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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寇-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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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枫缓步而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语气凛然:“鞑靼全族不过五百万,汉人足有八千万,江山易主,社稷不保,谁人无过?谁人无责?——谁人无辜?”

在这一刻,深埋灵魂最深处的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在这一瞬间,他心中的志向已然远远超越了父辈的高度。与之相比,父母之仇、亡国之恨都显得那样渺小,甚至千千万人头落地都不足以掀起一丝波澜。

他想到了华夏五千年的一场场浩劫,想到了炎黄大地所遭受的一次次磨难,曾经的辉煌和漫长而无休无止的屈辱,就像两条鞭子,无情地拷问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威力之大,足以让任何读史之人惭愧地低下头去。

从前的他,只能长叹一声,黯然合上历史书。可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地,他动了心思,他想要做些什么了……

他不敢奢求能够彻底改变,可即使只是一次小小的推动,即使只是一次无望的尝试,即使要历经无数磨难,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觉得值。

世上就是有这种人,看似玩世不恭,或者漠视一切,却能在一念之间规划一生的轨迹。武破虏就是这种人,其实,刘枫也是这种人。

赵健柏第一次面对刘枫的威势,只觉那淡漠的眼神、冷酷的话语,仿佛地狱里的妖风,裹着刺鼻的血腥气,直吹进他灵魂里。他一瞬间明悟了,他深知此念诞生在上位者的脑海里,意味着什么?更知道此言从爱民著称的红巾大帅的口中说出,又意味着什么?

他从心底里感到恐惧,仿佛下一秒就有漫天的腥风血雨扑面而来,令他悸动,令他颤抖。

这就是霸王的后人么?

不!从前的霸王像是浩瀚无边的大海,时而平和如镜,时而怒涛汹涌,让人感佩,让人敬畏,更让人景仰。而眼前的少年却像一柄利剑,无论出鞘与否,无论外表质朴还是华丽,剑就是剑,是凶器,天生就是要杀戮的。

这个念头,让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完全明白了:霸王是英雄,而他不是!他心怀天下,但却漠视黎民,他秉持大义,却又不择手段,他更像是——帝王。

这就是他要终身侍奉的主公吗?

尽管心中抗拒、百般不愿,可他却不得不承认,刘枫,不!主公的话是有道理的。

汉人若不主动低下头颅,天下有谁能为他们带上枷锁?汉人若是挺直了腰杆,世间又有谁敢挥起皮鞭?

可如今已是枷锁在喉,皮鞭加身,亡族灭种之祸就在眼前。

他似乎已经看见了,刘枫立于巍峨山巅,指着天下苍生命令道:“死亡,或者抬头挺胸地站起来!”

环顾四周,众将面色平静,神情郑重,没有震惊,更没有半分惶恐。他们已经不再是霸王当年的逐寇军了,他们被新主公的思维侵蚀了,他们……变了。

我要不要改变?这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别的选择。

片刻之后,赵健柏最终叹息着伏下身躯,无声地拜倒在刘枫脚下。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做,哪怕他不是英雄,有些牺牲必须要付出,哪怕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他没有看见,刘枫俯视的目光中,除了欣慰和满意,更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似歉然,似愧疚,又似决绝。

这时,武破虏忽然抬头问道:“主公,你猜义军能撑到几时?”

刘枫不假思索地竖起三根手指,言之凿凿地道:“三年整!”

“嗯?”众人再次惊疑,齐问:“主公何以这般肯定?”

刘枫收指握拳,格格作响,森然笑道:“因为我只需要他们撑三年!”

…………

后世长篇话本《高祖轶事》记载:兴统一十二年元月初一,高祖一统五岭群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浑然不知祸之将至……

第084章 【皇城郊外】

秋尽冬来,腊尽春回。日子一天天过去,如今已是兴统一十五年的夏天。五更时分,东方射来第一缕微光,照耀在上京明德门的城楼上,两个浮雕篆字闪闪发光:长安。

这座古老的城市注定是不平凡的。大华故都,大狄皇城,天下唯一一座名字与城牌不符的城市。

长安,瀚海沉钩般的两个字。大狄开国元年元月岁旦,兴统皇帝海天亲口颁下谕旨,定都长安,改名上京。城名虽改,可他却保留了城楼上的“长安”二字,以及斜插其上的一支金箭。

这支箭,是兴统皇帝,当年的海天大汗本人,在率军入关,兵临城下时,亲手射上去的。象征着改朝换代,入主中原的决心与意志。天地可鉴,他确实做到了。

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的那支雕翎狼牙箭早已腐朽不见,如今城楼上的这支箭,是依照原形用黄金重铸的。皇帝明旨:让它永远钉在长安二字中央。抬头可见,为的,却是让天下万民不敢抬头。

