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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白玉突然想起自己第无数次敲开背后那扇门，屋内都始终灯光大亮的情景。
　　曲辛欣说得对，那种苦对他来说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他不敢开车，所以他怕黑。
　　莫榭像个气球，那种被人关进棺材，摇摇晃晃送到陌生地方的记忆；　就是一根银针。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只能做到和银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可周壹的出现；　却瞬间拉近了银针和气球；　把他推向了崩塌的边缘。
　　眼前是步步紧逼，转头却无处可逃。
　　戚白玉猛地转身上前一步，咬着牙举起手；　“咚咚咚”地拍着门板。
　　里面没有回应，她就更用力，整只手拍在门板上，拍的整扇门都在颤抖。
　　“白玉？”
　　有人叫她。
　　戚白玉回头，发现穿着一身睡衣的齐素青站在楼梯口，正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呢？”他问。
　　“呃我。。。。。。”戚白玉不自然地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我找莫榭有点事。”
　　“他还没回来。”齐素青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窗口等你，从五点到八点，只看到你进门，没看到他。”
　　戚白玉一听，忙打电话给曲辛欣。
　　“小刘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莫榭让他把他送回学校。他在学校也有宿舍，不用担心。”
　　得到曲辛欣的回答，她才放了心。
　　“这么关心啊。”齐素青看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可戚白玉听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走上前，伸手抓住齐素青睡衣下摆，一如小时候——“抱歉，今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我现在脑子实在是很乱，对不起，回来了以后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找你。”
　　齐素青伸手摸摸她的头：“有想不通的也可以和我聊聊。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莫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哥哥的责任就是保护妹妹。”他顺手打开走廊的灯，暖黄色的灯光映下来。
　　戚白玉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齐素青拿开她的手，皱着眉头：“怎么还肿得这么厉害？”他注意到她手上的纱布，“这又是怎么伤的？下午见你的时候还没有。”
　　“在医院不小心划的，护士已经包扎过了，没事。”戚白玉摸摸自己的脸，“反正这肿一两天也消不下去，又不是什么外伤——”
　　“你一个女孩子，脸这个样像怎么回事？”齐素青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腕，硬把她拽上了楼。
　　三楼上有空房间，是以前嚷嚷和照顾他的阿姨住的。自从上次嚷嚷被吓到之后，就一直住在曲辛欣家里，现在这个房间暂时空下，曲辛欣就让齐素青暂时住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沙发，戚白玉只能坐在嚷嚷的小床上。
　　嚷嚷的房间两个人住，所以比楼下她和莫榭的房间都要大一些，除了基本的家具，还有个小厨房，冰箱微波炉烤箱一应俱全。
　　齐素青从冰箱的冷冻柜里找到一盒冰块，用塑料袋装了几块，再用毛巾仔细包好，走过来轻轻按压在戚白玉的脸上。
　　“嘶——”
　　“疼吗？”
　　“有点凉。”戚白玉指了指床，“坐吧，别忙了，我没那么严重。”
　　齐素青还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戚白玉看着他拧巴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我说你，怎么病好了，人也变得像个小老头儿似的。”她用没包纱布的那只手扯了扯他的嘴角，“笑一笑啊，以前的齐素青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往最好的方面想。”
