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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啊，我和你哥哥，都最喜欢天玺了。”沐清雨半哄半劝的说，又再次拿起梳子，一下下梳着华天玺的发尾。
　　“喜欢我的人，只剩沐姐姐一个了，哥哥他……不喜欢我了。”华天玺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落下，在睡衣下摆漫出抽象的图形。
　　“我在哥哥的公文包里……发现了这个。”


第九十一章　豪门手足
　　“我在哥哥的公文包里……发现了这个。”
　　华天玺说着，站起身来，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份A4纸打印的文件递给沐清雨。沐清雨有些疑惑的接过文件，空白的封皮仿佛昭示着这东西的不祥一般，沉重到让她无法揭开。
　　“天玺，这个，我可以看么？”
　　在得到了华天玺的肯定后，沐清雨翻开了文件的第一页。
　　“现我华天玺郑重声明，对于父亲华谦厚所遗财产中我应继承的份额，自愿放弃其继承权……”
　　只扫了一眼，沐清雨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呆呆的从协议上抬起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华天玺。这份自愿放弃遗产声明的草稿，字字句句都是白纸黑字，刺眼刺心。
　　真难想象，那个疼爱妹妹到保护过度的强迫症华天宸，那个说着为了让天玺安心屈尊和自己交往的华天宸，居然也会用这样的一纸协议，去剥削自己的妹妹。这到底是身为豪门手足的无奈，还是那个人的本性呢？
　　在沐清雨心疼的目光下，华天玺早就抽抽噎噎的哭到梨花带雨。可以想象，这个孩子在那一次被绑架的经历中，已经丧失了几乎对所有人的信任。而如今，那个曾经奋不顾身的营救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的哥哥，也变成了那些虚伪的大人，遗产与协议这些生硬的东西，隔开了兄妹的情分，也瓦解了她对社会的最后一丝信任。
　　所以，她才会从满是陌生人的校园中逃出来，在大街上毫无目的的游荡。但不熟悉的街道，时时刻刻都让她心惊，终于，耗尽了全部体力与精神力的华天玺，蜷缩在街角不再动弹。如果不是沐清雨碰巧路过，不知道这个受伤的孩子，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者说，哪怕遇到了沐清雨，如果华天玺的心中，对这位一直和哥哥捆绑在一起的沐姐姐也失去了信任的话，恐怕现在少女也已经遭遇不测了吧。
　　心中充满着后怕的沐清雨，紧紧将华天玺抱在了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即使面对小孩子最喜欢的披萨外卖，华天玺也完全没有胃口，礼貌的吃了几口就摇着头不再继续。沐清雨也不勉强，安排她在自己的床上躺着，体贴的为她拿来了眼罩和耳塞：“一会沈玥姐姐回来可能会有动静，你要不要戴上这些睡？”
　　“没关系……”华天玺轻轻摇了摇头。“沐姐姐，我哥哥会到你这里找我吧？”
　　“嗯，他一定会的，之前为了你的事，他可没少跟我发脾气。”沐清雨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但是，我会先和他谈话，确定他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再让他和你见面的。”
　　“沐姐姐……”华天玺眼圈里泪珠转了又转，最后还是没有落下来，反而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人真好，难怪就连我哥哥都会喜欢你。”
　　“乖，别多想了……”沐清雨为华天玺按了按空调被的被角，实在无法将契约的事情，以及如今和华天宸的实际关系说出口。
　　哄睡了华天玺，沐清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突然很想沧桑的点上一支烟，喟叹一下自己捡回来的这个活祖宗。且不说这豪门继承权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参与的级别，就连华天宸质问自己多事要如何回复，她都完全没有主意。
　　但是，无论看到华天玺在路边无助的颤抖的样子，还是想起那份冷眼冷心的继承权协议，沐清雨都觉得，哪怕仅仅是几句劝解，也要传达到华天宸那里，才敢将少女交给他。
