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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鼓励过之后，又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我举着电话静静地看着远处，耐心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

　　　　“小晴，”他开口。

　　　　“嗯？”

　　　　“最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的声音越发的沙哑，难道他刚哭过吗？还是感冒了。

　　　　“嗯。”

　　　　“……”又是漫长的一段沉默，我在这边听着他细微的呼吸声，感受着时间被一丝丝的拉长。最后，终于缓缓开口。

　　　　“你现在……到底，还有没有喜欢我，哪怕一点点。”

　　　　我听罢在原地一愣，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原本以为他会问自己高考之后什么打算之类的，现在为什么又提起了这件事呢，明明都已经放弃了不是么。

　　　　我在这边有些慌乱的低了低头，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心脏。喜欢他吗？喜欢他么？哪怕只是一点点……一下、一下，可是，真的真的，它不再为他加快跳动了，相比之下仅仅是想起尚空那张干净的脸，都会比现在要跳动得剧烈。

　　　　我放下了胸前的手，沉默在这边。良久，他没有得到我的答案，却明白了我的回答。

　　　　“呵呵，小晴一定要加油，那，再见了。”

　　　　“你也是。”

　　　　“嗯。”

　　　　……

　　　　我从没想过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成为过去。我以为爱都是铭心刻骨，想要不爱就像是刮骨疗毒，却没想到以为刻进骨子里的那一切会消逝得如此风轻云淡，就那样被磨平在淡淡的时光里。

　　　　到底是我不懂爱情，还是这就是爱情。

　　　　夜幕降临，我早早的躺在了床上，就在快陷进梦境的时候，突然床头上的手机一震，我爬起来拿过来看，是一条短信。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愣愣的看了好久。

　　　　要加油。发件人：至尊吾尚。

　　　　“你也一样……”我微笑着轻轻道。

　　　　重新躺会床上，将所有的心情放空，只留下回忆里那片空旷但是格外辽阔的天空。有一天，我要生活在那片蔚蓝里，再也不被眼泪所掌控。

　　　　一场梦走过，睁开眼睛就到达了高考脚下。可是再特殊的日子，也是以一个及其平常的日出开头。我穿戴整齐吃过早饭之后，妈妈爸爸送我去考场。我很欣慰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把学业看得那么重要，即使今天很特殊，却也像朝阳一样保持着往常的微笑。

　　　　“小晴，想吃什么告诉妈妈，妈妈回家给你做。”

　　　　“还回家干嘛，去外面吃庆祝一下嘛。”

　　　　“哎呦怎么可以去外面吃嘛！最好吃的当然是妈妈做的了。”

　　　　“我这不是怕累到老婆嘛。”

　　　　“不累不累，小晴说想吃什么呀？”

　　　　“妈妈做的我都爱吃，随意做点就好。”

　　　　“小晴真乖哟呵呵……”

　　　　我被妈妈揽在怀里，这样单单纯纯的，有爸爸妈妈疼爱的日子，也许平淡，但却幸福得没有任何危机感，因为我可以百分百的相信，我和这两个人，没有抛弃，没有别离。

　　　　走进考场的时候心情依旧很平静，因为这半年来的努力给自己长了不少的底气，也因为心已经习惯了这样没有波动的状态，所以看着身边紧张得发抖的同学，有些庆幸自己所遭遇的那些失去，它反倒给我带来了意外的收获。

　　　　以后我会过得更好吧。我坐在位置上想。

　　　　第一科语文很容易，出考场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大家都在说作文很难写，我略微有些惊讶，然而很快就明白了原因。经历才是最好的作文。

　　　　在我的作文纸上，布满了他们的影子，就像是在诉说回忆，像是在书写心情日记，所以写到最后的时候，竟然会有想流泪的感觉。

　　　　你们的离开，又一次的帮助了我，不知道此刻应该跟你们说对不起，还是谢谢你了。

　　　　我插上耳机隔离考生们对试卷的讨论声，脑袋被一首钢琴曲填满，它是我在网上不小心遇见的，那时候听这首曲子的时候感觉很熟悉，仔细回想起来才想起，这是那次我和尚空在西餐厅时，他亲手弹给我听的曲子。

