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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清雨被他看的有些发毛，结结巴巴的补充：“我不是说……沈玥那边警报解除……然后也没有人监视我……就……就要继续契约的意思……我，我只是说私下场合……明明还算是朋友……”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到最后索性红了脸，绞扭着桌布低下头去。
　　“哈哈哈哈哈哈……”华天宸突然爆出一串笑声，在沐清雨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注视下，笑到弯下身子。“沐清雨啊沐清雨，你果然……哈哈哈……”
　　沐清雨十分恼怒的将怀里的抱枕扔向他欠揍的笑脸，华天宸轻轻巧巧接住抱枕，继续放肆的笑着。
　　直到沐清雨跑回客房，反锁上门，将烧的滚烫的身子贴住门板冷静下来时，刚好听到华天宸的笑声一路远去，然后被别墅大门的关门声夹断，戛然而止。
　　当全部的报表都打印整理好，用于汇报的配套PPT也完成时，已经到了将近年关的时节了。
　　这期间，华天宸来过一次，带来了何老大已经将钻井平台上的建筑炸毁推入海中，并秘密潜逃到金三角的消息。而沈玥的咖啡馆，也已经基本装修完毕，只待择日开业了。
　　另一边的华馨商行秘书处，则由于柯茹沁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顾乘风身上，而显得格外有工作效率，沐清雨缺勤所带来的工作压力，很快得到了缓解，也只等她的回归了。
　　凤凰市冬日铁灰的天空，难得打开了一丝晴朗的缝隙。沐清雨呼吸着窗外清新的空气，突然对这个生活了半月有余的别墅，产生了微微的不舍。
　　笔记本电脑、整理好的文件、穿过的衣物被一一收进了华天宸准备的行李箱内，剩下的杂物，将在一天之内被训练有素的钟点工清理一空，自己在这里居住过的痕迹，将彻底的遭到消除，不复存在。
　　拎着箱子离开的一刹那，沐清雨突然想。
　　自己在那个人心里的位置，是不是也这样被清空了呢？
　　回到公寓，沐清雨终于拿到了那天遗落在华厦西餐厅的手机，和沐爸爸沐妈妈通了电话。沐家二老虽然对她这么长时间不和家里联系颇有点生气，但事实看来并没有十分牵挂担忧，在年前忙碌的气氛中，匆匆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看样子，华天宸的公关活动做的很好，沐清雨心口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这之后，她又给黄葳瑞打了电话，询问近期的工作进度。也许是柯茹沁许久没有闹事，黄总难得的心情很好，特别允许沐清雨带薪休假到春节以后，顺便提醒她不要忘记将那份刁钻的报表做好，务必要让柯茹沁不再找茬才好。
　　于是，沐清雨春节前剩余的这几天，被意外的空了下来。
　　沈玥去采购咖啡馆里摆放的小物了，沐清雨坐在突然变得陌生了的小公寓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
　　在屋子里步伐匆匆的转了几圈后，沐清雨还是老老实实的打开电脑，审视着年后要接受柯茹沁挑刺的报表。这位大小姐好不容易安分一点，自己还是不要触她的逆鳞为妙。
　　通览报表，沐清雨发现，华馨商行的运作轨迹，看似新锐突进，事实上是十分稳妥保守的。无论业绩数据，还是专柜设置，都紧密贴合市场动向螺旋形发展，较少有多余的生猛改革。
　　沐清雨看着看着忽然想到，如果将这些数据做成柱状图，也许会使自己的汇报更具说服力。由于数据庞大，软件自动生成柱状图需要一定的时间，沐清雨一边让电脑自己运作着，一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等她转身回来，屏幕上的图片已经生成完毕，沐清雨却被图形吓了一跳，几乎没有拿稳装满水的杯子。
　　只见规律平稳的柱状图中，最后一行代表华馨商行下半年业绩的数据，呈现出不自然的虚高状况。这也就意味着，自她入职以来，华馨商行的运营就一直处于非正常的状态下。
　　沐清雨再三检查了这段有问题的数据，终于发现单独从季度数据看来，这样的分布看上去并没有大的问题。但经过进一步的审核后，就连沐清雨这样基本只具有理论知识的入职新人，也不得不承认，华馨自从去年九月以来，实实在在的陷入了十分严重的财务问题。
