼睛还盯着屏幕。
　　那里面，潘琳不知道说了什么，宁小星扶着额头，笑得止不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这样笑过。
　　郑嘉仁看着沈沉痴痴的眼神，就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很有意思。
　　他轻咳一声：“我觉得小舅妈肯定能红，而且非常红。”
　　沈沉收回目光：“承你吉言。那，宁宁就要你多费心了。”
　　郑嘉仁：“应该的。再说你们自己就有这么完美的方案，我还真费不上什么心。”
　　宁小星是真没经验，事情没谈成呢，就把自己的方案拿给他看。按照她这种青涩的表现，郑嘉仁敢肯定，那份方案出自沈沉之手。
　　非常漂亮的方案，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
　　沈沉笑容清淡，甚至带着一丝落寞。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力吧。”
　　郑嘉仁目光炯炯：“我很难相信这是小舅舅你说出的话。”
　　沈沉忽略掉他话里的探究，沉默不言。
　　在命运的翻云覆雨手面前，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
　　宁小星越来越感觉到，沈沉是对的。
　　请了专业的团队来操作，替她省了太多的麻烦，节省了无数心力。宁小星感觉自己都快成了一个道具人或者演员，只需要按照指示去做就行。
　　视频采用旁白的形式来介绍，对于有轻微社恐的人来说，不用说台词，也给她减少了不少的负担。
　　更重要的是，监拍的人是潘琳，也让宁小星特别有安全感。
　　她拒绝沈沉在拍摄现场，因为有羞耻感。拍摄完的当天，和大家一起吃完饭之后，接到沈沉从外地打来的电话。
　　“拍完了。剩下就是后期和宣传了。”
　　“感觉怎么样？”
　　宁小星略微有点兴奋，不自觉笑起来：“很好。”
　　不止是因为拍摄完成了让人松了口气，还因为在整个创作过程中，可以和其他人交流。大家都那么和气，对她很好。而忙碌的生活，也让她觉得充实。
　　相比于以前，她更喜欢现在这种生活。
　　“累不累？”
　　“不累。”宁小星说，“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可能有点晚。”
　　宁小星：“那你下飞机后给我电话。我明天开始要去师父那边。”出师宴之前，她要做菜来保持手感。
　　沈沉的情绪感觉不错：“好。加油，宁宁。”
　　—　—
　　出师宴那天，宁小星发布了她作为美食博主的第一期视频。
　　不久后，有个流量花在下面点赞。
　　这位选秀出身的流量花，这两年蹿红得非常快，粉丝众多。虽然她马上就取消了赞，却还是被蹲守她微博的粉丝截了屏。
　　【什么情况？这人什么来头？蹭我们乐宝的热度吗？】
　　【JDL，是乐宝主动点赞的，怪不到人家吧？请不要给我们可乐抹黑好不好？】
　　【我去搜了。我真香了。】
　　【我也去搜了。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啊，我死了！】
　　【看这刀法，绝对是专业的。】
　　【管它专不专业，作为24K纯颜狗，我只舔颜就够了！】
　　【果然美女也爱看美女，我们乐宝自己长得漂亮，眼光也特别高。】
　　【明显是手滑。】
　　【你眼中的明显手滑。乐宝肯定是按捺不住发现漂亮小姐姐的喜悦，又怕招黑，才赞了又取消。】
　　【真相了。乐宝太难了。黑子们做个人吧。】
　　没多久，“XX手滑点赞美食博主”就上了热搜。
　　郑嘉仁刷了一会儿微博，忍不住笑了。
　　这应该是他们公司做的最省心的一单，方案自备，宣传手段人家也给你准备好了。
　　这个流量花去年代言过星辰的一款游戏，大概是这样才被沈沉请来帮忙。虽然是为营销宁小星，但是对流量花来说，既多了免费曝光的机会，又拉近了和沈沉沉的关系，肯定是求之不得。
　　非常完美的双赢。
　　沈沉这个搞技术的，原来也深谙营销之道。