　　　　我看着屏幕上曲子的名字，有些失神。

　　　　初恋的美好。

　　　　我，是你的初恋么，你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子吗。

　　　　下午的考试也很顺利，我毫无压力的从考场里走出来，爸爸就笑着等在下面。特殊的两天，就已经这么容易的走过了一半。不知道大家都怎么样，也都很顺利吗？简灵和文习凯，能考进同一所大学吗？蓝欣呢，她一定没问题的，她从来都那么优秀，即使骄傲也有资本。那么尹澈和尚空呢，会不会紧张呢，会不会像我祈盼的那样，发挥出最好的状态呢？

　　　　就这么一眨眼，连第二天的最后一科都考过了。像极了平时的模拟考试，感受不出有什么不同。我背着书包走出考场的时候，竟然感觉一切恍若一个梦。

　　　　刚走出教学楼，耳机还来不及插上，就忽然被谁抓住了胳膊。我回头惊讶的发现，竟然是简灵。我记得她和尹澈很有缘分的分到了一个考场，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

　　　　“小晴，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她的表情很严肃，好看的额头上挂着细微的汗珠，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

　　　　“尹澈说叫我不要告诉你，可是我想既然已经结束了就一定要让你知道。”她这么严肃的表情叫我有略微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他没来参加考试。”

　　　　轰隆隆——

　　　　辽阔的天宇中响起巨大的雷鸣，走出教学楼的学生都抬头看向天空，能望见厚重的雷云遮住了太阳。

　　　　我惊讶的愣在原地，瞪着简灵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考试之前他给我打电话叫我和你保守这个秘密怕影响你考试，可现在我应该让你知道了……小晴，小晴！！！”

　　　　我不顾简灵在我身后大声的叫喊，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我要去找尹澈，找他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努力了这么多年竟然这么任性的错过了如此重要的考试，究竟他在想什么，做出了他本不该做出来的决定！！！

　　　　我一路狂奔下去，背上的书包不停地动着，像要阻挡我一样。我扯下它扔在了身后，现在的自己气愤得如同失控了的斗牛，恨不得立即奔到尹澈面前用角将他挑起来拷问他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身体上的不适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双腿一软我瘫倒在了地上，喉咙的干渴让我止不住的发呕，我不甘心的想要站起来，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如果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我给了你沉默的答案就做这样的选择，那尹澈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懦弱胆小无知的大傻瓜大笨蛋！！！

　　　　街上的人都对我侧目，我却毫不在乎的兀自流着眼泪。你们谁知道这样的感受，我彻彻底底的毁坏了一个阳光的男孩的人生，他因为我多了阴霾，而现在又可能是因为我放弃了他本该拥有的光明！我到底该恨他还是该恨我自己？！我狠狠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痛苦的折磨从我身体中揪出。

　　　　“小晴，别这样。”

　　　　模糊的泪水中我看到了尚空心疼的眼神，他抓住我的双手，将我揽在怀中。我挣扎着要推开他，到最后转换成了砸在他胸口的拳头。

　　　　如果我不喜欢上你，是不是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那我该恨你，还是该恨我自己。

　　　　都怪我，爱上你。

　　　　坚硬外壳突然间支离破碎，那颗软得不能再软的心，又一次暴露了出来。我无力的放下了自己的拳头，狼狈的哭着倒进了尚空的怀里，他紧紧拥着我，将我的眼泪全部隐藏在他的胸口。

　　　　我又一次在他怀里哭着，为了尹澈。

　　　　尚空为我擦着眼泪，我眼神呆滞的看着他。他牵着我的手站了起来，我丢掉的书包被他背在背上。

　　　　“要去找他吗？”他轻轻地问。

　　　　我木讷的点点头。然后他就拉着我走向了尹澈家的方向。他对我还是那么好，他说要守护我，就真的有做到，可是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啊……我跟在尚空身后再次流出了眼泪，只是这次，流的悄声无息。

　　　　我不知道尚空怎么知道尹澈家在那里的，我们站在尹澈家门前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他。他淡淡的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然后我抬手轻轻敲上了他家的门。

