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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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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毅丝毫不以为意,笑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贾应春提高了嗓门。

    “怪不得大人所知有限啊!”唐毅朗声说道:“在嘉靖三十五年,下官上书陛下,在天津开海。漕运力所不及之处,转为海运,如今算起来,已经到了第五个年头。这几年间天津蒸蒸日上,人所共见。然而运河却日渐衰败,大量漕运船只转走海运,商人逐利,贪图海运速度快。运量大,且运费低廉,更是抛弃运河,当年定下的运河运量不减的目标,其实是失败了。”

    唐毅说完,双膝跪倒,“臣计算有误,请陛下降罪!”

    竟然主动请罪,这下子大家伙更糊涂了,尤其是贾应春。唐毅在京城的时候,他在南京,等唐毅在东南折腾,他又调回了京城,对于唐毅根本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是个骤然崛起的后辈,贾应春辛苦了一辈子,才爬到了尚书的高位,一个中进士几年的小东西,竟然也能参加廷议。和自己一样,谈论国事,真是岂有此理!

    “知道有罪就好,还不退到一边。”

    铛!

    一声清脆的钟声。嘉靖面前的帷幔无风自动,露出了嘉靖那一张清瘦的面庞,只见嘉靖脸色阴沉,大臣们纷纷低下了头。

    “唐毅,近前来!”

    “是。”唐毅连忙小跑着到了嘉靖的面前。

    嘉靖看了看,突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宛如春风化雨,“你有什么罪,天津开海,每年给朝廷增加一百多万岁入,京城粮食供应充足,百姓安居乐业,朕觉得挺好。有罪的是那些奸商,贪图小利,弃运河不用,依朕看,倒不如就把运河给废了,都走海运,岂不是更好!也省了每年上百万两的河工花费。”

    “陛下圣明,只是臣以为运河不光是南粮北调,还有更重要的价值。”

    “哦,朕倒要听听你的见解。”

    “启禀陛下,运河南北两千多里,纵惯四省,沿途百姓何止千万,一百多年,船只南北往来,带来巨大的商机,沿途百姓或是充当民夫,或是设立客栈店铺,经营度日。朝廷若只是要四百万石的漕粮,走海运没什么差别,可若是在乎这千百万子民的生计,就必须好好权衡利弊,不能贸然行事。”

    这一番话说完,不只是嘉靖,就连在场的众多官员,都倒吸口气。有些人忍不住想起当年,唐毅还刚刚中进士,就曾激辨过开海事宜,几年不见,唐毅的水平又高了许多。

    运河不只是运送物资而已,更是一个经济走廊,从河运转为海运,关系到经济重心的调整,甚至会影响到帝国的根基。

    论起重要程度,远胜过推举一个新阁老。

    嘉靖思索着,缓缓说道:“唐毅,按你的意思,要维持河运了?”

    “陛下睿智。”唐毅叹道:“河运比起海运,劣势明显,且年年疏通运河,浪费巨资,实在是得不偿失,臣方才听到严部堂说是要增派督饷练兵的要员,臣以为不妨就干得彻底一点,把运河的问题给解决了,也好替朝廷省下更多的银子。”唐毅仰起头,笑嘻嘻看着严世藩,“严部堂,下官猜测您也是这个意思吧?”

    是你个大头鬼!

    严世藩真想骂娘了,他才不想管什么河运海运呢,他只想把赵贞吉干掉,免得坏了他们爷们的好事,可眼看要被唐毅弄得偏题了,严世藩这个着急啊。

    “启奏陛下,臣以为运河牵连甚大,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楚的,而俺答是年年入寇,耽误不得啊!”

    嘉靖沉吟了一下,似乎也有道理,正在这时候,徐阶毅然站了出来。此时的徐阁老一肚子苦水,费尽心力筹划的局面,竟然被严嵩用耍无赖的方式给搅合了。

    要不是唐毅挺身而出,他不但拿不到阁员的名额,还会损失掉一员大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是还不说话,只怕下面的人心都散了。

    “严部堂,既然要督饷练兵,就离不开河运和海运,我以为唐大人所言甚是,将漕运处置好了,才能集中力气,对付北虏。”

    嘉靖点点头,“唐毅,你有什么方法,不妨说出来吧?”

    “启奏陛下,臣听闻百姓常说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做。商民们放弃河运,转向海运,乃是利之所向,难以扭转。纵使朝廷下令,不许削减运河的运量,商人们大不了不做生意就是,总不能逼他们赔本吧?”

