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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涵跟着她，按着医生的要求做了一堆检查，等医生看完检查结果之后，却是告知她们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至于原因，院长妈妈听了半天，才算明白医生的意思。宁涵小时候身子吃了亏，后来又没有好好的保养，加上子宫壁比别人薄，所以，也许把这个孩子打掉之后，她以后再也没法生养了。
　　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不仅仅让院长妈妈半天回不了神，也让一直就浑浑噩噩的宁涵，有了一丝反应。
　　然后，院长妈妈就带着宁涵回了老院长家。
　　“涵丫头说，这个孩子一定是老天爷给她的恩赐，所以，她一定要将这个孩子好好地生下来。”
　　明明是噩耗，可，在经历了短暂的茫然与挣扎之后，那个坚强的姑娘又回来了。
　　院长妈妈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宁涵站在她对面，轻轻地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斩钉截铁又面带微笑地做了决定。于是，那些缠绕在脑子里的想要劝解的话，院长妈妈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说什么呢？说生下了这个孩子，也许你的一生就毁了。可，看着宁涵眼里那藏不住的柔情，院长妈妈知道，这个倔强的孩子，一定不会后悔的。
　　然后，时移世易，岁月流散，老天爷就真的印证了她当初的预言。
　　看着眼前这个两眼泛红的小姑娘，院长妈妈在心里默念道：
　　“涵丫头，你看到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今天还是没有小剧场，当年的事实基本上就是这些了，明天还会补充为何苏秦和李婷会知道宁涵的事儿，以及他们带着苏绣宁去江宁的事儿。明天见！


第一百二十二章　破晓前
　　既然做出了决定，宁涵就打叠起精神来开始安排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京城那里肯定是短时间内不能回去了，不仅仅因为当时情况不明，虽然院长妈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但，实在是之前发生的事儿，不仅仅吓到了宁涵，也吓到了院长妈妈，所以，无论如何，在没有彻底确定安全之前，宁涵都是不能回京城的。
　　当然，还有原因就是，宁涵一个小姑娘未婚先孕，在乡下这里，大家都不清楚她的情况，完全可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真的回了城里，不说宁涵要住在哪里，就算院长妈妈放心地把她安排在福利院里，也是难免不了有流言蜚语的。
　　于是，宁涵就这样在乡下开始了养胎的生活。至于收入来源，除了以前打工、实习和奖学金剩下的，宁涵知道自己不能坐吃山空，更何况很快就要有个孩子降临，更是多了一项花销，所以，思前想后了半晌，宁涵决定了靠写文章投稿赚稿费来维持生计。
　　说到这里，院长妈妈从裤袋里掏出来一把钥匙，颤颤巍巍地打开了书桌下的小抽屉，然后，一本老旧的笔记本，被老人家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丫头瞧瞧，这些都是涵丫头发的。”
　　即便是过去了二十年，即便，那个孩子已经随风散去，可，每每看到笔记本里的这些被她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豆腐块时，院长妈妈还是会流露出自豪的神情。
　　只是，今天，在自豪与悲伤之外，她的神情里却多了一些献宝与紧张。
　　留了整整二十年的东西，最初的最初，不过是为了闺女感到自豪，所以，才将这些给保存了下来，然后，在那个孩子走了之后，这些东西就成了唯一的念想。而此刻，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院长妈妈有些急切地想从她的脸上看到认同与自豪，因为，这是涵丫头的孩子啊！
　　苏大掌柜接过院长妈妈递过来的笔记本，认认真真地翻看了起来，然后，那个未曾见过的叫做宁涵的女孩，在她的脑海中，就愈发地清晰了起来。
　　她有一颗细腻敏锐却又坚强倔强的心灵，她有一双灿若星辰懂得发现美的眼睛，她的手指一定是修长却不纤弱的，指腹上有着薄茧，那是她时常干些体力活所致，而就是在这样一双手下，这些或灵动、或婉约的文字，跃然入了纸间。
　　苏大掌柜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已经泛黄、更有了脆感的剪报上抚过，然后，停顿在某处，幽幽地开了口：“她没有说过那个男人的名字嘛？”