　　只要一看到哥哥的脸，她就觉得自己原本疲惫的身体充满了能量。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齐素青勉强勾了勾唇角，“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变了。”
　　“是啊，现在咱们两个人完全翻转过来了，轮到我来给你宽心了。”戚白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东西都是嚷嚷的，齐素青的行李整整齐齐地堆在墙角，就那么一小叠，“别想这么多。”
　　她一拍手，“对了，我们不是说好吗，明天我带你去逛街，咱们要买手机，还要买衣服，一想到我哥哥这样的大帅哥过去三年只能穿病号服，我就好可惜~~”
　　齐素青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行了，别贫了。”
　　他看得出她眼底的疲惫，便把冰袋塞给她，催促她回去休息，“拿回去好好敷，不消肿明天可没法出门。”
　　“是！”
　　像小时候一样，戚白玉敬了个礼，抱着冰块和毛巾下了楼。
　　本以为自己晚上一定睡不着，可白天实在太累，戚白玉把冰袋在自己脸上按了半个小时，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先是被人装在棺材里，又是跳出来漫山遍野地逃跑。导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戚白玉整个人头痛欲裂，腿也又酸又胀，像是一宿没睡似的，照镜子的时候更是被里面那个蓬头垢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妖怪”吓得直接后退一步，脚后跟碰到搁在地上的铁壶，险些酿成水灾。
　　昨天晚上的冰袋早就化成了一塑料袋的水，戚白玉的房间里没有冰箱，只能推开窗，把它挂在防盗网上。
　　风还是有点冷，不知道他在学校的宿舍里会不会着凉。
　　想到这里，戚白玉突然身子抖了抖，关了窗子。
　　想他干什么，他是李家半个儿子，李家就算是再内斗，也不至于亏了他几件衣服几条被子。
　　戚白玉走到床边抓起手机划开，通知栏最上面就是曲辛欣发过来的消息。
　　【李尧荣那边出了点情况，我要回一趟东北，保安那边我都招呼好了，周壹你也见过，他如果找来这边，就直接叫保安把他赶走】
　　【莫榭和我一起回去，不用担心】
　　【咖啡馆后天开业，马昊以前有过咖啡店打工的经历，他是临时的店长，这些天我们都不在，算是给你放假，你可以带着你哥哥四处转转，也可以去店里帮忙】
　　莫榭跟着曲辛欣回了李家。
　　回去也好，现在周壹在本地，只有让莫榭离开首都，才能得个安生。
　　戚白玉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又洗了脸，打开窗户拿回水袋，隔着毛巾凑合着又敷了会儿脸，照着镜子化好妆，把长发散下来，遮住两颊，整个人看上去才有个样子。
　　她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顶帽子戴在头上——后脑勺和额角的伤昨天齐素青没看见，今天也是肿了一大块，虽然有头发盖着不容易被发现，但还是加个帽子比较保险。
　　临走前，戚白玉拆开右手上的纱布检查了一下昨天被X光片划的口子，伤口依然深，流血的地方结了层薄薄的血痂。
　　看到这个伤口，她就不免想起昨天在医院和莫榭的争吵，心头又是一阵烦躁。
　　“咚咚。”
　　“白玉，醒了吗？”
　　齐素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就来了！”戚白玉应一声，手上的纱布利索地原样缠好。
　　她拉开门，齐素青站在门口。
　　他先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
　　“看着比昨天晚上是好多了。”
　　戚白玉转身锁门：“我就说，根本没那么严重的。”
　　幸亏自己哥哥是个钢铁直男，并没有看出她脸上修饰过的痕迹。
　　下了楼，从后门绕到前门，刚转过墙角，就看见鬼屋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朝里面探头探脑。
　　戚白玉忙躲到齐素青身后，可还是晚了一步，被那男人看到。
　　那人急忙小跑到齐素青面前。
　　“小姐，我们昨天见过的！”
　　齐素青没见过周壹，看自己妹妹一直躲闪，自然挺身上前挡住她：“你是谁，找她干什么？”
　　周壹看看齐素青，又伸头去找他背后的戚白玉：“小姐，我们昨天在警察局见过，你忘了吗？我叫周壹，是莫榭的亲属，我看见你昨天和那位曲小姐一起离开的。”
　　戚白玉躲在齐素青身后，小声说：“你认错人了，我认识莫榭，也不认识你说的曲小姐。”
　　周壹着急地在原地跺了两下脚：“小姐，我怎么可能认错呢？”他指了指她的手，“昨天你的手上就包着这个纱布，我记得清清楚楚。”他看向戚白玉的眼神中带着渴求，“小姐，莫榭是不是住在这里？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吧，好不好？”


第76章　夜太黑（05）
