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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琼华更加想念自己的家人，一有空就趴在门口，看着道路的尽头，希望哪天她的母亲可以出现在那里，高高兴兴地把她接走。

　　　　可是等到她快把爸妈的长相忘光了，也不见有人过来，林琼华去门口的次数慢慢变少了。

　　　　最后，林琼华病倒了。

　908、赔钱货

　　　　林琼华的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这一年多以来，她不仅被程母折磨，还要伺候程美莲吃饭睡觉。

　　　　有时候，程美莲会故意打翻她的碗，若是被发现，林琼华不仅要让程母训一顿，说她笨手笨脚，浪费粮食，还得罚她一整天都不吃饭。

　　　　林琼华前两年刚养好的身子，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程建雄年长，早就看不惯程母这一套，也担心这么下去会出事，送林琼华回房间休息之后，便去找程母理论。

　　　　“妈，我们不能这么对琼华，她是世叔的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再说世叔他们要是回来了，我们要怎么交代？”

　　　　程母翻了个白眼，冷笑道，“那群短命鬼早就回不来了，要是真拿林琼华当回事，用得着等到现在吗？她就是来拖垮我们家的赔钱货！”

　　　　后来林琼华才无意中听说，林家乘坐的那条船出了事故，报纸上都登了，也就是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接她了……怪不得程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折腾她。

　　　　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帮她做主了。

　　　　林琼华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她无比恐惧日后的生活，然而离开程家，她又无依无靠。

　　　　她还不到十岁，这么多年关在程家，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连车站在哪都不知道，她出去了只能当乞丐。

　　　　说到这里，林琼华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那是全国都普遍吃不上饭的年代，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离开家生活，还一点营生都不会，换做是岑末，也感到棘手。

　　　　就好像前世，程美莲不用吹灰之力，就能把她逼到绝境，岑末苦笑了一声，“我可能会反抗吧，说不定就被乱棍打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

　　　　林琼华在程家过得艰难，却也没有埋怨过，因为她一直记着程老爷子心疼她，把她当成自家的孩子看待。

　　　　从小到大，没人教过她怎么反抗，林母临走前，更是百般交代，让她一定要听话，别惹人家生气，林琼华也只能逆来顺受。

　　　　然而顺从之后，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凌。

　　　　林琼华洗衣服，程美莲就把脸盆踢了，让她重洗一遍，好不容易晾完衣服，不是绳子断了，就是架子倒了，明明淘得干干净净的米饭，里头却出现一堆沙子，她的衣服，被子，鞋子，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剪开，划烂，或者是扔到泔水桶里。

　　　　每当这个时候，程母不分青红皂白，对着林琼华就是一顿奚落，就算她解释了，程母也不信，更觉得她是强词夺理，为自己找借口。

　　　　那时候在程家，扇巴掌都是轻的，有时候程母发起疯来，抓起什么就往她身上砸，程美莲有样学样，对她更是不客气，母子两似乎以捉弄林琼华为乐。

　　　　林琼华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有一个念头却是始终没变的，那就是离开程家。

　　　　她从小就盼望林家的人来接自己，所以并没有真的把自己当做是这个家的人，眼下林琼华已经不能忍受程家的生活，她想到了一个人。

　909、不老实

　　　　如果说程家还有谁对她抱有一丝同情和怜悯，那就是长子程建雄。

　　　　程建雄在军校读书，经常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但是每次回来，他都会给林琼华带点东西，有时候是巧克力，有时候是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虽然很快就会被程美莲抢走。

　　　　有一次，林琼华趁他放假，悄悄去程建雄房里求他，她让他看自己身上的伤口，求他给自己一条生路，她从前也是别人家的掌上明珠，现在却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程母关上门，外头的人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时的程建雄不过二十出头，看到林琼华身上的伤，也感到震惊不已，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程母应该有所收敛，结果却适得其反。