　　即使什么都无力改变，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但，就算下了这样或者那样的决心，当沐清雨看到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华天宸的名字时，还是十分没有底气去接。
　　电话就那样一遍一遍执着的响着，可以想见，电话那头的华天宸，愈发笃定妹妹华天玺就在自己这里，按捺着焦躁反复拨号的样子。终于，沐清雨在电话铃声将华天玺吵醒之前，鼓足勇气伸出手，想要一把接起电话，却失手将电话掉在了地板上。
　　“沐清雨你没事吧……”好不容易捡起电话，就听到华天宸在听筒那头带着叹息声说。
　　“我没事……哈哈，手有点滑……”沐清雨有些尴尬的说。“那个，华总有什么事么？”
　　“明知故问。”华天宸又叹了一口气。“别小看华茂的信息网……我都知道了，天玺在你那还好吧？”
　　一时间，沐清雨不知道是该回答“她没有来过这里”还是“她还好，已经睡了”，谈话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几秒钟后，还是华天宸再次开口了：“她已经把那个东西给你看过了？”
　　“嗯，我看到了。”沐清雨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率的承认了。
　　“哈哈哈，沐清雨……”华天宸发出一串无奈的笑声。“真有你的，真有你的。天玺患了那么多年的恐怖症，居然对你这么信任。也难怪，你看了那种东西，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吧？”
　　“没有，我只是……”不知为何，华天宸的叹息和苦笑，都牵动着沐清雨心中的某种情绪。即使已经向华天玺保证，自己一定会保护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些向华天宸的方向偏移了。
　　“天玺她睡了吧？能出来见见么？”沉默良久，华天宸沙哑的说出口。“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嗯。”沐清雨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将睡着的华天玺托付给匆匆赶回来的沈玥，沐清雨打上一辆出租车，赶往约定的地点。华天宸似乎不想这次谈话被人偷听，选在了空旷的入海口观景台。这里是凤凰市情侣们的约会圣地，四面环海，天风浩荡。热恋中的情侣们，可以两两凑在一起说着知心的悄悄话，但若是隔开一点距离，话语就立刻会被海风吹散在空中，连细碎的语丝也捕捉不到。
　　不得不说，在意的男士主动在这里约见，沐清雨还是有些耳热心跳的。的确，女子深夜打车匆匆赶往观景台，大概就是要度过一个甜蜜的夜晚的前奏了。一路上，司机师傅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暧昧和不可言说。沐清雨心里沉沉的满是心事，倒也懒得解释。
　　一路无话，当看到华天宸身着高尔夫衫和休闲裤，在观景台下等着她时，沐清雨的心还是不争气的乱跳了几下。华天宸见她衣衫单薄，转身从车里拿出一件薄外套为她披上：“上面冷，多穿一件。”
　　沐清雨刚想开口道谢，却发现被披到身上的，是一件女款的小披肩，还是今年最新的款式，不由得略微气闷。华天宸敏锐的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不由得失笑：“沐副总这是嫌弃呢？还是嫌弃呢？还是……”
　　“才没嫌弃啦你不要自我意识过剩……”沐清雨本能的反驳，却被华天宸的下半句话堵住了嘴。
　　“……还是说，是在吃醋呢？”
　　沐清雨惊愕抬头，正对上华天宸坏笑的脸，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只好紧了紧披肩，指着观景台说：“你不是有事要说吗？咱们赶紧上去吧，我还等着回家吃夜宵呢。”
　　“夜宵？是谁说要年后减肥的啊？”华天宸一边打趣，一边将观景台的门票递给沐清雨。
　　“还不是你妹妹剩的晚饭！”沐清雨接过门票，没好气的说。
　　“终于承认天玺在你那了啊……”华天宸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么护着她，也难怪她已经谁都不想见，连路德的电话都不接，却还能去找你。”
　　“也不是她来找我的……”既然话都说开，沐清雨也不想隐瞒，就一五一十的将路遇华天玺，到她把声明给自己看的过程，向华天宸和盘托出。华天宸倒也并不意外，除了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专注的听着之外，没有再插嘴打断沐清雨的叙述。
