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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天宸熟练的从钱包深处掏出饭卡结账，令沐清雨惊讶的是，这张卡里居然还有可用余额。面对沐清雨探询的目光，华天宸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当年爸一不小心存多了。”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是自己可以理解的。沐清雨摇了摇头，端着烩饭走向一张空桌。
　　威煌的食物确实非常美味，沐清雨只吃一口，就不由得由衷赞叹起来。“太好吃了，你在这里上了六年学竟然没胖一百斤，简直有毅力……”
　　华天宸被她的比喻逗笑：“可是我身高长了六十厘米呢，对吧？”
　　“唔，威煌的食物不仅美味，还很讲究营养搭配呢。看样子，这里并不是外界传闻的少年地狱嘛……”沐清雨用力咽下一口食物说。
　　“是啊，所以决定送咱孩子进来了呗？”华天宸突然这样说道。
　　“咳咳咳！”沐清雨吓了一跳，突然呛住，惹的华天宸大笑起来。他一边帮沐清雨拍背，一边把她的茉莉茶递过去。
　　吃完饭，两个人漫无目的的在操场上消食，胃里的食物持续不断的提供着温暖的热量，让沐清雨从内到外都暖了起来。华天宸欣赏着她开怀的表情，突然伸出右手捏了捏她的脸。
　　“沐清雨，你还真是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啊。”华天宸感叹道。
　　“才没有！”沐清雨抗议。“饿了一天终于吃饱的感觉，你这种大少爷是不会懂的。”
　　“我怎么不懂……”华天宸自言自语般轻轻的说，声音在晚风中支离破碎。
　　“你说什么？”沐清雨只捕捉到细碎的声音，抬头探询的望去。
　　“我说，沐清雨，新年快乐。”华天宸抛掉一瞬间的念头，郑重的说。
　　“诶？新年快乐……”沐清雨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有点局促。“我可没准备礼物哟。”
　　“那，作为补偿，能给我讲个故事吗？”华天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突然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故事？”
　　“你和柯茹沁，以及她新年的男伴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以讲给我听吗？”
　　谁把风声关掉了吗？沐清雨愣愣的想。
　　华天宸的话撞击在她耳边，震动着她的脑髓，但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隔膜，透不进她的心里。
　　这件事，终于还是被他提起了。但是，自己真的有勇气回顾吗？沐清雨艰涩的开口，感觉嘴唇发麻，舌尖冰凉。
　　“我……”
　　“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吧。”华天宸看着她眼中的神采骤然失色，不禁有些后悔。他叹了一口气，脱下围脖系在沐清雨颈上，拉着她走向威煌食堂二楼的小咖啡吧。
　　一口气喝了半杯热牛奶，沐清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而那些被她硬是封印在心里的过往，一开口就好像决了堤，再也无法收住。
　　“柯茹沁的男伴叫顾乘风，他是我的前男友，也是我的初恋……”沐清雨平静的开头。“我在华馨面试的那天，还和顾乘风在一起。也就在那天，柯茹沁给我发了几张他们的床照，说她喜欢他很久了，和我做朋友也只是为了接近顾乘风……”
　　华天宸默默的点着头，一言不发。
　　“我……说实话无法接受，所以就退出了。在我最伤心的时候，是沈玥一直陪着我，复试的时候，还把珍藏的开运手链借给我。”沐清雨继续说下去。“之后，柯茹沁就开始针对我，顾乘风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纠缠我，不过……”她微微的笑了一下。“都无所谓了，我祝福他们。”
　　沐清雨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撕心裂肺的过往，竟然可以如此平静的对一个外人说出来。事到如今，她是真的希望，自己曾经的爱人和已经决裂的好友，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白头偕老。
