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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帮忙的妇女们都老实了，有求于人，哪里会再刺探刘芬结不结婚，再提这个事儿，也是破口大骂田老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投生到田老三家当儿女，也是倒霉……瞧我这嘴没把门，不提这个。”

　　　　是挺可怜的，刘芬心软，听人说起来都不舒服。

　　　　但于奶奶把话说的清楚明白，刘芬要同情田小燕姐弟，田老三那个癞皮狗粘上就甩不掉，到时候谁来心疼晓兰？

　　　　刘芬生活的重心就是她闺女夏晓兰，欺负她可以，欺负晓兰，给她闺女添麻烦就不行！

　　　　“那也是个人的命，能不能过得好，看田小燕姐弟将来争不争气吧。”

　　　　刘芬一边揉面，一边对别人说。

　　　　要说倒霉，晓兰投胎在她肚皮里也不算好命，能有今天的日子，还是晓兰自己奋斗来的。她心痛自己闺女吃的苦，别人的孩子苦不苦，她不能个个都管到。

　　　　隔着窗户，夏晓兰听见她妈说的话，夏晓兰很高兴。

　　　　她妈做事终于学会了不自己受委屈，有啥想法都说出来，这个变化太大了！

　　　　“妈，你和婶娘、嫂子们咋不把灯开着？”

　　　　陈四嫂大着嗓门，“开啥灯，你家这厨房可亮堂堂的，还干净！”

　　　　厨房修的灶台，大铁锅就两口，还有两个烧蜂窝煤的炉口，一边烧火，灶膛的余热就把水给热了，洗菜的池子上有两个水龙头，一个热水一个冷水，夏晓兰家里的水是用抽水泵从井里抽到蓄水里，家里到处都铺着管道，在七井村第一个用上了“自来水”。

　　　　其他地方的方便村里人还没感受到，对厨房里干活的女人们来说，这厨房干净亮堂的让人羡慕。谁说夏晓兰家这房子修的奇怪，谁住进来谁才晓得好处！

　　　　夏晓兰要去厨房帮忙，根本就轮不是她，切菜洗菜，准备配料的活她都挨不上边。

　　　　刘勇负责招待村里男人们，把夏晓兰也喊去说话。

　　　　这些人怪不好意思的，但夏晓兰性格爽朗，这个喊叔那个叫哥，一点也不扭捏。他们就发现大学生其实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啥都能说两句的晓兰。其实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跟着刘勇去外地打工的事。

　　　　“富余劳动力进城，既能赚钱贴补家用，也能支援城市建设，这是好事。”

　　　　说农民工是廉价劳动力，那是以后的事儿。

　　　　在85年，出去打工赚的钱，比商都这边正式单位的工人工资都高。

　　　　就是医疗等福利待遇比不上单位的职工，但想赚钱还挑三拣四，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80年代第一批进城的民工，一小部分人会有不同的境遇，将来当老板都可能。

　　　　外面的世界很大，就有无数的机会。

　　　　要窝在落后的农村，那就真是要种一辈子田地。

　　　　夏晓兰知道舅舅刘勇当老板挺有良心，这些村里的人跟着刘勇打工，至少不会被骗。辛辛苦苦一年，能拿到工钱，这才是民工最需要的保障！

　　　　大学生的身份，让夏晓兰说话很有说服力，让在座的男人都蠢蠢欲动。

　　　　刘勇今年只要十个人，有两个人自觉和刘勇关系不是那么亲近，认为自己选不上，也没叫刘勇为难，就问刘勇能不能带他们一起出去：

　　　　“我们自己找活干，就是没出过远门，心里没底。”

　　　　要是不嫌弃脏累苦，在鹏城都会有活干，多带俩人刘勇倒是没意见，只要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他都乐意帮一把。

　　　　“商都只能坐火车到羊城，要想去特区，都要到公安局办边防证，这个我尽量给大活儿帮上忙！”

　　　　顿时就一片叫好声，都说刘勇仗义。

　　　　李凤梅出来看了看人有没有到齐，说准备开饭，于奶奶一问时间才中午12点。

　　　　“急啥，让他们先把正事谈好，一会儿喝的醉醺醺的没谈拢还扯皮，你先让厨房帮忙的垫垫肚子。”

　　　　于奶奶今天是“行政总厨”，海鲜怎么烧，全是于奶奶指挥的，老太太亲自尝的味儿。

　　　　李凤梅也觉得于奶奶说的有道理，反正啥话从于奶奶嘴里说出来都很可信，谁让于奶奶有见识，李凤梅和刘芬就服于奶奶的管。

　　　　夏晓兰可不吃于奶奶那套，她觉得于奶奶从昨天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您为啥不让开饭啊？”

