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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泠-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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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在屋里问道:“可是乐丫头和泠丫头在外面?”
  季乐绕过屏风进了暖阁道:“老太太,我已经一整日都没咳嗽了,刘大夫也说我全好了。”
  老太太笑道:“那就好。这冬日就是不好,忽冷忽热的,最易生病。”
  说罢,老太太又看着跟着季乐进了暖阁的季泠道:“既然乐丫头好了,泠丫头你就先回去睡吧。”
  季泠也不多话,行了礼就退下了。
  季乐心里有些暗自得意,她在老太太身上用了多少心思啊,哪里能是季泠几日就可扭过去的。到底老太太还是偏疼自己的。
  老太太由南蕙伺候着躺了下去,合上眼睛开始听经文。只是再听季乐念经时,就开始觉得别扭了,一如当时她觉得南蕙念经别扭一般。
  不过老太太也没多言,几次辗转后还是渐渐地睡了过去。
  但次日再到晚上念经时,老太太却让南蕙将季泠叫了过来,当着季乐的面道:“我听你嗓子还有些干,回去再多休息几日吧,我这经书多几日少几日都无妨。何况你泠妹妹也能帮着念。”
  老太太的话说得虽然委婉,但季乐却听明白了,季泠果然撬掉了她的“差使”。
  一回到屋子里,季乐就忍不住发脾气,可是寄人篱下,便是发脾气也不能摔杯打碗的,不过是用重话说了几句院子里的小丫头,又坐在床边开始掉眼泪。
  怀冰赶紧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乐恨声说道:“还能怎样,都是季泠,会咬人的狗不叫,不过才给老太太念了几天经,就得了老太太的偏心。”季乐心里那个恨啊,恨季泠,也怨老太太,太没良心,她给她念了几年的经,却还比不过季泠的几天殷勤。
  怀冰却是没料到这个结果,“哎。”


第二十七章 
  季乐道:“我平日哪里对不起季泠啊; 她要这么对我,背后捅我刀子。”
  季乐这可真是冤枉季泠了,她做事只不过是但求无过而已,只是季乐却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觉得老太太偏心她就是应当的; 偏心季泠那就是背叛。
  是的; 背叛; 季乐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完全是把老太太当自己囊中物一般看待。然则老太太更喜欢季泠念经却是不争的事实了。季乐虽然心里发恨,表面上却依旧做得云淡风轻的。
  只是去可园念书时; 淑珍少不得要说几句风凉话; “乐姐姐; 听说现在每晚都是季泠在给老太太念经啦?南蕙还说老太太就是喜欢她的声音。”
  季乐淡笑道:“泠妹妹的嗓音本就好听; 比咱们都温柔细腻。”
  淑珍道:“是呢; 我平日里也觉得好听,说话都跟唱歌似的; 也难怪老太太偏疼她。听说不仅如此; 这回我大哥送年礼回来; 也是偏疼她多些呢; 是也不是啊?”
  季乐笑得已经有些僵硬了,“寔表哥素来就心疼阿泠。”
  “嗯呢,她那般的人谁能不偏心啊; 生得那般模样,咱们这些人跟她一比啊就都成死鱼眼珠子了。”淑珍又道。也不知道她哪里听来的怪话; 死鱼眼珠子本是那些男子私底下说成亲之后的妇人之语。
  季乐也不是个棒槌,平素就以淑珍最看不惯季泠,如今却在自己跟前说起季泠的好话来,只怕是想将自己当枪使呢,她才不上那个当。
  季乐遂笑道:“哎,咱们府里,若论颜色,怕也只有淑珍妹妹你能同泠妹妹一较高下了,只她个子比你生得好些,穿起衣裳来更好看点儿。”
  季乐这话当时就气得淑珍手握拳头,本来淑珍的城府就没季乐深,还一向以为自己聪明得厉害。被季乐反过来这么一挑拨自己就先坐不住了。
  淑珍心里暗道,总有一天,她定然要让季泠知道,她就是只麻雀,便是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季泠可不知道自己如此不引人注目,却还招来了那许多怨怼。
  这日晚上她正给老太太念经,却突然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已经这般夜了,绝没有人敢在嘉乐堂如此放肆,除非是出了大事。
  老太太本也已经昏昏欲睡了,这会儿也惊醒了,由着季泠将她扶起来坐下。季泠又细心地找了件袍子来给老太太披上。
  刚穿好袍子,就见南蕙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起来,进门时还撞到了屏风的边沿上,季泠都能听见骨头响,可想有多疼。
  可南蕙却像没感觉一般,一下就扑到了老太太床前的脚踏上,还没说话眼泪就掉了出来,“老太太……”话没说完,便又开始哭了起来。
  这把老太太给急得哟,“说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南蕙这才把话说完整了,“刚才,刚才跟着大公子去扬州的随从南安回来说,说……”
  一句话南蕙说了三次才说完整,“说大公子被人害了。”
  老太太当时脸就煞白了,“害了?害了是个什么意思?大老爷可知道了?”