城外官道,队队狄骑踏尘而来,鲜衣怒马,坚甲利刀,甚是剽健。大旗迎风猎猎,各色凶禽猛兽张牙舞爪,直欲飞腾扑出,让人莫敢逼视。

官道两侧竖着几栋小楼,客店、酒楼、车马行,数店连号,都是这几年新崛起的大商户柳家的产业。

此刻,客栈里早起的人们,顾不得可口的面点汤包,一个个儿的,撅臀扒窗,向外张望,有细心的人数着,一夜之间,已经过了三路人马,算上昨天来的,大狄分驻七州的大督帅就要全员到齐了。

车驾绝尘远去,人们面面相觑。几个外地途经的客商更是浑身发抖,心中惊恐万分:这是要干甚么呀?

一个绸衣裹身的痴肥客商,脚下打着摆子,牙齿咬得格格响。半晌,他挥手赏了伴当一个嘴巴子,叫道:“你傻啦?愣着干啥呀?还不赶紧地收拾车马!”

伴当捂着脸哆嗦,“是是是……小人这就服侍老爷进城……”话没说完,又吃一嘴巴子,登时打得晕头转向。

客商瞪眼道:“进城?你要害死老爷我么?”他心有余悸地望向远处的尘嚣,喃喃自语:“这兵荒马乱的,天晓得城里出了啥乱子,不成,得回去,这趟买卖不做了,性命要紧!”

“是是是……”伴当抱头而去,却被门槛绊个筋斗,哎呦一声,连滚带爬地去了。

忽闻一声冷笑,客商回头看去,却是店里的茶博士,虽是须眉皓白,弓腰曲背,手里却提了老大一只铜壶,手不抖,气不喘,背手倾壶,三尺长的壶嘴里冲出一箭滚水,呼噜噜斟满一只盖碗,茶满即止,滴水不溅。

见者无不喝彩,点茶的书生鼓掌赞道:“老爷子,好本事!”

领座一个壮汉,脚边搁了一捆柴,见此一幕,扬声赞道:“好一招乌龙摆尾,没数十年寒暑断无这等火候,老爷子,这一手可是川中一绝呐,您老是益州人吧?”

茶博士笑了笑,说道:“离乡北上快二十年啦……”

客商一听,想起他出声冷笑,连忙问道:“老爷子,您自本朝开国便落户于此,定是见多识广的,昨夜那一路路人马,您老可瞧出啥端倪了么?”

有此一问,客人们停箸止杯,一起望来。

老头搁了茶壶,目中精光一闪而没,说道:“不是老汉说嘴,我这双老眼可瞧过了无数的阵仗,远的不说,就说当今圣上他老人家,年年木兰秋狩,哪次不得打我这儿经过?昨晚算得了甚么?不过是惯例外藩述职罢了,赶着今年圣上立了新皇后,各路大督帅齐至,声势自然大了些,不妨事儿,不妨事儿的!”

众人哦地吁了口气。客商大喜,说道:“哦?述职?不是打仗?这倒不忙走了,好好好!天下太平就好……”

忽闻有人冷笑:“天下太平?哼哼……”众人寻声望去,却是角落一个中年乞丐,攥着店里施舍的半张大饼,正恶狠狠地啃着。

有好事的笑问:“呦!这不是王乞儿么?整日里走街串巷的,那也是见多识广了,有何高见呀?”

王乞儿嘴啃大饼,含含糊糊地道:“益州复国军,幽州无颜军,青州永胜军,徐州青莲教,荆州义山军,扬州忠勇军……天下太平?……哼哼!”

他连珠价地报出天下六大起义军,众人无不变脸变色,心道:这乞儿倒有几分见识,胆子却未免太大了些。

朝廷严令,民间不得妄议,提及义军也必须得称“复国贼,无颜贼”,尊称义军者,斩!此处乃是京师重地,天子脚下,这乞儿如此肆无忌惮,众人皆是惊愕。

茶博士眼不开,头不转,不温不火地说道:“老弟,甚么军啊教的,都是些贼寇罢了,成得了甚么气候?”

