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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能把它卖给我吗？”柳依然问。

　　　　“这个……”中年人眼珠转了转道，“如果你喜欢就拿一百快吧。”他本能地感觉到柳依然对这块破碗的喜爱，不免想狮子大开口狠诈一笔。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掌眼

　　　　“一百块？就这破碗？你拿钱给我，我卖你十个这样的碗！”宋远航生气地叫起来，“二十块钱，要就拿去，不行咱们就走。”说着推着几人往外走。

　　　　房主人一看急了，连忙拉着要走的宋远航一叠声地哀求道：“行，行行！二十块钱你拿走！”

　　　　宋远航这才做出一副勉强同意的样子掏出二十元钱递过去，并接过了碗。

　　　　“依然，你怎么看？”陆思齐的再一次提问打断了柳依然的回忆。

　　　　柳依然掩饰地一笑，吩咐道：“宋远航，你去把碗洗干净。”

　　　　她转身又笑着对陆思齐说：“我怀疑它是汝窑青瓷。”

　　　　“汝窑青瓷？被世人赞为‘雨过天晴云**’的汝窑青瓷？”陆思齐惊道。

　　　　柳依然看着被吓到的陆思齐忍俊不禁。

　　　　“来啦。”这时宋远航小心翼翼地捧着瓷碗从卫生间走出来，他两眼放光地道，“依然，我觉得这是一个好东西。”

　　　　“哦？那先生您给说说看呗。”柳依然调侃道。

　　　　宋远航小心地把碗放在桌上，道：“首先你看这颜色，怎么看怎么正，古朴！”

　　　　“这是天青色。”柳依然笑着在一旁补充道。

　　　　“对对，就是天青色！”宋远航从善如流地接着道，“这冰裂纹，我记得依然你曾经跟我们讲过是宋官窑的特点。不过，这裂纹有点小，和梅瓶的不一样。难道不是宋官窑？”

　　　　“不是，这是汝窑青瓷。”柳依然笑着道，“这些细碎的开片纹叫蟹爪纹，是青瓷独有的。据说，青瓷在烧制时要放一些玛瑙粉，可以使瓷器釉面温润柔和，颜色平和、淡雅。还记得我说过的‘紫口铁足’吗？你看，这碗口是不是呈现紫色？”

　　　　“还真是的哟！”宋远航啧啧称奇，有些遗憾地道，“可惜缺了一块，是残缺品，不值什么钱了！”

　　　　“谁说的！如果补得好，残次品也很值钱。何况这可是汝窑青瓷啊！传世品极少，弥足珍贵。”陆思齐不赞同地说道。

　　　　“真的吗？那我们不是又要发财了？”宋远航狂笑起来，“哈哈，我们又捡到宝了！”

　　　　陆思齐看着狂笑的宋远航无奈地摇摇头，泼了一盆冷水：“前提是要补得好！”

　　　　宋远航就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转眼就泄了气，他求救地看向柳依然。

　　　　柳依然抿嘴一笑道：“交给我吧，这几天我都在跟师傅学补陶瓷古器。我试试看，如果不行，我也会请师傅帮忙的。”

　　　　“哦耶！”宋远航欢呼起来，那样子就像又充足了气的皮球，蹦跶起来。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这时，宋远航像想起什么似的，喊道：“等等，我还有些东西。”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不知他又要搞什么明堂。

　　　　不一会儿，宋远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布袋，从里面小心地掏出几个纸盒。

　　　　“这是我刚到开封时，到古董街去淘来的。依然，你给掌掌眼。”宋远航得意地看着柳依然。

　　　　大家闻言都好奇地聚了过来。

　　　　柳依然打开一个纸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白釉刻花的盘子。中间刻着莲花和萱草图案，周围一圈回纹。看上去层次清晰、工整素雅。

　　　　“这是定窑瓷？”柳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没错！”宋远航立刻来了精神，他把盘子翻过来道，“你看，还有皇帝的款识。”

　　　　柳依然仔细一看盘底用小楷工整地写着“大清康熙年制”，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假的！”

　　　　“怎么可能？那哥们说了假一赔十，不会错的。”宋远航不愿相信地说道。

　　　　柳依然笑道：“很简单啊，定窑是宋朝的五大名窑之一，到了清朝已经衰微。清朝皇家的用瓷基本上都是景德镇造的。这里怎么跑出一个康熙年制的款识，这明摆着是造假嘛。”

