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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相思难耐
　　　　第二天清晨，谢运叫了一辆出租车，先到詹家将母女俩捎上，又去了俞家，喊俞锦绣出来。
　　　　俞锦绣一坐到车后座，就冲着詹妮小声说，“你家那口子是真的财大气粗。”
　　　　俞锦绣的声音压得很低，可车厢里也就只有这么大的位置，她一开口，大家也就都听见了。谢运坐在副驾驶位上，背对着她们，他唇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深了，与之前不苟言笑的模样截然不同。听着俞锦绣的调侃，他心底有说不出的滋味，仿佛是内心深处一个一直都空落落的角落终于被填满了，而后一切都踏实起来。
　　　　车子在路上缓速行驶，出租车司机载到了一车去机场的大客户，财大气粗的大客户还不跟他讲价，想到今天跑一趟挣到了不少，他心里美滋滋的。于是冲着谢运笑眯眯道，“去坐飞机啊？”
　　　　他们提着这么多的行李去机场，不是去坐飞机，那是去干什么？这问题很莫名，谢运保持沉默。
　　　　与谢运在一起之后，詹妮发现他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冷漠。不都说外国人非常热情吗？不知道为什么，谢运总是给人一副眼高于顶的感觉，和他在一起虽说不会被人欺负，可看见人家好心攀谈却吃了瘪的样子，詹妮总是不好意思。
　　　　司机看着谢运问这话许久，他都没开口，詹妮皱着眉，狠狠地冲着谢运的后脑勺瞪了一眼。俞锦绣忍俊不禁，只好拍拍詹妮的膝盖，无声地息事宁人。
　　　　“你们这么多人，要去哪里啊？听说现在好多人都去北京发展了，你们也一样吧！”
　　　　谢运还是不搭理人家，张美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说道，“我们要去荷兰。”
　　　　“出国啊！”司机眼睛一亮，“这真是了不起！以后回来，可都是华侨，不得了，不得了！”
　　　　这年头，坐飞机出省的都少，更别提出国的了。司机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好奇得不得了，问长问短，仿佛多打听一下细节，就像是自己也出国门走了一遭似的。
　　　　在出出入入基本上靠双脚的年代，有一辆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都已经算是条件极好的人家了，因此，即便张美燕自从嫁给詹伟明之后就保持衣食无忧的状态，可这四个轮的车子，还是很少坐的。从俞家到机场的距离很远，司机一直喋喋不休，于是，张美燕开始晕车。
　　　　张美燕靠在车窗边，眉心紧蹙，一只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司机的话。这司机一会儿问他们在荷兰做什么生意，一会儿问他们为什么能在那里合法定居，是不是已经移民，得知谢运在国外出生，早就成了外国人，他就更诧异了，一个劲地追问这手续应该怎样办。
　　　　张美燕的声音愈发虚弱，这司机的兴头却还很足，詹妮不懂得拒绝人，于是就只好帮着自己的妈妈回应司机的话。可即便不用说话了，晕车的人听见聒噪的声音还是会烦躁，谢运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你要不要喝杯水？”谢运转过脸，睨了司机一眼。
　　　　这司机本来还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主，这会儿却突然反应过来，敢情这小子是在说他的话太多，难免口干舌燥，所以让他去喝杯水润润嗓子？司机的脸都黑了，抿着唇不说话了，谢运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阿姨，这塑料袋你先拿着，想吐的话就吐在这里头，没事的。”
　　　　詹妮探了身子，把塑料袋接过来，突然有些感触。
　　　　司机一听谢运的话，却立马嚷嚷了起来，“不行！在车里吐，那该多臭！别吐在我车里，你们一家人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的啊？”
　　　　谢运沉下脸看他，“她吐在车上了，我会赔钱，你没有权利制止。顾客就是上帝，连这道理都不懂？”
　　　　谢运其貌不扬，人也不高大，可他说话的时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压了这司机一头。
　　　　车厢里终于安静下来了，詹妮轻轻帮张美燕拍着胸口，看着她脸色逐渐好了起来，放下心。
　　　　得空的时候，詹妮看了谢运一眼，他没有回头，仍旧是她熟悉的背影。这背影与周志方的背影是不一样的，谢运的外表没有任何的男子气概，甚至不会让少女的春心萌动，可是，相处下来，詹妮却发觉他的确很好。
　　　　他的内在是沉稳的，也是带着保护欲的，有他在，詹妮很安心。
　　　　车子缓缓停在机场门口，谢运付了车费，请司机把后备箱的行李给拿下来。见车费一分没少，司机舒了一口气，这外国人就是牛气，吃点亏就吃点亏呗，吃亏是福啊！
