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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外之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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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霜枝撑着脑袋,无聊地加入话题:“那这两个人谁拍得好?”
“这还真不好说。”林骁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显然很犹豫。
“肯定是灰弭拍的好看啊!那个赝品根本是有样学样而已,完全没抓住精髓。”小美瞬间化身为名侦探,对着两组照片大加点评。
“你懂什么……”于念指了指其中一组,“我觉得这张就是Kio拍得比较好。”
面对两人的争执不休,顾霜枝放弃了:“算了,我还是弹我的琴去吧。”
☆、第14章 Chapter 14
三面临海的希腊,圣托里尼的日落,在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间逗留。
暖橘色晚霞里浮动着的微浅尘埃,是这里唯一不安分的存在。
阮清言看着海水从澄清的湛蓝一寸寸转为灰蓝,又被霞光取代,下意识抹去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瞩目于远处,海边有人在拍婚纱照,那是一对约莫五十几岁的老夫妻。小麦色皮肤的新娘笑容甜美风韵犹存,唯美的头纱长长地飘在夕阳里。而边上身着西装的新郎一脸宠溺地看着她,那目光专注得,像是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圣岛安静的日落。
这样美好的场景猝不及防地触动了他。
背景、构图、光圈、色调、平衡……阮清言永远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捕捉到自己最想要的瞬间。
照许致晟的话来讲,他又手贱了。
没办法不手贱,他生来是一个搜集画面与传递美好的人。
一个人的旅途走走停停,走到哪儿算哪儿。
遇到让他觉得美妙的人和事,他会像这样抓拍下来,再礼貌地上前询问是否可以保留。倘若对方喜欢他的照片,他便留下对方的email地址,旅行结束后将照片一张张发给各自的主人。
而这次情况却有些不同,他今天带了胶片相机。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一个地址。”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否会把他大骂一顿,“我敢保证,照片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两夫妻迷茫地对视一眼,眯着淡淡细纹的眼角微笑着用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说:“谢谢你,年轻人,你有纸笔吗?”
“当然。”阮清言从背包拿出笔记本递给两位中年夫妻,不忘送上一句祝福,“愿你们的感情天长地久。”
两人连连道谢,倒是边上的摄影师嗔目结舌地瞪大了眼:“我在杂志上见过你……你该不会是Yan吧?”
他微笑颔首,没否认。
“噢老天!”年轻的摄影师拍了拍脑袋,又对两夫妻说,“我们可真走运,这是来自中国的著名摄影师Yan,他是个摄影天才,上一届哈苏奖肖像摄影类得主。我敢说,热爱摄影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名字。”
夫妻张大嘴两惊呼一声,原本还心存疑虑,这会儿彻底疑云尽消。
那摄影师拿手心蹭了蹭衣服,小心翼翼地跟偶像握手:“真高兴见到你,回去以后我一定得告诉我的朋友们!”
阮清言诧异地看了看四周:“你们工作室拍婚纱照就来一个摄影师吗?”
“Yan,你误会了,我不是职业摄影师,我只是摄影爱好者,这两位也不是我的客人。”小伙子笑着挠头,指了指新郎说,“这是我父亲Kent,这位是他的新娘Mario。哦对了,我叫Heather,我今年二十。”
阮清言一一和每个人打完招呼,Heather看出了他目光里的迟疑,爽朗地大笑道:“是不是把你弄糊涂了,Yan?”
