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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泠-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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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季泠心中一紧。
  “少夫人我先扶你回屋吧,我再出去看看。”芊眠说着就快步扶着季泠走了回去。
  过得好一会儿,季泠才见面无人色的芊眠走了回来,“少,少夫人……”
  “怎么了?”季泠被芊眠吓得站了起来。
  “是,是山西的镇西卫叛乱了。”芊眠哆嗦着道。
  季泠再无知也晓得,镇西卫的驻军离西安府可远着呢,怎么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的就出现在西安府城外?
  芊眠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外面火光冲天,他们在到处烧杀掳掠,少夫人,这庄子怕是守不住。大公子留下的侍卫全在外面抵挡那些叛军,可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军汉,人又多,只怕北安他们不是对手。”
  季泠先是一惊,可见芊眠已经害怕得手脚哆嗦了,自己就再不能乱,她闭了闭眼睛,努力镇定下来,去想如果是楚寔遇到了会怎么做。
  “不,不,不能出去。”季泠摇头,“你都说了,外面火光冲天,咱们这样贸然出去,只会自陷于危险。你去找找北安,问问他我们该怎么做。”如今楚寔的侍卫统归北安管,他对眼前的情形判断得自然比季泠这样的妇道人家更准确。
  芊眠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过得一会儿又回来道:“少夫人,北安他们已经退到了内宅,外院守不住了,他说那些人只怕就是冲着少夫人你来的。”
  不是冲着季泠来的,而是冲着楚寔的夫人来的。
  “不过北安说他们还能挡一挡,等待援军。”芊眠又道,“咱们这附近的庄子都是西安府里官人的庄子,他们知道叛军过来,肯定会派人来救的。”
  季泠沉默不语,带着芊眠去后园登上最高的亭子,只见外面火光烧得把整片夜空都染红了。叛军的旗帜到处都是,季泠跌坐在石墩上,心里很明白,恐怕他们是坚持不到援军来了。而北安他们的人还是太少了,已经有叛军从后园里翻了进来。
  季泠一脸苍白的侧头看向芊眠,“如果他们是冲着我来的,那么……”
  芊眠知道季泠要说什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她看向亭子下方,大声喊道:“韩大夫。”
  韩令神色从容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无惧外面的喊杀声。
  芊眠拉着季泠飞快地跑下去,“韩大夫,少卿将少夫人拜托给你治疗,请你一定护住少夫人安危。”
  不待季泠说什么,芊眠一把扯下季泠脸上的面纱,周既戴在了脸上。
  季泠愣了愣,然后一把抓出去想抢回来,“不,芊眠,不……”
  芊眠一把将季泠推向韩令,努力镇定道:“少夫人,你听我说,我落在他们手里或许还没什么危险,可你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大公子就要别他们威胁了。”
  西安城里现在谁都知道,楚少卿对这位妻子可是恩爱得紧,三次射箭三次都放下了弓。
  季泠双眼含泪地看着芊眠,她知道芊眠是对的,而现在也不是推来推去的时候,因为叛军已经突破了北安他们的保护圈。
  “走吧,少夫人。”韩令当机立断地拉住季泠。
  季泠求助地看着他,“韩大夫,带上芊眠吧。”
  韩令道:“带上她,我们就谁也走不了了。”必须要有一个人去吸引视线,韩令又不是神,在成千上万的叛军队伍里哪儿能带走两个弱女子。
  “别管我。”芊眠推了推季泠,转身往北安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走。”韩令再容不得季泠迟疑,扯了她就走。
  季泠在黑暗里被韩令拉着跌跌撞撞地跑着,好几次摔倒在地上,手掌都划破了,膝盖想必也已经血淋淋的,可他们还没有离开危险区,她也不知道韩令究竟带着她在往哪个方向跑,只知道必须跑。
  天边亮出鱼肚白的时候,韩令才松开季泠,让她停下来歇会儿。
  季泠的发髻已经散乱,一头秀发胡乱地披在身后,右手的袖口被路上的树枝刮破,如今垂落半截,露出半个手肘。跑掉了一只鞋,脚掌起了血泡。脸上脏兮兮的,混着汗滴,这般倒是很好,即使有熟人在对面路过,想必也认不出她就是艳冠群芳的楚少卿夫人了。
  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高岗上,刚好可以望到西安城。看来韩令在逃命时也并没迷失方向。
  “那些叛军在攻城?”季泠惊惶地道,因为那就意味着西安府的军队根本没能力出城救援周边的村庄。那芊眠她们呢?