　　　　趁着两个男人在搬行李，詹妮拉着俞锦绣说了几句，“你确定程廷一定会回来？”
　　　　这些天，程廷没有给俞锦绣打电话，她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潜意识里却一直记着一个日子。
　　　　他说过的，今天就会回来的。
　　　　临出门之前，俞锦绣给机场打了个电话，查了查航班，从显市到雅城的航班，一天只有一班，也就是说，如果他会回来的话，那就在下午一点钟的时候。
　　　　当然，俞锦绣没法保证，她笑着说，“我就是想让他第一时间见到我而已。”
　　　　“我看你是想第一时间见到他！一个星期没见了，相思难耐了吧？”詹妮一乐，笑脸凑到俞锦绣的面前，“这样也好，你终于有了一个归宿，我远在荷兰也不会太操心。”
　　　　说着，詹妮沉默了片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锦绣，在雅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等着我，我会回来的，如果程廷欺负了你，我一定会回来揍他一顿！”
　　　　明明还在机场外，可詹妮却说起了离别的话语，满满的不舍突然涌上心头，俞锦绣紧紧抱住了她，“我们一定要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
　　　　詹妮用力地点头，“如果把日子过得稀巴烂，我都没脸回来找你！”
　　　　两个人在机场外紧紧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冷风吹来的时候，脸上的眼泪被风干，微微发涩。
　　　　

第二百五十一章一家人
　　　　谢运换了登机牌，拿着行李去托运，他把一切准备得稳妥，直到最后一刻，才来提醒詹妮和张美燕，该过安检了。
　　　　明明留了足够的时间去道别，可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刻，詹妮的眼泪还是哗哗直流。
　　　　昨天晚上，她一宿没睡，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她还有什么遗憾吗？
　　　　说句实在话，并没有。
　　　　父亲詹伟明平日里根本就懒得搭理她们母女，一直沉浸在自己所谓的学术世界里，她们去还是留，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周志方已经和她把话讲清楚了，表明会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楚琴总是欺负俞锦绣，可现在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估计楚琴就是想报复，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工作上的事情已经交接好，詹妮不是一个有事业心的人，在这单位里也只是打打酱油而已，早点辞职还乐得清闲。
　　　　这样一来，她唯一放不下的人，大概就只有俞锦绣了。此时，詹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拉着俞锦绣的手不放。俞锦绣也很动情，眼眶都红了，愣是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詹妮不乐意了，哼哼唧唧地说道，“俞锦绣，你是不是把眼睛哭肿了不好看，见到程廷很丢脸？你真是重色轻友！”
　　　　话音未落，詹妮破涕为笑。俞锦绣也笑了起来，眨眨眼，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重色轻友倒也没什么，但你记住了，千万不能犯傻啊。虽然程廷看起来挺好的，可我到底也只是见过他几面而已，没办法帮你考核考核他的为人！”
　　　　俞锦绣这人重色轻友，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和叶世宏在一起的时候，人家一声令下，她可以费尽心思地准备各种礼物和食物，想着只要叶世宏能夸她两句，也就够了。后来，她和叶世宏分开了，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詹妮生怕她是被伤透了，担心得不得了，好在最后，事实表明，俞锦绣只是变聪明了而已。
　　　　俞锦绣是聪明了一段时间，可那是因为她没处对象啊，詹妮就怕俞锦绣跟程廷好了，又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难得没心没肺的詹妮还能为她操起老妈子的心，俞锦绣既感动，又想笑。两个人依依不舍，好不容易，詹妮终于到了登机口，俞锦绣低下头，泪水就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落了。
　　　　在詹妮心中，她们之间几乎积攒了快二十年的交情，可在俞锦绣的心中，她们之间所经历的种种，却远胜过二十年的时间。
　　　　分别的情绪总是伤感的，詹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上飞机之前拿出登机牌，检查的工作人员见她打着哭嗝，怪可怜的，忍不住凑到她耳边问了一句，“女同志，你是自愿要去国外的吗？”
