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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5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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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到下面一层,看见先下去的连捷已经睡着了,也没叫醒他,自己点燃了灯烛便朝下面继续走,在第七层又看到了高升,他揉着脑袋说头晕,三人寒暄几句,两个和尚继续他们的工作。

惠平和惠安从高到低一层层点燃佛塔灯火,令常乐寺塔逐层有灯火从窗口透射而出,夜幕之下,仿佛佛光从天际降落人间,便是秦林等人从远处看到的瑰丽景观。

然后两名和尚再次登塔,在第七层又看到了高升,不过这一次他们就没看到连捷了,因为他们爬到第九层的时候,突然脚下传来一记闷响,感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两人挤在窗口朝外张望,借着佛塔底层窗口透射的烛光,看见是高明谦高知府俯卧着摔在了地上。

他们惊骇之余几乎手足无措,不知该上去叫连捷,还是赶紧下去,片刻之后决定往下走,在第五层被东厂番役们截住。

第四份口供是高升的,内容相比之下显得非常简单,他就是走到第七层时感觉头晕,向老爷告了罪,就一直待在那里。先看到两个和尚走下来点灯火,又看见他俩走上去,听到坠塔的响动时,就往下张了张,因为楼层最矮,他一下子就看清了死者正是自家老爷高明谦,吓得魂飞魄散、头晕目眩,两条腿软得像面条,片刻之后磨磨蹭蹭的往楼下走,结果在第四层遇到了东厂番役。

陆胖子一直端着张胖脸,凑在秦林身后,伸着脑袋看几份口供,秦林翻完,他也看完了。

这厮不等秦林开口,先抓了抓头发,讪讪的干笑:“哎呀秦哥,这样看来,连捷倒不像是撒谎,他怎么知道两个和尚会一起下塔去点灯火?如果留下一个,就没戏了嘛。”

秦林嘿嘿一笑,这次陆胖子总算开了窍。

“那么是惠平和慧能?”陆远志想着想着,又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如果是他俩作案,为什么要确证连捷是睡着的,高升真在第七层?这对他们不利嘛,他们应该指证连捷装睡才对。”

秦林依然不发一语,满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四名嫌犯只剩下高升了,陆远志手举起来,却又悻悻地放了下去,终于没拍大腿,而是满脸的困惑:“高升?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一直待在第七层嘛!高明谦掉下来的时候,他和顶楼之间隔着老远呢!”

常乐寺塔的环境虽然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密室杀人案,但也有个非常显著的特点,那就是通路的唯一性,不管是上还是下,都只能经由塔内的石梯,无法避免被身处该层的别人发现。

高明谦从十三层坠落时,高升在第七层,惠平和惠安在第九层,高升不可能越过惠平和惠安,到第十三层去动手杀人。

陆远志想到这里,一张胖脸都纠结得不成样子了,眼睛鼻子嘴巴皱巴巴地挤成一团——因为他发现自己非常勤快地运用排除法,把四名疑犯都排除了出去!

无疑饶仁侃和苏酂非常欢迎这个结论,他们俩对视一眼,同时拈须微笑。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老夫没有看走眼哪!”矮胖的饶仁侃,笑得就像一尊弥勒佛。

苏酂长得像根竹竿,口气是阴恻恻的:“陆千户言之有理,这样看来,高知府定是心灰意冷之下,毅然选择了以死明志。”

你咋不直说是被秦林冤枉陷害呢?

陆胖子满脸沮丧,没想到案情推进到这里,竟然进了死胡同。

“我倒是觉得,他杀的可能性是越来越高了。”秦林突然笑起来,指了指尸首:“而且凶手是谁,感觉也已经呼之欲出。”

什么?

饶仁侃脸色突变,苏酂的瞳孔一下子缩紧,心脏同时狂跳几下,将信将疑:秦林是真的有了把握,还是虚张声势?

四名疑犯的表情,也同时变了几变,或惶恐,或疑虑……

“放心。”秦林仰天打个哈哈,洒然一笑:“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想明白最后一个疑点,所以离破案还差那么一点点距离。”

呼……饶仁侃、苏酂表面上混若无事,心头都长出了一口气。

骆思恭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和饶苏两位无冤无仇,心底倒有点乐见秦林倒霉,但现在局势如此,究竟是帮着饶仁侃、苏酂踩秦林一脚,还是继续等待?

很快骆思恭做出了决定,他是万历的人,完全有本钱可以拖一拖、放一放,看哪边占上风再做选择吧!