  南蕙哭道:“没了,说大公子没了。南安是赶回来报信儿的,好让大老爷知道大公子遇害了,替大公子伸冤报仇,大公子的灵柩……”
  老太太听到“灵柩”两个字的时候就晕了过去,立即让南蕙和季泠都失了主意。
  还是季泠反应得快些,她赶紧解开老太太的衣襟,替她用手梳理胸口,又转头对南蕙道:“南蕙姐姐,你赶紧掐老太太的人中,还有虎口。”
  南蕙这才回过神来,按照季泠说的做了,又转头大声喊窗外的小丫头道:“莺哥,快去请大夫,就说老太太昏倒了。”
  这会儿整个府里其实都已经乱了套了。老太太晕了,苏夫人也晕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全部的期望都在楚寔身上,一听楚寔没了,她自然比老太太还要更绝望。大老爷则忙着派亲信去扬州查明真相。
  好在二房的章夫人还能理事儿,否则内院还真就成一锅粥了。
  季泠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不给人添乱,便日日守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
  可老太太虽然被大夫给救醒了回来,人却一直起不得床,一直那么瘫着。
  季乐坐在床边抹泪道:“老太太你就吃口饭吧,不然你的身子可怎么熬得住?”
  此时离知道楚寔遇难的消息都已经过了三天了。季泠的眼睛都哭肿了,不为楚寔,为的自然是老太太。这会儿季乐和她乃是一条心,都知道老太太不能倒。老太太倒了,她们的天就没了。
  季泠坐在床尾,拉着老太太的手道:“老太太,你就吃口饭吧。我觉得,寔表哥不是短命之人,指不定是误传消息呢?”
  季乐立即不赞同地看向季泠,南安传回来的消息能有假?他和北原可是楚寔的贴身小厮。
  却听季泠又道:“老太太,你想想,当初慧通禅师说,大公子只要五年内不议亲就会平安顺遂,大师精通佛法,能知天命,若大公子命中有劫,他焉能看不出来?”
  老太太一听季泠如此说,眼睛里突然就增加了一点亮光。是啊,如果楚寔有死劫,慧通禅师又怎能让他五年都不议亲,如今膝下连个继香火的都没有?
  老太太干咳两声,人总算有了精神。季乐赶紧扶起老太太,好说歹说地给她喂了几口白粥。
  待老太太重新躺下,季乐将季泠拉了出去,在门外道:“泠妹妹,你怎么能这般欺骗老太太?”
  季泠嗫嚅道:“可是,我怕老太太不吃饭。”
  “那你也不能这般呀?即便现在老太太吃了几口饭,可等寔表哥的灵柩到了京里,老太太还是会倒的,那时候恐怕就是扁鹊在世,也回天乏术了。”季乐道,她的话也不无道理。
  “可是,我真的觉得,寔表哥不是那等短命之人。”季泠道,虽然她的梦时灵时不灵,却也从没梦到过楚寔身死啊。
  “那是你觉得,你不要再给老太太无望的希望了,否则只怕打击更大。”季乐道。
  季泠也知道季乐所言有理,她也没有别的法子能帮老太太,每日便只能拿着经书替老太太念书宽心。待季乐过来时,她就去厨房里和王厨娘商议,怎么变着方儿地做东西引得老太太有胃口。
  晚上,老太太拉着季泠的手道:“泠丫头,你说大郎是不是真的没死啊?”