　　　　工作人员也是好心，生怕詹妮年纪小，被人威逼利诱，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机场的工作人员肯定是要报公安的！但是，詹妮只是吸着鼻子，摇摇头，“我是去国外结婚的。”
　　　　工作人员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看看詹妮的介绍信，这才二十岁的大姑娘呢，离乡背井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结婚，那肯定是委屈又恐惧的啊！咦，她身后怎么还跟着一个中年妇女？那肯定是她婆婆吧！
　　　　直到詹妮坐在温暖的飞机里之前，她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居然被工作人员视作一个跟着未来丈夫和未来婆婆离乡别井嫁到远方的可怜人。开什么玩笑，她詹妮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变成可怜人？
　　　　此时，詹妮坐在飞机上，冲着窗外望。第一次坐飞机，着实稀罕，虽说心底还有几分怅然，可所有的悲伤都已经被新奇的滋味所冲淡，詹妮一会儿摸摸座位上的安全带，一会儿又打开遮光板，有滋有味地傻乐。
　　　　见她这副模样，谢运只是忍不住在边上笑着，詹妮听见了动静，猛然一个回头，他立马把自己的笑容给藏好，一本正经地向空姐要了两杯绿茶，塞到詹妮和张美燕的手上，“你们暖暖手吧！”
　　　　詹妮“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谢运笑了笑，“刚才锦绣怎么都没有跟我说什么？我还以为她会叮嘱我好好对你呢。”
　　　　詹妮皱了皱鼻子，“她倒没有这么说，只是提醒我，千万不能欺负了你！”
　　　　谢运笑了一声，“看来你朋友对我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詹妮叹了一口气，顺着谢运的话说道，“那你不能辜负我。”
　　　　听着两个孩子打情骂俏，张美燕很欣慰。
　　　　在决定要出国之前，所有的邻居都来劝她，他们都说女儿长大了就是得嫁人的，总不可能因为她不舍得，就眼巴巴地跟着女儿一起嫁到对方家里去！那个时候，张美燕也有些忐忑，是啊，詹妮是任性，可她不能跟着女儿一起胡闹，她是不是应该毅然地留在国内，而后好好祝福詹妮和谢运过得幸福快乐？
　　　　为人母的，不管为女儿做出什么样的牺牲都是不为过的，更何况，大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几个当妈的是真的要一直跟在孩子身边的？张美燕想得很清楚，她和詹伟明的感情是不好，可这不应该由詹妮的对象来买单，于是，在谢运决定好归期之后，她好好和他谈了谈。
　　　　张美燕的立场很明确，她希望谢运能心疼詹妮，只要他们俩能好，那她就不用贴身跟着詹妮了。毕竟孩子大了，总归有自己的世界，她能理解。
　　　　张美燕一直以为谢运会非常尊重她的想法，甚至于，他可能会闷声偷乐。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那一天，谢运坐在她的面前，喝了一口茶，非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阿姨，现在我叫你阿姨，将来你就是我妈妈。詹妮希望你能陪在她的身边，我也是这样，到了荷兰，我们一家人照顾彼此，行吗？退一万步来说，将来我们还会生孩子呢，你陪在我们身边，还顺便帮我带带孩子，多好啊。”
　　　　那一天，谢运笑了，笑得很真诚，张美燕的眼眶微红，最后把泪水忍了回去。
　　　　詹妮找到了一个好对象，这孩子不是没有缺点，却足够实在，这样一来，她也就放心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最后的消息
　　　　距离程廷所搭乘的航班降落的时候愈发近了，俞锦绣紧张起来，话语含在口中，在心底缠绕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决定该说什么才好。
　　　　她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对着镜子整理衣服和发型，边上走过的清洁大婶笑眯眯道，“够好看的了！”
　　　　俞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发丝捋到耳后，又听见她问道，“来接对象的吧？”
　　　　俞锦绣没有犹豫，几乎是在下意识之间，她点点头，“算是吧。”
　　　　暂时还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可等他回来，她想要和他好好说一说。说说自己之前的彷徨与不安，说说这些天她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说说她已经无法抑制的思念，再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俞锦绣站在到达厅外好一会儿的时间，透过远处的窗户，她可以看见有摆渡车来来往往。边上等待接机的人并不多，或许是因为大家家里基本上没有小汽车的缘故，既然是接机，总不可能让奔波回来的家人朋友或是对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颠簸好几个小时回家，倒不如安心在家里等待着。