　　因为，我现在很幸福。沐清雨这样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


第二十八章　两个男人的心事
　　沐清雨平静的说完了自己的故事，等待着华天宸的反应。
　　华天宸却自顾自的陷入了沉思，少顷之后，他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难怪……”
　　难怪今年秘书处被强硬安插了一个并不称职的副总，难怪柯茹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沐清雨，难怪年会时她不惜出丑也要与沐清雨斗舞。只是，以她的条件，又有床照这一重要证据，为何顾乘风还会对沐清雨念念不忘呢。
　　想到这里，华天宸突然有些恼怒。柯家明明一直对外宣称自家女儿是单身，还被自己的父亲列入了自己的相亲候选名单内，如果不是她家里今年托遍关系一定要进华馨的做法惹怒了爸，恐怕自己将来少不了要有同这位大小姐相亲的遭遇吧？柯家这样欺骗自己的老伙伴，就完全不担心华家听到什么风声么？
　　还是说……柯茹沁从始至终，就只是在为沐清雨的人生制造障碍，连横刀夺爱，都只是她演出的戏码呢？但想到年会时，柯茹沁出格失态的举动，他又摇摇头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他不觉得平凡的沐清雨，拥有让柯茹沁这么费心的资本。
　　沐清雨没有领会华天宸的沉默，继续的说下去：“所以……在遇到你和天玺之前，真正支持我的好朋友只有沈玥一个人……所以，这次的事情，我也必须……”
　　“你认为，我也是支持你的朋友之一吗？”华天宸突然开口，生硬的问。
　　“不是的……”沐清雨赶忙解释。“我只是说，你和天玺帮了我很多，所以……”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终在华天宸的瞪视中败下阵来。
　　“走吧，我送你回家。”华天宸起身就走，又恢复了之前冷峻傲慢的语调。
　　沐清雨叹着气想，自己又怎么惹恼他了呢，好不容易才感觉这个男人好相处一点的。
　　华天宸今天心情很糟糕。
　　作为华茂呼风唤雨的少董，第一次如此细致的为一个女人担忧，分析她的处境，考虑她的未来，却被对方一句冷冰冰的“朋友”打回原形。原本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需要那份契约也有了默契和羁绊，但现在看来，好像是沐清雨在提醒他别忘了自己身份似的嘲讽。
　　因为这样，华天宸只安排了司机送沐清雨回家，自己并没有跟去。他对自己说，自己并不是在闹别扭，只是沐清雨今天冒着危险为他提供的情报，他不能浪费最佳的处理时机而已。但挥之不去的不悦的阴霾，却始终缠绕在华天宸的眉间。
　　同样今天心情很糟糕的，还有另一个男人。
　　顾乘风醉醺醺的俯卧在吧台之上，抬起手想要招呼酒保，却把整齐摆放着的玻璃装饰扫的七零八落。
　　训练有素的酒保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像这样狂饮廉价的杰克丹尼牌威士忌到烂醉如泥的酒客，对于酒吧而言无疑是一场灾难。但职业素养使他甚至不能将这种厌恶反映在表情里，仍然利落的用戴着白手套的手灵活的将玻璃装饰一一摆好，又倒了一杯冰水放在顾乘风面前。
　　顾乘风机械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旋即重重的将厚底玻璃杯砸在大理石吧台上，晶莹的碎冰像钻石一样散满深黑色的桌面。
　　“这是水！给我酒！我要酒！”
　　酒保飞快的捡起玻璃杯，用雪白的毛巾清理掉台面上的水迹与碎冰，语调机械平稳：“先生，您已经喝醉，为了对您和他人负责，我不能再卖给您酒精饮料。”
　　顾乘风霍然立起，掏出钱包，笨拙的拉出一沓各种面值的钞票，撒向吧台内部，口齿不清的喊着：“结账！你们不卖！我自己去买！”
　　酒保低头躲过一枚飞来的硬币，拿起对讲机说了些什么。很快，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从阴影里走出，制住顾乘风将他拉向一个空着的雅座。顾乘风奋力挣扎，狂吼乱骂，但仍然敌不过大汉的蛮力，乖乖的在沙发上落座。
　　酒保脱掉手套，从顾乘风口袋里拿出手机：“先生，您喝醉了，我现在要通知您的家人来接您。”
　　之后，他开始在顾乘风赤红着双眼的瞪视之下，开始审视他的电话号码本。出乎意料的是，顾乘风的电话内并没有存储家人的号码，退而求其次的酒保只好在一大群形象猥琐的男性好友之中，筛选出了仅有两名的清秀的女性好友，一位直发梳起，眼神倔强，另一位卷发披肩，微笑温柔。
