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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海的脸上浮现几分冷意，“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来试探一下，他要想站得稳，就需要做出一些成绩来，以前的莫家就是这样做大的。他到杭城的时候估计也是打的这样的算盘，但现在……”
　　我明白庄海的意思，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依你看，他是想着继续和我们合作，还是另有他意？”
　　“我刚才在下面和他简单聊了几句，他说话滴水不露，比莫柏森的奸诈得多，我想，”庄海顿了顿，看着我说道：“或许他是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根据锐哥的现状还有裴氏的将来来衡量。”
　　“这个很有可能。”我思索了一下，对庄海说道：“你先下去，我稍后就来。”
　　“好。”
　　庄海转身出去，我在书房里想了一会儿，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文件袋，起身出了房门。
　　走在楼梯上，就可以听到许吉民和庄海在谈话，他的声音很大，夹着笑意，但那语气分明让人听出虚伪来，我心中冷笑，这些人都想着分肉喝汤，到了最后胃口越来越大，连自己最初的模样都忘记了。
　　庄海说道：“许局，听说前阵子有人去查了圣帝凯来？还听说带队的人不是您？”
　　我也记得这件事，只是后来忘记再问燕惊城，许吉民回答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儿，是上面下来的人，说是快要召开会议了，主抓这方面的事情，我和裴总……你是知道的，无论如何，事情到这份儿上，栽面儿的不能是裴总，所以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圣帝凯来了。”
　　他说这到里，声音压低了几分，“那天圣帝凯来的麻烦可不小，我看上封的态度坚决，这事儿要是出在金皇冠，唉……”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意思明白得很，是想让庄海觉得，金皇冠要知他许吉民的情，金皇冠的命运也多少在他手里握着一点儿，要想找起来麻烦来，他说压在谁头上就压在谁的头上。
　　哼。
　　我心里暗自冷笑，这个家伙还真是狂妄到家，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收敛，都是人心浮动，无法安份的时候，他要是想跳出来找金皇冠的便宜，只怕是不太好说。
　　我想到这里，下楼的速度加快，故意弄出了一点动静来，下面的谈话立即就停止了。
　　含了几分笑意，我走下楼梯，与许吉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略有些胖，圆脸白润，红光满面，眉毛很淡，眼睛细长，微微眯起来，看起来和之前在电视上做采访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差不少。
　　他看着我，眼睛的光一闪而过，我心中厌恶，脸上不动声色，淡淡笑道：“许局，初次见面，幸会。”
　　我向他伸出手，他伸手握了握，力道不算轻，手指略有些不安分，我抽回手，看了看桌子上的茶杯，转头对保姆说道：“再换壶热茶来。”
　　庄海说道：“许局，乔小姐现在是我们裴氏的当家人，您有什么话可以尽管对乔小姐说。”
　　许吉民明显一愣，刚才微眯的眼睛里淫光退去，有几分错愕。
　　我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微微冷笑，保姆把茶端过来，我推到他面前说道：“许局，本来是打算忙过这几天去拜访您的，刚刚接手，事情有很多，没想到您今天就来了。”
　　许吉民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不太自然，仔细的打量了我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今天会见到乔小姐。以前从未见裴总提过，不然的话，今天初次见面，怎么也要给乔小姐备下一点礼物的。”
　　我抿了一口茶，垂下眼睛不去看他，他此时心里一定急躁的很，想知道我的来历，知道裴岩锐的去向，知道将来裴氏的发展动向。
　　如果我所料不错，他是听说了裴岩锐的一点消息，如果消息是真，他就要权衡一下，金皇冠和裴氏如果没有了裴岩锐，要想保证龙头老大的位子不会容易，何况还有燕惊城在后面紧追不舍。
　　可他没有想到，裴氏已经平安易了主，不但没有掀起什么风波，引发内讧，庄海对我还挺衷心，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又有些动摇，他以为，我为了稳固地位，一定会大力和他合作。
