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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很快有了动静。
　　栗融似乎刚补了一觉，眼睛迷蒙地来到阳台上，倚着栏杆，半天才开口接了一句：“好。”
　　晚风微拂，吹动了薄纱的白色窗帘，撩起了她的几缕发丝，鼻尖忽然闻到一股芝士海盐的甜腻和清新。
　　周醉醉暗叫不好，又闻见这勾人的味道了。
　　她蓦地缩回头，说：“我先去给你开门。”
　　走到门口打开门，她再折回餐厅，到餐桌前摆好碗筷。
　　很快，外面响起了对面的关门声，几秒种后，她家的门被打开了。
　　“这儿。”周醉醉探出身子，往走道上一望。
　　栗融看起来比刚刚精神。
　　头发洗过了，乌黑湿润的短发耷拉下来，翘起来的呆毛只剩下了冥顽不化的一根。白净的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干净的水珠，连浓密的睫毛上也落着了些。
　　他把拖鞋脱在换鞋区，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
　　奶盖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黏在他的脚边蹭来蹭去。
　　周醉醉看着他的脚，指了指鞋柜，“喏，鞋柜里有新拖鞋。”
　　鞋柜不大，也不高，是按照周醉醉的身高定制的，对栗融来说太矮了。
　　他先是弯下身子，接着干脆直接蹲下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的蓝色拖鞋放到地上。
　　奶盖见状，顽皮地扑到拖鞋上，翻了个身，露出白白的肚皮，朝他撒娇，一点也不认生。
　　栗融单手抱起奶盖，塞进自己怀里，站起身，一只脚穿上拖鞋，另一只脚再穿进去，慢慢往里走。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简单做了几样。”周醉醉戴着隔热手套把鸡蛋羹从锅里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坐吧，别客气。”
　　栗融扫了一眼餐桌，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艳，旋即拉开椅子坐下来。
　　周醉醉摘掉手套，回身从锅里打了两碗白米饭。
　　给栗融的那碗盛得特别多，压得也厚实。
　　栗融一手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周醉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仿佛一轮皎洁无暇的明月，说着话走到他身边。
　　她弯下腰，手撑在大腿上微蹲，对奶盖说，“奶盖，下来。不要打扰哥哥吃饭。”
　　奶盖委屈地“喵”，把头埋进栗融的大腿。
　　栗融摸了摸它的脑袋，“没关系，让它趴在这里吧。”
　　周醉醉戳了戳奶盖的小耳朵，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栗融对面去。
　　晚饭都是家常菜，不多却精致，色香味俱全。
　　栗融尝了几口，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开始大肆扫荡，直到吃完第二碗饭，速度才渐渐慢下来。
　　“好吃吗？”周醉醉已经吃饱了，正支着下巴认真看他。
　　栗融顿了顿，“嗯”了一声。
　　周醉醉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我下毒了。”
　　栗融倏地抬头，对上她的双眸，笑了，又低下头，笃定地说：“我吃的都是你吃过的菜，饭也是从一个锅里出来的。筷子会碰到食物。如果你真的下毒，那只能在碗沿上。”
　　周醉醉吃惊地瞪大了眼，直起身子往后坐了坐。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他接得这么快。
　　她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悬疑推理的小说？”
　　栗融说：“还好。”
　　周醉醉的双眼晶晶亮，立刻问道：“那你知道昼夜吗？”
　　栗融解决完了饭菜，轻轻放下筷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别有深意地注视了她片刻，才说：“知道。”
　　“你看过他的书吗？”
　　“每本都看过。”
　　“真的吗？”周醉醉惊呼，“我也是！那你一定也是少主的粉丝对不对？”
　　栗融略微迟疑。
　　周醉醉已经兴奋地从书柜上搬出昼夜的两本书，翻开扉页，得意洋洋地对他说：“我的都是签名版哦！”
　　栗融：“嗯……”