　　　　于奶奶瞪她一眼，“你急啥，万一还有客人没来呢。阿芬，昨晚叫你炖的羊汤咋样了？”

　　　　都是一个村的，喊一声开饭了，几分钟走到。这理由没把夏晓兰说服，她还想问于奶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田小燕咋又跪在门口？”

　　　　夏晓兰那火气，嗖嗖就冒的老高，这田家真是没完没了，故意不让人好好过年是吧？

　　　　……

　　　　连续下了几天雪，地上的积雪未化，幸好是底盘高的大吉普，要是普通的小车在这雪路上还开不动。

　　　　“领导，还有几里路就到七井村了。”

　　　　这种雪路，又不敢开快了，一路上慢慢蹭着走，越野王者也就比乌龟快一点。

　　　　后座的领导抬起手腕看看表，“不着急，你慢慢开。”

　　　　吃不吃饭是次要的，重要是这么个场合，他觉得自己应该出现。

　【第三卷：海阔凭鱼跃】714：您咋来了！（1更）

　　　　“小燕，你跪在这里干啥？”

　　　　天空飘着小雪，田小燕不知道啥时候跪在门口，地上的雪冻得她瑟瑟发抖，天上落下来的雪还往她身上落，田小燕的头顶，肩膀，已经有了雪痕。

　　　　几个大人去抱她，田小燕从身后拿出来一把尖尖的锥子：

　　　　“不行，我不能起来，勇叔要是不让我爸去赚钱，他就让我跪死在这里也不能起来，我要是回去了，也活不成的。”

　　　　锥子冒着寒光，一下子咋进去，脖子就是个窟窿。

　　　　这下谁敢碰这个孩子？

　　　　夏晓兰心里很膈应，自己使过的招数，被人还了回来，她能不膈应吗？

　　　　夏晓兰拿剪刀对准过脖子，那是为了脱离夏家。

　　　　田小燕才11岁，再早熟也不至于想到这招，肯定是家里大人教的。为了占这点便宜，田家人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年三十，杀鸡剖鱼能见血，见了人血，这年还怎么过？

　　　　要不答应，就真的是逼死田小燕。

　　　　要答应，夏晓兰全家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刘芬气得想打人，她不出门麻烦都能找上来，说是来逼刘勇，原因还是田老三打她主意。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怎么有人会拿自己孩子干这种事！

　　　　刘芬要出去，李凤梅抓住她，“你别去，好好呆屋里，出去才是给他们脸了！”

　　　　于奶奶也叫刘芬不许出去：“别人生的不心疼，你心疼个啥劲儿，这点事不算啥，屁都不是。“

　　　　田老三觉得自己可聪明了呢？

　　　　换了于奶奶是刘勇，今天就先答应下来，还把话说的漂漂亮亮，转头把田老三带去外地……到了鹏城就是刘勇的主场，手下有那么多工人干活儿，连个赖皮都治不住？一定要田老三治的服服帖帖，从此听见“刘”这个字都要吓得腿肚子抽筋。

　　　　更狠点的办法是让田老三出去就回来不了，于奶奶估计刘勇不太能狠下心。

　　　　总之，对于奶奶来说这就是屁大个事儿，解决办法那么多，一屋子打人还被一个小丫头给威胁住？

　　　　“把田老三找来！”

　　　　陈旺达也不知道，自己的威信啥时候变得这么低了。田老三作怪？只怕是田家早就有想法，想要争权，才再三挑衅。

　　　　陈旺达就是不发话，今天到夏晓兰家吃饭的人都觉得手痒，毕竟要靠着刘勇出门打工呢，刘勇仗义，他们也不能看着刘勇被欺负！达叔一开口，瞬间就有几个人跑去田家找人。

　　　　之前还没把田老三打痛！

　　　　夏晓兰想的和于奶奶差不多，一个无赖还怕收拾不了呀？

　　　　这么多人看着，田小燕拿着锥子的手在颤抖，其实只要一个人绕到田小燕身后去，把锥子抢下来就行。大人怎么可能制不住半大孩子，只是这一次把锥子给田小燕抢下来，趁人不注意她还是有别的办法伤害自己。

　　　　刘勇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大人的事儿怎么能扯到小孩子，田老三真不是个东西，他还是打的太轻。

　　　　都知道是田老三不对，但田小燕在雪地里跪着，还拿锥子比着自己的脖子，女人的心软一些，比起要和刘芬再婚，田老三想让刘勇给个活干，好像没那么过分了？

　　　　“万一，田老三真的改了呢？”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于奶奶瞧这舆论的趋势，有点偏向田老三啊。

