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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孙女胳膊上的几道红印，赵大妈一下子难受起来。
　　“姥姥，妈妈也被打了——”许佳人小手拽着母亲的胳膊，袖子往上一拽，一道很严重的淤青在小臂上。
　　看到这伤痕，许佳人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刚才姨奶奶那一扫帚下手这么狠。
　　幸亏母亲护着她了，要不然落在她这4岁的小胳膊上，怕是更严重。
　　“妈，你看到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拿咱们当什么呢？她家的长工吗？”
　　李卉小时候在赵桂香家里也没少挨打。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赵桂香还是改不掉动手打人的习惯。
　　这次不但打她，连她的女儿都打了。
　　凭什么啊？！
　　赵大妈看了看女儿的伤，又瞧了眼孙女发红的小胳膊，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沿上开始抹眼泪：“咱们就是命苦啊！你也是的，没事儿干啥烫头发呢？你也知道你姨那人见不得咱们好，你……”
　　“我烫头发咋了？我也是女人，我也喜欢漂漂亮亮的啊。再说，这头发是用纸卷卷的，又不花钱！”
　　李卉一肚子委屈，说道：“当初部队转业回来，人家分我去一中当老师，结果她们非要让我去当售货员，说是当售货员不愁粮票布票，当老师没前途。你看看现在……
　　后来又给我张罗对象，我和绍远原本谈的好好的，结果她非要叫我嫁给那个许雄！
　　现在呢？许雄烂赌又打人倒成了我不会过日子，不会管男人了？
　　那是个大活人，我能怎么管！？”
　　听着母亲的抱怨，许佳人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名字“绍远”。
　　她记忆中的父亲，名字就是“许绍远”。
　　原来她前世的父亲，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怪不得在小学四年级之前，她都对父亲没什么印象。
　　恐怕那时候父亲和母亲根本还没结婚！
　　“卉卉，事情已经这样了，再不要抱怨了。绍远那个孩子是挺好，可惜家里‘成分’不好，听说他父亲去了国外。”
　　“妈！我听说以后国家不会再管‘成分’了。再说……”
　　赵大妈不想听女儿说这些，说了又能怎样呢？也回不去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你也不可能跟许绍远在一起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着跟人家结婚吗？人家一个未婚的小伙子，能娶你么？就算真的娶了你，咱们就能厚着脸皮嫁么？
　　卉卉啊，人活脸树活皮啊，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这个孩子想啊！”
　　许佳人：“……”
　　她这会儿真想直接说，她举双手双脚赞成母亲再嫁。
　　可是，如果她说了这话肯定又会被当成“胡说八道”，毕竟她现在才4岁，而且她现在应该根本不认识“许绍远”。
　　“算了。我也就是说说。”
　　李卉泄了气，母亲说的对，提起过去这些又能怎样呢？
　　她和绍远也没有可能再回去了。
　　叹了一口气，李卉抱着女儿，说道：“妈，不管咋说。以后离那一家子远点，我实在是受够了。”
　　赵大妈一脸苦楚，说道：“咋离的远点啊？你工作在北郊县上，我和丫蛋有啥事儿只能靠着人家。再说，这丫蛋过两年就要上学了，还得麻烦人家找个学校呢……”
　　许佳人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姥姥的确找到了姨奶奶那边。
　　但是找了好几所学校都不是很好。
　　后来不知道姥姥找了谁，让许佳人进了市区中心小学。
　　这件事让姨奶奶一家不满了很久。
　　凡事一关系到女儿，李卉就会妥协，最后她说道：“那下礼拜我再去看看好了。”
　　“明天我做点西红柿酱啥的过去看看。你别去了，省得你姨又上火。”赵大妈寻思了半响后说道。
　　说了半天，最后妈妈和姥姥还是决定低头认错。
　　李卉吃了晚饭就急匆匆的赶末班车回单位去了。
　　如果第二天再走，上班来不及肯定要迟到了。