　　　　宋远航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纸盒，从里面掏出一个笔洗道：“这个应该不会假了吧。”

　　　　柳依然看了看笔洗。白色的瓷碗从外侧开始绘制了几根褐色的桃枝，绿色的桃叶托着四个粉色的桃子。桃枝顺着碗沿伸展进碗内一直到内底，枝头错落悬挂着五个桃子，中间有三只蝙蝠在飞。

　　　　“九桃笔洗。”柳依然自言自语道。

　　　　“怎么样？这回是是真的了吧！”宋远航得意地道。

　　　　柳依然摇了摇头：“撇开别的不说，单说这画功就不足以为道。你看这桃子、这桃叶，笔法粗糙，随意勾勒，毫无章法可言。”

　　　　宋远航不服气道：“可卖笔洗给我的那个人说了，这是粉彩，是雍正时候最流行的，你看，这款识也是大清雍正年制，没错吧？”

　　　　柳依然微微颔首：“没错，是粉彩，碗底的款识也对。不对的是大清雍正年制这几个字，软绵绵的，哪有一点力度，显然是仿制的赝品。”

　　　　宋远航泄了气，他有些赌气地从包里拿出最后一个纸盒道：“这个也给看看，我就不信，一个真货都没有。”

　　　　陆思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就你那水平，我看就免了吧，一准又是个假货。”

　　　　“喂，你什么意思，想看我笑话啊？”

　　　　“嗤，看你笑话不是很正常吗！”

　　　　两人正说笑着，柳依然已经打开盒子，拿出了里面的一匹彩色的陶马：“唐三彩？”

　　　　“没错，那个卖家跟我说了，这唐三彩马如假包换绝对错不了。”宋远航又来了劲。

　　　　在一旁的肖行都忍不住笑道：“你这马一看就是假的，和我女儿从礼品店里买来送给我的父亲节礼物一模一样。”

　　　　“不可能，你看这色泽，这釉面，是礼品店里能买到的吗？”宋远航不甘心地叫道，“人家可说了，这是从开封那个安菩墓里出土的，是定远将军的陪葬品。”

　　　　“这釉面光亮不自然，熟称‘贼光’，你不觉得很刺眼吗？”柳依然道，“况且安菩墓在洛阳，可不在开封噢，显然是在骗你这个外地人。”

　　　　宋远航沮丧地看着桌上的假货，叹道：“唉，五百大洋报销喽！”

　　　　哈哈，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争论

　　　　第二天，大家踏上了返程。陆思齐一行先把柳依然送回了考察队驻地。

　　　　到了驻地，陆思齐先下车，回身把柳依然牵了下来。“我送送你。”他含笑道。

　　　　“你回去吧，别送了。”柳依然看着来来往往暧昧的眼光有些羞涩地说。

　　　　“嗯，再走走。”陆思齐嘴角微翘不置可否地说着，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一直把她送回宿舍。这时潘队长等人看到了陆思齐，连忙出来与他打招呼，一番寒暄后，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车子开出去几公里，忽然，宋远航叫道：“哎呀，那块青瓷碗忘了拿给依然去补。”

　　　　陆思齐微微一笑道：“不用了，那里人多嘴杂，还是回京后找人帮补吧。”

　　　　“京里你有熟人？”

　　　　“嗯，故宫里的老师傅。”陆思齐说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宿舍里，肖萌不无羡慕地说：“柳依然，陆师兄对你可真好。”

　　　　柳依然抿嘴一笑，心里感到甜滋滋的，但面上却并没有得意之色，她岔开话题问道：“这几天，墓里又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说到这个，肖萌一下子来了劲，她神秘地说：“你知道吗？耳室里发现的那两具女子骸骨的年龄鉴定已经出来了，专家们对那两位陪葬女子的身份有了争论。”

　　　　“年龄？怎么测出来的？”柳依然立刻来了兴趣。

　　　　“就是通过对头骨骨缝的愈合程度来判断年龄，听说是很准的。”肖萌凑过身子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那个老的才五十岁，年轻的约二十岁。用电脑技术恢复原貌后发现都是美女。”

　　　　“柳依然，”这时，赵炎敲响了门，“韩老师让你去一趟。”

　　　　还想说下去的肖萌吐了吐舌头连忙道：“你快去吧，韩老师这几天心情不好，对我们可凶了。去晚了，肯定得爱剋！”