　　—　—
　　宁小星此时根本顾不上网络上这些热闹，现在的她，正在埋头准备出师宴。
　　进厨房前，潘庆祥笑着问：“紧张吗？”
　　宁小星点头：“有一点。师父，我以前是学渣，考试场场考砸。”
　　潘庆祥不乐意了：“我的徒弟，可不会差。在师父这里，你……”他竖起大拇指，“是这个，顶呱呱。”
　　宁小星噗嗤笑：“谢师父。”
　　潘庆祥笑完，又语重心长地教导她。
　　“现在不比以前了，做不好，也不会掉脑袋。还记得师父说过吧，咱们这一行，不用觉得自个儿特了不起，也别觉得低人一等，这就是个养家糊口的职业。小星，甭管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只管静下心来做，把自己的本事拿出来就行了。”
　　宁小星眼中一热，用力点头：“嗳！”
　　三位师兄特地过来给她打下手。
　　三师兄说：“以前我出师时，也没见着你俩人影。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大师兄踢了他一脚：“滚，不是给你打电话，精神上支持你了吗？”
　　二师兄拿着一把葱要敲三师兄的头。
　　“你能比吗？我们可就这一个小师妹。”
　　三师兄抱头躲开，笑道：“等出师宴过了，师妹你得给我们做一桌，让我们也尝尝宁大厨的手艺。”
　　宁小星看着三个大男人打闹，笑得乐不可支。
　　“好！”她爽快应下，“不好吃也得全吃光。”
　　说笑完，系上围裙，戴上帽子。拿起刀的那一刻，宁小星的心静了下来。
　　沈至礼三个字渐渐远离，变得越来越模糊。
　　出师宴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还关系到师父的名声。这里，不是厨房，而是考场。
　　她要向师父交一份完美的答卷。
　　一道道菜出锅，端上桌。宁小星额头鼻尖开始冒汗，神色却依然淡定从容，每一个动作都有条不紊，挥洒自如。
　　最后一道是开水豆苗。做法类似于开水白菜，不过在里面滴了几滴酒，多了一点淡淡的酒香。最后用雕花的节瓜盛着，放在白瓷盘里，碧荧荧的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宁小星摘掉帽子，擦掉额上的汗，整理了一下头发，端着最后一道菜去前厅。
　　三个师兄一起竖起大拇指：“加油，小师妹！”
　　宁小星回过头，莞尔一笑。
　　“谢谢。”
　　不算长的一段路，宁小星走得很平静。
　　绿色代表着希望，她希望她以后的人生一直都充满了希望。
　　进了房间，宁小星第一眼就看到坐在上位的沈至礼。
　　视线撞到一起，沈至礼神色冷漠，宁小星也特别平静。
　　她将手中的盘子交给潘庆祥，微笑着立于一旁，听着他介绍这道菜，并请大家品尝。
　　宁小星，不要意气用事，这顿饭对你，对师父都很重要。你不能让师父都心血白费。
　　众人尝过，赞不绝口。宁小星留意到，严肃的沈至礼也微微笑了一下。
　　这些里面有多少真心，她懒得计较。
　　宁小星听了潘庆祥的吩咐，敬了一杯酒。潘庆祥又提议大家一起拍张照。
　　“来，小星，你坐师父的位子。”
　　潘庆祥坐在下席陪客人，和沈至礼正好相对。宁小星坐下后，转身面对拍照的潘庆祥，微微露出一点笑容。
　　她要沉住气。
　　宴罢宁小星跟在潘庆祥后面送客，沈至礼忽然走到宁小星的身边。
　　“宁小姐，可以单独谈两句吗？”
　　潘庆祥惊讶地看他们，马上笑到：“小星，你先赶紧听听沈先生的意见，我来送其他人就行了。”
　　当着潘庆祥的面，宁小星没表现出什么。
　　她点了点头。
　　沈至礼倒没有特别避人，只带头走到院里一棵桂花树下。
　　宁小星跟过去。
　　稍微的沉默后，沈至礼开了口。
　　“我想你应该并不想面对我，我只说几句。宁小姐，对于令尊，还有令堂，对于你家的不幸，我感觉很遗憾。”
　　

　　☆、二更

　　宁小星忍了一整晚；　终于再忍不住。
　　她紧攥着拳头；　咬着牙关，盯着沈至礼的眼睛，一字一句：“你的简单一句‘遗憾’，我失去的是整个家。”