王乞儿冷哼一声,闷头吃饼,不再言语。

此刻天已大亮,忽闻官道上又驰来一队人马,白盔白甲白鞍白马,连身上的斗篷和顶戴羽缨都是白色的,如一条玉蟒雪龙般滚滚而来。当头一队仗马骑兵,簇拥一杆九旄大纛,昂首挺胸,神情桀骜,好不神气。

“九…九旄大纛!”饮茶的书生大惊失色,直抖出半杯茶来,讶然道:“难道是圣上的御林军么?不对啊,雍州龙军衣甲是金黄色的……”

犹自猜着,王乞儿冷冷道:“那是察合津汗国的使臣!出丧似地,真他娘的晦气!”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他的目光都不同了。茶博士眯着眼,不住打量依墙坐地的壮年乞丐,他嘴角蕴笑,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察合津汗国,名义上是大狄的一部分,实际上却是国中之国,这是路人皆知之事。老汗王在时尚且安分,可自他五年前病死,新汗王乌良哈即位,第一件事不是向宗国请封,反将二十一个兄弟尽数处死,用行动告诉兴统皇帝:就我了,你爱封不封!并从此绝使止贡,分庭抗礼,形同两国。更有传言,老汗王也是被他毒杀的。

兴统皇帝乃是开国之君,又岂是可欺之辈?当场便要出兵征讨,奈何新朝初建,国本不稳,又遇连年大荒,民生凋零,致使义军四起。两桩大事摆在眼前:讨贼平叛和开凿运河,察合津汗国之乱,暂时是顾不上了。

可是没有人怀疑,一旦兴统皇帝腾出手来,绝不会放过察合津汗国,更不会饶过乌良哈。

断交五年,突然遣使来朝,还竖着九旄大纛,又有甚么变故了么?莫不是宣战?

客商愣了半晌,突然一跺脚,甩手给了自己一嘴巴,骂骂咧咧地飞步出门,大叫:“三儿!车马备妥了么?买卖不做了,咱回青州去,这就走……”

客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嗡地一声一哄而散。转眼之间,店里就剩下茶博士和王乞儿。

两人对视许久,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王乞儿冷笑道:“老爷子,方才我话一出口,众人皆惊,唯独您老面不改色,您是认识这旗号的,对不对?鞑子入川是十三年前的事儿,您老离开家乡二十年了,却识得益州白衣军旗号,不简单呐。”

老人笑得和蔼,抬手请他入内堂,拍开壁角暗阁,取出厚厚一叠素纸,伸手一递说道:“给你瞧些好玩事物”。

王乞儿接过一看,竟是朝廷邸报边报,再看日期,还是当月最新的。朝中军政决策,君臣答对,人事变更,藩镇虚实,兵马动向,乃至边关外事,朝野逸趣,坊间传闻,竟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这些大多是朝廷机密,如何能够搞到的?更何况如此及时完整,又岂是寻常情报可比?简直不可思议!

王乞儿耸然动容,呆立良久,叹道:“了不得!难怪老爷子如此耳聪目明,却不知是哪路义军的英雄当面?”想起他识得白衣军旗甲,于是问道:“可是益州复国军?”

老人摇头,王乞儿一口气把六大义军全猜了个遍,老人还是摇头。他摸不着头脑,攥着手上的邸报说道:“晚辈猜不到了,除了这六大义军,实不知还有何方神圣,能招揽老爷子这般手眼通天的能人。”

老人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六大义军确实没这个能耐,莫说老夫了,便是王将军也不屑为伍,不是吗?”

王乞儿脸色大变,急退三步,攥紧了拳头低声喝道:“你到底是甚么人?为何识得我?”

老人大笑,说道:“我自然识得你,可惜你……已不认识老夫了……”

王乞儿闻言一惊,定睛看去,依稀似是一人,年岁倒是相仿,样貌却和记忆中大不一样,心中不敢确定,可偏偏越看越像,忽然惊觉,颤声道:“您是……军师?!”

老人点头微笑,说道:“我只道二十八宿将只剩金刀一根独苗了,没想到你小子也活了下来,老怀甚慰呐。”

王乞儿噗通跪在地上,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第085章 【大狄帝后】

皇城,坤元宫。淡淡晨曦映窗而入,照得室内微亮。屋角点着一炉龙脑温麝香,青烟袅袅升起,衬着镜前梳妆的绝世丽人,竟似带了几分仙逸之气。

素雅的丝裙,晶莹的玉手,翠绿的玉梳,好一副惊艳无匹的闺中美人图。素手翠梳,轻轻捋过黑亮的秀发,梳至极处,一只宽厚的手掌伸来,轻轻接过梳子,温柔地梳了下去。

丽人对镜微笑,儒雅的中年男子报之莞尔。纤毫毕鉴的铜镜中,女子娇艳胜花,男儿丰神如玉。柔情蜜意,深恩挚爱,尽在脉脉一笑间。

男人放下梳子,却又拿起眉石。按腕运指,屏息凝神,专心致志为妻子扫眉。轻柔的动作,专注的神情,仿佛是在精心雕琢一件传世瑰宝。

丽人噗嗤一笑,百媚丛生,说道:“堂堂七尺男儿,却为闺中画眉之事,岂不有失英雄本色?”