　　　　于奶奶也不意外，本来愚笨的人就比聪明人多，指望这些人有主见不太可能。

　　　　夏晓兰看了看她舅，刘勇把烟熄灭，“先把孩子弄进屋，让她烤烤火，这么小个丫头，膝盖跪坏了咋办。”

　　　　好多人都松了口气。

　　　　这事儿轮到谁头上都憋屈，他妈的田老三混账，但大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田小燕冻死。包括陈旺达在内，没有人开口，只能等刘勇做决定，一开口不就是逼刘勇吗？

　　　　幸好刘勇没考虑太久，去找田老三的人还没回来，刘勇就让人抱田小燕起来。

　　　　田小燕也只听刘勇的话，“勇叔，你答应让我爸去干活了？我爸说工资不要太高，和村里其他去的人一样多就行！”

　　　　刘勇真想砍田老三两刀。

　　　　啥叫得寸进尺，田老三这样的就是了！

　　　　他要带田老三出去，就是要白给钱把田老三养着呗，每个月的钱还不能太少……田老三还真以为他刘勇是吃素的，村里的无赖都能威胁到他，他还要不要在鹏城做生意了？

　　　　刘勇也是不老实的，以前还干过走私，虽然没干过多久，可见他胆子大。

　　　　“一样高，肯定一样高，勇叔答应了你就算数，你快起来，进屋里烤火。”

　　　　刘勇语气和蔼，田小燕将信将疑。

　　　　可她实在是太冷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勇叔答应了不会反悔吧？

　　　　夏晓兰家里飘出了饭菜的香气，田小燕咽了咽口水。夏晓兰不仅有好吃的，房子也很漂亮，可惜晓兰姐咋都不同意她和弟弟去家里，她和弟弟不会吃很多，只要一点点剩饭剩菜，衣服也不要新的，只要不受冻。

　　　　就这点要求，为啥晓兰姐不答应呢。

　　　　田小燕撞上夏晓兰的目光，夏晓兰的眼神里没有可怜，村里其他人几个女人把田小燕抱住，这一下田小燕没挣扎了，连锥子也被顺利夺下来。

　　　　夏晓兰就瞧见找田老三的几人空手而回：

　　　　“田家人今天早上都去白溪寺庙会了，家里老的小的，一个人都没有。”

　　　　直系的亲属都去了白溪寺庙会，其他人听说田小燕在这儿跪着，都不肯出面。夏晓兰想呵呵笑，下着雪呢还往白溪寺跑，田家人哪有那闲情逸致，分明是故意躲出去的。

　　　　她还没说话，有三个人一深一浅的往这边走。

　　　　“这就是阿芬家，咦，你们都在外面那正好，晓兰你家亲戚来了，村口雪太厚，他的小车开不进来。”

　　　　什么亲戚啊，村里人领着的，不正是汤宏恩和小王吗？！

　　　　汤宏恩来的突然，夏晓兰没回过神来，刘勇连下巴都快掉了。田老三、田小燕啥的，都被刘勇抛在了脑后，大年三十的，汤市长从鹏城跑来七井村——

　　　　“汤市……您、您咋来了？”

　【第三卷：海阔凭鱼跃】715：这人谁啊？！（2更）

　　　　外甥女邀请过汤市长来商都过年，汤市长也没答应啊！

　　　　闷声不响的，忽然到了七井村，这乡下能是大市长呆的么。

　　　　夏晓兰也反应过来，汤宏恩大年三十到了七井村是挺意外，但人都来了，还管那么多呀。

　　　　“汤叔叔您来了，赶紧进屋烤烤火！”

　　　　下雪天气冷，汤宏恩身体还不是特别好的，哪能抗冻？小王一个年轻人都冻的直打哆嗦，汤宏恩看样子还忍得住，夏晓兰怕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村里人面面相觑。

　　　　汤宏恩这人身材既不魁梧，也不是特别出众的长相，但他站在那里，谁能忽略他的气势？

　　　　何况人家是坐小车来的，带路的人不是说了嘛，雪太厚村里路不好走，小车就停在了村口。

　　　　刘勇刚才还挥斥方遒，一见到汤宏恩就卡壳了。

　　　　“贸然来访，实在不好意思，应该先给你们打个电话的。”

　　　　汤宏恩不是空着手来的，小王提了好几箱东西，刘勇态度比较拘谨，其他人就更不敢说话。等汤宏恩进了屋，一些人落在后面窃窃私语：

　　　　“这勇哥家亲戚？”

　　　　“看样子不太像啊，可能是勇哥朋友。”

