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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起，华天宸就对沐清雨保持一种礼貌的冷淡。无论在华馨偶遇，还是她特意打去电话，华天宸都是那副冷冷的态度，让她实在找不出缺口来询问。这样若有若无的一道心墙，比起刚入职时，他对自己孩子气的刁难与苛责更加难过，让她在华馨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
　　但好在，还有工作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秘书处常务副经理的职位被柯茹沁占据三个季度，许多事务的头绪早已经乱成一团难以理清，而现在柯茹沁停职在家，丝毫没有回来交接工作的意思，沐清雨当然也不会傻到厚着脸皮上门讨没趣。可是，在现在连助理都没有的情况下，那些堆积如山的烂摊子，仅凭她一人之力推上正轨，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小沐，最近压力比较大？”黄葳瑞看着沐清雨挂在眼下的黑眼圈，语气里全是同情和担忧。“要是对工作不太习惯，将以前的助理叫回来帮你，也是可以的。”
　　“没事没事，多谢黄总关心。”沐清雨本来就已经头疼的要死，想起顾乘风那副死德性，立刻坚决的婉拒了黄葳瑞的提议。“我一个人还忙的过来，没关系的。”
　　“但是，正式的股东会议就在这周召开，新的工作量压下来，会很恐怖的哟。”黄葳瑞善意的提醒着。“要不然，你再找一个助理帮你，也是可以的。”
　　在这兵荒马乱之中，还有一件简直算是小事的状况。
　　沐爸爸沐妈妈见沐清雨“被贬”以后，不仅“衣锦回朝”出任经理，还薪资翻番，正式跻身金领阶级。虽然不能大摆宴席庆贺，也在街坊邻居里得瑟了个遍。结果，就被某位芳邻的一句“那你家闺女还让男人车接车送？”刺激到了某根神经，周末跑到车展硬是弄回一辆白色凯美瑞，还偷偷给沐清雨报了名，要她赶快考上驾照，给他们老两口长脸。
　　沐清雨就这样，在周末顶着五月底已经开始毒辣的太阳，傻乎乎的和一群大学生、大爷大妈和看上去就像二奶的入时女子一起坐大巴车跑到郊区。几小时几小时的等待之后，才能轮到她开四十分钟。
　　“哎，还是凤凰市好，买车上牌一条龙，要是帝都啊，全家齐上阵也摇不到一个号……”等待闲聊时，沐清雨经常听到周围的人这样说。
　　此时此刻，已经被大太阳晒的迷迷糊糊的脑袋里，反而开始羡慕起帝都的人民来。至少如果在那里，自己会有一个悠闲的缓冲期，享受刚刚成为管理人士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灰头土脸和陌生人挤在一起，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直路上战战兢兢的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小轿车。
　　“喂！刚说的又忘了！停车踩离合！踩离合！”稍一走神，脚下的动作又搞错了，教练的骂声立刻从副驾驶传来，狠狠的将沐清雨已经低落无比的心情，又再次挫伤了一下。
　　还没等她喘过气来，黄葳瑞替她物色的新助理，就已经等着她的面试了。周一早晨，她单方面通知沐清雨，稍后面试后，就毫无预兆的将三个年轻的女孩带进沐清雨的办公室，将三份简历往沐清雨桌上一放，公式化的说了句：“小沐你决定以后，电话通知一下人事处就好。”便走了出去。
　　沐清雨虽然心里有些不悦，但也隐约知道，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对自己这几天工作状态不佳的不满的一种表达。对于局促的站着的同龄女孩们，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同情，不过就在几个月前，自己大概也是这样满脸青涩、紧张不安、任人挑选的状态吧。
　　职场，就是这样瞬息万变的地方呢。如今的沐清雨，再也说不出“在泥泞的地方开出花儿”那样天真的话，这是否代表着，她已经和这个泥泞的地方，变成了相同的颜色呢？
　　“别这么站着啊……”看着几位女孩因为自己的脸色开始愈发手足无措，沐清雨不由得换上了亲切的神情朝她们说：“轻松点，要不要喝点什么？”
　　“呃……”面对年轻的经理突如其来的好意，三人反而更为不安起来，还是其中一位身材娇小的姑娘最先反应过来，说：“您才是老板呀，您要喝点什么，我们准备才是。”
　　旁边另一位衣着朴素的姑娘立刻附和，并且立即装模作样的开始在屋里寻找茶具。沐清雨轻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她们坐到沙发上，从饮水机里给她们各倒了一纸杯清水。
