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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纱纱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久久没法从梦魇中走出，整个人的状态都游离在外，直到隔壁小表妹尖叫了一声，她才渐渐恢复了神智。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不过须臾，她就听见姑姑的声音——
　　“打雷有什么好怕的啦，你还小呀？妈不陪你睡。算了，拿你没办法，最后一次。”
　　两间房的隔音不太好，宋纱纱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她抱住膝盖，脑袋埋了进去。
　　外面依旧电闪雷鸣。


第29章　
　　宋纱纱用了整整三周的时间把一中里每一位男同学都确认了一遍；　尤其是高二年级的男生；　她借着纪检部的职务之便；　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然而却没见到那一张她印刻在脑海里的脸。
　　她后来想他会不会留级了；　抑或是太聪明跳级了；　于是把高一年级和高三年级的学生也都仔仔细细地辨认了一遍。
　　可惜没有。
　　她开始有点迷茫，脑子里一片空白。
　　知道信仰被击碎的滋味吗？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她坚信能在一中找到那个男孩，获得线索；　寻找出父母出车祸的真相。可是现在第一步就停滞不前；　她找不到那个男孩。
　　她甚至有些动摇。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做是不是在做梦；　是不是像姑姑说的那样；　她只是太想念爸爸妈妈了；　所以才会产生那样的幻觉来安慰自己。
　　是吗？真的吗？
　　是的吧；　真的吧……
　　“纱纱……”景黎连着喊了几声，表情不禁有些担忧，“纱纱？”
　　宋纱纱半晌才回过神，问：“啊？怎么了？”
　　景黎问：“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　你这几天一直无精打采的，上课还走神，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宋纱纱张张嘴；　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连自己都产生了动摇的事情；　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呢？就算锦鲤相信，那又能怎么样呢？S市人一两千万的人口，人海茫茫；　说出来也不过是让朋友多几分负能量和烦恼。
　　她摇头，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你不用担心。”
　　景黎仍旧担忧地说：“你这几天吃得好少哦，零食也不吃，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见你吃了两口米饭。”
　　宋纱纱说：“可能是冬天到了，没有胃口。”
　　景黎见状，便不再说什么。
　　。
　　最近十一班有一道神奇的风景——唐大佬在学习。
　　一般而言，即便是十一班这种老师懒得管的差班，可也有几个是存了好好学习努力考试等积极向上的心思。这样的学生基本都是坐在班里的前排。十一班的班主任也懒得像其他班级那样换位置，开学至今，位置基本没变动过。像是后排的，譬如唐南周那个角落，大多时候都成为各科老师眼里的隐形一角，只要不扰乱课堂纪律，爱干嘛干嘛去。
　　但近来，隐形一角有了变化。
　　以前是唐大佬每天上课都在睡觉，唐大佬每天都在打游戏，唐大佬每天都在逃课……现在是唐大佬每天都在学习，唐大佬每天都在看书，唐大佬每天都在认真听课。
　　本来以为唐大佬只是心血来潮，但万万没想到有一节物理课，物理老师提问问题，唐大佬居然举手了！而且还回答正确了！
　　而努力学习的情况……
　　一直维持到现在。
　　又因为唐大佬学习的关系，连带着隐形一角上课态度都端正了起来，比如前桌的郑力，再比如只懂得吃的林傲天——以前是光明正大地吃，现在怕吵到大佬学习，改成偷偷摸摸地吃。
　　小胖子现在每天和粽子抱团，暗地里说唐南周和郑力的“坏话”。
　　“我想调位置，我觉得他们每天都在虐狗。粽子，我和你坐！”
　　“滚。”
　　“以前我还是周哥的新欢时，你才不敢这么对我！”
　　“……”
　　两人坐在十一班的另外一个角落，小胖子边吃饼干边观察在看书的唐南周和郑力。现在是午休时间，教室里没几个人，小胖子咔擦咔擦地吃着饼干。