  季泠正要回答,却想起季乐说的话来,又怕给了老太太空头希望。
  老太太却继续道:“大郎一出生,就有高僧给他算过命,乃是大贵之相,可从来不是短命的。”老太太说着就开始流泪。
  季泠自然也只能陪着落泪,她见老太太头发这几日里就白了一大半,实在是不忍心。想着只要现在老太太能撑起来,心里其实就已经有底儿了,将来即便楚寔的灵柩来京,也未必会倒下。可这会儿要是站不起来,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于是季泠道:“我也觉得寔表哥不是短命之人。他素日明睿,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被人害了?”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被季泠的话给安慰到了,还是知道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如果楚寔被人所害就得揪出真凶,有这样的念头才开始进食的,反正之后的日子,老太太基本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因为楚寔的事情,楚府头上的整片天都像乌云密布似的,下人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惹了主子不愉。
  但乌云终有散去的时候,这日嘉乐堂的院子里又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季泠还来不及出去斥责,就见季乐欢喜地跑了进来,“老太太,老太太,寔表哥,寔表哥回来了。”
  老太太一看季乐的神情,立即道:“大郎,大郎可还活着?”
  季乐连连重重地点头,“活着,活着呢,好好儿的。”
  “啊,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老太太顿时泪流满面地道。
  连季泠都是热泪盈眶,她太明白楚寔对老太太的重要性了,“太好了,寔表哥真的没事。”
  不多久,楚寔就出现在了老太太的跟前,虽然看上去很有些风尘仆仆,人也瘦了、黑了,可精神头还好,比起离开楚府时的模样,却已经成熟了许多,一看便知道已经是入朝为官的人了,肩上抗得起担子了。
  “祖母,都是孙儿不孝,让你老担心了。”楚寔一进门就撩起袍子给老太太跪下了。
  老太太哪里还舍得让他跪啊,赶紧道:“快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怎么就传出那样的消息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楚寔这才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简直比台子上演的戏还精彩,还传奇,还波折地引人入胜。
  原来楚寔到了扬州府后,发现当地官商勾结,更有大姓商户与倭寇勾结,弄得民不聊生。而那大姓商户却原来是朝中重臣的姻亲,在扬州府几乎算是横着走的人物,即使不能一手遮天,但遮住半边天总是有能耐的,剩下的一般自然有其他人愿意帮着去遮。
  楚寔正是因为洞悉了其中的内幕,而让人欲杀之灭口。对方更是不惜重金买通了他身边的北原,要做出一处仆害主的戏来。
  亏得楚寔早有准备,而北原又焉敢真的背主,于是两人索性将计就计,自导自演了一场仆害主的戏,而让对方放松警惕。
  对手又实在狡猾,楚寔并不敢让其他人与闻,以免演得不够逼真,这才有北原叛逃,南安千里报信的事儿。而在扬州府已经“死去”的楚寔,则趁机藏入了幕后,终于拿到了切实的证据,这才快马加鞭地回了京城。
  回京之后楚寔也不敢归家,就怕楚府外也有那些人的眼线,所以在外面落脚,让人通禀了大老爷楚祜,两人一同进宫面圣之后,楚寔这才回了府中。
  光是听楚寔事后说其中种种的艰险已经是惊心动魄,真不知当初他亲自面对时,又是何其惊险。
  老太太连声道:“你啊你,便是忠心为朝廷办事,可是自己的小命也要紧啊,你这般冒险,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就不说了,反正是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了,可你娘怎么办?她呀现在都还起不来床呢。”
  楚寔赶紧道:“正要同老太太你说了,孙儿这就去看看母亲。”
  “去吧,去吧,赶紧去。”老太太道。


第二十八章 
  楚寔离开后; 嘉乐堂便已经是喜气洋洋了,老太太也有劲儿了,晚饭吃了两碗才搁下。只是没一会儿,又听人来报,说是大老爷罚楚寔去祖宗牌位前跪着去了。
  老太太听后只道:“该; 谁让他这么大胆子; 连家里也瞒着; 让我和他娘两个都到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只是罚跪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可老太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毕竟还是心疼; 到晚上临睡前就忍不住问道:“大郎那边可是吃了晚饭才跪的; 还是没吃晚饭?大老爷有说让他跪多久没有?”
  南蕙道:“听说没让吃晚饭; 大老爷也没说跪多久; 只说让大公子起时才准起。”
  老太太叹息一声; “哎,这虽说已经开了春; 可天气还冷着呢; 大郎在祠堂里跪着; 那么冷; 把腿跪坏了可怎么办?而且这才从扬州昼夜不休地赶回来,哪里熬得住啊?”