　　“这并非我的本意。”五十多岁的沈至礼身姿挺拔；　语气平和，却又有一种隐隐的不容质疑的气势；　“是非对错；　你我心中都有自己的准则；　我并没有强求宁小姐一定要遵从我的。不过我也有个小女儿；　作为一个父亲；　我希望她能一生幸福。我想令尊应该也一样。”
　　宁小星的眼泪几乎冲出来，将掉未掉。
　　“你没有资格提我爸爸。”她的嘴唇一直打着颤；　身体越压制越不停发抖；　“你是幸运，生在沈家，可以碾压很多人。我们家不如沈家；　怎么做都是自己的选择；　后果我们自己担了。我就只要求；　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沈至礼捏了下鼻根：“好吧，我并不是来示威的；　很愿意尊重宁小姐的意愿。感谢今晚的款待，所有菜都很好吃，尤其是最后一道。”他微一点头；　“愿你前程似锦。”
　　－－
　　那天沈至礼说他应下的事不会更改，不过可以带沈沉一起出席。
　　在他抱着沈秀箬准备离开时，沈沉叫住他。
　　“我不会去，因为宁宁会紧张。不过，你看看箬箬。”他指着靠在他怀里的沈秀箬，“宁小星以前，也是这样依赖宁峥的。天下的父女情深，并不是只有你和箬箬。你当然可以瞧不上宁峥，可是他也曾经竭尽所能给自己的女儿最优渥的生活，帮她遮风挡雨。只可惜，他没有生在沈家，只能靠自己白手起家，再被你们轻易毁掉半生心血。我相信宁峥应该只是一时冲动。他如果泉下有知，肯定会心疼宁小星。”
　　沈秀箬胖乎乎的小手揪着沈至礼衬衣纽扣，软着声叫“爸爸”。
　　沈至礼沉默不语。
　　沈沉：“生在沈家是很幸运，可是你就真敢肯定，箬箬一辈都不会遇到一丁点挫折？到那时，你能不心疼？”
　　沈秀箬久久不能去爸爸的办公室玩，已经开始不耐烦。她用小手轻轻地捶着沈至礼的胸口。
　　“假如你坚持己见，连一点语言上的安慰都不肯给的话，希望你永远不后悔。”
　　－－
　　沈至礼走开了，宁小星还僵站在桂花树下。眼泪无声地涌出来，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她听到不远处，师父在和沈至礼寒暄，然后是一阵脚步声，潘庆祥走了过来。
　　“怎么样，沈先生说了什么？”
　　宁小星吸了口气，噘着嘴笑：“夸菜好吃，尤其是开水豆苗。”
　　潘庆祥很高兴，摸着头嘿嘿笑。
　　“我就说没问题嘛，其他人也都是夸……咦，小星，你眼睛……你这孩子，怎么高兴成这样？”
　　宁小星很愿意潘庆祥往这方面误会，顺势说：“我都紧张死了，又累，现在过了关，能不高兴吗？”
　　“该高兴，该高兴。你也忙了一晚了，走，回屋我们自己人开一桌，好好吃一顿。”
　　还未走到主屋门口，两人的手机一前一后响起。
　　潘琳怕宁小星正在做事，不敢打给她，就打给了潘庆祥。
　　“怎么样，顺利吧？”
　　潘庆祥：“顺利。刚将客人送走。”
　　碰巧出差，不能亲自到场喊加油的潘琳松一口气，马上又提高音量：“让小星星看微博，她涨了好多粉。快点。”
　　那一边，宁小星正在和沈沉通话。
　　“忙完了吗？”
　　“刚刚忙完，把客人送走。”
　　“累不累？”
　　“有点儿。”
　　“还没看微博吧？现在看看，这期的效果很不错。”
　　宁小星暂停通话，上微博瞅了一眼，被自己忽然多出来的粉丝数量吓了一跳。
　　这么多！
　　匆匆扫了眼留言，更高兴几分。
　　再开口，她的声音就轻快不少。
　　“都是你的功劳。”
　　沈沉：“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全程都没参与过。”
　　怎么没有？全部的功劳放一起，沈沉至少占一大半。
　　“那也是宁宁长得好，上镜。没看有人说光看脸就够了。”
　　脸有点热。
　　沈沉竟然也会拿这个说事。
　　沈沉：“高兴吗？”
　　宁小星：“嗯。”高兴死了。
　　沈至礼带来的那些不开心，被冲散了大半。
　　“吃过晚饭了吗？”沈沉又问。
　　宁小星：“刚要和师父他们一起吃饭。”
　　沈沉：“那你慢慢吃。”
　　宁小星刚要说好，突的脑中灵光一闪，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