　　而在进一步查阅了相关支出后，沐清雨发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事实：对于这样的财务造假，身为秘书处部门经理的黄葳瑞也难逃此中干系。不仅在一些具有明显问题的报批支出上，主要的签名责任人均为黄葳瑞本人。而且在这些可疑账目方面，每月都有不同数额的经费去向不明，其中尤以九月到十一月之间较为严重。
　　在最严重的月份中，这种表面看似正常，但“不符合华茂一贯财务支出风格”的资金流出已经占据了秘书处经手的实拨经费的百分之二十以上，而十二月以后，这种不明支出虽然明显减少，但仍然存在。
　　按照沐清雨目前掌握的数据，以及她的职务权限，对于这些不明经费的支出方向实在是全无头绪。事实上，如果不是几位从业年限较高的同事将往年的数据发给她进行对比，她甚至不能发现这些报表账目的问题所在。
　　但同时，根据华馨的历年记录，下半年正常的业务往来，绝对不需要通过秘书处和财务部门经理联合签名担保的方法进行粉饰，强行损害商誉欺骗十分信赖的使用着华馨商行的报表的股东。今年的反常，以及黄葳瑞签名经手的证据，足以证明这样的财务舞弊，将资金引向了与华馨财团明面上的业务往来毫无干系的方面。
　　沐清雨想起了华天宸与何老大的交易，以及华茂财团其它一些不可言说的地下财务往来。她的后背起了细密的冷汗，一时间觉得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白晃晃的，似乎灼伤了自己的眼睛。
　　事实上，这样的报表数据，还可能揭示出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华馨商行的股东们十分精明，普通的粉饰手段对于他们而言并不奏效。更遑论像去年下半年的数据这样，仅仅图像化就漏洞百出的做法。
　　而更为合理的解释是，华馨商行作为华茂财团的重要枝叶，近年来的大笔支出很有可能都分担着其地下交易的份额。而事实上，在数年前的金融危机时期，华馨商行的整体财务政策都趋向紧缩保守，但沐清雨的确发现支出列项里，有每月固定共计十二次的可疑支出，被分配到了股东分红、公关资金及风险储备金等模糊列项。仔细推敲，这十二次资金的使用不仅属于违规行为，在具体的金额列式方面，也存在着可疑之处。
　　只是，与去年相比，做法高明一些罢了。
　　沐清雨闭上眼睛，用指尖按住紧皱的眉头，试图理清这其中的关系。假设去年下半年，作为报表数据的主要责任单位的秘书处发生了重大的问题，使得历年来华馨商行分流华茂财团的不明大项支出的传统受到了一定的阻碍，迫使黄葳瑞必须使用自己的职权强行签字受理的话。那么这个干扰项，只可能是秘书处唯一不合格的管理人——柯茹沁的入职了。
　　也正是柯茹沁的愚蠢鲁莽，才会将华馨商行，乃至整个华茂，如此巨大的秘密，暴露在一个在华茂全无根基，同时也不具备利害牵扯的新人手里。
　　沐清雨知道，每年的三月份，是华茂的董事会审核各分公司下一年预算额度并拨付经费的重要时期，而审核过后，董事将资金注入华茂财团的行为，则会带动股东的投资，是华茂财团下一年市场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沐清雨更知道，无论自己这份报表数据总汇完成的质量如何，年后一旦返回华馨，将依旧面临柯茹沁毫无道理的刁难和问责。顾乘风的入职，只是华天宸善意的缓兵之计，主动权如果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沐清雨就仍然是任由柯茹沁宰割的羔羊。
　　而能否善用这次发现，无疑就是她职场命运的转折点了。


第四十七章　节前的心事
　　沐清雨不会忘记，自己是经历了怎样的危险，花费了多大的代价，甚至承受了阿五阿六用生命换来的机遇，才重新用自己的名字，站在了凤凰市的土地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沐浴着和煦的阳光。
　　因此，沐清雨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华馨商行的秘书处职位，这是早就决定好的。
　　但是，由于得不到顾乘风，而一直像小孩子一样闹着别扭的柯茹沁，只要自己存在于秘书处一天，就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阻碍着自己的职场道路。如果不试图改变这种状况，未来的日子里，自己都将长久的同这个厌恶自己的上司相处，那样含屈受辱，举步维艰的日子，沐清雨在经历了静思之后，再也不想承担了。