　　晚上许佳人和姥姥准备睡觉了，对门甘丽带着解芸上门了。
　　“大妈，准备睡觉了啊？
　　甘丽拉着有点别扭的解芸进来，说道：“这位是解老师，你们应该认识吧？”
　　“认识认识，快进来坐。”赵大妈客气的让二人进来。
　　原本解芸想着重新找个裁缝做衣服，可是走了几家裁缝铺，人家看了甘丽那套裙装，都表示做不了一模一样的。
　　如果比着剪裁，那尺码肯定是不对的。
　　没办法，解芸只好对甘丽坦白了，开除许佳人的老师就是她这件事。


第二十二章　她的探路石
　　解芸有些别扭的走了进来。
　　看到狭小的屋子和破旧的家具，脸上顿时生出嫌弃。
　　要不是甘丽拉着她的胳膊，她真想扭头就走。
　　住在这么破陋屋子里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样好看的衣服呢？
　　真是想不通。
　　“大妈，解老师也想要做身我那样的裙装，您给量个尺寸呗？”甘丽扯着解芸的胳膊，笑着说道。
　　赵大妈怔了怔，下意识看向已经钻进被窝的孙女。
　　许佳人裹着小被子，声音稚嫩的开口道：“甘阿姨，上次给您做裙子我和姥姥没收钱，那是看在您经常帮衬我们的份儿上。”
　　上次做裙子没给钱的事儿被这么直接提出来，甘丽脸上有点难堪，讪笑道：“可不是嘛？以后你和姥姥有什么困难，阿姨也会帮忙的。”
　　许佳人点点头，继续说道：“甘阿姨这话我相信。以后要是阿姨想做衣服，尽管拿过来。我和姥姥还是免费给您做。”
　　“那就谢谢丫蛋啦。”
　　甘丽哪里有空和小孩子多磨嘴，转头对赵大妈说道：“大妈，您看能不能先给解老师量下尺寸……”
　　赵大妈倒是想量，但是她是压根不会啊。
　　要说软尺她这儿也有，可做那种套裙量的尺寸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量。
　　多几公分，还是少一两公分都是技术活儿啊。
　　“甘阿姨，姥姥眼睛不太好，这衣服尺寸得我量才行噢。”
　　许佳人哪里看不懂甘丽的想法呢。
　　甘丽一看赵大妈不动，丫蛋又这么说，心下以为人家要“实在”的好处呢。
　　也是，做衣服哪里有白做的呢？
　　街口那家裁缝铺子，一条“的确良”的裙子都要收五块钱呢。
　　解芸有些不耐烦，再说她也没想着占便宜，干脆开口说道：“我给你们十块钱手工费，总可以了吧？”
　　不就是要钱么！
　　甘丽听到解芸这么说，也帮腔说道：“赵大妈，您看解老师多有诚意啊，您就帮忙做一套呗。”
　　“呃——”
　　十块钱啊！赵大妈觉得太阳穴都突突跳了两下。
　　“解老师，甘阿姨，我看你们误会了，我和姥姥不要手工费。”
　　许佳人抢在姥姥答应之前先开口了。
　　这话一出来，不但甘丽和解芸愣住了，连赵大妈都愣在那里了。
　　她不知道孙女什么意思，那可是十块钱啊。
　　“丫蛋——这是大人的事儿，你别胡闹啊。”
　　又不是自家孩子，甘丽也不好直接板着脸说，只能委婉的这么提了一句。
　　许佳人才不管这些，她笑着说道：“我的要求特别简单，就是麻烦解老师让我回幼儿园上学！别说这一件衣服，以后所有衣服的手工费我都给你免了。”
　　“不可能！”解芸脱口说道。
　　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拒绝的态度，让赵大妈一下子不高兴了。
　　“小甘啊，既然解老师瞧不上我们家丫蛋，那我们做的衣服解老师怕是也瞧不上！”
　　赵大妈难得态度强硬了一回，“时间不早了，我和丫蛋这也要睡觉了，就不留你们了。”
　　“赵大妈……”甘丽没想到事情成了这样子。
　　解芸才是脸红耳赤，她拉着甘丽说道：“算了丽姐，这裙子我不做了。”
　　许佳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裹着被子站在木板床上，喊道：“解老师，我们可以做很漂亮的衣服噢，绝对和别人不一样呢。”
　　解芸一听这话，拉着甘丽扭头走了。
　　不就是衣服吗？漂亮能有多漂亮？
　　门一关上，赵大妈拉着孙女，训斥道：“你咋竟乱说话呢？人家解老师要给十块钱呢！你这一说可好了，把人得罪光了。”钱也没了。
　　赵大妈生活处境一直艰辛，所以养成了谁都不敢得罪的性子。
　　刚才她之所以生气，是解芸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拒绝了丫蛋提出的回幼儿园的要求。
　　她是一下子来了火气，才会强硬了一回。
　　可这门一关上，她顿时又后悔了。
　　许佳人小大人一样抱手问道：“姥姥，那你是想要十块钱呢？还是想要我去幼儿园呢？”
　　“这还用说？肯定是想要你去幼儿园啊。可是……”