　　“经理您太客气了，怎么敢让您给我们倒茶水呢！”娇小的姑娘起身双手接过茶杯，立刻脆生生的应道，让沐清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着三个人的面，沐清雨也不好意思哗啦哗啦的翻看简历，但只是匆匆的一瞥她就发现，这三人全部都是应届毕业，在校成绩也还算优秀。想来因为秘书处最近的兵荒马乱，今年的新人一上来就送到她这里过目了。
　　“好吧，既然是面试，那我就问你们几个问题好了……”简单的看完简历，沐清雨沉吟了一下开口。“你们觉得咱们华馨的秘书处，是一个什么样的单位呢？”
　　“协助处理华馨的日常事务，协调各部门的关系，促进各项工作的顺利开展！”娇小的姑娘迅速抢先答道，还得意的看了两位同伴一眼。
　　见另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沐清雨心里微微好笑。“那，你们俩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一下？”
　　“秘书处的岗位职责，就是做好各类材料的收发转递、做好公司内外来访人员的接待、负责保管和正确使用公司印鉴、及时准确的传达通知事项和会议安排、负责记录各级行政会议并起草文件。最重要的是，要准确无误地完成公司领导交办的事宜，并将完成情况及时汇报。”衣着朴素的姑娘略略一想，便流畅的答道。
　　沐清雨离开校园时间不久，十分清晰的记得，这是当年教科书中一字不差的原话。显然，这两位姑娘虽然成绩十分突出，但对于华馨的面试，却缺乏独特的应变才能。她在心中略略叹了一口气，看向第三位姑娘。
　　“我觉得，华馨秘书处的两位领导都很年轻，所以，这一定是个有活力的部门！”刚刚一直沉默的第三位姑娘，突然语出惊人。“而同样年轻的我一旦加入，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融入这个部门，减轻您的负担的。”
　　尽管想在面试结束之前最大限度的掩饰住自己的好恶判断，沐清雨听到这个回答，唇角还是微微的扬了起来。
　　仿佛，透过九个月回转堆叠的时光，看见了当年那个青涩快乐，充满干劲的自己一样。


第八十六章　新助理与老朋友
　　沐清雨刚刚挂断内线电话，就看到了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同事们。
　　“沐副选了谁？”由于沐清雨年轻又没有架子，一周下来，同事们对她的称呼也从恭恭敬敬的“沐副总”、“沐经理”变成了亲切又带点戏谑的“沐副”。见沐清雨发现了他们的偷看，几位同事也不尴尬，反而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我们可都开了赌局，押您今天选谁呢。”
　　“是不是那个个子小小的姑娘？刚刚黄总带她进来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那叫一个会来事……”一位年轻的女同事抢先发问。
　　“另外那个也不错啊，衣服穿的虽然普通了一点，但看着就是很上进的孩子。”另一位稍微年长的男秘书推了推眼镜，十分肯定的说。
　　说话之间，沐清雨的办公桌前就聚集了一堆同事，七嘴八舌的问着关于新任副总经理助理人选的问题。摆脱了柯茹沁和顾乘风带来的双重低气压，大家显然对新领导班子的成员的具体人选敲定十分关心。
　　“好了好了，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具体的决定还要报批呢。”沐清雨在众人的围观下，压力微微有些大。
　　“怎么可以不说！我都押了一天工资进去呢……”虽然嘟嘟囔囔的表示不满，同事们还是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副总经理办公室，反正助理的人选迟早会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也只是和这位毫无威严可言的新副总逗逗乐子罢了。
　　沐清雨目送众人离开，轻叹了一口气，拿起刚刚第三位姑娘的简历，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位叫刘珊珊的姑娘也毕业于凤凰市金融学院，大概和自己一样，是同级数千人中的佼佼者吧。沐清雨看着她图文并茂的简历，微微感慨的想，难怪一听到她的答案，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呢。