　　“丫头，你、他、”
　　院长妈妈知道，她一旦开了口，这孩子一定会追问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虽然宁涵说那个男人已经有了家室，甚至连孩子都有了，所以不能去打扰他的生活。孩子是她决定要生下来的，那么，这个孩子就是她自己的，她不会再去纠缠他。
　　可，等到孩子长大了，她不会问嘛？
　　“那就告诉她，爸爸、爸爸已经过世了。”
　　院长妈妈清清楚楚地记得宁涵当初就是这样回复她的，在她逼问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的时候。
　　所以，院长妈妈是真的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那么，她该按着宁涵的话说嘛？还是，告诉这个小姑娘，她的母亲并没有说过她的父亲到底是谁！
　　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院长妈妈都没有下定决心，然后，就听到，坐在她身侧的小姑娘转移了话题：“那我爸妈为什么会带着我去江宁呢？”
　　苏大掌柜不知道院长妈妈是不想说，还是她真的不知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答案她已经找到了。
　　更何况，摩挲着泛黄的纸张，看着文章署名那里写下的“盛绣”两个字，她又何必再问呢！
　　宁绣与盛绣，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虽然，盛这个姓氏并不少见，可，宁涵还是选择了隐瞒。
　　苏大掌柜不清楚当初宁涵是如何想的，明明在她的孩子还没有降生之前，已经给她起好了名字。可，最终，在她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却选择了带着所有的真相与秘密离开，甚至，连一丝可能引发猜疑的线索都不愿留下。
　　如果不是李婷在日记本里留下了天都茶社这个线索，如果不是为着那幅观音像，封大少查了当年的事，那么，也许，这段往事真的会随着院长妈妈的故去而彻底尘封吧！
　　这就是你所期盼的嘛，宁涵？在经历了那些可怕的事之后，还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面对那些曾经的美好与丑恶，然后，留下一封信，告诉你的女儿，不要怨恨，也不需要为你做什么，只需要好好地生活就好！
　　真是个傻姑娘啊！
　　苏大掌柜的心中再一次发出了这样的慨叹，然后，静静地听着院长妈妈继续地说了下去。
　　作为从小到大关系最好的四个人，苏秦、李婷和顾成一直都是将宁涵当亲妹妹待的。后来顾成如愿以偿进了军营，照顾宁涵的任务就落到了苏秦和李婷的身上。即便他们毕业后结婚，又去了京城的下属县任教，但还是三不五时地要来看看宁涵的。
　　出事之后，为了怕苏秦和李婷找不到她而担心，宁涵在去乡下之前，特意打电话告诉他们，电视台有工作，要出差一段日子，时间不定，等她回来会主动跟他们联系，让他们不用担心。
　　当时的打算很好，也许躲两三个月就没事了，却是没想到，宁涵竟然怀孕了，院长妈妈更是不敢让他回来了。
　　然后，苏秦和李婷就找上门来了。正如苏大掌柜所设想的一样，在去到宁涵的住处，发现她早已经搬走之后，苏秦和李婷首先想到的就是院长妈妈这里。因为福利院就是他们的家，院长就是他们的妈妈，所以，不管宁涵有没有出事，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院长妈妈。
　　只是，他们夫妻俩来了，院长妈妈却是没敢松口告诉他们。因为，宁涵叮嘱过，她已经拖累了院长妈妈，不想再拖累别人了，尤其是苏秦、李婷和顾成。
　　可，院长妈妈又怎么可能骗得了跟她最亲的孩子们呢，尤其是心细如发的李婷，于是，随手放在桌上的几张车票，就成了突破口。
　　院长妈妈怎么也没想到，她每次去宁涵那里的公交车票，竟然能让李婷发现，禁不住他们夫妻俩的再三追问，院长妈妈不得不带着他们去了宁涵那里。
　　然后，愤怒的苏秦，泪如雨下的李婷，还有笑容恬淡地摸着肚子的宁涵，就这样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从黄昏说到了深夜。
　　院长妈妈不知道他们三个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趁着做饭的档口，李婷问过她，到底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可见，就算是李婷逼问，宁涵还是没说的。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宁涵还是继续在乡下安胎，而她和苏秦夫妻俩隔三差五地会去看看她，顺便带些补品给她。大家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等到宁涵顺利地生下孩子，有些事儿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只是，平顺的日子，在宁涵怀孕快九个月的时候，再一次宣告终结。