　　似是想到什么，小胖子又说：“周哥每个周末都和宋纱纱去图书馆，他们去完图书馆就回家，一点儿也不像谈恋爱。”
　　白子仲说：“我认为周哥还在追宋纱纱。”
　　小胖子说：“你的意思是还没追到手？”
　　白子仲点头。
　　小胖子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这么多女孩喜欢周哥，包括二班学习成绩好的罗晓棠，周哥看都不看一眼呢。可怜的周哥，居然还没追到手，”说着说着，小胖子又叹了声：“看来周哥真的很宝贝宋纱纱啊，没追到手改变这么大，追到手了会不会就不跟我们玩了？”
　　白子仲说：“不会，周哥不是那样的人。”
　　小胖子嗤地笑了声：“你这个学期才开始跟周哥的好吗？说得好像跟周哥一块玩很多年了……”
　　白子仲以前是八中的小混混，自然是没少听过一中唐南周的名头，报道那一天还产生了小矛盾。原本以为那天之后，周哥会一直针对他，但没想到的是周哥居然不计较过往，对他还挺好的。后来有次他被以前得罪过的人纠缠，还是周哥出面解决的。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死心塌地在十一班待着。
　　这个年纪叛逆的少年很多，叛逆的方式也不一样，白子仲很欣赏唐南周，觉得他和其他同龄人不一样，不仅仅讲义气，而且有担当。以前念初三的时候，看唐南周不顺眼，他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现在不一样，他做什么他觉得帅气厉害。
　　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时，他做什么都是好的，而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喝水他都能找挑出毛病来。
　　白子仲深沉地说：“当兄弟的，不分时间。”
　　就在白子仲想深度发表下感言的时候，小胖子忽然捅了捅他，说：“喂，粽子，你看，那不是一班的景黎吗？她在门口做什么？”似是想到什么，小胖子却眼前一亮，说：“郑力把宋纱纱的表妹泡上了，周哥在泡宋纱纱，我去泡宋纱纱的同桌好了！以后约会可以凑一对！”
　　小胖子行动力超群，刚这么想，人就已经离开桌椅，跑了出去。
　　“嘿……”
　　小胖子打招呼。
　　景黎说：“那个，你能帮我个忙吗？我有点事想找唐南周同学。”
　　这样的场景，小胖子相当眼熟，登时玻璃心碎了一地，凄惨地回教室喊唐南周。没一会，唐南周出了来，见到是景黎，微微讶异，问：“什么事？”
　　景黎有点犹豫，看看唐南周，又看看趴在门口偷听的小胖子。
　　唐南周明了，立即对小胖子说：“胖球关门，不许偷听，还有嘴边饼干屑擦一擦。”
　　小胖子登时猛咳，哗的一下关上教室的门。
　　。
　　放学后，宋纱纱和景黎告别，背了书包往校门口走。
　　今天不是周五，校门口等公交的学生不多。
　　宋纱纱站在公交站牌前等车。
　　她今天没有听BBC的广播，就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偶尔碰见同班的同学过来打招呼，她才勉强地笑了下。没多久，公交来了，公交车上的人不少，并没有座位。
　　她握着扶杆。
　　公交车再度启动的时候，她身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喂，洋娃娃。”
　　宋纱纱微微一怔：“你怎么在公交车上？”
　　唐南周说：“跟着你上来的。”话音未落，他又说：“你伸出手。”
　　宋纱纱已经知道他的套路，问：“是糖果吗？”
　　唐南周说：“猜猜是什么糖？”
　　宋纱纱勉强打起精神，说：“阿尔卑斯的糖果？还是薄荷糖？”
　　唐南周哼笑一声，说：“你看我像这么死板的人吗？只会买这种糖果？”他张开五指，一颗大白兔奶糖落在宋纱纱的掌心里。宋纱纱怔怔地看着掌心里的糖果，没由来觉得眼睛发涩。
　　人心既坚强又脆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格外坚强，可一旦有人关心又会分外脆弱。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她，可现在又觉得不是。
　　见她丝毫没有笑意，唐南周顿时有几分紧张。
　　“不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吗？”
　　宋纱纱没有回他。
　　唐南周又掏出一颗糖，是一颗柚子味的水果糖。
　　“这个呢？”
　　他再次掏出一颗糖，这一回是软绵绵又分外可爱的棉花糖。他的口袋里跟哆啦A梦的百宝箱一样，仿佛有数不清的糖果。宋纱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问：“你口袋里有多少糖果？”
　　唐南周说：“就剩最后一个。”