  韩令在高岗上找了个山洞让季泠藏起来,有用树枝把洞口挡住,“夫人在这里稍躲一躲,我去打听打听情况。”
  季泠蜷缩着腿坐在山洞里,双手叠握住拳头撑在膝盖上抵住额头,她的肩膀不停的抖着,却没敢哭出声,只能无声地让泪水蔓延,她不知道芊眠会怎样,也不知道楚寔那边会不会出事儿。
  山西的镇西卫怎么会突然叛变,怎么悄无声息地就掩袭到了西安府附近?
  韩令过了大半天才回来,面无表情,让人从他的神情里完全看不出情况是好是坏,季泠只能忐忑地开口,“韩大夫,情况怎么样了?”
  “外面的人还在到处搜寻你。”韩令道。
  季泠倒吸了口冷气。
  韩令将一双鞋子放到季泠面前,“试试吧。楚大人是在湖广么?明早我们就启程去湖广。”
  季泠松了口气,韩令愿意将她送到楚寔身边去,这自然是让人安心不少。她和韩令完全不熟悉,昨晚跟着他跑那也是逼不得已,此刻稍微安全一地儿之后,警惕之心自然会升起来。
  可韩令为什么救她呢?
  “韩大夫,你,你不用管我,可以自己走的。”在季泠心里,韩令是楚寔请来为她治疗寒毒的大夫,并没有义务要带着她逃命。
  韩令的确没这个义务,可他的软肋捏在楚寔的手心里,就不能不管季泠。
  “我会安全将夫人送到楚少卿身边的。”韩令道。
  虽然只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但季泠莫名觉得韩令就是那种信诺值千金的侠士。
  “可是芊眠她们……”尽管季泠很想去找楚寔,可却又放不下的事情。
  “现在西安府附近全是叛军,你不想让你的丫头白白牺牲了,就必须得走。”韩令冷声道。
  季泠默然良久,垂首试了试那鞋子,有些大,但却比没有鞋子穿要好。她用韩令的匕首将自己垂落的那半截袖子干脆裁掉,然后撕成小布条,塞到了鞋子里。
  韩令对季泠的表现还算满意,至少没有哭哭啼啼,否则他不介意丢下她的。
  “盘腿坐好,我给你推注内力。”韩令道。
  季泠的寒症必须每天都要推注,若是断掉一日就会前功尽弃。
  季泠没想到韩令到现在居然还记得,她愣了愣,还是依言坐好。
  晚上没敢点火堆,好在是在夏日,晚上不至于冷得人受不住。季泠双手环抱着肩膀,看着韩令递过来的果子,没伸手。她实在没有胃口。
  韩令把果子在伸手擦了擦,再次递给了季泠。
  “没有,我不是嫌脏。”季泠解释道:“我是吃不下。”
  “必须吃,否则你明天怎么走路?”韩令问。
  “抱歉。”季泠伸手拿过果子,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任性,她已经给韩令添了许多麻烦了,所以赶紧道歉。
  韩令却没想到季泠如此温顺。像她这样的高官显宦家的妇人,韩令还是见过一些的,很少有如此温顺的,尤其是还拥有她这般倾城美貌的人,即使不跋扈,也不是轻易就会道歉的人。
  便是窦五娘,仗着美貌,那也是颐指气使的主儿。
  韩令点点头,没说话,在季泠身侧坐下来,开始咬着自己的果子。他侧眼看过去,见季泠一口一口地咬着果子,虽然果子酸涩难以下咽,但她依旧一口一口认真的咬着,不想明天因为自己的体力给他添麻烦。
  季泠感觉到了韩令的注视转过头去,韩令却突兀地撇开了眼。
  “韩大夫,你打听到了芊眠她们的消息吗?”季泠低声问,抱着万一的希望去问韩令。
  “没有。”韩令生硬地道。
  季泠垂下头,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韩令本就没有义务。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等季泠再抬起头时,韩令已经靠在旁边的树桩上睡着了,打着呼噜,很是疲倦的样子。其实在给她用内力推注后,季泠就发现,韩令好像虚弱了不少。每次似乎都这样。
  第二天天刚亮,韩令就叫醒了正靠在树桩上打盹儿的季泠,“我们得赶路了。”
  季泠点点头,扶着树干站了起来,脚有些麻,原地甩了甩,却也什么都没说。
  韩令指了指西南边的山岗,“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得翻山,不能沿着下面的沟走。”
  季泠点点头,可人总是要喝水的,今年天气炎热干旱,山上许多小水坑都干涸了,所以过一段时间,他们总要下到沟里去找水喝,何况还得找吃的。
  沟边有村落,但正该午饭炊烟袅袅的时候,村里却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不见炊烟,连鸡犬声都听不见。
  韩令做了个“止步”的动作,“你在这儿躲一躲,我去前面看看。”
  季泠点点头,藏到树后,一小会儿后就见韩令走了出来,“走,离开这儿。”
  季泠的心往下沉,估计村子里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该不会是前晚那些叛军连这附近都来了吧?