　　　　是吗？

　　　　大家是没啥文化，又不是傻，刘勇的态度一点都不像对亲戚或者朋友，谁对朋友会手足无措、恭恭敬敬的！

　　　　“达叔，您咋不进去？”

　　　　陈旺达也落在后面，被人一叫他才回神。

　　　　他瞧着汤宏恩，总觉得有两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但陈旺达比村里人看的清，这个大年三十上刘家门的男人，可真不简单。人家也不是倨傲，没说身前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开路，可气势这种东西，不是穿衣服，不是靠人多势众装出来的。

　　　　汤宏恩的眼神沉稳如山，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场面一下子没人敢说话了，不是汤宏恩不让大家说，是这些人自己就熄声，议论也是等汤宏恩先进了屋才敢说。

　　　　夏晓兰和刘勇一左一右的走在汤宏恩身侧，小王提着东西跟着后面，这房子还挺出乎小王意料。要是没修过的老房子，领导大过年的过来真是遭罪，哪知夏晓兰家房子干净整洁，收拾的还挺雅致。

　　　　墙角的芦苇是枯了，小水池结了冰，屋旁的竹子还翠绿，白雪将竹梢往下压，绿竹、白雪和红墙，瞅着还真好看。

　　　　季雅觉得汤宏恩土，其实跟在汤宏恩身边的司机小王都有基本的审美情趣，汤宏恩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土老帽……只是不和季雅谈艺术就叫土的话，那现在的华国，还真没有几个不土气的。

　　　　“房子修的挺好，费了不少心血吧？”

　　　　“是和别人一起设计过，那会儿还没去建筑系，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动手。”

　　　　汤宏恩觉得夏晓兰太谦虚了，一个姑娘家给家里盖房子，修的又不难看，还要啥更高的标准，又不是盖美术馆！

　　　　刘勇搓着手，请汤宏恩到堂屋坐下，当着这么多人面，叫汤市长好像不太好，那叫领导？

　　　　“我今天就是来上门做客的，还是贸然来访，不给你们添麻烦就好，没那么多讲究。”

　　　　刘芬也没想到啊，汤市长咋忽然来家里了？

　　　　于奶奶咳了咳：“阿芬，这天气怪冷的，给人盛碗羊肉汤喝。”

　　　　小炉子上还闷着羊肉汤，一直没断过火，早就炖的骨肉分离，刘芬赶紧舀了两碗，放了切细的葱花和一点胡椒粉端上去。

　　　　汤宏恩也是冻得有点狠，车上有空调很暖和，下了车温差太大。

　　　　汤宏恩还有个难以言说的小心思，他穿的有点少，穿多了显臃肿，军大衣最暖和，去别的地方没问题，穿着来七井村，汤宏恩有点迟疑。

　　　　他适应了鹏城冬天的温暖，乍然到豫南，天气区别太大。

　　　　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下肚，堂屋里还有烤火炉子，汤宏恩慢慢就手脚暖和了。

　　　　“谢谢，羊汤是你炖的吧，很好喝。”

　　　　这不是汤宏恩吃过手艺最好的，刘芬做饭本来就是野路子，肉菜要咋做都是后来进城学的，但这汤里有汤宏恩想要的烟火气，长途跋涉而来，喝上一口这样的羊汤，他这一路的辛苦都值当了！

　　　　刘芬不知道该说啥好，但汤宏恩说好喝，她也算得到认可了。

　　　　不晓得汤市长为啥来家里，刘芬是怕乡下的环境怠慢领导。领导是很亲民，那也不能随便怠慢啊。

　　　　于奶奶忽然扭头对李凤梅说道：“你去喝一碗羊肉汤，羊肉滋补养胃，有胃病的人吃最合适。”

　　　　李凤梅一头雾水，她吃嘛嘛香，没有胃病啊！

　　　　但被于奶奶一双眼睛看着，李凤梅愣是不敢说自己没病，赶紧去喝了一碗，急急忙忙的，还烫了嘴。

　　　　汤宏恩心想，这老太太真是精明，让他记得刘芬的人情，以为羊肉汤是刻意给他熬的？

　　　　刘芬只怕还没有那心思呢，看样子也不知道他会来，熬什么羊肉汤。

　　　　不过汤宏恩千里迢迢跑来，本意也不是来喝羊汤。

　　　　田小燕被抱进屋，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也捧着碗吸溜吸溜喝汤，这小姑娘瘦骨嶙峋的，看着真是可怜。孩子当然可怜，无辜不无辜就说不好了，也不是所有的小孩儿都品行好，生下来是一张白纸，全看家里人怎么教。

　　　　“汤也喝完了，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远远看着，小丫头跪在夏晓兰家门口，不知内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夏晓兰家是周扒皮在欺负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