　　酒保选择了后一位，电话拨出，屏幕上闪动着“沈玥”的联系人名称。
　　“喂，”电话那头的姑娘似乎非常疲惫，“顾乘风吗？”
　　“您好，这里是凤凰长岛的酒保。”酒保彬彬有礼的操着职业语气。“您的这位朋友在酒吧喝醉了，而且有闹事的倾向，我们认为，在能联系上他的朋友或家人时，还是不要报警处理为妙……”
　　“哈啊……”电话那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响起窸窸窣窣掀动被子的声音，“我已经睡下了不方便接他，麻烦你们送他上一下出租车，我会给司机师傅指定地点的。”
　　“那就多麻烦您了。”酒保说完，指挥两个大汉架起顾乘风，拖出酒吧大门。门口早已有一排等待酒客的出租车停在那里，酒保将顾乘风的电话递给司机，沈玥在电话里交待了一个地点，司机点头表示明白后，酒保就将电话挂断，塞进顾乘风胸前的衣兜里。
　　自从电话接通，顾乘风就出奇的温顺。此时，他双眼放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一样，被一辆橘黄色的出租车载着，在凤凰市深夜的街道，驶向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地点。
　　出租车载着顾乘风，车速很快的穿行在凤凰市深夜的街道，待他意识到这是去沐清雨公寓的路时，已经可以看见一个身披厚厚的羊毛披肩在路边焦急等候的身影。那件羊毛披肩他非常眼熟，是某次出国旅游时，从中东国家的小贩那里买来送给沐清雨的礼物。他双眼发亮的坐起，指着那个身影说：“师傅！停到那个人那边！”
　　车子缓缓停稳，那个人却看也不看顾乘风一眼，绕过车头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从驾驶室递进钞票，轻轻的说：“谢谢你了师傅，给你添麻烦了。”
　　顾乘风用力眨了眨眼，雾蒙蒙的幻觉从眼前消失，那个披着毯子的人并非他魂牵梦绕的沐清雨，而是她的同居好友沈玥。此时，披着那件民族风情的羊毛毯的沈玥，正拉开副驾驶的门，用眼神示意他下车。
　　顾乘风踉踉跄跄的迈步下车，沈玥看了一眼，见他没有摔倒的意思，也就没有伸手扶他。出租车消失在夜色中，二人冷脸对视着，顾乘风突然无名火起，一把抓住那件披肩的一角，重重的将它从沈玥肩上扯下摔在地上。
　　“这是清雨的披肩！清雨的！你不能……不能穿它……”
　　顾乘风愤怒的眼神，在撞击到沈玥冷若冰霜的表情后，逐渐萎靡熄灭。只见沈玥在披肩里，只穿了单薄的牛仔裤和白衬衫，双肩因为寒冷而僵硬，脸颊也凸显着不健康的红晕。但她倔强的站着，既没有举手抱住发抖的双肩，也没有对顾乘风说一句还击的话。
　　“对……对不起……”顾乘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走吧，去我那里休息一晚上。”沈玥终于冷冷的开口了。“正好那里也有你的东西，明天清醒了，你可以顺便收拾一下带走。”而后，她并不管那条揉皱扔在地上的披肩，径直转身返回公寓，“那披肩也是你的，可以还给你。”
　　顾乘风想要迈腿跟上，却绊倒在刚刚丢下的披肩上，他看见白色的水泥地仿佛有生命似的，向他的脸前扑来。他有意识的向左闪躲，水泥地却仍然不依不饶的撞上了他的前额。
　　而后世界一片寂静。
　　顾乘风醒来时，自己正躺在沐清雨和沈玥同住的公寓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毛绒绒的珊瑚毯，外套已经被脱掉，前额某处火烧一般的疼痛。
　　他呻吟了一声，想要抬手触摸前额，却看见沈玥从沙发的另一端探出身体，按住了他的手。“别碰，摔肿好大一块，我给你贴了药膏。”
　　沈玥手心滚烫，顾乘风诧异的看去，只见沈玥短发覆盖的额头上贴着冷贴，面颊潮红，说话也微微气喘。他想起自己刚才粗暴的扯掉她的披肩，不禁有些歉疚的开口：“是我……害你感冒了？”
　　“不关你的事，元旦前就着凉了。”沈玥吸了吸鼻子。“倒是你，差点就被酒保扔在大马路上了。”
　　顾乘风模糊的记起那个木偶一样的酒保和那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赧然一笑：“我只喝了一瓶而已，心情实在是不好……”
　　“是因为清雨的新男朋友吧？”沈玥伸手拿起茶壶，顺手给顾乘风面前的纸杯里倒了一杯绿茶，见顾乘风怔怔的盯着那个一次性杯子，又补充道：“抱歉啊，清雨的紫砂杯不能给你用，你将就一下醒醒酒吧。”