　　宋纱纱问：“还剩什么？”
　　唐南周说：“棒棒糖，巧克力味的。”
　　他把最后一个糖果也给了宋纱纱，宋纱纱低头眨了眨眼睛，把眼角的那一抹湿润眨了回去，随后撕开了大白兔奶糖。唐南周说：“垃圾给我。”
　　宋纱纱说：“我等会自己扔。”
　　她把包装纸塞进口袋里。
　　过了三四个站后，公交车里的人逐渐变少，后排有了两个位置。宋纱纱和唐南周一起坐了过去。大白兔奶糖吃完，宋纱纱又开始吃柚子味的水果糖。
　　唐南周不说话，就默默地陪着她，在她吃完一颗糖的时候，递上另外一颗。
　　夕阳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窗将人脸照得通红。
　　宋纱纱的皮肤似是染上了一层鲜艳的绯红。
　　唐南周忽然喊她名字。
　　“宋纱纱。”
　　她侧过首。
　　唐南周说：“知道什么叫物尽其用吗？想要找什么人，我帮你。”


第30章　
　　公交车司机打开车里的灯；　停靠在一个站牌前；　等待乘客下车。车内乘客渐少；　安静得只剩广播里的提示声。唐南周在等待宋纱纱的回复。
　　宋纱纱迟迟没有开口。
　　公交车驶过一栋高楼，挡住了铺天盖地的夕阳。
　　唐南周忽然愣住了。
　　先前因为有夕阳的关系；　宋纱纱整张脸都沉浸在夕阳里；　红彤彤的，如今夕阳一去，他猛然发觉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而且现在已经初冬的天气；　她的脑门正在不停地冒出汗水。
　　他伸手一探；　全是冷汗。
　　唐南周被吓着了；　急忙问：“宋纱纱；　你怎么了？”
　　宋纱纱捂着胃；　说：“我……没事，就是胃有点疼，等我回去喝点热水，吃点胃药就好了。”
　　唐南周皱起眉头。
　　宋纱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说：“我真的没事，回去吃点药就行了。”
　　公交车又到了下一站，正是宋纱纱要下的站点。
　　公交车广播温柔地提醒着乘客到站；　保管好随身物品。
　　宋纱纱扶着前排的公交椅起身；　一路脚步虚浮，险些踩空了台阶，幸好她抓住了公交车的扶杆才不至于摔个脸朝地。她定定神；　准备下车的时候，忽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带下公交车。
　　宋纱纱张张嘴。
　　唐南周：“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他边说着边把宋纱纱的书包背在了身上，随后又揽住她的腰，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嗓音沉稳又坚决，说：“我带你去医院，逞强什么，有病就去看。喝什么热水，吃什么胃药，你看过医生了吗？你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你哪里生病了？有你这样乱吃药的吗？宋纱纱，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连着一通数落，声音越来越凶。
　　宋纱纱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怪让人心疼的。
　　唐南周的声音又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你忍一忍，我拦车送你去医院。”
　　。
　　宋丽在家做好了饭，看了眼时间，将近七点了，平时侄女如果晚些回来的话，都会给她发短信。
　　而今天并没有。
　　秦澜问：“妈，表姐怎么还没回来呀？”
　　宋丽说：“你先做作业。”
　　秦澜“哦”了声。
　　过了会，宋丽又过来，问：“你和你表姐玩得好，平时有没有说说心事？你表姐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上周是你舅舅和舅妈的忌日……”说着，宋丽又叹了声：“唉，怪可怜的……”
　　秦澜问：“舅舅和舅妈都走了两年吧？”
　　宋丽说：“是啊，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你表姐在N市念完初三后，来S市参加的中考……在我们这里也好的，一个人在N市也怪孤独的。”
　　秦澜点着头，说：“表姐真可怜。”
　　宋丽：“你表姐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自尊心也很要强，不许在你表姐面前提这些事知道吗？”
　　秦澜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宋丽的手机响了下。
　　侄女来了一条短信——
　　【姑姑你好，我是宋纱纱的同学。宋纱纱晕倒了，现在在九院。】
　　。