　　齐素青挡在戚白玉身前，神色严肃：“这位先生；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　但你说的那个人我们从没听说过；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住在这里，如果你再拦着我们的路，我们只能报警。”
　　戚白玉躲在齐素青身后观察着周壹。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故事里；　周家还活着的那个二儿子；　曾经拿着排位和装着莫榭的棺材拜过天地的小男孩。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　他还记得莫榭。
　　周壹被齐素青态度强硬的怼了几句之后；　再想张口就有了犹豫。
　　戚白玉从后面扯扯齐素青的衣服下摆；　小声说：“我们走吧。”
　　齐素青点头，拉着戚白玉往车站的方向走。
　　转弯的时候，戚白玉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周壹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或许他真的对莫榭没有恶意。
　　可就像曲辛欣说的；　他的出现对于莫榭来说就是一种冲击，不管他这么多年坚持寻找莫榭的理由是什么，她都不可能告诉他莫榭的行踪。
　　哪怕她现在；　也很想见他。
　　**
　　从手机店到男装区；　戚白玉带着齐素青转了整整一个上午。
　　“白玉，差不多了吧。”齐素青看着手中的大包小袋，连擦一下额头上的汗的手都腾不出来；　“来日方长，也不用一次买齐这么多吧？”
　　而戚白玉此刻不知道走神去了哪里，人只是惯性往前走，好像没听到身边有人说话一般。
　　齐素青无奈，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把她抓回来。
　　“啊？”
　　戚白玉这才如梦初醒，“怎么了？”
　　齐素青看着她，轻叹了口气：“东西买全了。”
　　“是吗？”戚白玉眼神有些茫然。
　　她蹲下翻了一遍袋子中的东西，和口袋里写好的纸条一一对过。
　　齐素青等了她几分钟，发现她还在盯着手里那张纸条看，便在她身边蹲下，伸手把纸条抽走。
　　“拜托，你对了几遍了？就这么几样东西，来来回回好几分钟了。”
　　戚白玉急忙站起来：“呃，我对完了，是东西是都买全了。”她朝他扯了扯嘴角，“好了我们回去吧。”
　　“等等。”
　　齐素青起身，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担忧，“白玉，你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是和那个莫榭有关吧？你们吵架了？还是——”
　　“我——”戚白玉想把自己的心情倾诉出来，可看着齐素青的脸，她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末了，还是眨眨眼睛，“我们没事。”
　　齐素青看她这样，也只能顺着她说道：“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戚白玉一听齐素青说累，立刻把他手里提着的袋子全都抢到自己手上：“是我没考虑到，你刚出院，是该好好休息的。”
　　说完一个人翘着手臂朝商场出口的方向走去。
　　她总是在说他瘦了，可她又何尝不是呢？
　　比出院前她来见他那一次，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以前虽然瘦，但眼里好歹是有神采的，可现在却像只木偶。
　　齐素青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她这样，让他怎么放心再继续自己的计划。
　　从他们进商场开始，周壹就一直在后面跟着。刚开始戚白玉还想甩开他，可是后面她走着走着就忘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现在两人决定回家，出门的时候和周壹正好撞了个猝不及防。
　　周壹做贼心虚，躲躲闪闪的，正好撞上商场的保安，戚白玉和齐素青本来想不管他自己走，怎奈背后议论声越来越大，戚白玉走了两步，最后还是没忍住，转头快步朝人群围住的方向走去。
　　拨开人群，周壹正被保安拽着外套不让离开。
　　周壹一直反复辩解自己真的不是逃犯，一边伸手想去抓保安从腰间掏出来的对讲机。
　　“怎么，你还想反抗！”保安眼见着就要去摸腰间的甩棍。
　　“保安同志！”
　　戚白玉连忙跑过去按住保安的手，“这是我朋友，对不起！”
　　保安停下手里的动作，周壹也愣了一下。
　　“你朋友？”保安狐疑地看着她，“你朋友怎么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戚白玉赔着笑：“是我们俩前几天因为一点事吵架了，他一直想来找我，我不见他，所以他才跟着我。”她说着，还拽拽周壹的袖子，低声提醒，“快给保安道歉啊！”
