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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5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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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林让暹罗等三国牵制缅甸,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过野心勃勃的莽应里绝不肯善罢甘休,他看出了东南三国的软肋:这些小国、弱国,完全是因为背后有大明的鼓励,才敢联合起来和强盛的缅甸为敌,它们可以起到牵制的作用,但绝不会死战到底,并且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一旦缅军表现出强悍的战斗力,它们就会徘徊不前。

“既然你们受大明天朝指使,我就直接向天朝用兵!”莽应里策划筹谋良久,做好充分的准备之后,竟把战刀指向了中华天朝!

果不其然,云南官吏反应迟钝,明缅边境忠于大明朝的土司难以抵挡缅军兵锋,再加上当年明朝不发救兵、孟养思个全家殉难的恶劣影响,越来越多的土司向莽应里投降,缅军兵威大振,竟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了被视为云南腹心汉地的永昌府。

在东南小国心目中,大明是战无不胜的煌煌天朝,两百年间所向无敌,谁知这庞然大物竟被缅甸轻侮,顿时震怖异常,而暹罗、柬埔寨等国就慑于缅甸兵威,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哪怕莽应里留在本国的部队已经不多。

到目前为止,战局的发展完全符合莽应里之前的预料:明方反应迟钝,边境土司纷纷投降,东南诸国惊慌恐惧,内地州县缺乏战争准备……

“看来这一次,本王真的要打到大理去,立朝称帝啦,哈哈哈哈!”莽应里在战象背上放声狂笑。

伪丞相岳凤呵了呵腰,满脸谄笑:“那微臣就做个开国功臣,将来凌烟阁画影图形,大王千秋万载江山永固,也叫微臣能名传后世。”

这幅汉奸嘴脸任谁见了都想吐,唯独莽应里打心眼里受用,笑得越发嚣张。

“国王陛下,尊敬的首相先生。”佛郎机人加尔德诺有些不耐烦岳凤和莽应里,他举起马鞭指了指不远处的关卡:“勇敢的西班牙火枪手,非常乐意为你们效劳,拿下这座低矮的、破旧的关卡。费迪南德伯爵大人等着捷报,我想他很乐意听到西班牙勇士在中国打响第一枪的消息。”

西班牙人占据吕宋之后,竟正儿八经地制订了一个征服中国的计划,驻菲律宾总督费迪南德伯爵和主教、贵族们共五十一人,向西班牙国王呈递报告,要求动员两万五千名士兵、十二艘大型战舰、二十万比索的军费,登陆进攻中国(猫注:史实,绝非杜撰)。

后来因为西班牙无敌舰队在英吉利海峡折戟沉沙,这个计划便成了镜花水月,但至少现在它还是费迪南德伯爵和下属们热烈讨论的问题,并且派出了加尔德诺随同缅军出征,试探明朝虚实。

加尔德诺见到的一切,对西班牙的侵略计划而言都是强有力的鼓励,现在这个西班牙人已经不满足于跟在缅甸猴子后面,想自己一试身手了。

不过岳凤阻止了加尔德诺,西班牙火枪兵应该用在更重要的战场上,他告诉加尔德诺一句中国谚语:“杀鸡焉用牛刀”。

按照岳凤的命令,一百名缅军打着怒目金刚旗帜,大摇大摆地朝关上走过去,想来以关下军容之强盛,这座小小的关卡会立刻投降吧。

无论是莽应里还是加尔德诺,都非常轻松惬意,一些西班牙火枪手甚至开始打赌,这座关卡里的“黄皮猴子”究竟会射出几支箭,三支,两支,还是干脆不作任何抵抗?

缅军小队沿着山间的大道,已经走到了关卡前面五十步的地方,关上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从堞垛上探出一颗脑袋,然后又很快地缩了回去。

这个举动让缅军哈哈大笑,更加蔑视胆怯畏缩的中国守军,他们迈着轻快的步子接近关卡。

突然之间,三声鼓响从关后传来,鼓声沉闷有力,在空荡的山谷间回荡,悠远的回声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

缅军正在奇怪,山谷两边的树林中响起了可怕的绷绷声,好像有很多人在那里弹棉花。

“快、快退!”首当其冲的缅军小头目叫喊起来,不过他的叫喊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支尖利的箭矢刺穿了他的喉咙,他用双手揪住箭杆想把它拔出来,这个举动完全是徒劳的,在发出了一阵嘶哑的惨叫之后,小头目软软地倒下,并且永远不可能再爬起来。