　　周醉醉义气地说：“你要吗？可以送给你！我朋友是少主的编辑，可以再帮我要两本签名本呢！”
　　栗融：“……”
　　周醉醉笑嘻嘻地说：“别客气！既然你是我的邻居，那么好东西就要一起分享！”
　　栗融：“……”
　　说完，周醉醉绕到冰箱前，拿出一个布丁，然后从冰箱门后探出头来，问：“你要吃布丁吗？”
　　栗融瞬间看过来，点点头。
　　周醉醉把从超市运回来的焦糖布丁分了他一个，贴心地把勺子一起送上。
　　“谢谢你。”栗融双手接过，熟练地单手撕开封口，专心致志地开始吃布丁。
　　周醉醉莫名觉得他吃布丁的样子很虔诚，于是不自觉地连挖布丁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奶盖可以吃布丁吗？”坐在面前的人忽然说话。
　　奶盖像是能听懂他的话，马上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周醉醉。
　　周醉醉无奈地笑，“只能给它吃一小口哦。”
　　她想起之前他用手喂奶盖鸡肉条的事，起身从流理台上的猫耳朵碗里拿出一把奶盖的专用勺递给栗融，小声提醒，“要用勺子喂，用手的话，以后奶盖会习惯性咬人的。嗯……还有人类的食物，不可以给它吃很多，就算它吃完跟你撒娇，也不可以再喂给它。”
　　栗融低低地应了一声。
　　手上接过勺子，转移阵地，抱着奶盖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盘腿坐下，然后把剩下的一点布丁挖出来。
　　奶盖嗅到了甜甜的味道，四只小爪子都急不可耐地踏了起来，模样有点像是过节时候舞狮的那只狮子。
　　栗融浅浅地笑起来。
　　他单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腿上，低垂着头，将勺子推到奶盖的面前。
　　小肉球敏捷地两只前爪一搭，牢牢抱住勺柄，吧唧吧唧舔起来。
　　周醉醉在厨房收拾碗筷，顺便处理剩余的残渣，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就见栗融安静地坐着，帅气的侧颜一览无余，动作缓慢慵懒，神情平淡，眼神却似在笑。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时，他似寂寂夜空里的一弯皎洁明月，疏离阴暗，沉默冷淡。
　　那么此刻，他应该是一轮初升的朝阳，微红的日光散落在平静安详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温暖却不刺眼。
　　她默默地想。
　　昨晚鸽掉的直播，推到了今晚。
　　周醉醉看向闹钟已经快到直播时间了。
　　可是，栗融还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着她给他的签名书。
　　被他撸着的奶盖闭着眼睛，舒服地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赶人走不太好吧。
　　周醉醉思忖。
　　那么，今天的直播就静音好了？
　　不开口说话应该就没关系了，反正只是拍拍奶盖嘛。
　　于是，她掏出手机，打开蜜糖直播，登上直播间，把直播间的名字改成：沉默是今晚的康桥。顺手把直播链接分享到微博上。而后，她拿出小鱼干引诱奶盖过来。
　　不少老粉都知道她有提早进直播间的习惯，早早就蹲在直播间里等她了，一看到画面就开始刷屏。
　　brian：啊！奶盖奶盖！我家的奶盖！
　　十一：奶盖快出来让小姐姐瞧瞧！
　　zoe小夜：呀！小尾巴好可爱，毛茸茸的，摇摆摇摆~
　　4一只蛋饼：奶盖喜欢气球吗？小姐姐给你买~
　　屏幕上飘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
　　吾艾乔：奶盖跟我坐兰博基尼去兜风！
　　屏幕上“嗖嗖”驶过两辆兰博基尼。
　　……
　　……
　　……
　　奶盖是个十足的吃货，看到零食就双眼发光，周醉醉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周醉醉笑着喂了它一根小鱼干，小声说：“好好直播，结束以后奖励你小零食。”
　　奶盖到了晚上就格外精神，吃饱喝足后更是活力百倍，在房间里上蹿下跳，追得周醉醉气喘吁吁。
　　栗融淡淡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闹得鸡飞狗跳的一人一猫，低下头继续认真看书：这一段写得不好，应该要换个视角。
　　周醉醉觉得自己之所以能保持如此好的身材，奶盖绝对是最大的功臣。
　　还好奶盖也有些累了，一咕噜躺倒在地上，开始舔毛。
　　终于，周醉醉得空去看手机屏幕，正好刷到路人甲的一条评论：太太今天为什么静音了呢？想念奶盖的喵喵叫，哭唧唧tat
　　她用文字回复：抱歉！今天不太方便，下次给大家拍小视频补偿！
　　刚回复完，直播间里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