　　周壹回过神来，看向戚白玉的眼神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照她说的，转头对保安点了点头：“抱歉，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保安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几圈，最后还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快走吧，以后别搞这种让人误会的一套。”
　　说完还挥着手驱赶围观的路人，“好了没事了，都散了散了！”
　　周壹跟着戚白玉走了几百米。
　　等完全走出商场周围，戚白玉才停下，转头对他说：“如果你是为了莫榭好，就请你离开这里，而且回去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在这里的事。”
　　“可是我……”他深吸一口气，“相信我，我不是想找他的麻烦。小时候村子里是封建迷信，差点害了他我们家也很过意不去。这真的都是因为他母亲当初把他卖给我父亲的时候，就说他已经死了，而且当初还把他打扮成女孩的模样——”
　　“你还不明白吗？”戚白玉打断了他，“莫榭不是在恨谁，他恨的，是那段经历。那是他心中抹不去的阴影，而你的出现更是在他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周壹。她发现周壹并没有完全集中精神地听她讲话，反而眼珠偶尔乱转，像是内心在挣扎着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没说？”戚白玉试探地问，“你这么急着想见到莫榭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周壹咬了咬牙：“其实，是他的父母！宝树失踪之后，我爸把村子上上下下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他的踪迹，最后还是从关他的棺材内侧找到几个脚印，才知道宝树当时可能根本没死。因为这件事，我爸和宝树的爹娘还纠缠过一段时间，但钱就一直没能追回来。后来宝树爹娘给我爸写了个欠条，说是等他们死后，他们住的那个房子，就给我爸。前几个月宝树爹娘病死了，我爸去收房子，谁知道那个二儿子怎么也不让我们拿走房子，说这欠条没用，还说根据法律，应该是由他来继承这个房子——”
　　戚白玉越听，脸色越阴沉。
　　“所以——”她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几乎和脸边吹过的冬风一样冷，“你是想让莫榭回去，让他名正言顺继承那套房子，然后再依据欠条上写的把房子还给你们，是不是？”
　　周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两只脚轻轻在地上交替着跺：“呃……是，是这样没错。”
　　“滚。”
　　戚白玉口袋里的双手已经紧攥成全。
　　纱布下的伤口被力气压得隐隐作痛，但她此刻无暇顾及。
　　周壹上前一步，还想解释：“我知道，当年是他的父母对不起他，但现在他们已经过世了。再说，那欠条写着的确实是他们莫家欠我们周家的不是……”
　　“莫榭不是他们的孩子，也不是谁家的长子。”戚白玉后退一步，冰冷的眼神几乎想把对面的男人直接冻成冰块，“谁写的欠条你找谁要，既然他们死了，那你就跟去地底下去要你的房子吧。”
　　说完，戚白玉强忍着想要冲上去揍人的冲动，强迫自己转身。
　　她现在满腔怒火，只想快点和齐素青回家，然后把这件事告诉曲辛欣，让她看好莫榭，在周家人放弃想法之前，绝对不能回来！
　　戚白玉闷着头，径直走回刚才和齐素青分开的地方。
　　路边的树旁，地上堆着几个购物袋。
　　齐素青却不在旁边。
　　戚白玉一瞬间有几分茫然，不过下一秒，她注意到路边的便利店，想起上次齐素青因为想要买冰淇淋而和便利店店员起争执的事，她立刻快步走上前，推开便利店的大门。
　　她环视一周，没有齐素青的身影。
　　“小姐您好？”店员看她伸头张望，叫了她一声。
　　戚白玉收回眼神，问：“有没有看到一个一米八三左右，穿着军绿色棉服，瘦瘦的男人？”
　　店员想了想：“刚才好像是有个穿着军绿色外套的人路过门口——”他转头，对上戚白玉炽热的眼神，不禁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连话都说不利索，“不，不过，那个人好像没有一米八三那么高，也就一米七多……”
　　戚白玉转头冲出便利店。
　　不在便利店，方莹也已经被抓了，那齐素青回去哪呢？
　　戚白玉站在繁华的商业街上，脑中一瞬间空白。
　　对了，手机！
　　她突然想起，刚才和齐素青两人买了手机之后，就顺便已经办了电话卡。她还把手机塞进他的口袋，嘱咐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记得接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