　　　　柳依然笑着抓过小背包跑了出去。

　　　　招待所一楼的大厅里，韩琮背对着服务台静静地站在窗前，茕茕孑立，虽然一言不发，可背影却散发着一种闲人勿近的孤独感。柳依然连忙走了过去恭敬地喊道：“韩老师！”

　　　　韩琮回过头看着柳依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不过还没等人看清他的表情，就即刻恢复了严肃，他熄灭手里的烟平静地吩咐道：“回来了！有一个专家组会议，你跟我去做个会议记录。”说着转身向会议室走去。

　　　　什么专家会议，干嘛要她去做记录？柳依然一肚子的疑问，可看看韩琮不苟言笑的样子，还是识趣地跟了上去。

　　　　会议室里专家们已经到齐了。大家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边，正高兴地互相寒暄着。桌的中间放着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

　　　　潘队长首先发言：“欢迎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们来我们安阳考察指导工作。这次邀请大家来，是有一个重要的出土文物要展示给大家。”

　　　　在大家急切而又渴望的目光中，潘队长站了起来，掀开了红布。一个边角有些残损的石枕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专家们目光炯炯地围着石枕细细观察，甚至有人已拿出放大镜来看，生怕漏掉了每一个细节。

　　　　“魏武王常所用慰项石。”一位戴眼镜的专家看着枕背面的字轻轻念道。

　　　　“是的，刘教授。”潘队长兴奋地说，“这个石枕的发现结合之前出土的“魏武王常用格虎大戟”、“魏武王常用格虎短矛”等曹操生前所用过的物品，以及《三国志？魏书？武帝纪》等文献记载，进一步证明了这个汉末大墓就是曹操墓。”

　　　　大家都兴奋地一边细细考究石枕，一边听潘队长的详细介绍石枕的来历。很快，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为这一发现而激动。

　　　　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我不同意！我认为这座墓并不是曹操墓！”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人们心头兴奋的火花，会场顷刻间安静下来，大家把疑虑的目光投向了说话人——刘教授。

　　　　见众人的目光都齐聚过来，刘教授顿了顿说：“虽然潘队长已经介绍了很多的出土文物，并结合文献资料进行了论证，但不可忽视的是曹操墓里的两具女性骨骸仍无法解释。”

　　　　“那应该是曹操的妻妾！”有人慨然道。

　　　　“众所周知，历史记载，曹操是反对活人陪葬的。他的《遗令》中也记载：吾婢妾与伎人皆勤苦，使著铜雀台，善待之……”刘教授侃侃而谈，“他的意思是婢妾和歌舞艺人都很辛苦，让她们住在铜雀台，好好安置他们。所以，墓中不会有妻妾殉葬。”

　　　　“那也可能是妻妾死后被放进去的。”又有人分析道。

　　　　“那么，你认为会是哪两位呢？”刘教授反问道。

　　　　“一位是曹操的妻子卞夫人，有史书记载的。一位可能……是丫鬟吧！”一位专家接话道。

　　　　“卞夫人去世时已近七十岁了，而对墓中女子进行骨龄测算，得出的结果是：一个五十岁，一个为二十岁。所以那具年长骨骸不可能是卞夫人！”刘教授笃定地说道，“更何况，丫鬟能和卞夫人享用同等的木棺椁及分住侧室的待遇吗？”

　　　　“或许年轻的那个是他一个早逝的未出嫁的女儿，生前得到他的万分宠爱，死后自然也不舍得与她分离。”有人推测道。

　　　　“证据呢？可有书籍记载？即便有传说佐证亦可，你能出示吗？”刘教授不依不饶，“更何况年轻骨骸上有绿色斑点，疑似中毒而亡。是不是意味着此女子为殉葬呢？”

　　　　见大家都沉默不语，刘教授一锤定音道：“所以，我的结论就是：这两位女子确实是墓主人的妻妾，但墓主人不是曹操！”

　　　　他的话让大家笃定的想法变得不再那么确定，会议室里响起阵阵私语声，大家疑惑地议论开来。

　　　　韩琮沉思着站了起来：“或许我能试着推论一下。”

　　　　“哦？韩教授有何高见？愿闻其详！”刘教授客气道。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推理

　　　　“高见谈不上，只是一点想法。”韩琮礼貌地应道，“首先，我想说的是，长期吃药的身体在死后骨骸也可能出现刚才刘教授提到的那种情况。”