两位两人也跟着微笑起来,新郎说:“Mario是我的初恋情人,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后来我们因为误会分开,整整三十年音讯全无。”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Heather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父亲一直不愿意再婚,其实我知道他心里藏着初恋情人,我看到过他偷偷翻看他们的老照片。”
Mario也幸福地笑着:“这些年我经历了失败的婚姻,无儿无女,在一间福利院里给孩子上课。我甚至想都不敢去想,老了以后还能重遇Kent。”
“他们本该在一起的,只是迟了些而已。”这个金发碧眼的二十岁小伙子表现出超脱的坦然,“我希望我父亲幸福。”
“事实上他们确实很幸福。”阮清言低眸,看了看两人始终十指交扣的手。
站在傍晚温和的微风里,聆听着别人的故事,把他的心捂得既暖又软。
和一家三口沿着海岸散步,阮清言的脑袋里倏尔出现一张眉目如画的笑颜。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弧度,恰似这圣岛美妙的海岸线。
“这样真好,不是吗?”Heather对这个开小差的人说。
“是啊。”他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人生的起点。”
“有人说,生活在看得到地平线的地方的人,通常幸福指数会比较高。你怎么看呢,Yan?”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说着,唇畔不自觉扬起笑意,“她什么都看不到,地平线也好,城市里的琼楼玉宇也罢,对她来说都是黑色的。我想,如果我拿这个问题去问她的话,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哈哈……”Heather大笑道,“这个可怜又彪悍的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吗?”
他没说“lover”,取而代之的是“beloved”,让阮清言对这个小伙子增加了几分好感。
但他对此不置可否,低着眸子思忖片刻,缓缓走入渐晚的天色里。
Heather原想请他吃饭,被他摆了摆手,婉拒了。
告别了幸福的一家三口,阮清言的心头有一汪舒不散的暖流。
手机时钟划到东八区,将近凌晨一点。轻叹一声,又重新收回了口袋。
**
“当你的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你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你听听周围,北风刮过树叶的声音,你甚至能计算出树叶从枝头掉落的轨迹。”
“人们说话的语气和断点,你能清晰地从中辨别出他们的心声。”
“你拥有的这么多,小霜枝,为什么会觉得不快乐呢?”
为什么会觉得不快乐呢?
那么久以来,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黑暗与麻木,以为那些重复了千百遍的自我安慰已然奏效。
回忆里的话语似一潭平静的池水,理智,冷静,不夹带丝毫波澜。
多少年光阴荏苒,她活在自我催眠里,试图忘记记忆中那熟悉的笑颜。
直到他时隔多年后突兀的来电,告诉她,他要结婚了。原本平静的心湖上,悄然卷起一阵料峭的寒风。
风波不断,水平面上的人影终于泛起波动,渐渐模糊起来。
而那个名字却随之浮出水面,吴墨。
他要结婚了,是好事。
可,为什么要邀请她?
青葱手指随意地敲打着手机屏幕,顾霜枝陷入了沉思。
失明前她还信心满满地计划着,要考去和他一样的大学。
十九岁,本该享受青春的大好时光,她问他可不可以停下来等等自己。
那时候他说,我一直在等你啊,小霜枝。
**
小霜枝小霜枝……这声音在脑子里重三叠四而起,烦不烦啊这人。
顾霜枝在床上滚了一圈,再爬起来的时候,手肘压到手机按键。
一瞬间,被子下的手机里播放了一声提示:“正在拨号30137……”
“……”
拨什么号……她吓得赶紧掀开卷成一团的被子,根据声音的来源四处摸索。
摸到手机的一瞬间,里头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喂?”
仅这么一个字,她就确定了电话那头的是谁。
那个随便咳嗽一声都能引发粉丝群海啸的灰弭大神。
尴尬地收回正要按掉电话的手指,顾霜枝轻叹一声,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我打错了,没事儿,挂了。”
“哎等等!”
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有事吗?”
“我以为你早就睡了。”阮清言的话语里透露出没来由的惬意,“刚才我差点就打给你了。”
“……”
“我刚才在圣托里尼看日落,忽然想到,以后要带你来看看。”
“你这人还挺自说自话的。”顾霜枝笑道,“我又没答应你。”
电话里醇厚低沉的声音说:“等你到时候看到我拍的照片,你会答应的。”
对此她没再反驳,而是问他:“你要打给我,就为说这事?”
“对啊。”
“……”
“还有一件事。”
“?”
“上次我说,对我来说,镜头比眼睛重要。”他低下头,幽幽地轻笑,“这话我收回。”
他还记着这么无聊的讨论?
**
顾霜枝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那儿的景色不错?”
“只是看到了一些,用镜头照不出来的东西。”
“见鬼了?”