  她跟着韩令转身,只是才转过去,就听见一个凄厉的叫声,“救命,救命。”
  季泠下意识的回头,只见一个赤条条的妇人从土墙后拼命地跑了出来,后面追着三个男子,一个男子手里还正提着裤子。
  “救命。”那妇人眼尖地看到了季泠,祈求地朝她伸出了手。尽管她们隔得那么远,可她还是那么用力地想伸出手,请她帮帮忙。
  “快走。”韩令一把捉住季泠的手腕,强迫她走。
  季泠踉踉跄跄地前奔,看着那些男子捉住了那女子,将她按在了身下。
  “不,不,韩大夫救救她。”季泠乞求道。
  韩令冷声道:“我救了她,就救不了你了。”
  季泠不解。
  韩令快速地道:“那些乱军有三、四十人,我若救人,必然动用内力。那今日就不能给你推注了。你的寒症一旦中途停止推注,就会重新侵蚀你的筋脉,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人是这样一种动物,如果有人死了,不在你眼前,那听到了也就是听到了。可若那个人就在你眼前,你却怎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何况,季泠看到的还不是一个人。在刚才那妇人之后,矮墙后又晃动过一个人影,是另一个奔跑的衣衫褴褛的女子。
  刚才那女子绝望地向她伸出的手,还有那种眼神,那袭玄色织金卐字宝相花纹袍子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瑟瑟发抖,如果在梦里,有人救她的话……
  “救她们,韩大夫,救她们。”季泠的声音颤抖着道。
  韩令一共杀了三十九个叛军,救下了村子里四个妇人,还有两个孩子。
  晚上季泠和韩令依旧躲在山上,山下村子里那些叛军的尸体肯定会引人注意的,所以他们得连夜走。
  夏季的晚风依旧那么温凉舒服,可季泠已经感觉到韩令所谓的寒毒复侵是什么意思了。她艰难地往前走着,双手环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韩令把他的衣裳脱下来披在季泠身上,自己却打着赤膊。季泠不敢看他,只低头道了声谢。
  “后悔吗?”韩令问。
  “不后悔。”尽管声音冷得发抖,可季泠知道这样做了,她以后睡觉不会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个村子里的妇人。可如果她没让韩令去救她们的话,她将一辈子都心难安。何况她又用什么脸去见楚寔?