　　放疯233：就这猫还好看？你们瞎了吧＇呵呵＇
　　千一军团：sb，把《迷魂阵》还给千一！
　　千一，我的：＇发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跟我们千一抢作品，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档次。
　　rmbrmb：我们家滚滚比这什么美多了＇嫌弃＇
　　好热好热想吃冰：不要自取其辱了，别画了！！！
　　……
　　周醉醉皱了皱眉，一边握着手机追奶盖，一边分心查看评论。
　　一大串恶评突然刷过，粉丝们反应过来之后，也开始奋起反击，各种帮她和奶盖说话。
　　唇枪舌战中，一条付费评论从手机屏幕上方飘过：太太，你的男票入镜了？！


第8章　
　　周醉醉顿时傻眼，一看直播画面——奶盖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栗融的腿，乖乖地窝在上面舔爪子。
　　而她只顾着给它镜头、刷评论，完全忘了栗融的存在……
　　比这更惨的是，下一刻，就在周醉醉慌乱地转移镜头的时候，脚尖不小心被客厅地毯的边沿绊倒了。
　　手机瞬间从她手里飞出去，通过抛物线运动，恰好落在了栗融的面前。
　　栗融缓缓弯下腰，帮她捡起手机，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屏幕。
　　周醉醉连忙拿回手机。
　　界面上一溜的评论都在刷着关于“男票”的话题，连刚刚猖獗的黑粉都争不回场地。
　　brian：哇！莉莉的男票手超美的！粉了粉了！
　　可乐小蛮：可惜！没有拍到脸啊啊啊啊！太太求看你男票！＇敲碗坐等＇
　　一只叶子：嘤嘤嘤~想和奶盖一样被太太男票的手揉~otz
　　闲人很忙：看样子身材也好棒，想舔~呲溜~
　　dangdang…51：今天我不是称职的颜狗！一见钟情不需要脸！
　　……
　　尴尬了。
　　但愿栗融什么都没看见。
　　周醉醉偷瞄了他一眼，赶紧戳了戳退出键，关掉直播。
　　一抬头，栗融正注视着她，“你在直播？”
　　周醉醉：……
　　事与愿违这个词，她在今天理解得十分透彻了。
　　周醉醉生无可恋地扯起嘴角，“嗯……偶尔会给喜欢奶盖的粉丝做个直播。”
　　“拍到我了？”又一击。
　　“就几秒钟！”周醉醉举起右手握拳发誓，“绝对没有拍到脸，我保证！”
　　完了，他一定也看到评论了。
　　周醉醉尴尬地抿抿嘴，“我……刚刚在想事情，一下子没注意……”
　　栗融“嗯”了一声，并没有多在意，反倒说：“你刚才看起来很不开心。”
　　“嗯？”周醉醉低头，轻声说，“我有吗？”
　　栗融见她不愿去说的样子，便转移了话题，“你要一直这么跪着？”
　　“啊。”周醉醉这才发现，她仍旧维持着刚刚摔倒的姿势，旋即屈膝，干脆坐在了地毯上。
　　栗融安静地给奶盖顺毛，没再开口。
　　沉默许久，周醉醉的手不自然地撩了撩刚到锁骨的短发，又放下去。
　　忽然，她无厘头地问：“你会觉得我很讨厌吗？”
　　栗融看向她，她的头发一半束起来，像颗q弹的丸子，睫毛扑闪的频率缓慢，一只手无意识地揪着地毯上的毛毛。
　　她看起来似乎很不开心。
　　于是他说：“我们才刚认识不久，这样贸然评价你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周醉醉：“……”
　　“但是，至今为止，我还不讨厌你。”
　　周醉醉：“……”
　　好像是安慰的话，可是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送走栗融之后，周醉醉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
　　手机放在茶几一角，屏幕亮起来，暗下去，亮起来，再暗下去。
　　她的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伸长脖子去看。
　　是汤圆和九思在群里发了消息。
　　九思：＇截图＇
　　九思：哪家精神病院放了这么多病人出来，全跑到悠莉微博下面犯病？
　　周醉醉点开大图——
　　小媛媛：有病吧你们，脑残粉！画手不好好画画，就知道靠宠物吸博眼球，辣鸡！
　　短腿小柯基：滚吧，抢wuli千一的作品，祝扑街。
　　天仙妹妹呀：就这画功再画一万年还差不多！跟千一比差远了！
　　……
　　她丧丧地关掉图片。
　　汤圆：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水军……
　　汤圆：看起来都是千一的脑残粉？
　　九思：千一也是惨，被粉丝黑了。
　　汤圆：是啊，一群粉丝特地跑到别的画手微博下面夸自己偶像，猛踩别人。这真爱粉真是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带脑子，专给偶像招黑。