　　“那个……我可以进来吗？”正在想着，沐清雨听到门口传来怯怯的说话声。抬头一看，是刘珊珊完成了去人事处报到的过程，脸上还带着疾走后的红晕，正迷茫又带点无辜的看着自己。
　　“可以啊，快进来。”沐清雨略抬了抬手，示意她在刚刚的沙发上落座。刘珊珊非常细心的将办公室的门轻轻关好，才走到沙发前落座，这个细节也让沐清雨同样赞赏不已。
　　“您……是沐学姐吗？”刘珊珊的眼光在沐清雨身上打量了数遍，犹犹豫豫的开口。“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您，想不到来到华馨，您还是我的上司……”
　　“是吗？”沐清雨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却抱歉的发现，自己对这位学妹实在没有任何的印象，只好说了一句场面话。“在华馨，一切努力都是会有回报的。”
　　“学姐一定不记得我吧，那也没关系啊，我还记得学姐作为毕业生代表时的演讲，真的整个人都发光呢……”刘珊珊打开了话匣子，顿时压抑不住对沐清雨的崇拜之情，沐清雨微微头痛的看着她，心想，早知道刚刚多问她几个问题了。
　　“那个……刘珊珊，对吧？”虽然不忍心，但沐清雨还是决定先打断她滔滔不绝的叙述。“你不用先入职吗？”
　　“黄总经理说，等下班后，加班给我补规章这些基本内容，最近我先协助您处理日常事务，做的好的话，直接入职……”刘珊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所以，我就来这里报到了，您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沐清雨微微一愣，随即感谢起黄葳瑞的体贴来。显然，最近自己工作的困难她也看在眼中，所以才会这样打破规定，甚至主动加班来帮自己度过困境。不仅如此，她还担心老员工会给自己压力，特意选了面试合格的应届毕业生来帮助自己，考虑的不能说不细致了。
　　这样大姐姐般的上司，真的会是背后收购华兰资料，甚至无情的指使弃卒投毒的那个人吗？沐清雨晃了晃脑袋，将不必要的思绪赶出去。
　　“那，你就帮我整理一下资料柜吧。”看了看被柯茹沁塞的一团乱的会议资料，沐清雨迅速的给刘珊珊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虽然每季度的股东大会，给华馨的注资额度都十分可观，但这一周，秘书处的工作重点，还是不可避免的向股东大会偏移过去。刘珊珊虽然只是一名新人，但她的加入无疑将沐清雨和黄葳瑞从简单的机械重复工作中解放了出来，极大的加快了秘书处的效率，让这个兵荒马乱的阶段，终于有惊无险的平稳度过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刘珊珊的入职评定表上，沐清雨毫不犹豫的写上了全优的评语。她就这样正式的成为了自己的助理，那些没猜中结果的同事，也愿赌服输的请了其他人一顿火锅。
　　这顿饭原本也有沐清雨的份儿，但那天碰巧是学车的日子，也就只能遗憾的缺席了。但第二天一早，昨晚去过火锅城的同事们，就带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那个，沐副，昨晚……顾助理回来了……”欲言又止了好久，同事们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口。“他说，副总经理助理是他，还当场把刘珊珊骂哭了……”
　　沐清雨微微一愣，看向今天的考勤系统。果然，刘珊珊并没有来打卡，人事处的附言，是她请了紧急事假，宁可被看作缺勤，也不愿前来上班了。可想而知，顾乘风昨晚说了多重的话。
　　正在想着，秘书处的大门就被大力推开了。
　　虽然是六月，顾乘风却穿着黑色的衬衫和深灰的休闲裤，微长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举手的动作不经意露出腕间闪亮的表盘，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他盛气凌人的环视了一下聚在沐清雨身边的同事，办公室里顿时噤若寒蝉。
　　沐清雨呆愣愣的看着同事们反常的表现，模模糊糊的明白了，在自己不在的三个月里，柯茹沁和顾乘风是怎样的秘书处作威作福的。看着神情和做派都十分陌生的顾乘风，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没来由的怒火。
　　顾乘风看向沐清雨的眼神也略带不善。原本以为，虽然柯茹沁离职在家，自己好赖还是助理，并没有一起被扫地出门。甚至，他还做过和沐清雨朝夕相处，最终和好如初的清梦。没有想到的是，等自己完成“任务”回到华馨，听说的却是助理已经另有其人，秘书处还集体聚餐庆祝的消息。