　　所以，他才会这样出言试探。
　　可我偏偏不想让他痛快的知道，慢慢着茶，漫不经心的说道：“许局客气了，您和裴总打过交道，应该知道裴总的手段和行事作风，要是什么事情都让人猜透看透，那这杭城的第一把金交椅，也不是由裴总来坐了。”
　　我只字不提裴岩锐的近况，许吉民也摸不清，他点头笑道：“是，乔小姐说得对，裴总是个人物，很了不起，初到杭城的时候我就和裴总说过，在这边工作少不了裴总的支持，裴总也欣然同意。”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后面明显还有话，他似乎是在等着我问，但我偏不问，继续喝了一口茶，舌尖儿上沾了一片茶叶嫩叶，我嘴唇一动，许吉民立即把目光对准了我。
　　我微微笑了笑，对他说道：“许局，请喝茶。”
　　他提了一口气，又闷了回去，脸色有些发红，这副闷成关公的模样实在让人想笑，庄海微抿着嘴唇转了目光。
　　他的手刚铡碰到茶杯，忽然外面有人跑到门前，站在台阶上，语气略急的说道：“庄堂主，金皇冠那边有些事，还请您去处理一下。”
　　我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不是去看报信的人，而是看向对面的许吉民，他也刚好抬起头来看我。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纸老虎而已

　　只这一眼，我就断定，这事儿和许吉民脱不了干系。
　　庄海问道：“出了什么事？”
　　“突击检查，说是如果查得到就要封店，来的人不少，这个时间虽然客人不多，但也毕竟影响不好。”
　　庄海摆了摆手，让报信的人下去，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慢慢坐了回去。
　　我把茶杯里的水续满，房间里很静，除了水流动的声音就是呼吸声。
　　许吉民手指握着杯子，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手托着腮，慢声问道：“许局，您这是什么意思？”
　　许吉民短促的笑了笑，“乔小姐，只怕这里面有误会，这事儿也不是由我一个人说了算，本来是想告诉裴总的，可他的电话不通，所以我只好自己跑一趟，可裴总现在不露面，我与乔小姐又是初见，有些事情实在不好拿捏。”
　　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带着想要一探究竟，不弄明白不罢休的架势，“不如这样吧，还是请裴总来说一下，我也知道裴总忙，但是……”
　　“怎么许局是看不起我？还是觉得，裴总把裴氏交给我是错的？”我打断他的话，脸上笑意慢慢一收，“实话告诉您，金皇冠现在也是我的，裴总信任我，看得起我，我自然要尽心做好。至于将来，我觉得许局还是应该关心您自己的前途比较好。您觉得呢？”
　　许吉民脸上的笑意彻底退去，他喝了一口茶，低声说道：“裴总煮茶的功夫一流，我也有幸尝到过，喝过那些再喝这种，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我笑了笑，“茶叶一样，水也一样，不同的是人，裴总的手艺的确一流，但能让裴总亲自煮茶的人也不多，一次两次已经是难得，要想次次都能喝到，只怕这杭城还没有谁有这个殊荣。”
　　我的手指一动，杯子一歪翻倒，里面的茶水带着几片叶子倒在了桌子上，庄海急忙起身过来帮忙擦，我伸手拦住了他。
　　我的目光落在水渍中的茶叶上，“同样是茶叶，在裴总的茶水中就是上乘，在保姆的手中就是中等，现在，就成了水渍中的垃圾，只能被抹去。所以说，究竟是什么，还要做出正确的选择。裴总现在分身乏术，没有时间精力泡茶玩儿，不如许局耐心等一等，能不能再喝得上，还要看裴总有没有那份惬意的心情。”
　　许吉民脸上的笑纹抖了抖，“乔小姐说的是，裴总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管理这么大的家业的确费神费力。金皇冠那迷……”
　　“金皇冠那边，应对过的突击检查也不是一两次，还没有被封过店，相信这次也不会，”我用抹布抹去那边水渍，“我初接这些事，很多不懂，难免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许局还要多担待，也要多给我一些时间，不然的话，忙中生乱，今天这里发生几起命案，明天哪里被枪击，后来有人持刀斗殴，让别人质疑我没有能力管好这一摊子事事小，给裴总脸上抹黑事大，给您添了麻烦也不好，影响了您的政绩，更是罪过。”
　　许吉民的脸色微微一变，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水面轻轻晃了晃。
　　我心中暗笑，许吉民……也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