这时候,白霜华已打着灯笼从高到低逐层检查了佛塔外部,她脚步轻盈无声地走到秦林身边。

骆思恭心底暗暗纳罕,刚才见此人在十余丈高的塔顶如履平地,不禁想起白莲教奉圣左使高天龙临走时的话:“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轻功竟似臻于化境!莫非秦林和魔教……奉圣左使高天龙本为朝廷要犯,一向凶狠歹毒,可金马碧鸡坊下那句话,听来倒有些意思……”

秦林当着众人,不好表现得和白霜华太亲密,毕竟她现在做亲兵番役装扮,如果做得太明显,搞不好别人还以为咱秦督主喜好男风呢!

“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秦林低声问道。

白霜华用传音入密的神功,聚气成线,音波直入秦林耳中:“没有新的血迹,但是在第八层南面的飞檐上发现了这个。”

她侧过身子挡住别人的视线,伸出拳头舒开,掌心是一小截干枯的稻草。

秦林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射出慑人的寒芒,冷笑道:“是稻草啊,越来越有趣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还能在地面上找到更多。”

确实如此,这是夜晚里,看不太清楚,但如果注意观察,就能看见地面上有好几根稻草。

几根稻草算什么?塔下的砖缝里,生长着许多草,其中不少已经枯黄了,有几根稻草根本不起眼嘛!

但是秦林弯腰拾起其中一根,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砖缝里的是狗尾巴草和其他的杂草,白霜华从八层飞檐上找到的,和他从地面拾起的,都是水稻的茎。

秦林拾起草的时候,人群中投来了两道异样的目光,他若无其事地用草茎伸进耳朵眼里掏了掏几下,呵呵笑着问饶仁侃:“饶老先生,这昆明城里有没有掏耳朵的呀?本督想是不小心听到什么人在背后说坏话,耳朵眼痒痒呢!”

饶仁侃脸上肥肉一抖,真想吐他一脸,没好气的道:“茶楼酒肆多得是,秦督主自便罢,若是今晚没有别的事情,本官先告辞了。”

“说来高知府也是可怜啊,十年寒窗辛苦,一朝化为乌有……”苏酂纯粹猫哭耗子假慈悲。

“两位自便。”秦林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又笑道:“本督见这常乐寺还清雅,今晚就宿于寺中了。”

饶仁侃、苏酂告辞而去,不消说,连夜又要写许多本章,拼命把秦林拉下马,拼命把水搅浑。

骆思恭思前想后,最终选择住在常乐寺,毕竟他奉旨办差,出了这么一码子事,是有相应责任的。

秦林命牛大力率番役们好生看护现场,不许任何人上塔,同时将四名疑犯牢牢看守起来。

“喂,你真的有把握?”白霜华悄悄问秦林。

“其实我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甚至连证据在哪里也八九不离十,抓起来拷问一问一个准。”秦林说着就笑起来,“不过,我想自己找到答案,那样比较有趣。”

切……白霜华横了他一眼,容色清冷如水:“卖关子?哼,今晚,你别想!”

当夜,教主姐姐愣是没让秦林碰一指头。

第二天早晨,秦林是被寺庙的钟声吵醒的,浑厚的铜钟鸣响在四面八方回荡。

原来如此!秦林大笑着跳下禅床。

第1036章 骆都督早

牛大力貌似猛张飞,其实粗中有细,奉秦林之命守在塔下,率众东厂番役持着灯笼彻夜巡视,不但一只苍蝇都飞不上常乐寺塔,就连四名嫌犯上茅房都不许,拿了马桶让他们当众解手,几十只眼睛牢牢盯着,半点花样也玩不出来。

可怜四名嫌犯,解手时蹲在马桶上被众番役强势围观,小便不通大便不畅那是铁定的……

除了老牛和番役弟兄,还有一伙人也没睡觉。

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印官、都督同知骆思恭,当东方鱼肚白的光亮映射在常乐寺塔顶端,将铜迦楼罗镀上一层闪耀的时候,他长长地打了个呵欠,眼睛布满了血丝,疲惫的脸上满是失望。

昨晚上,骆都督也和秦林一样留宿在常乐寺里头,这个狡猾的家伙甚至当着秦林的面伸懒腰、打呵欠,说京师过来万里迢迢鞍马劳顿,连续几天都在昆明城奔波,实在挨不住了,只好向秦督主告个罪,先一步回禅房睡觉。