　　那天黄昏时分，院长妈妈正要锁上福利院大门的时候，看到了挺着大肚子、拎着随身小包躲在灌木丛中的宁涵，然后，心里咯噔一声，院长妈妈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不然，宁涵不可能会从乡下跑出来，还一直躲在一边，直等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才肯现身。
　　正如她预料的，宁涵心绪不平地解释道，她在老院长家村子的村口，无意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就是之前将她从天都茶社带出来那个人的，所以，急匆匆地收拾了一些随身衣物，宁涵就离开了老院长家。
　　院长妈妈怎么也不会想到，平平静静了这么久，那个人竟然还能找过去。只是，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院长妈妈按捺住了惊惧，当机立断地打电话给了苏秦，然后，就带着宁涵赶去了他们夫妻俩所在的县里。
　　当然，为了怕那个人再找过去，苏秦是借用了学生的名义帮宁涵租的房子，等安顿好了宁涵，让她睡下之后，他们三个人就开始讨论宁涵以后要如何安置的问题。
　　如果说之前苏秦和李婷还坚持要问到那个男人的名字，上门理论的话，那么，就在刚刚，看到惊魂未定的宁涵之后，这样的坚持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宁涵想要保护的那个男人是多么的危险，危险到宁涵和孩子的生命安全随时随地地都在受着威胁。就算是他们真的找到那个男人门上，那个男人真的会承认宁涵和孩子嘛？
　　苏秦和李婷嘲讽地笑笑，很快地，他们夫妻俩就达成了一致，他们要带宁涵和孩子离开京城，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生活。
　　只是，明明所有的一切就在破晓之前，可，当时，他们三个人谁也没有预想到，那个人，却根本就等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1997年2月20日凌晨一点钟，惊惧过后终于安稳下来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宁涵，被剧烈的疼痛惊醒，然后，在第二天的破晓之前，留下了一封给她女儿的信后，就撒手人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基本事实就大概是这样的，当然，细心的朋友们会发现，院长妈妈的有些叙述是和郝仁对不上号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要后头一点才会写到。
　　非常感谢“投掷深水□□”、“苏世黎”两位童鞋灌溉的营养液，大大会继续努力的！
　　明天见！


第一百二十三章　悲凉的
　　宁涵人生的最后一年时光，就这样在院长妈妈的叙述中画上了句号。
　　虽然苏大掌柜的心中仍有许多疑问，只是，她都不准备再问院长妈妈了，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再想问，院长妈妈可能都是不知道的。毕竟就连那个男人的名字，宁涵都谁也没说过，更何况是再多的细节呢。
　　只是，有个问题，却是不得不问的。
　　“院长妈妈，您知道那个想要利用她的人的名字嘛？”
　　即便苏大掌柜清楚，这个男人应该不会是和李益一伙的，可，不管是他想要利用宁涵，还是，宁涵最后难产而终，都是跟这个男人脱不开干系的，所以，她必须要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
　　只是，苏大掌柜对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却是没想到，院长妈妈只是沉思了一会儿，就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说了句：“答应院长妈妈，如果以后真的见到那个人，就躲得远远的。”
　　对于间接害死宁涵的人，院长妈妈又怎么可能记不得的。只是，她清楚，他们的力量太过渺小，所以，为了保全自己，只能东躲西藏。
　　即便苏秦和李婷最终顺利地带着宁涵的孩子离开了京城，可，院长妈妈这么多年也是不敢轻易跟他们联系，就是怕那个男人又找上门去，会害了苏秦、李婷还有孩子们。
　　明明这些年想他们想的要命，可，就连苏秦他们可以用进修的名义来京城，院长妈妈都是不准的。
　　只是，谁能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呢！