　　　　程母的所作所为，外面的人并不是完全不知情，这些日子街坊邻居早就有了风言风语，若是出了事，他们谁也担不起责任。

　　　　程建雄分析完利弊，程母总算是认真审视起这个问题，如果林琼华病死在家里，确实不吉利，而且也不好收拾。

　　　　“妈，林家就剩下这一条血脉了，爸以前跟林世叔的关系那么好，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他们这么对待琼华，而且这么做对我们家完全没有好处。”

　　　　程建雄是未来的家主，程母也看重自己的儿子，所以对他的话不会视而不见，“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可没那么多闲钱养着她，要不把她送到孤儿院？”

　　　　“我看她挺乖的，你让她留在家里干活也好，但是你别对她太苛刻了，等琼华将来嫁出去，你也有聘礼可以收，咱们更不至于落人家的口实。”

　　　　程建雄的糖衣炮弹对程母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她翻了下白眼，“这死丫头，我就知道她不老实，还敢去你面前告状！”

　　　　“妈，她太可怜了。”程建雄见程母又要去找林琼华算账，拦住她，“今天是我发现了，明天说不定会是谁发现，等时间一长，外面的人都会知道，你干嘛要为难一个小孩子？”

　　　　“你对她那么好干什么。”自打程老爷子去世，程母的心就没定过，她不想再跟程建雄闹得不愉快，敷衍道，“……好了好了，一样的话你还要说几遍，我知道了。”

　　　　程母表面上答应，心里不免怪罪林琼华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程建雄走后，继续打个各种旗号使唤林琼华。

　　　　但至少，林琼华在程家的日子好过了一些。

　　　　她还跟程建雄求了些书来看，从小家里就教育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所以她觉得要离开程家，首先要识字，否则出了门，连火车站牌都看不懂。

　　　　除此之外，林琼华还捡了程美莲不要的毛笔，在废报纸上练习写字，没有墨水她就直接蘸水写，读书写字成为她生命中最大的乐趣，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

　　　　可惜好景不长，程美莲很快就发现她在背地里学习，她撕了她的本子，扔了她的毛笔，话说要去告诉程母，把她从家里赶出去。

　　　　林琼华恳求她，这是程建雄答应的，她没有耽误干活，也没有花家里的钱，她只是想学点东西。

　910、宁死不嫁

　　　　程美莲没空听她狡辩，提着裙子就要去找程母，林琼华觉得这次她肯定得完蛋，被赶出程家倒是小事，最怕的就是程母对她动手，自己能捡回半条命都算好的。

　　　　可是没想到，程美莲却去而复返，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琼华，“你看起来很好学？”

　　　　就在刚才，程美莲想到一种折磨人的新方法，今年她刚上初中，好多东西都变难了，如果能有人帮她分担一点，似乎也很不错。

　　　　于是从那天起，程美莲就让林琼华帮她写作业，如果写对了还好说，如果写错了，林琼华就得等着挨骂，虽然辛苦，但林琼华比谁都要珍惜这一次机会。

　　　　学校有练字的作业，程美莲也让林琼华帮忙，程母将林琼华的字挂起来，对外面就说是程美莲写的，就这样，程家小姐慢慢有了个才女的称号，

　　　　两三年就这么过去，程美莲越长越漂亮，家里来提亲的人越来越多，生怕再晚点被人抢了先。

　　　　外面的人越是趋之若鹜，程母心里越是得意，对女婿的要求也就越来越高，以至于挑肥拣瘦，一个也没看上。

　　　　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位客人，程母对他很客气，恭恭敬敬地将人请进去，两人在屋子里坐了很长时间。

　　　　家里有客人的时候，程母不让林琼华出去，担心她说些不该说的话，但是那天林琼华还是远远地听见，程母和那人聊得很开心。

　　　　只是那人走后，程美莲就大闹了一场，林琼华才知道程母把她的亲事定了，对方还大了她十岁，现在已经二十好几了。

　　　　程美莲怎么也没想到，程母给她定了个这么老的，再大点都能当她爸了，在屋子里到处摔东西，要程母马上去退亲，她死也不会嫁。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我是为了你好，年纪大点怎么了，外头五六十还娶十八岁的小姑娘呢，我告诉你，别学外面的人谈什么自由恋爱，恋爱能当饭吃吗？”