　　如果柯茹沁愿意同自己好好坦白对顾乘风的感情，自己会在相恋了四年的男友，和最好的闺蜜之间做出怎样的选择呢？现在的沐清雨，已经不再有当年单纯的心境，判断这个问题。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柯茹沁对顾乘风野蛮的宣示主权，并对自己毫无道理的折辱打压，反而促使了自己这半年的成长。
　　所以，是时候让柯茹沁看一看全新的自己了。
　　决心是一码事，真的实施起来，却又是另一码事。
　　如何利用现有的资料，将柯茹沁的工作失误与华馨的运营黑幕分离开来，并隐晦的提示股东们，柯茹沁的横冲直撞将毁了他们苦苦建立的资金平衡假象，是一个十分具有技术性的问题。
　　而目前，沐清雨就需要通过谨慎的考虑这个问题，解决掉她职场前途上的第一块绊脚石。
　　真的和柯茹沁闹到这样水火不容的地步，沐清雨的心中也略有些戚戚焉，掐指一算，距离那些没心没肺的白天挽手逛街、晚上睡衣派对的日子，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但却总感觉那些青涩美好的时光，随着自己和柯茹沁的友谊一起，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回忆起学生时代，沐清雨突然想起，在自己被选送参加华馨的企业面试时，自己的导师曾经对自己说过一番话：
　　“人要向前看，只有向前努力的跨越前进路上一个又一个的阻碍，才能成长。但，无论你走出去多远，都不要将这些障碍作为自己成长的源动力，否则，迟早有你跨越不了的那一个……”
　　对于成绩优异，听话懂事的沐清雨，导师无疑是喜爱的。而丰富的人生经验，则让他预见到，这个孩子在未来，一定会面临是否褪去纯真，用智慧和手段武装自己，在职场上打拼的迷思。
　　“记住，树木在向着太阳生长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多余的事情的。”最后，导师这样对沐清雨说道。
　　晚上，沈玥带着一身的甲醛味儿从即将开业的咖啡馆回来，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对沐清雨隆重宣布了她的一个重大决定：“农历初五这天，将作为咖啡馆对外营业的第一天正式开放。在这之前的初四夜晚，则作为我个人的亲友团暖场之夜，供我的密友们通宵免费聚会。”
　　沐清雨捧场的鼓掌，等着她的下文。
　　“这之后，我的咖啡馆，就作为咱们几个的秘密基地，随时欢迎你们前来发泄压力！”沈玥快乐的宣布，眼神中已经看不见职场受挫、卷入财团纷争的恐慌和失落。“清雨一定要来捧场哦！”
　　沐清雨感动的微笑着点头应允挚友的好意：“小玥，谢谢你啊，我肯定常去。”
　　“不过，说真的啊。”沈玥脱掉外套和羊毛衫，光着脚走向冰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橙汁一饮而尽。“华天宸和顾乘风，你选谁？”
　　“诶？”沐清雨被她突然的问题击的一愣。“他们两个……为什么问这个……”
　　“那还用问？”沈玥又将玻璃杯倒满橙汁，端着杯子噗通坐进沙发，将杯子重重的放在茶几上，满足的伸了个懒腰。“顾乘风也算是我大学四年的校友，最近一段时间走动也算挺频繁的。华天宸嘛，这次的纠纷帮了我很多，一直也对你挺好的。他们两个，我哪边都不想得罪。”沈玥促狭的一笑，接着说下去：“所以啊，你总得给我个提示，让我知道这种聚会，该叫谁不该叫谁吧？”
　　“别别别，我的好姑奶奶。”沐清雨头疼的扶额。“你还不知道啊，柯茹沁为了抢顾乘风，快把秘书处闹翻天了。我现在啊，可一点都不想见他。”
　　“那，我就叫华天宸咯？”沈玥不等沐清雨反驳，马上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光橙汁。“不跟你说了啊，我冲个澡，人选么，就这么定了！”
　　沐清雨对着关上的浴室们干瞪眼，算了，反正那个人，也是不会来的。
　　这天晚上，沐清雨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置身于一栋白色的、不知有多少层的大楼中，每一层都有着纯白的四壁、天花板和地板，纯白的浮在空中的阶梯弯曲盘绕，一直通向她看不清的高处。