　　赵大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看解老师那态度，回幼儿园怕是不行了呢。”
　　“姥姥，事在人为啊。万一就回去了呢？”许佳人很有信心。
　　“哎——但愿吧。行了，赶紧睡觉吧。”
　　赵大妈才不会这么乐观。
　　看到孙女还惦记去幼儿园的事儿，她心里琢磨着明天去找杨萍说说，看她能不能找单位领导求求情。
　　第二天一起床，赵大妈就拿着兜子去早市捡便宜的西红柿去了。
　　昨天李卉和丫蛋把妹妹赵桂香得罪了，她总得帮着缓和缓和关系啊。
　　许佳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听到对门传来朗诵课文的声音，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许佳人！不许在门口偷偷摸摸的，进来！”
　　强强正对着大门坐着，一下子就看到了探头探脑的小家伙。
　　“被你发现了啊。”
　　许佳人推门进来，看到屋内只有强强一个人，问道：“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去开会了。你呢？你姥姥不在家吗？”
　　“嗯，姥姥去早市买菜了。”
　　强强以为许佳人是要来跟他玩，拿出一个小汽车说道：“你先自己玩下，我得把这篇课文背了。等我背完了陪你玩好不好？”
　　“你能不能给我个笔和纸？我想画画玩。”许佳人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问道。
　　原本强强怕许佳人弄坏他的铅笔，可一看她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一下子心软答应了：“好吧。不过你别弄坏我的铅笔。”
　　“没问题！那我去小凳子上画，你背课文哈。”
　　许佳人拿了铅笔和纸立刻趴到了小凳子上。
　　强强小大人一样摇摇头，叮嘱说道：“你别把纸画破了！”
　　“不会的，放心吧！”
　　许佳人当然不会把纸弄坏了，这可是她要打动解芸的探路石！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甘丽和陆伟明回来了。
　　一进门看到对门小姑娘也在，甘丽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昨晚这小丫头可没少给她难堪。
　　“阿姨，叔叔，你们回来啦。”
　　许佳人先起身声音脆亮的打了招呼。
　　甘丽很敷衍的应了一声，语气严厉的问儿子：“你课文背完了吗就让丫蛋过来玩？”
　　“阿姨，我就是过来借了下纸和笔画画了。那我不打扰强强哥哥背课文啦。再见。”许佳人说的极快，溜的也很快。
　　甘丽俯身从板凳上拿起纸和铅笔，不高兴的嘟囔道：“画画？她会画什么……”
　　话没说完，下一秒甘丽惊呼出声：“伟明，你快来看看！”


第二十三章　这孩子是天才
　　陆伟明正想说妻子咋咋呼呼的叫什么，凑近一看也惊讶的张大嘴巴，问道，“这是对门那个女娃娃画的？”
　　甘丽哪里知道啊。
　　扭头就问儿子：“强强，这纸上的图是丫蛋画的？”
　　“是啊。”陆强点头确认。
　　他的一双眼睛盯着妈妈手上的画纸，上面大概能看出来是一个穿着裤子的人形，但是那样的裤子造型是陆强从未看到过的。
　　原来许佳人画画竟然这么好。
　　甘丽再三确认儿子给许佳人的纸是空白的后，看着画纸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伟明，你说我的那条裙子，该不会是那小姑娘设计的吧？”
　　她一直都很怀疑，赵大妈怎么会设计出那样时尚的裙子。
　　“不可能吧……”陆伟明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可又听到儿子确认这是对门小姑娘画的，只觉得不可思议，“要真是那女娃娃画的，那可不得了！这么小就能画的这么好，那岂不是成了天才了？”
　　“不行，我得去问问清楚！”
　　甘丽捏着纸决定要去对门探个清楚。
　　“喂——你别吓到人家女娃。”
　　陆伟明看到妻子火急火燎的样子提醒道。
　　走到门口的甘丽一听这话又转身走了回来。
　　“怎么？不去了？”陆伟明以为妻子改了主意。
　　谁想到，甘丽从桌上拿了铅笔和画纸，道：“我要亲眼看看，那小丫头是天才还是骗子。”
　　说完，甘丽撸起衬衣袖子，颇有奔赴前线的架势。
　　“爸爸，上次那裙子真的是许佳人剪的，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等甘丽出了门，陆强犹豫了下，还是把他和许佳人之间的这个“小秘密”说了出来。