　　　　“你要是不去退亲，我就绝食！我饿死我也不会嫁的！”

　　　　“那你就饿死吧，反正你不嫁，全家人都得饿死！”

　　　　当时程美莲并不知道，程老爷子过世之后，程家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加上国内局势改变，人人自危，再不为将来做打算，光靠程建雄一个人，要撑起整个家谈何容易？

　　　　这次的亲事，程母和程建雄的意见难得一致，不管程美莲怎么闹都无动于衷。

　　　　更要命的是，没过多久，男方突然要提前成亲，程美莲又是大闹了一场，直呼她不活了。

　　　　程母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他们家聘礼都收了，这么好的亲事，根本不可能去退了，程美莲早晚要嫁进去，她就是绑也要把人绑到言家。

　　　　林琼华本以为，按照程美莲的性子，她会一直闹到结婚，想不到两三天之后就消停了，乖乖地让程母带着她去赶制结婚用的衣裳。

　　　　程美莲突然改变了想法，岑末觉得她肯定不是因为认命，可后来她又确实跟言守之成亲了。

　　　　岑末越听越精神，不解地问道，“婚礼进行得顺利吗？”

　911、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女儿

　　　　林琼华轻轻一叹，“怎么可能顺利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结婚这天。

　　　　程美莲按照新娘子的模样打扮好，在房间里等新郎官过来，程母见她挺老实的，便放心地和程建雄忙着在外面招待客人，早点结婚也好，程家的情况也能尽快稳定下来。

　　　　这边程母忙得不可开交，没注意到程美莲悄悄把林琼华叫了进去，等言家的人要来接亲的时候，她进屋一看才吓傻了——

　　　　林琼华穿着新娘服倒在地上，程美莲则是不知去向，她连忙跑过去将她摇醒，“美莲呢？谁让你穿这个衣服的？”

　　　　“我不知道……”林琼华扶着自己的脑袋，她被程美莲叫进来之后，就让人打晕了过去，剩下的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没用的东西！”

　　　　程母将她扔在一边，才发现的桌上留了张字条，程美莲让他们不用找了，她不会再回来，程母这才知道大事不好，女儿肯定是趁乱逃跑了！

　　　　她连忙叫程建雄把人找回来，“咱们聘礼也收了，人也请了，人言家的车子都到门口了，要是听说美莲逃婚，言家的人会放过咱们吗？”

　　　　这些程建雄当然知道，他比程母还要看重这门亲事，但是现在新郎官就在门外，他着急忙慌地去找人，肯定会叫人看出来的。

　　　　“那怎么办？”难道这亲事就这么黄了吗？她红包钱都收了，总不能现在去退吧？程母泄气地坐在旁边，拍着自己的大腿，“老天爷啊，我以为她终于懂事了，结果在这里等着我呢，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啊！”

　　　　程建雄拦着她，“妈，别喊了，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他们家的脸就快丢尽了，程母还管别人能不能听见，她气不过，拖起林琼华，不由分说又打了一巴掌，“都怪你，都怪你！”

　　　　林琼华不知道自己又哪错了，只是咬着唇不出声。

　　　　“……不如。”

　　　　程建雄眼睛一闪，对着程母耳语了几句，后者瞪大眼睛，那怎么行呢？！

　　　　程母连忙摇头，“言老爷子见过美莲，他会认出来的。”

　　　　“扣扣。”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林琼华看到有个男的走过来，抬手敲了两下房门，程母吓了一跳，等她看清楚不远处的人影，魂都要飞了。

　　　　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地起身，看着眼前穿着军装的男子，“言……言首长，您怎么过来了。”

　　　　“我好像听见了争吵声，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程母往前站了站，意欲将林琼华挡住，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男人往林琼华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再看到程母的眼睛也红红的，似乎明白了什么，“程小姐是不是不想结婚？”

　　　　来人逆着光，林琼华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只觉得声音好听得紧，没等她再看，程母就拧了她一下。