  她不让她表哥的妻子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她真的很想配得上楚寔。
  西安府被围的消息是在三日后传到楚寔耳朵里的。
  “宋济隆真是个大草包,怎么就逼反了镇西卫?”戴文斌骂道。他嘴里的宋济隆是山西巡抚,一到山西就夺了行都司的兵权,指手画脚,又要逼着士兵出战去剿灭那些起义乱民,却又拖欠军饷,只发给嫡系,最后更是为了安插嫡系,而逮了镇西卫的指挥使栾义,也难怪被边缘化的镇西卫要叛乱。
  “你该问怎么镇西卫那么快就打到了西安府。”孙阳山道。
  “还不是宋济隆祸水东引么?逼着镇西卫那群叛军往陕西逃么?”戴文斌道。
  “可没那么容易的事儿。”孙阳山笑了笑,“定西侯的野心看来是真不小。”
  定西侯王群的势力一直都被束缚在陕西的西北面,以西宁卫、凉州卫、甘州五卫为主力军,这次叛军包围西安府,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把势力彻底在关内铺展开来,以后陕西这整片天就是定西侯的了。
  皇帝即便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了。西秦之地自古就是最重要的,当年秦国之所以能统一六国,跟它所在的地理位置也有重大关系。在这里,西秦就好像一个大口袋,往西别的地方没办法攻击它,它却可以出兵攻击一路东进、南下。
  所以镇西卫才能那么快在陕西境内掩袭到西安,那根本就是定西侯看到机会而放任他们去西安的。只是苦了一路的百姓。
  戴文斌骂了句,“这老匹夫。”当真应了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楚寔坐在一旁没说话,脸上却也没什么焦急之色,“别管他们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练好湖广的兵。”
  陕西是定西侯的禁脔,尽管楚寔做了很多努力,想要在里面横插一脚却想当困难,所以退而求其次,他到了湖广。湖广的大部分兵虽然不如关西兵凶悍,但这里却有另一种人。
  矿工。
  世上最难最苦的人,也是最骁勇彪悍的人,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会还给你很多东西的。楚寔在十年的苦心经营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势力。
  戴文斌看了楚寔一眼,想问一句他夫人的情况,毕竟西安府被围,他夫人可还在西安。以平素传言里楚寔对他夫人的恩爱程度来说,怎么也不该如此平静。
  不过戴文斌正要张嘴,却被孙阳山给打个岔,也就没再开口。
  戴文斌跟着孙阳山走出去,“阳山,你刚才做什么阻止我?”
  孙阳山道:“有些话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第一百五十章 
  戴文斌笑了笑;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孙阳山道:“楚夫人活着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死了; 也未尝不是好事。”
  就这么一句话; 吓得戴文斌的脸顿时惨白; 好一会儿后才缓过劲儿来; 勉强笑了笑; “真是可惜了; 那样的绝色佳人。”
  可惜归可惜; 但跟他们男人要做的大事儿相比,这一点儿可惜也就只能在口头上感叹一下了。
  楚寔的平静是在北原到来的时候被打破的。
  “北原无能; 没能保护好少夫人,求大公子责罚。”北原是被人用搀扶着走进书房的,他的胳膊耷拉,腿也瘸着; 胳膊上包扎着的伤口还在往外滴着血; 人惨白得毫无血色。
  楚寔没发怒,他知道北原尽力了; “下去好生养伤。”
  北原被人扶下去之后,楚寔才一拳头砸在书案上,拳头上当时就见了血,“王群这个老匹夫; 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戴文斌吃惊地道:“少卿这是什么意思?”
  楚寔深呼吸了一口; 才勉强平静下来,“我将最精锐的一百近卫都留在了庄子上; 叛军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拖得住北原,让他无法护送阿泠出去。一定是王群那个老匹夫出手了。”
  楚寔的一百近卫已经是他这十年积累的一半,毕竟文官蓄养大量侍卫是要惹人非议的。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尤为可贵。也可见全部是最精锐的。没想到这一次全部折在了温泉庄子上,还弄丢了季泠。
  除了王群出手,楚寔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那少卿就该知道,定西侯为何会出手。”孙阳山冷静地道。
  定西侯嫡亲的血脉如今就只有王梓燚了。既然王梓燚下定了决心要得到楚寔,不管他女儿嫁不嫁,但楚寔却必须得无牵无挂地应着。这就是定西侯的想法。
  他在陕西做惯了土皇帝,已经容不得人不听话了。哪怕楚寔退走也不行,在他跟前,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楚寔眯了眯眼睛,拳头再次握紧。
  孙阳山却视而不见地继续冷静地道:“少卿,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寔吸了口气,没有理会孙阳山的话,径直道:“阳山先生,文斌,我现在要赶去西安,这边的事情还烦两位多照看一下。”
  “不可。”孙阳山当即道。“我知道少卿与夫人恩爱有嘉,但现在少卿巡抚湖广,无旨意是不能去陕西的。何况,现在陕西境内全乱了,少卿也不该以身涉险。”
  “阳山先生不必多说,吾心意已决。”楚寔道。
  孙阳山摇了摇头,“我真是看错了人,想不到少卿竟是如此儿女情长之人,为区区女色而头脑发昏。”
  戴文斌听见孙阳山越说越不像样子,生怕楚寔恼了他,赶紧道:“哎呀,阳山,这个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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