　　白色的房间中，没有任何的陈设，似乎隐隐约约的暗示她向上。
　　沐清雨信步向楼上走去，每绕过一个弯，新展现出的一层，就具有更加开阔的视野，白色的空间也愈发明亮。没有一层能让她停留，她的步行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就仿佛是乘着旋转的电梯，在向上飞驰一般。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在最高处的那个几乎空旷到一望无际的房间正中，放置着一张软软的懒人沙发，白到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又仿佛是平滑的地板上的一个形状随意的凸起。
　　沐清雨走过去，坐在上面，将脸埋在双手间，突然感觉无比的疲倦。
　　这时，有熟悉的男声从身前响起：“累的话，靠着我休息一会就好了。”声音温润和煦，仿佛在这个严苛的冬日里，许久未见的春风那样令人放松。
　　沐清雨无声的点点头，轻轻的靠了上去，男人后背坚实柔软，是那样令人有安全感。
　　直到，沈玥早早出门的声音将沐清雨吵醒，她都一直在梦里保持着这个姿势，无比的安详平静。
　　醒来的沐清雨，对着天花板发着呆想，那个声音，到底是谁的呢？
　　转眼间，已经是年前的最后几日，眼看之前被掳受虐的痕迹已经完全痊愈，沐清雨也准备回家和父母共度春节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衣物后，沐清雨动身去超市挑选过年要带给父母的礼物。
　　春节前的超市里，单曲循环的放着欢快的民乐。沐清雨随着惯性走向保暖内衣的区域，却想起几周前，华天宸来自己家时，给沐妈妈带的就是藕荷色的羊绒衫。
　　这样一想，准备买给沐爸爸的汾酒，也是和那个人撞上了呢。
　　哼，华天宸那个完美的“中国好姑爷”……
　　沐清雨不高兴的扁扁嘴，自暴自弃的秤了几斤大樱桃，悻悻然的走出超市。
　　自己和华天宸只有一段没有实质的契约关系，又莫名其妙的解除掉了，自己还是这样念念不忘，也真是没出息。沐清雨这样狠狠的在心里斥责自己。
　　可是……那段时间里的那些默契和快乐，真的只是契约么？心底的一个小小的声音，又满怀希望的探出头。
　　他那种有钱的少董，见过那么多的世面，对于这种逢场作戏的事情不是应该很熟练么？恶狠狠的掐灭最后的希望，不让自己对那个人再有任何的幻想。
　　但是……但是……那个人对着自己所露出的笑容，不可能是假的啊……希望的火苗不甘心的跳跃了几次，这才慢慢的黯淡下去，沐清雨的心情，也没来由的同样低落起来。
　　然而，之前的事情也果然证明了，在他华天宸的天空，只要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在她沐清雨这边，就宛如掀起滔天巨浪。自己，果然还是没有资格站在那个人的身边，无法分担掉他哪怕一点的重负，所以才被无视掉的吧。
　　所以，在自己变强之前，两个人，注定是没有交集了。
　　刚刚踏上回家的大巴车，手机就在兜里震了起来，沐清雨手脚并用的胡乱把行李塞到座位底下，一只手掏出电话，没有看屏幕一眼就直接凭直觉接了起来。
　　“喂……”怯生生的少女嗓音从听筒里传来，却几乎吓得沐清雨坐在地上。“是……沐姐姐吗？”
　　“天……天玺？”沐清雨连忙坐稳，对着听筒确认。“你怎么打来了？”
　　“沐姐姐……我好想你……”听到沐清雨的声音，华天玺软绵绵的嗓音顿时带上了哭腔。“你要和我哥哥吵架到什么时候嘛，你不来看我，哥哥也不来看我……”
　　“华天宸他最近没去看你？”沐清雨的内心顿时为少女抱起了不平，这是什么哥哥嘛，不过是稍微忙一点而已，就把妹妹丢在一边了。
　　“嗯，沐姐姐，你要是不想理我哥哥，就偷偷来看我好不好？他都不在的。”确认了华天宸的失格的华天玺，在听筒里给沐清雨出着馊主意。
　　“不好意思啊天玺，姐姐现在要回姐姐的爸爸妈妈那里过年……”沐清雨的心中满是抱歉。“要不然，等我回来，带你去个好地方好不好？”
　　华天玺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中就远远的传来了路德语速很快但发音略微奇怪的声音。“喂！天玺！你在哪里——”
　　“路德在找我了，我回头打给你，拜拜。”少女语速很快的说完了这段话，飞快的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