原本诗情画意的美好意境,被她的口不择言破坏得支离破碎。
阮清言脸色一沉,无奈地说:“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美好的东西?”
顾霜枝听出了他的迟疑,眉宇疏朗地笑开了,眸子里的笑意略带狡黠,压低声音缓缓说道:“说到这个,让我想起一部经典的恐怖片《鬼影》,刚好很符合你的情况。一个年轻的自由摄影师和女友在聚会后开车回家,路上撞上了一个陌生女人。女友想下车关心那人的情况,这个摄影师阻止了她,并且逃逸回家。从那以后,他的生活里出现了一连串诡异的事情。他拍的照片里都会出现一个模糊的女人影子,他的脖子越来越酸,聚会的朋友一个个死去……”
“够了!!”阮清言终于受不了了,“能说点别的么?”
“我想不到别的什么可以说。”
“那就睡觉。”
“好。”
这通意外的电话把她的坏心情一扫而光,倒在床上大笑,想着大摄影师今夜可能会无法入眠,就没来由得幸灾乐祸。
大洋彼岸的人松开紧缩的眉头,抬头时看到初降的夜幕里月明星稀,明天定是个好天气。
回头打算离开的时候,视线里已经没了那一家三口的踪影。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边的相机,被微凉的晚风卷起一阵鸡皮疙瘩。
忽然觉得,她有时候还挺腹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木有人喜欢看恐怖片的( ^_^)/(T_T )
☆、第15章 Chapter 15
圣诞夜,琴行下午就下班了。关门前瑶瑶来了一趟,给每个人送了一朵她在手工课上新学的窗花。那窗花是雪花形状的,且每个人拿到的模样都不同,充满孩子特色的天真和想象力。
于念把窗花都贴店门口的玻璃上,侧过头对他们说:“我猜今年一定会下雪。”
顾霜枝莞尔:“你贴个雪花在门上就能下雪的话,那贴张钱上去,不就能下钞票雨了?”
“哈哈,这个我喜欢!”小美跟着开始异想天开,“那我就把灰弭大大也贴门上,那天上就会掉下好多好多个灰弭了!”
“把他贴门上……”顾霜枝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噗”地笑了出来,“辟邪么?”
“小枝姐,你怎么这么说灰弭呢!他人美歌甜,怎么能辟邪呢?”
“人美歌甜……”于念擦了擦冷汗,“傻白甜?”
林骁则一脸莫名:“我开始怀疑我知道的Yan和你们说的灰弭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圣诞夜对顾霜枝来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和于念一块简单吃了顿饭,后来于念就去客厅准备歌会的事情了。不过用顾霜枝的话来讲,这平安夜黄金时间哪有人会听歌会的,也太孤独了吧。
“这世上本就是孤独的人比较多。”于念的话总是头头是道,“我的任务就是要给那些孤独的人送温暖~”
“送温暖……”顾霜枝忍不住吐槽,“倒不如送钱有效。”
“滚!”
于是她当真就拿着拐杖滚出门了。
“你干嘛去?”
“出去一趟,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一个人ok吗?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你唱你的。”
“那好,早去早回,别走远了,有事打我电话。”
顺着小区大门的主干道往外走几分钟,就能走到热闹的商业广场。晚上七点多,温度降至冰点以下。
顾霜枝把半边脸躲进围巾里,戴上白色羽绒服的帽子,忍不住舒了口暖气。
她知道在这样的严寒,随便吐口气都能化作白雾,又瞬间消散在刺骨的冷风里。光是想象这样的画面,就让她心情舒畅。
信步于下沉式广场中央,周遭环绕着圣诞的欢乐音乐。圣诞老人走到她身边打开红色的包裹,“圣诞快乐美丽的女孩~来挑选一份属于你的礼物吧!”
顾霜枝不像其他姑娘那样兴奋地围着挑样式颜色和图案,随手抽了一份小的,朝圣诞老人点头笑道:“谢谢,圣诞快乐。”
圣诞老人又欢快地跑向别处了,顾霜枝站在原地,默数着时间的流逝。
直到手里的礼物盒被无声抽走,右手边传来一息轻笑,还有那抹细腻的熟悉声音:“给我的吗?”