可等秦林也进了禅房睡觉之后,骆思恭一记鲤鱼打挺就从禅床上蹦起来,利落得活像屁股上装了弹簧,然后领着几个心腹就跑到常乐寺塔外头,审讯犯人、搜查地面、冥思苦想,使出吃奶的力气要破案。

骆思恭在金马碧鸡坊使出一招丢卒保帅,亲手把属下推出去做挡箭牌,真正丢脸丢大发了,就算舍弃了这些心腹,不让消息传到京师那边,他也过不了自己心头那一关。

骆思恭出身锦衣武臣世家,从老祖宗骆寄宝被明成祖文赐爵世袭锦衣千户开始,骆安定、骆运昌、骆启、骆安……一代代为大明皇帝效力,轮到骆思恭,又得到了万历帝的重用,论起来比刘守有的牌子都还要正,毕竟刘守有是文臣世家子转成锦衣卫,骆家则是世代做锦衣武臣的。

骆思恭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既不显山不露水,没有掺和进万历前期张居正、冯保、张四维的大风大浪里边去,又顺风顺水,被万历皇帝朱翊钧当作心腹培养,稳稳当当地做到了锦衣卫的二号人物,仅在刘守有之下。

这样一个人,内心如何骄傲也就可想而知了,偏偏在秦林面前大丢其脸,骆思恭要不能在某个方面占到秦林的上风,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骆思恭决定趁秦林去睡觉的机会,彻夜不眠不休侦办此案,务要抢在秦林之前查明真相,这样才能给属下一点信心,更重要的是,给他自己一份信心。

亏得骆思恭处心积虑,要把秦林压一头,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查案,也要算狡猾之极了。

半夜三更带着心腹校尉来到塔下,骆思恭看到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停巡查戒备的牛大力,还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才能开展侦破,没想到牛大力直接告诉他:“骆都督要查案么?秦督主离开时已有吩咐,请您自便。”

什么?骆思恭并不庆幸,而是被轻视之后的愤怒,这就像小蚂蚁千方百计想打败大象,结果大象根本懒得看它一眼。

从本质上来说,彻底无视是对挑衅者最严重的侮辱。

“秦林欺我太甚!”骆思恭气得七窍生烟,脸上还得装出混若无事的样子,谢秦督主体谅。

那些锦衣官校全都面面相觑,锦衣卫里流传着许多秦督主的传说,多智而近妖,看来名不虚传,咱们这位骆都督也算奸诈狡猾、心狠手辣了,可和他老人家一比……

骆思恭憋着一肚子气,率领手下展开了严密而细致的侦讯工作,他发誓要抢在秦林前面破获案件,让对方看看自己并不是对大象挥舞胳膊的小蚂蚁,至少也是同一重量级的犀牛、河马。

不得不承认,骆家世代做锦衣武臣,家学渊源四个字可不是胡乱往骆思恭脸上贴金,别人还在吃糖的时候,骆思恭就在和大人玩心眼,别的小孩在读人之初性本善的时候,骆思恭就在锦衣卫大牢里看犯人本色出演《满清十大酷刑》,哦不,是大明十大酷刑,试问他的本事能差了吗?

骆思恭拿到口供,再一次详细地勘问订正,把时间精确到不能再精确,单对单的审问,有一点口供在字句上稍有出入,就要郑重其事地订正,他甚至把常乐寺塔画了下来,将各嫌疑人所处的楼层标注在上面。

牛大力冷眼旁观,除了不许骆思恭刑讯逼供,别的一概不管。

接着他们开始搜查常乐寺塔,这座佛塔在一个时辰之前,就由秦林带的东厂番役细细查过一边,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骆思恭也派人全程跟着看过,但他仍不放心,自己领着又领着锦衣官校们从底楼开始,一层层往上搜索。

看得出来,骆思恭是豁出去了,他趴在地上一寸寸的搜索,不放过砖缝里的一丁点可疑的东西,堂堂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印官,都督同知二品武臣,就像条狗似的趴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用鼻子在嗅什么呢!

当时见到这一幕,牛大力心头就毕剥一跳。

不仅是牛大力,更早的时候,京师定国公徐文璧等老谋深算之辈,都认为骆思恭比刘守有更难应付,因为刘守有始终端着名臣世家子的架子,很多事情他还做出不来,但骆思恭不同,这个人不光是心狠手辣,而且可以不要脸!

当然,这件事上强中更有强中手,咱们秦督主当年可是第一次和首辅张居正见面,就立马跪地上拜见老泰山的,朝堂上撒泼打滚样样做得出来,你问他要不要脸,呃,脸是神马玩意?