男人皱眉凝目,眼光片刻不离妻子的秀眉,说道:“别乱动,就好了。”丽人忍住笑,果然不再动。

少顷,男人停下手,反复端详一阵,满意地笑了笑,放下眉石,悠然笑道:“闺中之乐,又岂止于画眉?”俯身在丽人脸颊上轻轻一吻,悄声道:“若无此乐,人生有何滋味?这等英雄不当也罢,对不对啊,梓童?”

丽人玉面酡红,黛敛秋波,对镜飞一白眼儿,啐道:“陛下又不正经。”香肩一耸,自个儿却忍不住也笑了。

若是刘枫在此,定要大吃一惊,他脑海中幻想过千百次的杀父仇人,宿命死敌,那位雄霸九州、富有四海的狄酋至尊,非但不是个粗鄙无文、可憎可怖的莽张飞,恰恰相反,竟是个儒雅斯文、风流倜傥的美周郎。

他没有鞑靼人常见的红黑脸膛,没有如剑似戟的针髯虎须,也没有膀大腰圆的粗壮体魄,除了眼窝较深,眉骨略显突出之外,甚至看不出他是个鞑靼人。

这番调笑,在丽人心中却掀起了一丝波澜:此刻夫妻独处,他不依祖制叫我可贺敦,却按汉礼称呼我梓童,传闻陛下年轻时曾游历中原多年,醉心中原文化,看来果真如此,我勤攻汉学真是学对了。啊!难道就是因此……陛下才选了我么?

她心中激荡,面上不动声色,微笑望着镜中人道:“陛下尚汉学,尊孔孟,征辟了那许多鸿学大儒入朝为官,若是让他们瞧见了,少不得唠叨……”她忽然换了老气横秋的口吻,摇头晃脑道:“陛下明鉴,察丝娜不识大体,矫揉媚上,毋有国母之仪,难当皇后之尊……嘻嘻”。

海天朗然而笑,说道:“凡事自当取其精神,去其表陋,这些话儿理他作甚?再说了,深闺密室,他们又怎能瞧见了?谁敢多嘴,朕先剜了他眼珠子!”

夫妻俩虽是帝后之尊,骨子里却犹是草原儿女的性情,平日起居多为自理,此刻屋中确实再无第三个人。

海天说完,望见她掩口轻笑,月眉弯弯,星眸闪亮,腮边儿两枚小小的酒窝,直似传说中蕴藏智慧的灵穴,这股子狡黠机灵的神情气质,是那样的迷人,又是那样的熟悉。这莫名的念触像利剑般劈开尘封已久的回忆,仿佛埋藏记忆最深处的某人又复活了,直看得他心神震荡,不知身在何时何处。

神思恍惚之间,他鬼使神差地问道:“梓童,朝中多有臣属连番上奏,反对朕胡汉一体的国策,你怎么看?”

察丝娜露出调皮的神情,双目望天,似唱似说地道:“后-宫不得干政……”

“说得好!”海天大声称赞,忽又伏低了身子,笑望镜中的小娇妻,悄声道:“那咱悄悄地说。”

察丝娜格格娇笑,说道:“陛下莫怪,那臣妾可就说啦!”她轻咳一声,收起笑容,正色道:“汉十倍于我,胡汉一体,似融实吞,乃是鸠占鹊巢,钝刀割肉的绝妙好计!”声音清朗,不媚不妖,海天听得呆了。

这番话若是文臣谋士之言,尚属正常,可从眼前小自己三十岁的新皇后嘴里说出,实有另一番滋味在心头。身为帝王,他早听惯了歌功颂德,阿谀奉承,可没有一句及得上这句来得舒心畅怀,只觉生平知己便是此女。

海天纵声长笑,傲然道:“有你一言,纵是千难万阻,朕也不改此志!”忽又轻蔑笑道:“可笑族中宿老勋贵,满朝文臣武将,皆是尸位素餐之辈,竟不及你小小女子来得有见识!”

察丝娜一语中的,芳心暗喜,笑道:“陛下苦心,来日自会史书永载,天下皆知,只是此举触了某些人的利,少不得惹人非议罢了。”

海天苦笑道:“岂止是非议?你也不必客气,他们在背地里骂朕,说朕妄改祖制,数典忘宗,这些朕都知道,只是懒得和他们计较”。

察丝娜拿起一张朱红的唇纸,揉开两片鲜嫩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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