　　　　“即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呢？”刘教授摊摊手，仍持怀疑态度。

　　　　韩琮回给刘教授一个微笑，道：“正如刘教授所言，两位女子确实是墓主人的妻妾，那么会是谁呢？”

　　　　韩琮停扫视了一眼窃窃议论的专家学者，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想很有可能是曹操的正妻丁夫人和长子曹昂的生母刘夫人。”

　　　　这一猜测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掷下了石子，让会议室顷刻间“哗”地喧闹起来。大家对这种说法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纷纷摇着头露出不赞同的模样。

　　　　韩琮笑着拍拍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道：“我是这么想的。”

　　　　会议室里很快变得安静起来，大家屏息静气地等着韩琮详细解说。

　　　　“史书记载，曹昂生母刘夫人因病早逝，曹昂是由正妻丁夫人抚养长大的。后来曹昂因救曹操而死，丁夫人一直深怪他，常言：“将我儿杀之，都不复念！”，为此哭泣无节。曹操一怒之下将她送回娘家，后来愧疚了又去请她回来，可丁夫人低头织布，几番不予理睬，最终没有随曹操回去。这才有后来立卞夫人为正妻的事。”韩琮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不慌不忙地推断道，

　　　　“由此可见，丁夫人和曹昂母子感情很深。如果不是从小抚养，又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情呢？

　　　　“古代女子十五岁出嫁，刘夫人生二子一女。如果是在曹昂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么病故时的年龄应该也就是二十岁出头了。这就符合了那具年轻女子骨骸的年龄特征。加上常年吃药，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骨骸上有色斑了。”

　　　　这时有人插嘴道：“但是史书上记载，丁夫人去世后，葬在许城南，史书上并没有记载后来与曹操合葬了呀！”

　　　　韩琮点点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魏略》记载，曹操在临终前说：‘我前后行意，于心未曾有所负也。假令死而有灵，子修若问'我母所在'，我将何辞以答！’

　　　　“意思是说：‘我一生所作所为，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也不觉得对不起谁，唯独不知到了九泉之下，如果子修向我要妈妈，我该怎么回答。’”

　　　　“曹昂是曹操最喜欢的儿子，况且又是为救他而死。再结合曹操临终感叹。所以，我推测曹操为了死后见到心爱的儿子子修时不让他伤心，很有可能把丁刘两位夫人的遗骸取出与自己合葬了。”

　　　　“你这些都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撑。”刘教授不赞同地道。

　　　　韩琮笑了笑道：“两具木质棺椁分别停放于后室的两间侧室中，这应该是夫人才有的待遇和规格。”

　　　　“那你也不能证明这就是丁刘两位夫人啊！”刘教授执着地争辩道。

　　　　韩琮想了想道：“我来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柳依然一边做着记录一边也暗想：看来大家争论的焦点在于墓中女子到底是谁。如果这两女子不是曹**妾，那么这个大墓就有可能不是曹操墓。

　　　　她不禁想到来之前查阅了许多相关资料，依稀记得《三国志魏书后妃传》记载：“其年五月，后崩。七月，合葬高陵。”也就是说，卞夫人死后与曹操合葬高陵。可卞夫人活了七十一岁，而墓中的年长女子年龄才为五十岁，并不符合卞夫人的年龄，倒是符合丁夫人故去的年龄。

　　　　柳依然不禁看向韩琮，期待起他的故事来。

　　　　“公元172年，十八岁的曹阿瞒仍然整日里呼朋唤友、饮酒作乐、任性妄为。放荡不羁的作派令其祖母十分头痛。于是决定给他娶妻成家，希望能就此让他收心。”韩琮娓娓道来——

　　　　“孙儿，今天祖母有话与你说，你先别急着出门。”祖母趁着阿瞒来给她请安的时候拉着他道。

　　　　“祖母有何事？吩咐便是，孙儿定当帮您做到。”曹阿瞒十分孝顺，他大着嗓门豪爽地道。

　　　　十八岁的曹阿瞒身形已经长开。长期的舞枪弄棒，使得他的身材十分强健有力，洋溢着着青春的活力，加上俊朗的五官，看上去格外英俊潇洒。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地道：“我的好孙儿啊，你如今已十八岁了，该成家了，祖母给你挑了一门亲事。”

　　　　“哦。不知是哪家的闺秀？”曹阿瞒坐到老夫人身边大大咧咧地问道，丝毫也没有羞涩。

　　　　老夫人心里摇着头嗔怪着：这皮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