　　我不再说话，许吉民抿了一会儿嘴唇，放下茶杯说道：“乔小姐言重了，既然裴总选了您，就一定有裴总的道理，我也愿意相信，乔小姐有这个能力，至于说检查的事儿，每次都是雷声雨声的事，这一点裴总心里有数，等合作几次，我也会让乔小姐满意的。”
　　“这样最好。”我微微笑着，目光在我手边的一个文件袋上一掠，“裴总之前有过有交待，和许局有关的都在这里，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您放心，我稍后一定好好的看个明白。”
　　许吉民的目光呆了呆，呼吸都似乎一停，“裴……裴总真是有心了，乔小姐也不必客气。”
　　“不是客气，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我站起身来，对庄海说道：“下去备车吧，我们还是去一趟金皇冠的好。”
　　“好。”庄海转身往外走，许吉民也站了起来，说道：“我也先告辞了，乔小姐放心，金皇冠那边我现在亲自过去，一定不会出什么乱子。”
　　“有劳。”我微笑点头，态度恭敬。
　　许吉民逃也似的飞快走了，庄海脸上浮现笑意，对我说道：“乔小姐，那还去不去金皇冠？”
　　我把那个文件袋拿起来，“不用，有事儿的话颜姐会打电话的。我先上去了。”
　　庄海的目光也盯住那个文件袋，犹豫了一下说道：“乔小姐，恕我直言，我不记得……”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晃了晃文件袋说道：“这当然不是，是也不可能随意放着被我一找就找到了，这只是一些空白纸。唬他的。”
　　“……”庄海。
　　我上了二楼，没有再回书房，习惯性的走到之前住的房间门前，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慢慢转动把手，推开了门。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变，窗帘和床单的颜色样式和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阳光上的花朵已经过了花期，喷壶放在一边，我记得裴岩锐经常站在阳台上看，此时却是空空荡荡的，像我被掏空了的心。
　　晚上我依旧睡在这个房间里，心里很难过，无法形容的难过，但我还是想坚持，或许……某一天，他就突然回来了呢，给我一个惊喜，在我沉睡的时候轻轻在后面抱住我，低声笑着吻我的耳朵和后颈，唤着我的名字说他回来了。
　　每天晚上只有这样期盼着，才能睡过去。
　　转眼间，裴岩锐失踪已经半个月，音讯全无，我心里的希望一丝一丝抽离，换成冰冷的绝望。
　　裴氏的事情很快上手，裴氏的内部管理严格，各个级层分工明确，就算是裴岩锐不在，一时半会儿也乱不了，当然这是明面上的正经生意，至于暗中的那些，庄海和林羽都表现不错，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金皇冠我倒是经常去，朱颜的话更少了一些，平时沉默的时候不是在抽烟就是在喝酒，夜场上的事情也没有出过乱子，许吉民卖了不小的力气，庄海也给他透露出一些不大不小的信息，让他新官上任也有了一些成绩，总算能够交待过去。
　　半个月的时间，像半个世纪一样漫长，以前的日子和以前的我，都似乎成了上辈子的事情。
　　这天从金皇冠出来，路过以前的那家甜品店，我站在门前望着，想起大学的时候连杯饮料都要省着喝，透过玻璃窗，小店里的男孩子看到了我，对我招了招手。
　　我走进去，他一脸惊讶的说道：“真的是你呀，刚才我看着像，又觉得不一样，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我笑了笑，问他生意好不好，他说还行，指了指漂亮的玻璃杯子，“要不要来一杯？”
　　“好啊。”我痛快的答应，在原来喜欢的位子上坐下。
　　淡黄色的微甜液体冒着晶莹的泡泡，像那时候干净美好的心情，我在这个位子上和林朗一起喝过这种饮料，也在这里遇到过燕惊城。
　　慢慢吸了一口，味道依旧，心里却微微酸涩，什么都在变，也许有些东西的味道不会变，可是如果心境变了，那么一切也都会不一样了。
　　我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响，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希望死的人是你

　　我抬起头，那人逆光站着，一时有些看不太清楚。
　　他似乎笑了笑，微微侧首，对我说道：“小黛，你先来了。”
　　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是一个周末，林朗刚刚拿到做兼职挣的钱，他给我打电话说要带我来这里喝饮料，因为他刚从兼职的地方出来，所以让我先过来挑位子。
　　我喜滋滋的坐在这里，先要了一杯普通的水，耐心的等着他。