　　“所以，就是这样，然后，你电话就打来了。”沐清雨结束了回忆时，观景台已经爬到了顶端。这里空间狭小，只有寥寥数对情侣，迎着海风摆出这样或那样的自拍姿势。华天宸略略好笑的看着一对模仿泰坦尼克经典姿势的情侣，站在后面的男生努力伸长胳膊，将手机伸到二人面前的样子，在沐清雨耳边问：“咱们也来一张？”
　　“去你的没正形，手机掉下去就好玩了。”沐清雨白了华天宸一眼，转身趴在栏杆上。“说真的，你们家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但是让那么小的孩子签这种东西，她的病才刚刚好……”
　　“怎么？觉得太残忍了？”华天宸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扶住沐清雨身边的栏杆。“如果我说，这份协议要不是我一直压在手里，在她五岁劫后余生那年就早该拿给她签了，你相信吗？”
　　说着这段话的华天宸，再也没有身为少董的跋扈，甚至连挺拔的身姿，都在海风的吹拂下，显得单薄瘦削。沐清雨突然意识到，那份协议并不只伤害了华天玺一个人，面前的这个男人，也同样是将自己的妹妹，当作唯一的亲人那样爱着的。
　　而如今，他却失去了这个女孩的信任，想必心里，也一定觉得非常疲惫吧。
　　“没关系，我相信你。”不知出于怎样的一种勇气，沐清雨将手从披肩中抽出，放在了华天宸的手臂上。


第九十二章　都是海风惹的祸
　　“没关系，我相信你。”沐清雨将手从披肩中抽出，放在了华天宸的手臂上。华天宸的手臂很冷，肌肉都僵在一起，触碰上去，仿佛是没有生命的人偶一般。
　　感受到了沐清雨的抚触，华天宸转过头来，凄凉的一笑，伸手想将她的手拿开。
　　“说什么相信啊，你刚刚看到这个披肩，还不是脸色一变。大家都喜欢相信事情另有隐情，这是人类的本性啊。”
　　“是的，我不否认这一点，因为这是成熟的人必备的素质。”沐清雨沉稳的说，并没有拿开自己的手。“但是，聪明的人，会选择多想一想。隐情之中，是否还有反转的隐情。比如，这条披肩是穿过的，又是这样柔软的材质，想来是天玺在你车上睡着的时候，你用来将她从头到脚裹住的吧。”
　　华天宸的眼神里似乎有波纹一圈一圈的漾开，最终还是将手覆盖在沐清雨的手背上，不再挣扎。对着海风和夜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沐清雨，想不到你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情，还能这样想。”
　　“因为我就是又成熟又聪明的人啊。”沐清雨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只好开了个玩笑，想将话题带过去。
　　“不，就我的观察，你离成熟还差得远，智商也完全达不到天才线的水平……”华天宸坏笑着，凑过来在沐清雨的耳边轻轻的说。在沐清雨恼怒的拍打他之前，又赶忙补充道：“但是，因为你是一个完全没有危机感的人，所以一切事情，在你的眼里，都有它光明的一面吧。”
　　“这是因为我乐观啊。”沐清雨扁了扁嘴，十分不服气的说。“我爸爸从小就教育我说，当你身处阴影中时，只需要坚持和等待，光明一定会到来的。因为，太阳从来不在同一个角度照耀这个世界啊。”
　　“我可以说这是庶民的乐观吗？”华天宸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一声。“有些人，可是从生下来，就注定一辈子要活在暗夜里的呢。”
　　“但是夜晚也是因为，太阳在照耀地球的背面才会有的啊。”沐清雨完全没有恼怒或争辩的样子，扬起的脸甚至看上去有几分天真。“只要耐心的等待，天一定是会亮的。如果你的天空没有亮起来，那只能说明，你在追逐着暗夜奔跑罢了。”
　　“你的意思是，拒绝阳光的，反而是我们吗？”华天宸定定的看着沐清雨，神情十分复杂。
　　“我……也没有那么说啦……”沐清雨眼光有些躲闪。“只是说，看问题乐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啊……”
　　“你知道吗？”华天宸将眼光从沐清雨脸上收回来，眺望着远方黑沉沉的海面，说：“从小，我爸爸就跟我说，凡是阳光照到的地方，一定会拖出阴影。你则是第一个告诉我，只要耐心等待，阴影也可以被照亮的人……”
　　沐清雨看着面前的男人，露出了少有的脆弱神色。夜风吹着他的衬衫猎猎招摇，仿佛他这样单薄，随时都会从眼前消失一般，忽然心痛的说不出话来。到底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让这璧人似的一对兄妹，变成了现在这样小心翼翼不敢相信任何人的模样，她不敢细想。但这两个人，却都对她这个完全无关的人敞开心扉，选择在最无助时对她依赖有加，则让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隐隐的揪了起来。