　　九思：悠莉？
　　汤圆：太太一直没出来，不会是躲起来哭了吧？
　　周醉醉低着头回：没有啦，就是挺郁闷的。都没看到我画的《迷魂阵》，就来diss我了。
　　九思：别难过啊悠莉，黑红黑红，被黑过就红了！
　　汤圆：太太加油！用实力打他们的脸！＇水兵月打脸＇
　　九思：不过也是很奇怪啊，白天的时候大家还只是说觉得千一没能画很可惜，到了晚上，怎么就变成悠莉抢了千一的作品？
　　汤圆：＇截图＇
　　汤圆：我朋友刚给我发的千一粉丝群的聊天记录，你们看看！
　　周醉醉放大图片查看聊天记录，瞬间懵了。
　　vv：内部消息！我听说本来《迷魂阵》的画手应该是千一，结果半路被悠莉截了胡！好生气啊！那个悠莉画得也不怎么样，都是靠晒猫才攒了那么多粉，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抢了千一的作品！
　　周醉醉无语地撇嘴，点掉图片。
　　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她重新放大图片。
　　目光停留在vv的头像上。
　　一只手绘的蓝猫，脖子上打着蝴蝶结。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不过再仔细瞧瞧，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这种手绘图网上应该挺很多的吧。
　　九思：怪不得风向这么奇怪，原来是有人挑事。
　　汤圆：我要去怼回来！！！
　　悠莉：揉~还是先静观其变吧，也许过几天就消停了。
　　九思：也是，网络上的东西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当是炒作吧！别人电影上映什么的，还要各种炒热度呢！＇抱住蹭蹭＇
　　悠莉：＇握拳＇是喔，那我先去画画了。
　　汤圆：＇摸头＇
　　九思：悠莉加油！！！
　　周醉醉进了工作室，抱着板子画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丢了笔。
　　心烦意乱，怎么画都不满意。
　　她忍不住在电脑上登陆微博，消息越来越多了，她虽然没点开看，但是也知道内容大概会是些什么。
　　做了一个深呼吸，她在消息栏里断断续续地输入文字。
　　【我从没抢过别人的……】
　　删除删除删除。
　　【清者自清，我会努力……】
　　删除删除删除。
　　【我虽然只是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少女漫画手，但是……】
　　唉。
　　周醉醉猛地仰倒在椅子上。
　　她该说些什么呢？
　　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突然，前方一声巨响。
　　周醉醉立刻看过去。
　　原来是奶盖从地上一跃跳上了窗台，毛茸茸的长尾巴挂在墙上悠闲地甩来甩去。
　　周醉醉叹着气，站起来走到窗边，双手支着下巴，和奶盖一起望天。
　　“呕……”
　　奶盖四肢蜷缩，发出了反胃的声音，没多久就开始呕吐了。
　　周醉醉吓了一跳，着急得手足无措，只能轻手轻脚地给奶盖顺毛。
　　等奶盖吐完，她才找来纸巾给奶盖擦嘴，接着倒了一点温水放在它面前。
　　清理呕吐物的时候，她观察了一下，其中夹杂着罐头残余，没有明显的毛球。
　　不能确定奶盖是不是在吐毛球，周醉醉担心可能是其他症状，于是赶紧套上外套，收拾了猫包，带奶盖去宠物医院做检查。
　　猫包里，奶盖一直发出“喵喵”的叫声，周醉醉站在电梯间耐心地安抚着，比它还难受。
　　电梯门打开了，栗融穿着运动服走出来，迎面就见周醉醉身前背着猫包，一脸焦急。
　　栗融的脚步停下来，问：“怎么了？”
　　“奶盖突然呕吐，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得带它去宠物医院做检查。”周醉醉按着电梯的开门键，飞速说明。
　　栗融皱了眉，说：“这么晚了，不好打车，等我拿一下车钥匙，我载你去。”
　　周醉醉连连点头。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实在太少了。
　　最近的一家也要三十分钟的车程。
　　抵达医院的时候，奶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乖乖被护士抱去秤了体重。
　　周醉醉在前台登记完奶盖的基本资料，就被护士带进了医生的诊疗室。
　　医生先询问了奶盖的病情，之后进行了一系列的基本检查。
　　栗融停好车，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周醉醉正在安静地陪着奶盖做检查。
　　他没说话，默默地站在她身边。
　　没过多久，医生就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