他的嗓音是清澈的公子音,大家都说他唱古风歌的时候,像个古代大户人家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或是满腹经纶游历山水的大才子。
可顾霜枝觉得,他的声音更像是聊斋里面的小书生,总能撞见鬼那种。
她倏尔笑了:“你想要的话就拿走好了。”
“你特地准备的,我当然要。”
“……”
“干嘛不在里面等,不嫌冷啊?”阮清言轻搭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商场的方向带,“等了多久?”
她不假思索:“五年。”
“……我打给你的时候,好像才六点多吧?”
“不知道时间。”她铁了心要跟他胡扯,“找我干嘛?”
“我说了圣诞前回来的。”阮清言看着她,语气一软,“今天晚上才结束的工作,又连夜飞了十几个小时回来,这才赶上陪你过平安夜。”
“关键是,我没让你陪我过啊。”顾霜枝无奈,对他这人的自说自话也是服了。
阮清言倒是运筹帷幄,扬着嘴角笑了起来:“可你还是出来了。”
顾霜枝解释说:“那是因为念念在歌会,我不想吵着她。”
“歌会?”他蹙眉感慨道,“可怕的东西。”
“对对对,只有‘鸽会’才对你的胃口,鸽子的鸽。”她低下头,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眼角泛着不加掩饰的笑。
“……”
**
巷子里人声鼎沸,这几年,老弄堂里开了不少文艺的小店和酒吧。夜色如醉,他小心翼翼护着她穿过喧哗的人群。
半个月没见,刚才看到她一个人站在下沉广场的创意圣诞树下,满脸迷茫的样子,比很多镜头里神采飞扬的模特要好看许多。
可那样空洞洞的眸子,却总让他心神恍惚。
彼时他在想,他能给她些什么。
她又需要什么?
“你想不想……听我唱歌?”他迟疑着开口,心里像装了一桶在甲板上左摇右晃的咸海水,“听过吗?”
“怎么可能没听过,就算不想听都得被逼着听……”话是无奈的,她的眸色却渐渐微暖,“在这儿?”
“跟我来。”
酒吧在顾霜枝的印象里应该是灯红酒绿的地方,可这个酒吧却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嘈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在台上试麦的人是他,那个在古风圈举足轻重的灰弭,或者是爱生活爱自由的国际知名摄影师。
不管这一刻站在台上的人是谁,都足以让她在混沌中找到安定。
顾霜枝微微侧过脸,朝向声音的来源。
“喂?能听到吗?”一如他每次在YY唱歌前固定的开场白。
周围已然有了一些细碎的小骚动,统统落入她敏感的耳中。
“我去,刚来就瞧见个这么帅的,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
“声音也好听,是我的菜。”
“别说了别说了,他要开始唱了……”
“……”
他坐在舞台中央的吧椅上,修长的手指轻搭住话筒,没什么多余的寒暄:“唱一首老歌,《Christmas in my heart》。”
没有华丽的伴奏,只有一个酒吧现场的吉他手,和淡淡的简单和弦。
顾霜枝知道他唱古风拿手,却不料唱起英文歌却这样惊艳。
酒吧里未曾谋面的客人,都在他开口以后默契地保持寂静。
才刚出声第一句,就让顾霜枝彻底怔住了,扶着杯子的手指微微一动,僵住了。
Every time we say goodbye 每次我们说再见的时候
There's something breaking deep inside 内心深处总有一些伤感
I try to hide my feelings to keep myself trolled 我试着隐藏我的感情,来控制我自己
But somehow I 't deny what's deep inside my soul 但不知为何我没法否认那些深埋在我灵魂深处的东西
I've been always on the run 我一直都在奔跑
So many different places having fun 在那么多不同的地方玩乐
But like a river always knows just where to flow 就像河流总是知道自己该流向何方
Now that December es I feel like ing home 现在冬天到了我感觉回家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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