　　　　仿佛每敲一下，都回响在自己的心里。有？？？？的回忆被震落，从小时候用力踮脚爬上猫眼向这间屋子里看，到他揽着我的肩走进这个门去吃“烛光午餐”。

　　　　时光像阳光下唯美旋转着的尘埃，缓缓飘落，无声落地。你感受不到它的累积，当你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地上，照片上，柜子上……到处，都是时光的沉积。

　　　　只是灰尘可以重新扬起，我们却回不去。


　第七十二章　你用生命守护



　　　　敲了半天的门，屋子里也没有反应。难道尹澈一家都不在？透过门上的猫眼能看到屋内的光线并没有发生变化，看来是真的没有人在啊。我看了看尚空，然后转身下了楼。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不知道走路的意义何在。天空越发的昏暗，似乎就要有六月的雨降落了，有低沉的隆隆声从远处逐渐覆盖过来，耳膜随着空气振动，心也跟着振动。我竟然突然喜欢上了这种沉闷的天气，似乎很能纵容我这样低沉的心情，不像晴天，将我的眼泪和悲伤拼了命的去烘干。

　　　　而尹澈他，到底去了哪里呢，为什么尹妈妈尹爸爸也没有阻止他这样的选择，自己到底应该靠近他问清楚，还是就应该至此放弃了。也许他是想从此摆脱我才这样做的，那我，该不该应了他的心愿，到底该怎么做呢。

　　　　刚知道情况时的愤怒现在已经所剩无几，我被眼泪和奔跑折腾得几乎筋疲力尽。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动着，尚空在我的斜后方跟着，就像晚上放学那样，我看不到他的身影，却知道他在那里。

　　　　只是现在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病了一样。

　　　　街的对面有一家书店，店门上贴着一张很美的海报，即使人物和场景都是黑白灰的水墨风格，却也依然强烈的吸引着我。我站在街的这边专注的看着，忽然看到人影在海报后面一闪。

　　　　尹澈！！！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只是愣了一秒钟，我便迈开腿冲着街对面跑了过去。

　　　　尹澈就在那里！我一定要抓住他狠狠的责问他，为什么让我背负上这样巨大的罪名，为什么拿自己的人生，开这么大的玩笑！

　　　　好像全世界都在为我让路，我跑的时候竟然一辆阻挡我的车都没有，我盯着那张灰白色的海报拼命地跑了过去，好像慢了一步他就会消失一样。

　　　　可是我没想到，原来所有的阻碍全都全都集中在了最后的那一秒钟。我原本宁静的耳朵里突然想起了汽车吵闹的鸣笛声，掺杂着雷的轰鸣离我越来越近。我转过头向右边望去，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直直的朝我驶来，可是我的心竟然没有一丝的恐惧。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我看不清自己是怎么倒下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疼痛。意识清醒的回过头的时候，看到有鲜红的花朵绽放开来，像是我和尚空无数次看见过的晚霞，绚烂而夺目。

　　　　只是这一次，尚空倒在那抹晚霞上，静静的闭着眼睛，睡着了一样。

　　　　放慢的时间，猛然间恢复了原样，我狠狠的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尚空，身子开始不住的发抖。我连滚带爬到了他的身边，张着嘴双手颤抖的抚上了他的脸，可是他的睫毛也不颤抖，就那样静静的躺着不理我。我拼命地摇着头，摇着头，怎么可能，那辆车撞的明明是我！明明是我！！！怎么会是他躺在那里，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啊、啊……尚空，尚空你醒醒，看看我……看看我，啊、啊……”

　　　　可是任凭我怎么呼唤，他也不站起来对我挑着嘴角邪气的笑。我终于害怕的抱起了他，撕心裂肺的叫着他的名字，无助的冲四周喊着，叫救护车啊叫救护车啊！我的尚空他就要睡着了，他就要扔下我一个人，睡着了……

　　　　或许永远都忘不了那朵刺眼的红色花朵，尚空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回头深深地望了它一眼。从此以后，我把它当做尚空用生命送给我的守护，血腥，却再也无法割舍。