　　如果说没有恨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院长妈妈宁愿孩子们都好好的，也不愿他们为了那些恩怨而葬送自己美好的生活，所以，她会告诉这个孩子，却并不是为了让她去报复，而是为了，让她不要因为不小心，而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不然，他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就都要白费了。
　　“好。”掩去眸中的锋锐，苏大掌柜迎上院长妈妈的目光，点了点头。
　　“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名字。涵丫头只说，那个人的司机说他家先生姓hao（四声），至于是哪个字就不知道了。”
　　院长妈妈之所以愿意说出来，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就算这个孩子想要报复，也是找不到人的，那么，不能告诉这孩子她父亲的名字，难道连那个坏人的名字也要瞒着嘛，院长妈妈做不到。
　　只是，她设想得很周到，却，苏大掌柜轻轻地敛下眼帘，嘴角愈发地紧绷了起来。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苏大掌柜起身去开了门，刚刚那位送她过来的阿姨拎着两个饭盒站在门口。
　　简简单单的一荤一素，这就是福利院里最平常的一餐饭了，就连院长妈妈也是一样。只是，用来招待客人，阿姨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苏大掌柜笑着摇摇头，陪着院长妈妈吃完了饭，一老一小就出门去了。
　　至于去哪里？看着不远处有些荒凉的土地上隆起的大大小小的土堆，苏大掌柜将滑落到肘间的布袋搭回肩上，然后搀扶着颤颤巍巍的院长妈妈继续向前了。
　　这里是距离福利院有一个多小时车程的乡下，已经不属于京城的管辖范围。苏大掌柜随着院长妈妈转了两班车，再搭着老乡的拖拉机，才终于来到了这处坟地的边缘。
　　然后，按着院长妈妈所指引的方向，一块无字碑就这样矗立在了眼前。
　　“那边是老太婆的，就想着等我去了，好守着涵丫头，这样她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这里是院长妈妈的老家，她的父母亲人都安葬在这里，她也给自己留了一块地。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用上，却是，她的闺女竟然先用上了。
　　“不过现在不怕了，有婷丫头和小秦在那头照顾她，我也就放心了！”
　　泪早在一次次地缅怀中流干了，虽然，院长妈妈的心里仍是酸涩不忍，可，干枯的手掌抚上冰凉的墓碑，却是再也没有哽咽了。
　　她能活到这个时候，能活到看着涵丫头和婷丫头的孩子长大，能活到看着涵丫头的孩子来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丫头，给你妈磕个头吧！她等这一天等了十八年了！”
　　苏大掌柜静静地将布袋里的祭品一一地摆放在墓碑前。宁涵最爱吃的水果红富士苹果、最爱吃的糕点核桃酥、最爱吃的糖果大白兔奶糖，院长妈妈带着她一样一样地买齐，还有，烧纸、元宝、香烛。
　　渐渐燃烧起来的火苗吞噬了活人对逝去者的供奉，苏大掌柜跪下，恭恭敬敬地对着墓碑的方向行了大礼。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双手合十，闭目念禅，这已经是她来到这个世上之后，为第四个人念往生咒了。
　　悲凉嘛？确实悲凉！
　　所以，宁涵，你后悔吗？在脱离了肉体，只剩灵魂于这世间游荡的时候，看着那个人父慈子孝妻贤，而，你的女儿却只能跟着养父母避居江宁的时候，你后悔吗？
　　一阵风吹来，卷起已经化为灰烬的烧纸，洋洋洒洒地向着远方而去。苏大掌柜睁开眼，隔着火苗望向无字的墓碑，眸光中涌动着难言的情绪。
　　“跟你妈好好说说话。”
　　院长妈妈看着小姑娘行过大礼，就拎起剩下的香烛向着一旁走去。年纪大了，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撑着走来，她也该跟家里的长辈们好好说说话了。
　　院长妈妈摆摆手，示意自己能行，然后，向着不远处而去了。
　　苏大掌柜收回视线，却没有开口。因为，她并不知道该跟宁涵说什么，说抱歉，抱歉她占了苏绣宁的身体，可，她已经在苏秦和李婷的牌位前抱歉过了，她相信他们一定会代她转达的。那么，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伸手将烧纸放进火堆中，就这样静默地一张又一张，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苏大掌柜停顿了片刻，将自己的随身包打开来。
　　那份鉴定书已经被她揉搓地有些不平整了，原本打算拿出这个来，让院长妈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