  苏夫人那边也是同样的,罚在儿身痛在娘心。楚寔回来之前; 她整个人都几乎已经死了,可楚寔一回来; 她的病就好了大半了,比老太太还精神,毕竟是比老太太年轻许多。
  这会儿苏夫人正埋怨楚祜,“老爷,大郎已经跪过了就算了吧?他晚饭都没吃,又赶了那么久的路,身子哪里熬得住?”
  楚祜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大郎办事太过急躁,他去扬州之前,我就跟他说过,扬州的天不能随随便便捅破,必须谋而后动,可你看他呢,冒冒失失就动手,这次要不是老天保佑,他回不回来得了还说不清呢。要不重重罚他,他以后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三头六臂呢?若真是闯出祸来,难道你和老太太又要陪着他死一次?”
  苏夫人见楚祜说得认真,也没敢在给楚寔求情。
  情虽然不求了,可背地里总是要照应的,苏夫人因陪着楚祜,便吩咐了丫头去找静珍。其实不用苏夫人吩咐,静珍也早就准备了食盒要去看楚寔的。
  而淑珍为了讨好这个大哥,后脚也进了祠堂。
  如此一来,那祠堂倒不像是祠堂了,跟戏台子似的,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好不热闹。
  季乐这样会来事儿的人,当然也不甘人后,不过她是等到比较晚的时候。因为听说前头送东西的人都被楚寔打发回去了。而现在她估摸着楚寔该渴得受不了了,这才提着食盒领了怀冰去祠堂的。
  芊眠从窗户缝隙里望见对面的动静儿,回头对季泠道:“泠姑娘,你不去看看大公子吗?”
  季泠搁下手中的书卷道:“大老爷肯定是为了大公子好,才罚他跪祠堂的,咱们去看他不就逆了大老爷的意了?”
  芊眠道:“但是对面的乐姑娘都去了,姑娘如果不去的话,未免叫大公子觉得寒心,毕竟每年节礼,他都是想着姑娘的。”
  芊眠说的也有道理,季泠不由叹息一声,这家里人多了,总是要担心这个,顾忌那个。“那你拿银子去厨房上要一碟子易克化的点心吧。”季泠刚说完,又道:“不妥,只怕点心容易漏渣滓。这一日不食倒也无妨,就是不饮水却难受。上年我不是做了玫瑰卤么,舀一勺子化了,既解渴又能养胃。”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芊眠道,说着话就行动了起来。
  “准备好了么,咱们走吧。”季泠自己换了身衣裳从屏风后出来叫芊眠道。
  芊眠道:“可是乐姑娘她们还没回来,咱们现在就去,不就撞上了?”
  季泠道:“撞上了才好,如今我们也大了,祠堂里就大公子一人,私下相见总不太好。”
  芊眠埋怨道:“姑娘就是心思太重了。”
  季泠笑道:“这不是心思重,而是守礼。”
  芊眠拗不过季泠,只好提了食盒跟在她身后往祠堂去。果不其然,刚走到祠堂外,就见季乐主仆正从祠堂出来。
  “泠妹妹也是去看寔表哥的么?”季乐走下台阶问。
  季泠点了点头,“老太太心疼寔表哥,她不便来,咱们总要体谅她老人家的心的。”
  季乐笑道:“我也是为着这个才来的。不过寔表哥却不肯进食,泠妹妹也就别费心进去了。”
  季泠其实并没想进去,要不然也不会加快脚步地赶来撞上季乐了。只是她也不是没有小心思的,如今站在祠堂外,里面的楚寔能听到她的声音就行,知道她来过了,并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辈就好。
  “寔表哥这也是为了不违父命。”季泠道,“既如此,我就不进去了,芊眠咱们回吧。”
  季乐便欢欢喜喜地挽了季泠的手一同往回走。
  楚寔此次回京所禀报之事,皇帝自然还得派遣官员前去核查,若是属实便要就地拘拿扬州官员,而这之间的时日,楚寔便只能赋闲在家,以待上意。
  老太太对这“偷得”的浮生之闲最为满意,“正好趁着这机会在家多呆些日子,指不定下次又是外放,还不知道要过几年才能再见到你呢。你这亲事也再拖不得了,这次的事儿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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