　　匆匆的脚步奔跑在医院的走廊里，后面还跟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秦澜非要跟着来，宋丽拗不过她，只好也把她带上，留着丈夫看家。宋丽心里没底，脸色微微发白，看到消息的时候，她的心就咯噔了好几下，如果宋纱纱出了什么事，她恐怕会内疚一辈子，百年之后也不知道要怎么向宋钊交代。
　　宋丽边走边拨通了侄女的手机。
　　“纱纱现在在哪里？”
　　很快的，手机那边响起了一道年轻的男孩嗓音：“姑姑，我现在在B栋三楼的手术室。”
　　宋丽拉着秦澜就飞快地往B栋走去，没一会，母女俩就来到了手术室门口。
　　宋丽见到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少年，少年头发有些凌乱，但表情沉稳，见着她，大步走了过来，先是有礼貌地说了声：“姑姑，你好，我是宋纱纱的朋友唐南周。纱纱今天突然不舒服，我送她到医院的时候，她痛得晕过去了。医生给她做了个腹腔镜，检查出胃穿孔，刚刚送进了手术室。”
　　少年有条不紊地说着侄女的状况。
　　宋丽说：“谢谢你了啊。”
　　唐南周摇摇头，把宋纱纱的手机和书包给了宋丽，又说：“姑姑你不用担心，医生说只是个小手术，术后休息恢复得当，不会有任何后遗症。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宋丽又说：“好的，再次谢谢你送我家纱纱来医院。”
　　唐南周说：“姑姑不用客气，纱纱也是我的朋友。”
　　等唐南周离开后，宋丽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说：“纱纱这朋友挺自来熟的，直接喊我姑姑，不过……年纪小小倒是挺沉稳的，礼数也周到。”
　　秦澜在心里狂点头。
　　可不是嘛，那是大佬！大佬也直接喊她表妹！
　　。
　　宋纱纱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令她有些困惑，直到身体上有一阵钝痛传来，昨天夜里的记忆才渐渐就涌进大脑。
　　她昨天似乎晕了过去？
　　她睁开眼，四处打量。
　　此时，病房的门口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宋丽连忙走过来，问：“纱纱，有没有哪里不适？”见她摇头，她才松了口气，说：“昨天晚上你可要吓死姑姑了，不过你不用怕，医生说你就是最近饮食不好，造成胃溃疡，还导致并发症。手术过后就会慢慢恢复，你别怕哈。我问过医生了，只要接下来好好休息，规律饮食，就没什么大问题，你现在年轻，新陈代谢快，什么都容易好。另外，医生还叮嘱你要心情放松，千万不能积压情绪。”
　　似是想起什么，宋丽又说：“还好昨天及时来医院了，要是稍晚一些，胃穿孔就容易发展成弥漫性腹膜炎，容易造成生命危险，等你出院后，要好好感谢送你来医院的同学。”
　　宋纱纱想说话，但发现自己身上插了管子，还有吸氧袋。
　　宋丽又说：“别着急，医生说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能拆胃管了。我等会喊医生过来。学校里已经帮你请假了，姑姑问了医生，最少也要在医院里观察十天。学校那边的功课你别担心，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她坐在病床边，语重心长地说：“纱纱，你不是一个人，姑姑和姑父，还有澜澜都是你的亲人。”
　　宋纱纱的眼睛微微湿润。
　　。
　　到底是年轻，不到半天，宋纱纱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不过，这几天的吃食还是只能吃流质的。
　　宋丽本来想在医院里陪宋纱纱的，但宋纱纱强烈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把宋丽推去上班了。宋丽到底还是不放心，给宋纱纱请了个一个陪床看护。
　　宋纱纱的班主任在第二天的时候来看望她了，并告诉她不用担心学习上的事情，等出院回学校后如果有功课跟不上的话，学校里的几位老师都很愿意课后给她补习。
　　宋纱纱表示了感谢。
　　等班主任离开后，宋纱纱在医院的日子就变成了看书做练习，偶尔乏了，还能看上一两本小表妹带来的闲书解乏。
　　周末那天，景黎来看她。
　　景黎还带来一束粉玫瑰，插在了床头的花瓶里。
　　她剪去多余的花枝，笑吟吟地和宋纱纱说：“纱纱你看，好看吗？”
　　宋纱纱点头。
　　景黎又说：“这是我用自己的稿费买的哦！”
　　宋纱纱愣了下：“咦？”
　　景黎说：“之前我不是和你说有个出版社的编辑来找我谈出版的事情吗？后来我把稿子交给她了，前两周的时候她忽然和我说我这稿子不行，不予采用，为作补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