更多的箭矢像下雨一样扑向缅军,发射的距离实在太近,有的就是从树林中离官道二十多步的地方射出的,所以这些箭矢又急又准,非常刁毒,把猝不及防的缅军纷纷射倒,一个个钉死在地上。

西班牙火枪手的打赌被迫终止了,没有任何人获胜,因为明军射出的箭矢数量远远超过了估计。

莽应里非常生气,岳凤也很吃惊,但这并没有让他们灰心,从明军射出箭矢的数量和作战方式来看,这不是一支正规部队。

没错,在水眼关指挥战斗的正是永昌府通判李建中、孟养土司思忘忧,埋伏在树林里的弓箭手,既有永昌府征召的猎户,也有孟养兵中射术超群的人。

李建中身穿正六品官服,站在水眼关不算高的关墙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缅甸军队,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如此强盛的军容,也让他感到了由衷的担忧。

驻守水眼关的全部力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一千五百人,而对面的缅甸军队超过八万,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思忘忧的心情还不错,脆生生地道:“李通判,刚才打得好呀,莽应里这个坏人,敢来打大明天朝,他会一败涂地的!”

“也许吧……”李建中微微点了点头,远不如思忘忧那么乐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昆明方面援兵的消息,于是知府高明谦等人在府城保山动员民壮、筹备粮草,他则率领土兵前来加强水眼关的防御。

别看刚才的战斗打得不错,李建中却很清醒,靠这点兵力和刚刚稍事加固的关卡,要想挡住庞大的缅军,那是相当困难的。

而且,李建中很清楚自己的本事,绝不是什么名帅大将,也就能动员土兵民壮,打一点拖延时间的小仗,前景很不乐观。

“莽应里这个家伙,竟然真的选择了永昌府作为主攻方向,咱们的压力很大呀!”李建中叹了口气。

思忘忧不明白他的意思:“李通判?”

李建中解释道:“我们这里是主攻方向,顺宁府的压力,相对要小一些,因为顺宁是相当偏僻的山区,易守难攻,如果莽应里的目的是侵夺一些边境土地,他就应该把主力派去打顺宁,因为山高路远,将来明军也很难收复,他可以借助那里的地形慢慢周旋。”

思忘忧顺着往下说:“但他没有用主力去打顺宁,却选择了永昌方向,这意味着……”

小女孩的眼睛睁大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不错,他想去大理!”李建中做出了判断。

南诏国、大理国,云南要建立割据政权,都会选择大理作为首都,是一系列地理因素决定的。

如果莽应里要去大理,挡在中间的永昌府,就是他的必取之地!

如果朝廷不发援兵,如果中枢的秦林不及时伸出援手,永昌府恐怕将会在劫难逃……

第989章 万里驰援

李建中组织一切能够利用的人力物力,顽强地抵抗着缅军的攻势,作为一个医生的儿子、举人出身的六品通判,统帅不到两千临时征召起来的军队,即使再加上思忘忧带来的五百孟养兵,要抵抗拥有战象和西班牙火枪手助战的七八万缅军,怎么看都像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或者说,天方夜谭。

偏偏李建中把仗打得有声有色,竟把兵锋正锐的缅兵牢牢的拖住了。

明军最有力的盟友,无疑是施甸和永昌府之间那险峻崎岖的地形,西面的潞江(即怒江)和东面的澜沧江都可以顺着河谷走,偏偏这段路位于两江之间,除了山还是山,缅军虽然兵凶势大,却难以展开,地形限制了他们的数量优势。

另外,李建中并不是什么声名卓著的名帅勇将,他在战场上那几手,离戚继光、俞大猷的差距简直有十万八千里;但他是位优秀的地方官,又是个第一流的名医,前一重身份使地方豪强、士民百姓都愿意为他出力,后一重身份让伤员得到了良好的救治,得以保持长期作战而士气不衰。

附近不少村寨的头人,自己或者家属曾经在生病时,得到过李建中的悉心诊治,现在轮到他们报恩了,有的派子弟前来协守,有的供应粮草兵器,源源不断地支援这支并不强大的明军。

永昌府的官员也全力动员起来,知府高明谦本来一直消极避战,但他现在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和李建中绑在了一块,如果李建中挡不住,莽应里兵下保山城,他这个守土有责的知府,也就只能追随施甸知县的脚步,用三尺白绫自我了断。

种种因素的叠加,使李建中这个初上战场的文官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他在水眼关坚守了三天,直到加尔德诺指挥西班牙火枪手,不顾伤亡地进入密林,付出巨大代价之后逼近关卡,他才率军从容撤走,然后沿着通往保山城的道路,继续节节抵抗。

但李建中非常清楚,永昌府能够动员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他这个小小的通判再也没法为国家做到更多了,所以他每天都会从前线发出告急文书,向武定参将邓子龙,向大理和腾越的驻军,向昆明的巡抚饶仁侃、巡按苏酂、黔国公沐昌祚火急求援!