　　顾乘风支起上半身，不顾热茶烫嘴一口气将绿茶喝光，而后声音嘶哑的看向沈玥：“沈玥，你这里有没有酒……”


第二十九章　两个女人的默契
　　“沈玥，你这里有没有酒……”顾乘风支起上半身，用呻吟一般的语调问。
　　“有啊，不能给你。”沈玥自己也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牛奶。
　　“我……想喝酒……”顾乘风低垂着头，纸杯在手里扭曲变形。“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如果没有酒，我怕我说不下去……”
　　“那好。”沈玥倒是干脆利落，“你等着。”
　　沈玥将衬衫袖子挽起，从窗台上种植的薄荷中摘下四五枝嫩叶洗净泡在水中，之后将大的薄荷叶整齐的撕开，较小的嫩叶则用勺背与糖粉一起碾压。之后加入厨房冰箱里的碎冰和青柠，倒入苏打水和少许白朗姆酒，在杯缘装饰上一枝薄荷的新芽，放入托盘端到顾乘风面前。
　　“海明威最爱的莫吉托鸡尾酒，代表冰凉青涩的初恋。”
　　顾乘风则完全看呆。“沈玥，你会调酒……”他还以为女汉子一般保护着沐清雨的沈玥，会直接摔一瓶二锅头给他。不过在这杯精致的饮品面前，这样的话无疑是一种亵渎。
　　“我一直想开家咖啡馆……”沈玥坐进沙发，对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好了，喝了它，讲你的故事吧。”
　　莫吉托鸡尾酒并不浓烈，沈玥还特意冲淡了配方，但将冰凉的酒液灌入喉中，顾乘风还是在冰凉清甜之中，品出了冷冷的酸涩。他再三细品这杯仿佛满载了回忆的饮料，眼泪也蔓延出干涸的眼眶，打在那株薄荷的嫩芽上。
　　“沈玥，我没有劈腿，我没有背叛清雨……”顾乘风喃喃的说。
　　“我知道，”沈玥直截了当的说。“你是被灌醉的对吧，我看到你今晚的样子就可以想到了。”
　　“为什么！”顾乘风听到这句话，如同被电击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为什么你愿意选择相信我，而清雨她连听我解释都不愿意……”
　　“非常简单……”沈玥将杯中已经半冷的牛奶一饮而尽，无力的躺在靠背上。“这世界上，能够让人震惊、麻木，乃至于失去思考能力的，只有两件事：悲痛与爱情。”
　　沐清雨的决绝是因为爱自己，这个崭新的认知让顾乘风略微傻了眼，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无法及时的作出反应，而泉涌的眼泪却因为注意力的转移停了下来。万千思绪在胸口中翻涌，最后只变成了干涩的一句：“所以……我还有机会挽回她？对吗？”
　　“呵，”沈玥轻蔑的一笑，打断了顾乘风的最后一丝幻想。“你就是一直将自己摆在了无辜的地位，才会让清雨这么痛苦。”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顾乘风放下喝空的杯子，胡乱的抓扯着头发。“我真的不知道，柯茹沁她那天给我的威士忌，一杯就能让我不省人事；我真的不知道，她说要送我回家照顾我，却带我到了宾馆的床上；我真的不知道她喜欢我，喜欢到伤害曾经同进同出的清雨也要抢走我……我只喜欢清雨，我不懂女孩子，这也有错吗？”
　　“你错了，顾乘风，大错特错。”沈玥语气冷酷，俯视着痛苦的顾乘风，仿若洞察一切。“诚然，你刚才说的事情也许对于你而言，都是不可控的命运的推动，但是你却错过了自己对清雨坦白的最佳时机，才铸成这样的大错。”
　　“我只是……怕失去她……”顾乘风呆呆的做出无力的辩白。
　　“现在这样，就没有失去她么？”沈玥毫不留情的继续说下去。“柯茹沁拍摄那样的照片，不可能是为了收藏，而你无视她的意图，用鸵鸟心态逃避一切，使她能够在清雨最脆弱的时候给她致命的一击……”她站起来，收走莫吉托的空杯，将杯底的冰块和翠绿的薄荷叶一并倒进垃圾桶。“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就足以证明你不是有资格站在清雨身边的男人。”
　　顾乘风满脸通红，十分激动的立起，拉住就要离开的沈玥：“我，再没有资格，也总比那个完全不了解她的男人强吧！”
　　“你又错了，”沈玥轻轻甩开顾乘风的纠缠。“你追求清雨三年，和她相恋四年，请你放下成见平心静气的告诉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她可有一瞬绽放过像那晚那样的光芒？”
　　这一夜，沈玥没有再和顾乘风进行任何的交谈。她默默的洗净了玻璃杯后，吃了两片感冒药，就锁上卧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