　　他和现在一样，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洗得干净，隐约还有金纺护理剂的香气，那种香气还是我和他一起选的。
　　只是……
　　他以前穿的是没有牌子的衬衣，现在穿的是一线大牌，之前的香气是护理剂，现在的香气是名牌香水，也不是和我一起选的。
　　我往后靠了靠，低头不再看他，“你怎么会来？”
　　林朗在我对面坐下，轻声说道：“我每个周末都会来，就坐在这里，喝一杯这样的东西。”
　　“噢？”我低低笑了一声，“缅怀过去？”
　　他没有回答，柜台的男孩子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同样的饮料，他伸手接过，用吸管轻轻搅动，漂亮的水泡散开，布满整个杯子。
　　“与其说是缅怀过去，不如说是想念你，小黛，其实我每次来都想着以前你坐在这里的样子，阳光透过窗子落在你的身上，金灿灿，暖洋洋的，我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就算是……很累，我也觉得一切都值了，你不知道吧？其实每次我都比你到的早，就是为了看你坐在这里的样子，就故意在外面不进来，静静的看你一会儿才过来。”
　　这我还真是不知道。
　　如果之前知道，我一定会非常感动，可是现在只觉得可笑。
　　我抬头看着他，对上他真诚的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黛，”他忽然伸手过来想要握住我的，我飞快的缩回手，还是被他碰到了指尖，他空着手僵了僵，随后慢慢收回，眼睛看着手指说道：“你以前说过，最喜欢被我牵着手的感觉，过马路，逛超市，这双手给你很大的安全感和温暖，现在……”
　　“现在我只觉得恶心，”我从包里拿出湿巾，在被他握过的地方仔细的擦着。
　　他的脸色一白，双手紧握成拳，眼睛里神色痛苦，“小黛……你就这么恨我吗？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我保证，以前我答应过你的都会给你，每一个都可以实现，我会好好对你，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一件也不做，只要你……”
　　“林朗，”我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说道：“如果你想为过去的事情做出补偿，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林朗立即说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尽力完成。”
　　“你可以做得到。”我看着他，他脸上的真诚在我看来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从我面前消失，永远不要再出现，也不要再和我说一句话，我连你的声音都不想再听到。”
　　他愣了愣，眼睛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下去，像星原上的火光，飘忽着最终归于沉寂。
　　我心里某处微微一涩，只是那么一瞬间，我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什么，去柜台结了帐，和男孩子告了别，往店外走。
　　我和林朗，注定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年少青涩的时光，和内心深处最纯洁的情感都在他的身上，他的那双眼睛曾经是我生命里最美最亮的星辰，看到那线光芒暗下去的时候，仍旧有一瞬间的难过。
　　可是，终究只能成为过去。
　　那些感觉和过往早已经被时光风干成脆薄的纸，夹在生活的缝隙里，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样子。
　　我遇到裴岩锐，生命改变了轨迹，也用尽了一腔的热情和毕生的爱，我不想，也没有力气再去爱别人。
　　刚走到门口，林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黛，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打算就这样下去吗？”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你和裴氏绑在一起，”他沉声说道：“你就没有想过，你将来怎么办？我早就跟你说过，裴岩锐不是好人，他不会有好下场的，现在果然被我说中。他现在死了最好，你正好可以恢复自由，你才二十多岁，难道要跟他这样空过一辈子？”
　　我忍不住想要冷笑，想抽自己几个耳光，刚才是谁还有一丝酸涩？
　　我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