知府高明谦尽管身处相对安全的保山城,却远比李建中更害怕,他不但附署了所有的告急文书,还通过同乡同年同门同榜的关系,向昆明方面泣血哀告,谓:“无兵无粮,内外交困,仆尤与缅贼作决死战,粉身碎骨而不顾,唯保山军民何辜,永昌百姓何辜,缅贼一至,玉石俱焚,宁不扼腕痛惜?乞速发天兵,若援兵不至,则仆与城同殉矣!”

好一番张巡守睢阳的悲壮义烈,只可惜李建中亲冒矢石在前指挥的时候,高大人还缩在府城里头……

永昌府经由大理、楚雄通往昆明的官道上,每天都有好几拨六百里加急信使打马狂奔而过。

凡是去往昆明方向的,每人眼睛都是熬得血红,甩着鞭花儿不要命的鞭打马儿,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进昆明城,把前方的告急文书直接塞到诸位封疆大吏的手掌心。

凡是从昆明回来的,那就大有不同了,人人垂头丧气,或者吁天长叹,或者愤懑难平,骑着马儿磨磨蹭蹭地往回走,眼睛里时不时地闪过迷惘——就这么回去,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前线浴血奋战的同袍。

作孽呀!再往昆明去的信使,见到前面垂头丧气回来的同袍,登时如六月天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浑身冷得彻骨,甚至有人当即拨转马匹,与其在昆明去受那口腌脏气,不如回永昌前线,还能替弟兄们搭把手。

这不,大理城外,两名刚从前线下来的信使,和从昆明回来的弟兄说了几句,登时含血喷天,拨转马头就要回永昌,前面那拨信使又劝他们再走一趟昆明,也许饶大老爷和苏巡按这次就回心转意了呢?

两拨人吵吵嚷嚷犹豫不决,正没道理处,却见听得远处人喊马嘶,不知多少兵马过来。

朝廷大军来了?信使们惊疑之色,顿时变作了欢欣鼓舞。

苍山下,洱海边,一支明军正在前进,火红的鸳鸯战袄,高擎的日月战旗,长刀胜雪、长枪如林,又有战马拉着虎蹲炮、将军铳、一窝蜂、百虎齐奔等等各色火器,端的是支久历战阵的精兵。

当先那员大将跨着黄骠马,鞍袋斜挂一支点钢枪,面如重枣,花白的须发随风飘扬,烂银盔上一团红缨犹如火焰般跃动,身后一面大旗迎风招展,高书一个邓字。

都指挥佥事、武定参将邓子龙!

信使们大喜过望,有这位抗倭御寇屡建奇功的老将军率兵出征,前线可保无忧。

他们一起鞭打马匹迎上去,老远就下了马,持着六百里加急的金字牌直迎到邓子龙马前:“标下参见邓老将军!老将军可是去永昌的?咱们李通判苦战水眼关,老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邓子龙白眉一扬,并没有急着答话,而是面露困惑之色,拈着颔下白须久久不言。

信使们急了,有一个就膝行趋前,扯住邓子龙的马镫苦苦哀求:“小的万死,求老将军速行,保山告急,永昌危矣!”

邓子龙白眉拧成了疙瘩,尽管很不想让这些忠心耿耿的信使失望,却不得不实话实说:“本将并非去永昌的,黔国公发来的命令,是叫本将去协守顺宁。”

啊?信使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张口结舌。

那位扯马镫的信使急得大叫:“错了,错了,缅军打永昌甚急,打顺宁的只有一支偏师,邓老将军应该去咱们永昌!”

邓子龙尚在犹疑,一员文官拍马而前,指着信使们斥道:“胡说八道,兵事自有黔国公、饶大老爷和苏巡按运筹机宜,你们一介武夫懂得什么?邓将军,黔国公给你的军令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罢?”