　　　　就在那一刻，大雨倾盆。

　　　　我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外面，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独自面对死亡。魂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我瘫坐在门前，盯着“手术中”的牌子眼也不眨，双手狠狠的绞在一起，我努力抑制自己，不要去想象没有了尚空的日子，不停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尚空舍不得扔下我一个人，他舍不得离开我，他承诺过要守护我，就一定会做到。

　　　　他现在在代替我躺在里面冰冷的手术台上，傻瓜，为什么要跑过来推开我？我宁愿现在不省人事的是我自己而不是你。你真坏，将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推到了我的身上。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我那么任性的跑过马路去找尹澈，如果不是我任凭你跟着我守着我却不曾拒绝过，如果不是我那么难以自控的喜欢上你……你就不会变成这样吧。

　　　　恨意又一层的叠加在自己身上，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么烂的人，烂到，连我自己都恨得咬牙切齿。想起他的一颦一笑，他的身影，他的白色衬衫，他身上的温暖味道，我就恨不得将自己钉死在手术室门前。我好害怕好害怕，恐惧狠狠的扼住我的喉咙，却玩弄一样不狠下手掐死我。

　　　　我起身走到手术室的门前，流着眼泪跪在了正中间。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我现在愿意虔诚的成为你的信徒。我愿意十指交叉，跪在您的膝前虔诚的祈祷。

　　　　求您，真的真的求您，不要带这间房间里沉睡着的男孩走，把他留给我，留在这个世上。他那么善良，那么温暖，即使他是天使，也求您让他过完这平凡的一生……求您。

　　　　沉重的大铁门打开的时候，我冲了上去。医生走在最前面，我看到了他手上的血，那是尚空的血液。我颤抖的看向他，他拿下口罩，对我笑着点了点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我跑到后面的床边，看到了尚空那张苍白的脸，平静的没有生气。好在能感受到他轻微的呼吸，我的一颗心终于在悬了三个半小时之后缓缓地放了下来。

　　　　可是它依旧很疼，很疼。

　　　　我跟着车进了病房里，尚空被安排在一间单人房间，里面的设备都很好，窗很大，阳光也很充足。院方说医药费都是撞人一方出的，比较庆幸他们是很负责的一家。医生还问我怎么联系家长，我看了看熟睡着的尚空，突然想起了他家可能有人，于是拨通了那个不知何时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可是打了好多次电话，那边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最后我只好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满脸担忧的奔到了意愿，我像是迷失了的孩子一样扑到了他们怀里。

　　　　妈妈爸爸进门看了看尚空，医生和他们说，伤势还算不上重伤，断了三根肋骨，脚部和手臂有细微的骨折，可能会有脑震荡，而出的那些血，全是出在皮外，现在只要好好的养着，等伤口恢复就好了，不过如果车速再快一点，恐怕就要伤及内脏，抢救也很困难了。

　　　　听了医生的话之后，我抓着尚空的手指开始发软。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失去你了。上帝真的把你留在了我身旁，现在我要守在你身边等你好起来，要看到你从前那样温柔清澈的笑容。

　　　　医生跟爸爸妈妈交代了一下之后，就离开了。妈妈回家给我们做饭，爸爸去找学校要尚空父母的联系方式，而我，就守在他的床边等着他醒过来。

　　　　他的头被包上了厚厚的纱布，医生说那上面缝了七针，不知道他知道以后会不会抓狂，但是很庆幸他的脸庞还是很漂亮，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伤痕。我想就是上帝都舍不得他这张妖孽的脸被毁掉吧。

　　　　我看着他，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

　　　　爸爸说，学校竟然也找不到尚空父母的联系方式，尚空整个人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老师说，就连几次开家长会，都是不同的黑衣墨镜男来开的。无奈之下爸爸只好放弃，回来医院陪着我。我对他笑着说不用了，这里有护士，有医生，最主要的是，我只想一个人陪着他，不想再费力牵挂着别的人，我真的好累。爸爸就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回去了。

　　　　妈妈送来的鸡汤和米饭，我一点都没动。好像只要简单的这样握着他的手，就能走过永久。妈妈没有多说的把毛巾、脸盆、热水壶之类住院用的东西安放好，然后摸着我的脸，对我笑笑，离开了。

　　　　现在，整个世界就剩下你和我了，鉴于你现在还昏迷不醒着，我就暂且什么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