　　“顾乘风，你来这里干什么，华馨关于自动离职的规定，难道你忘了么？”眼看顾乘风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沐清雨深吸一口气，气势十足的开口。
　　“辞职未准、违约出走、不辞而别、自动跳槽，我不觉得我犯了以上的哪一条。”顾乘风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当即语气凌厉的反驳回去。“我之所以不在这里上班，是因为我的上级交给了我更重要的任务，而且，说到自动离职……”他不怀好意的环视了一下室内，将目光定格在沐清雨身上。“似乎沐经理之前，也做过不辞而别的事情吧？怎么没有离职，反而加薪了呢？”
　　“顾乘风，你不要无理取闹！”沐清雨心知顾乘风对自己被掳走的事情一清二楚，不由得微微无奈。“秘书处的人事任免，还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啧啧，有了新助理，就忘了老朋友，沐经理的无情还真是一如既往。”顾乘风眼神微微一黯，说出的话却是更加冷酷不留情面。“亏得我还专门赶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原来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啊。”
　　“刘珊珊是很优秀的员工，希望你以后不要找她的麻烦，至于你的去留，要报批人事处决定。”沐清雨忽略掉顾乘风语气里酸溜溜的情绪，言简意赅的结束了这场对峙。“顾助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还请不要干扰我们的正常工作。”
　　“呵呵。”顾乘风的表情变了几变，终于几乎崩溃似的，说出了自暴自弃的话。“沐清雨，你真当我稀罕在你手底下做事么？我背后的老板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按死你！”
　　“是吗？”沐清雨心头微微一跳，几个月来盘旋在脑海中散不开的谜团，似乎露出了一根线头。但她仍然表现出一副没有领会到顾乘风话语里的破绽的样子，挑衅般的说道：“我也是华总和楚董共同钦点的，许久没来上班，这都不知道了么？”
　　“华天宸？楚玉祥？”顾乘风露出轻蔑的神色，干笑了几声。“沐清雨啊沐清雨，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想要你命的人，已经把网织到你的办公室门口了！”
　　“是吗？我倒觉得这是你在吓唬人罢了。”沐清雨隐约觉得，顾乘风的恼怒和威胁中，隐隐包含着关切的成分。她压下心中各种异样的感觉，平静的下了逐客令：“好了，顾助理还是去别处逛逛吧，这边真的很忙，恕不奉陪了。”
　　等顾乘风离开办公室，沐清雨才发现，自己的冷汗早已经湿透了衬衫的后背。她看着与自己办公室相对的黄葳瑞的办公室，想起那句“已经把网织到你的办公室门口”，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第八十七章　月宫
　　刘珊珊并不是个有架子的人，很快就平复心情回来上班了。关于那一晚的不愉快，她没有提，沐清雨也并没有多问。虽然心中对这位黄葳瑞推荐的人选，已经有了一丝微微的疑虑，但疑人不用，刘珊珊的工作表现，还是能够让沐清雨满意的。
　　另一方面，楚玉祥也有意无意的常常来秘书处“做客”，聊的内容千奇百怪不知所云，始终仿佛试探着沐清雨的什么。
　　而华天宸，则是继续冷淡而礼貌的和她相处着，仿佛自己真的从来就只是一位高高在上的亲切少董，无论恋爱契约，还是患难之交，都只是沐清雨的一场梦罢了。
　　沐清雨越来越觉得，自己就仿佛雨林中的一只蝴蝶，在顾乘风指出脚边的那一根蛛丝之后，愈发清晰的看到那张要透明的大网，正在绕着自己铺张展开，要将自己收入其中。但是，那张网太大，又延伸进不可见的暗处，沐清雨始终无法看清它的全貌，也不能窥见那只伏在正中的蜘蛛的身影。
　　顾乘风、黄葳瑞、楚玉祥、华天宸，是这张网的一环，还是同样笼罩在这张网之下呢？沐清雨想着这些事情，觉得已经沉重不堪的工作压力，又生生重了几分。
　　“我说沐大小姐，自打我的咖啡馆开业，你就没有来过一次啊。”难得一个不用学车的周末，长发已经留到披肩的沈玥，突然这样对沐清雨说。“咱们不是过年就说好每月狂欢一次么，一转眼这都夏天了。”
　　是啊，已经是盛夏了，凤凰市的大街上，已经满布着沿海炽烈而又明亮的日光。姑娘们露出大块大块雪白的肌肤，戴着墨镜打着伞，张扬的走在街上。一切看上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