这员文官姓胡,挂着兵备道职衔,正是奉命饶仁侃之命出来监军的,说罢,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邓子龙,丝毫不肯通融。

邓子龙几番欲言又止,做武将的哪里敢和文官相争?更何况黔国公发来的命令,明明白白写着要他去协守顺宁,要是敢抗命,虽胜犹斩!

“邓将军,你想清楚,违抗军令、率大军擅自行动,是要掉脑袋的!”胡道台又阴阳怪气地加了一句。

邓子龙仰天长叹:“几位弟兄,本将是奉命去顺宁的,只能爱莫能助了,你们再等等,也许后面……”

本想说也许后面还有到永昌的援军,可邓子龙看着那几名信使哀求的眼神,实在不忍心再骗他们。

邓子龙率大军在漾濞驿转道向南,沿着漾濞江直下顺宁,永昌信使眼睁睁地看着大军远去,一个个气得五内俱焚……

昆明,巡抚府邸,花厅之上只有饶仁侃和苏酂两人。

饶大老爷的气色不太好,本来胖乎乎的脸有些浮肿,心焦冒火地道:“苏老弟,沐昌祚几次三番来催着发兵,高明谦也有一伙同门同榜每日里轮流来说项,请增兵增饷救援永昌,老哥我这里快顶不住啦!”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云南比别处有所不同,文官的势力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制,沐英平定云南的功劳极大,明仁宗曾特铸征南将军印,拜封每一代黔国公为征南将军,总掌云南军政世世代代,永不罔替,再加上云南山高皇帝远,中枢颇有鞭长莫及之感,所以在某种意义上,黔国公对地方的影响力,比别处的公侯伯都大。

沐昌祚虽然不怎么精明,当年被张居正耍得团团转,但也不至于就是个傻瓜,万一永昌陷落,他这个黔国公还能高兴吗?

高明谦则从另外一个方面对饶仁侃施加了压力,不同于李建中只是个举人出身,他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天子门生,琼林宴上唱出的,那关系网就深厚得多。

大明朝做地方官讲守土有责,城池陷落了就只能上吊抹脖子,所以高明谦绝对不能跑,只能待在永昌府保山城里等死,当然,他绝不甘心白白送死,于是发动所能发动的一切力量,来要求饶仁侃速发援兵。

就算饶仁侃身为云南巡抚、真正的封疆大吏,到此时节也颇觉压力沉重。

苏酂叹口气,眼睛里光芒闪烁,嘴两边的法令纹越发深刻:“料事有误,那个李建中,他一个举人出身的医生儿子,竟有这般本事,倒是小瞧于他了。咱们先前发的文牍都在永昌,要是永昌不陷,秦林奉诏到此,那就万事皆休。”

饶仁侃打了个哆嗦,浑身冰凉,丧师辱国的罪名,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李建中为什么偏要节节抵抗?如果放弃抵抗,让永昌城落入缅军之手,不是一切证据都湮灭了吗?

饶仁侃深深地恨上了李建中。

“不过,咱们还有的是时间。”苏酂顿了顿,又笑着安慰同僚:“饶老哥,完全不必忧心,咱们云南山高路远,和京师之间文牍往来就费了许多日子,秦某人钦差出京,要整治仪仗,沿途要派粮派差,说不得手下人还要借机搜刮一二,等他到云南,永昌府那边,哼哼……”

饶仁侃听了这话顿时回嗔作喜,漫天的乌云都散开了,大明官场的效率那是尽人皆知,就算秦林自己再怎么勤勉,终究有很多是避免不了的,再加上他是武臣出任督师,沿途地方官府不见得买他的账,支应上稍微敷衍两日,就能把他速度拖慢。

“领了圣旨,都门权贵安插家人门子随员,各家面上都要照拂一二,然后陛辞出京,走通州过清江浦,无论旱路水路转到南京……满打满算,这时候秦林最多到南京了吧?”饶仁侃以自己的经验盘算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永昌方面绝对坚持不到秦林抵达。

苏酂见饶仁侃面露微笑,接着又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做的功夫也不能省下,永昌方面求援求粮,咱们也应该支应一二,以塞天下悠悠之口。”

“苏老弟的意思是?”饶仁侃面露不虞之色,他巴不得永昌快快陷落敌手,哪里肯支援兵粮?

苏酂满脸阴笑:“比如,发洱海卫的精兵强将和粮草前去助战。”

饶仁侃的喉咙口嗝的一声,顿时释然——卫所兵早已崩坏,洱海卫能战之兵少得可怜,囤积的粮食也只在纸面上、不在仓库里,要发那些“精兵强将”去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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