　　陆伟明很相信儿子，眼中流露出惊讶后看向门口方向：“要真是这样，对门那大娘的好日子不远了。”
　　许佳人刚进家门，活动了下手指喝了一口水，甘丽就上门了。
　　“丫蛋，你一个人在家呢？”甘丽进门口笑着问道。
　　“阿姨，您有事儿吗？”许佳人早就注意到了甘丽手上的纸和笔。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发展。
　　甘丽拿出手上的画纸，问道：“丫蛋，这是你刚才画的吗？”
　　许佳人看了眼点点头：“嗯。是啊。”
　　“这图画的真好，你能再给阿姨画一张么？”甘丽拿出铅笔问道。
　　“行呗。”
　　许佳人大大方方的接过铅笔，趴在沙发上就画起来。
　　十分钟后，一张上身荷叶开领口搭配荷叶袖，下身窄腿直筒西裤配着高跟鞋的服装设计图就跃然在画纸上。
　　这是最简单的草稿图，许佳人还特意多墨迹了一会儿，要不然她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就完成这样一张最基本的草图。
　　可就是这样一张草图，让旁边一直盯着的甘丽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天啊——我真是不敢相信！”
　　甘丽拿起许佳人的画稿连声惊呼，最后眼中流露出狂热问道：“丫蛋，你这是跟谁学的啊？”
　　这种衬衣她可是在杂志上看到过，那都是在国外明星身上才看的到的。
　　在国内别说清北市了，只怕是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南丰市或者深江市都没有人穿呢。
　　许佳人不急着回答，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一边喝水一边欣赏甘丽脸上的表情。
　　甘丽惊叹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又一次问道：“丫蛋，你是跟着哪位老师学的？”
　　许佳人摇摇头，露出懵懂的表情：“没有老师啊。“
　　“没老师……”
　　甘丽想起刚才丈夫说的话‘这么小就能画的这么好，那岂不是成了天才了？’
　　难道说……
　　甘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黑瘦黑瘦的小丫头，心道：难道说这小丫头真是天才？
　　“没老师是你就画的这么好了呢？”甘丽还是不太相信。
　　许佳人想了想，走到缝纫机上拿出那几本从姨奶奶家要来的“美术”书，递给甘丽。
　　“我是看这上面有图片，按照这上面的图画的。”
　　对甘丽肯定不能用对姥姥说的“托梦”那一套。
　　如果她对着当护士的甘丽说“托梦”学了技能，恐怕会被直接拉去精神科好好研究一番。
　　甘丽接过书随手一翻，看到上面的确有几张穿着时尚衣服的油画图片。
　　可就算是看了这些图片，一般人也设计不出来衣服样式吧？
　　再说，她手上画纸的构图十分简洁流畅，一看就是有绘画功底的。
　　许佳人见甘丽还是不信，赶紧实行另一套策略，委屈问道：“阿姨，你是觉得我画的不好么？”
　　“不是，当然不是！”是太好了。
　　“哎，阿姨您别安慰我了。我和姥姥没钱买笔和纸，所以只能用小石头在地上画着玩……画的不好我也是知道的。”许佳人低着头似是很难过说道。
　　如果这时候甘丽看的到许佳人的眼睛，就会发现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哪里有半点难过。
　　根本就是闪烁着跟她年纪完全不符的精光和狡黠。
　　甘丽当然知道这小姑娘和赵大妈过的极不好，她下班买菜的时候，遇见好几次老太太在捡路边的菜叶子。
　　想到这里，甘丽心里那点疑惑被同情心完全占据。
　　“丫蛋，你画的特别好。阿姨来就是想问问，上次的裙子是你帮着阿姨做的吗？”
　　“是啊。阿姨，你不会怪我吧？”许佳人可怜巴巴的瞪着大眼睛问道。
　　甘丽一听小姑娘承认了，心道：这孩子果真是个天才啊。
　　“不会，阿姨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甘丽拿着手上的画纸，说道：“丫蛋，这画纸阿姨拿走可以吗？”
　　“可以啊！”
　　许佳人使劲点着小脑袋，表现出小孩子得到大人认可时的开心表情，兴高采烈说道：“阿姨你喜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