　　　　其实俞锦绣也可以在家里等着的，这会儿站在这儿，她知道自己是在碰运气，可如果能见到他，她觉得浪费一点时间也没什么。
　　　　机场内来来回回的基本上都是工作人员，突然，她见有人加快了脚步，“310航班出事故了？不可能吧，这要是出了事故，飞机上百来号人可怎么办啊？”
　　　　“不仅仅有旅客，还有工作人员，这些人也怪可怜的……”
　　　　俞锦绣的心咯噔一声，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跑，紧紧拽住那工作人员的手腕，“抱歉，你刚才说310航班？”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是的，从显市飞回来的航班，听说飞机在半空中消失了，联系不到机组人员呢。”
　　　　俞锦绣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从上一世回来之后，她对一切都是运筹帷幄的，即便家中也曾发生过变故，但那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因此并没有太在意。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再淡定下去了，记忆回溯，她想起在上一世看到的新闻。
　　　　那个时候，她已经和叶世宏结婚，某一天报纸上登了一则特大飞行事故，这飞行事故太可怕了，飞机在迷雾中撞上远山，整个飞机上的所有人都掉落山谷，最后与飞机碎片一起被找回。
　　　　印象中，那航班的确是由显市飞回来的，因为当时叶世宏还在打趣，说一定是在显市的个体户要回家乡过年了，本来以为家里头暖和，没想到一不小心落进山谷里，那真是至死都得冻得瑟瑟发抖！听见叶世宏的调侃，俞锦绣心里不太舒服，总觉得他不应该拿这样的事故开玩笑。
　　　　实际上，从很早开始，他们的三观就已经偏移，他们几乎从来没有走到统一轨道上过。
　　　　“是显市飞回来的航班？乘客名单有没有？我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俞锦绣急切地追问，她拉着工作人员的手不放，神色慌张。
　　　　边上的另一个工作人员看起来像是个小头头，立马沉下脸来训斥，“消息都还没有确定，先不要胡说八道，造成民众恐慌怎么办？”
　　　　说完，两个工作人员匆匆走开，只留下俞锦绣一个人愣在原地。
　　　　这一刻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还要难熬，俞锦绣在机场大厅里愣着，许久之后都没有回过神。
　　　　与程廷相处的细节仿佛印刻在心底，尖锐的刀子在心底刮着，一幕一幕都被铭记，她想要用最快的速度确定程廷的安危，却没有任何办法。
　　　　在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她知道不幸已经发生，却无能为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几乎无法再忍耐，原定的时间到了，始终没有飞机落地的消息，少数前来接机的人开始不安。
　　　　俞锦绣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她告诉自己，上一世的程廷活得好好的，这一世，也会如此。可是，现实却提醒着她，并不是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是和上一世一样的，也许在一些微妙的时间点，变故悄然发生，而她没有任何能力改变这样的状态。
　　　　下午两点的时候，等候接机的几个人终于按捺不住，他们聚集在一起，俞锦绣加入他们其中。
　　　　“都已经两点了，飞机为什么还没有到？”
　　　　“不是说飞机很容易延误的吗？也许是延误了？”
　　　　在机场的一个角落里，骚乱逐渐形成，俞锦绣开口，“有没有认识机场的工作人员？听说那趟航班出事故了，最好找人给我们一个说法。”
　　　　俞锦绣看起来很镇定，可缓缓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这样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同志带来坏消息，第一时间，所有人都无法相信。
　　　　他们嚷嚷了起来，质疑俞锦绣，他们说俞锦绣在胡说八道，甚至有一个中年妇女大声斥责起来，“出什么事故？能出什么事故？你不要瞎说，这样说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儿子还在飞机上，他说自己会今天下午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