　　“沐清雨，我可以相信你吧？”华天宸忽然双手扶住沐清雨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底。眼光里有异样的火苗在跳跃，灼的沐清雨几乎要别开视线。“即使是像我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也是可以等到阳光的吧？”
　　沐清雨不知道说什么来回应面前这个男人忽然强烈起来的期待，只能重重的点头：“嗯。”
　　“如果你骗我呢？”华天宸忽然恢复了几分霸道，又好像孩子气一般的问道。眼神中的光芒骤然黯淡，似乎对这个世界，承载了太多的不信任，已经无法相信最简单的幸福一般。
　　“如果我骗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在黑暗中，等待不存在的黎明吧。”沐清雨也直视着面前的男人，十分坚定的说道。
　　华天宸突然上前一步，紧紧的将沐清雨抱在了怀里。
　　宽厚、柔软，带有着人的温度和心跳的律动，这就是男人的胸膛和臂弯吗？
　　沐清雨愣了数秒，才明白自己的处境。然而，整个上身已经完全和华天宸僵硬的贴合在一起，连脖子都不自然的向后仰起，颈椎也正微微酸痛的抗议着这别扭的姿势。
　　“华……华天宸？”沐清雨结结巴巴的开口，一呼吸，胸腔里便充溢着华天宸身上的气息，冰冷的海水的味道和暖暖的皮革香氛混合在一起，带来了十分奇特的感受。仿佛一只小兔子在自己的心中，慢慢的竖起了耳朵，左顾右盼，随时都要从自己的胸中跳出来一般。
　　“别动，一下就好。”华天宸的声音闷闷的，手臂也耍赖般的更紧了些，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害怕再次变成孤单的一个人，紧紧拉住好心路人的手那般。亲近中带着疏离，却因此而愈发依赖。
　　华天宸的个子太高，抱住沐清雨的姿势就有些别扭。沐清雨清清楚楚的听出他呼吸的不畅，然而抱着自己的手臂，却迟迟没有放开。仿佛这个男人正用全身的力气忍住莫名的酸楚，乃至于连身体的痛苦都忽略掉了一般。没来由的，她的心又是一软，伸手环住了华天宸的身体，将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观景台上，满满的都是缠绵的爱侣，这样的一个拥抱，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然而，沐清雨的内心，却仿佛绽开了万朵烟火。即使是在契约恋爱的进行时，他们也没有过牵手之上的举动。她从来没有想过，面前的这个优秀、坚毅、内敛的男人，会有这样忘情的一刻，而自己，则幸运的成为了他选择的那个姑娘。
　　灰姑娘第一次被王子拥住轻舞时，心情也不过如此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似乎被耳畔的海潮声催眠一般，紧紧相拥着一动不动。沐清雨的披肩一角一次又一次的被海风扬起，身体感到的寒意也越来越重。终于，“啊——啾”，一个喷嚏，打破了这和谐的场景。
　　“感冒了吗？”华天宸抬起头来，眼神和语气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只有还仍然松松环住沐清雨的双臂，告诉她刚才的一切不是做梦。
　　“没，没有。”沐清雨尴尬的吸了吸鼻子，抬眼冲华天宸一笑。心里却在暗暗诅咒这个该死的喷嚏，如果不是自己煞了风景，刚刚的魔法时间，可以再持续一会吗？
　　“是吗？”华天宸抬手帮她紧了紧披肩，又很自然的贴了一下她的额头，自言自语的说。“嗯，没有发烧就好。但是，咱们还是快点下去吧。”
　　下楼梯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观景台上的照明并不很好，拐角处有大片大片的阴暗。沐清雨想起刚刚讨论“光明”和“阴影”的话题，不由得脸上也烧了起来。华天宸却不在意似的，拉着她的手穿过黑暗，每一步都稳稳的落在水泥台阶上。
　　果然，这个男人已经习惯了如何和黑暗相处，刚刚的一瞬只是突来的脆弱吧。沐清雨有些气馁的想着。等下到地面，这个人就会完全恢复正常，而自己也会变回生疏的同事，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
　　坐进车里，开大暖气，华天宸抬手从后排变魔术似的拿出一瓶奶茶：“要不要喝？天玺很喜欢这个的，车里家里到处都是。”
　　沐清雨接过被绅士的拧开盖子的奶茶，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刚刚那句话里的解释，微微一笑喝了一口。奶茶是常温的，但入口甜腻柔和，让她觉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