　　　　林琼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这是叫自己赶紧滚。

　　　　正好她也不想留在这里受气，林琼华正打算迈开腿的时候，却不小心踩到了过长的裙子，毫无防备地摔了下去。

　912、将错就错

　　　　当时她脑子一空，以为自己绝对会摔个大马趴。

　　　　可下一秒，一条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林琼华这才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到一张极近的俊脸。

　　　　以她有限的交际圈，林琼华觉得程建雄长得已经够好看了，但是这个人身上混杂着很多气息，俊朗，阳光，凌厉，又有一丝温暖。

　　　　林琼华被人扶起来，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塞到她的怀里，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这是她第一次闻到玫瑰花的味道，真的好香。

　　　　“既然收了花，就代表答应我的求婚。”身穿军装的男人翘起嘴角，用手臂勾住她的膝弯，将林琼华横抱起来，“人我就带走了。”

　　　　说完，他冲着怀里的小姑娘一笑，迈着长腿走了出去，程建雄连忙追上。

　　　　“慢着，我……”

　　　　“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对你妹妹的。”

　　　　男人撂下一句话，果断地抱着林琼华出门，这时候林琼华才意识到他搞错了，越过男人的肩膀去看程建雄，对方跑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就停在那，任由男人把她抱走。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舍，男人停住脚步，微微挑眉，“这么不想嫁？”

　　　　“我不是……”

　　　　“不是就好，戒指在你手里，你就是我的人。”

　　　　林琼华低下头，才看到自己的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着一只戒指，伸手拔了拔，居然还拔不下来，她着急地看着对方，“你搞错了，我不是……”

　　　　“妹妹！”程建雄突然小跑过来，两只手掌抓着林琼华的手，深深地望着她，“好妹妹，你不要害怕，我知道这个婚结得很突然，但你要相信大哥，大哥是不会害你的。”

　　　　林琼华的手被他捏得生疼，却也能听出程建雄的意思，他这是要将错就错……可早晚会被人拆穿的。

　　　　男人玩味地勾起嘴角，“大舅子似乎很不放心我？”

　　　　程建雄回过神，干笑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和我妈都很舍不得我妹妹，她胆子小，你记得别太强迫她……好好照顾我妹。”

　　　　男人轻轻一笑，掂了掂林琼华的身子，继续往外走，身后的鞭炮声响成一片，将林琼华细细的话语淹没在空气中。

　　　　“你都十六了，怎么看起来这么小，像个小孩子。”快到车子边的时候，男人好似不屑地说了一句，眼里却染着清晰的笑意。

　　　　当时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对方身上还穿着薄薄的衣服，林琼华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颤动。

　　　　这是她第一次跟男生这么亲密，林琼华的脸羞得通红，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能埋着下巴，任凭对方将她抱上车。

　　　　“我很后悔，当时犹豫了那么一下。”多年以后，林琼华经常在想，如果她那时候没有发呆，没有害怕，而是直接把真相说出来，后面的许多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如果故事可以在这里戛然而止，似乎也算个美满的结局，但岑末知道没那么简单，她追问道，“你就这么跟他结婚了？”

　913、禽兽不如

　　　　那天林琼华被人敲晕之后，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从一个世界，突然跌入另一个世界。

　　　　林琼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的婚，她半梦半醒，浑浑噩噩就被送进了洞房。

　　　　她坐在贴了大喜字的房间里，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裳，还有手里的戒指，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使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说话都结巴了。

　　　　程母和程建雄都没有阻止，是要她顺从的意思吗？

　　　　正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新郎官已经推开门进来，他喝了酒，领口微微松开，迈着笔直的步伐朝着她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林琼华身边。

　　　　林琼华吓得就要起来，对方快速抓着她的手腕，沉声道，“去哪？”

　　　　“……”

　　　　“你很怕我吗？”

　　　　林琼华悄悄看了他一眼，其实长得并不可怕，但是她觉得自己不该跟一个大男人独自待在一间屋子里，下意思地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