骆思恭手下的锦衣校尉,同样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明强干之辈,尽管心头对上司暗生不满,却并不妨碍他们的工作,使出浑身解数检查每层塔的每件东西,可能藏着东西的角落,任何可疑的痕迹,都被他们检查了一遍。

供桌,要一寸寸敲过,也许空心的地方藏了什么东西;所有的香炉和烛台都要仔细检查,可能就是杀人的凶器;蒲团也引起了充分的注意,被细细捏过,确认里面没有藏着任何东西……

这些锦衣官差的搜查异常细致,曾经也是锦衣官校,又随秦林调到东厂做了番役的牛大力和亲兵弟兄们跟着监视对方,看到之后不得不承认,即使换做自己,也不能比他们做得更好了。

骆思恭还亲自检查了塔身外部,他的武功虽不如白霜华,也是头等的厂卫高手,和几名轻功好的官校钻出窗口,打着灯笼逐层检查。

总之,骆思恭和他的手下们,连砖头缝里藏着的一只蚂蚁都没放过!

这样细致的搜查当然有收获,骆思恭也发现了白霜华和秦林曾经看到过的那滴血迹,他如获至宝,除了仔细观察之外,还真的俯身去闻了闻。

但是除了血滴之外,他再没有找到更有用的线索了,回到塔下之后,冥思苦想半天没有找到头绪。

他甚至想起了秦林那个略显怪异的动作,从地上拔了一根枯草端详半天,最后还学着秦林,用它掏了掏耳朵——可惜,骆思恭拔的是根普通的狗尾巴草,所以他根本没摸到其中的玄机。

到后来看到天色蒙蒙亮,预感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骆思恭无计可施之下竟和牛大力套话,想从这傻大个嘴里掏出点有用的东西。

“老牛,高明谦早不跳迟不跳,这节骨眼上突然坠塔身亡,十三层的窗口下面飞檐还有血迹,你也是咱们北镇抚司的老人了,你怎么看?”

“此事必有蹊跷。”

“不错,本官怀疑他是被人袭击之后,从塔上扔下来的。”

“大人英明。”

“但有两事未解,其一,连捷在第十二层睡觉,如果他不是凶手,凶手怎么掩盖行凶的动静不把他吵醒?其二,假如凶手在下面几层楼,是用什么方法控制他坠塔的?塔中并没有绳索之类的工具!”

“还请大人明示。”

噗……骆思恭快吐了,你以为我是狄仁杰?他看着牛大力那张麻将牌似的大方脸,有一种崩溃的冲动。

牛大力满脸无辜,嘿嘿,傻大个粗中有细,装傻充愣是拿手好戏!

骆思恭冥思苦想,脑仁儿都生疼:连捷的昏睡有可能是被下了药,但药量一定比较轻微,所以他在案发之后能立刻醒来,而那时候即使检查他的身体,也找不到下药的迹象了。

既然如此,他的昏睡也是有限度的,并非昏迷不醒,如果十三层的动静稍大一点,岂不将他惊醒,导致作案失败吗?

另外,要控制高明谦从窗口坠落,要么设置比较巧妙的机关,要么有足够长的绳索。

骆思恭设想,凶手将失去知觉、甚至已经死亡的高明谦放在窗口,可以用一根坚韧的细丝线拉住高明谦,线从宝塔外侧垂下去,就能站在下面任何一层楼,将他扯落下来,然后这根丝线可以迅速用佛塔里的烛火烧掉,也就没有任何证据了。

可问题是,高明谦从十三层楼坠落高处坠落的力量很大、速度很快,必然会在尸体上勒出很深的痕迹,但尸检时发现并没有这样的痕迹,腰带上也没有断掉的丝线接头,那么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呢?

终于时间到了,天色大亮,晨钟鸣响,红着眼睛的骆思恭等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秦林。

东厂督主精神饱满神采奕奕,负着手笑嘻嘻地走来,老远就打招呼:“骆都督,早啊!”

第1037章 时空差障眼法

秦林口中一个“早”字,极尽揶揄之能事,尤其是微微弯起的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远志、牛大力和番役弟兄们都忍俊不禁,骆思恭的确够早的,从昨天半夜晚上就来啦!

骆思恭倒是账多不愁虱多不痒,呵呵腰拱拱手,老着面皮挤出几分苦笑:“叫秦督主见笑了,下官欲为督主分忧,彻夜不眠不休查办此案,可惜才智有限,到现在案情仍然如云山雾罩,只好请督主亲自查办,为下官拨云见日了。”

哦?秦林看了看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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