    “有理。”嘉靖赞许道。

    唐毅得到了鼓励,胆子更大了,笑道:“臣以为运河相对海运,还是有些优势的,例如运河比较安全,而且运河沿途所过的山东,两淮,都是物产丰富的地区,也离不开河运。只是呢,如今运河长江以南的河段,由于水量充足,有万料大船行驶,江北多为千料船只,最多能到三千料。以臣来看,千料以上的大船,在运河行驶就有搁浅的风险,而且为了维持大船的通行能力,每年疏浚河道,耗资巨大。倘若能规定五百料以上的船只必须走海运,而五百料以下的以河运优先,河海分离,如此既能维持运河的物流和金流,使沿岸百姓能继续经营生存,又能充分发挥海运优势,再有每年可以节约八成的河工费用。节约出来的银子,臣以为可以分成两部分,一半用来增加蓟辽的军饷,这也是严部堂的提议吗!”唐毅时刻不忘把严世藩拉进来说事,气的他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

    唐毅继续道:“再有一半用来修筑直道,天津和京城之间的直道已经证明了修路并非只是劳民伤财,只要运作得当,就能增加税收,繁荣地方,使百姓获利。倘若用十年之功,修一条和运河并行的直道,商旅在半月之内,能从京城到达江南。我大明南北一体,万众一心,江山安稳,社稷永固啊!”

    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嘉靖也被他说得脸涨得通红,倘若真如唐毅描绘的那样,他朱厚熜的功业绝不在成祖朱棣之下!

    还真是诱人啊!

    不过要是倒退十年,嘉靖还有这个心思,但是现在吗,他更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修两百里的直道,和修两千里,绝对不是一个概念,唐毅还忽悠不了他。但其他的主张嘉靖都很满意。

    “唐毅,就按照你所言,限制运河船只,节约河工费用,只是结余的银两都用来对付俺答吧!朕要让那个老酋尝尝朕的厉害!”

    果然,嘉靖还是没有大规模建设的雄心,也不能指望他什么。

    不过就算如此,唐毅都偷着乐了。

    像一般的部堂高官,被赶去督饷练兵,那是发配,可对于唐毅来说,却是掌握实权,正儿八经的高升。

    再有别人不敢触动运河这一摊,可唐毅不怕,他手上的筹码太多了,无论是海运,还是长江运输公司,多半都捏在唐毅的手里,再借着整顿运河的机会,实现海运河运连动,这里面有多少利益,连唐毅都不敢想象。

    而且唐毅还记得北上之前,几位心学前辈的交代,让他庇护心学门人。赵贞吉是正儿八经的心学弟子,帮他一把,心学上下都会感激自己,地位也就更巩固。

    赵贞吉还是徐阶的爱徒,他们亦师亦友,情分不比唐毅和唐顺之差多少,保了赵贞吉,徐阶无论对唐毅有多少的猜忌和意见,都必须关键时刻拉他一把,否则就是无情无义,会被所有人鄙视的。

    在廷议之前,唐毅还想着坐山观虎斗,可是看着严徐双方搏杀,唐毅突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情况,老大和老二竞争,往往倒霉的却是老三。

    君不见杨博都甘心在蓟辽吃沙子,也不跑到京城蹚浑水,那个老东西知道躲开,自己干嘛还留在京城啊!

    替赵贞吉挡枪,正是脱身的好机会,就看嘉靖会不会同意了。。

第516章 君子之交() 
/s日pt》唐毅满以为话说到了这份上,嘉靖应该点头了,只是出乎预料,嘉靖反倒犹豫了,他也不敢多话,只能等着。不愧是一个怪物,嘉靖的思维和正常人就是不一样。

    这一次唐毅跳出来,明眼人都知道是帮着赵贞吉挡,他为什么要帮着赵贞吉呢,嘉靖的目光不由得在徐阶身上逡巡。徐阶似乎感到了,头低得更深,一语不发。

    徐阶为了保住自己的好徒弟,就把朕的徒弟给牺牲了,嘉靖竟然有些同情唐毅,,还有些小嫉妒,你徐阶护犊子,我嘉靖也是护犊子的人,越发舍不得唐毅去受苦了。

    再说了,这几年什么大事都指着唐毅,大明朝就没有人能替朕分忧吗?

    嘉靖越想越气愤,大殿的氛围骤然压抑起来。严世藩独眼乱转,别管唐毅说的花团锦簇,想要干出点成果,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干脆,还是推举赵贞吉,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严世藩刚要站出来,突然有人抢先出班跪倒,“启奏陛下,臣愿意担负督饷练兵之责,请陛下恩准!”

    唰!

    目光都落在了此人身上。

    不是别人,正是赵贞吉!

    其他人可都愣了,心说赵老夫子脑袋是不是坏掉了!放着唾手可得的阁老不干,跑去督饷,脑子是不是抽了?

    徐党这边的大惑不解,严党那边的却是欢呼雀跃,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严世藩这回可不装大尾巴狼了,生怕再有人横插一杠子,坏了好事,他急忙说道:“赵大人清廉果决。熟悉政务,德高望重,正是不二人选。”

    嘉靖点点头。目光落到了严嵩身上。

    严嵩忙说道:“赵大人的确合适。”

    就剩下徐阶了,还能说什么。他很了解赵贞吉,有恩必报,如果没有唐毅出头,赵贞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严党的安排。可是唐毅跳了出来,赵老夫子同样不能看着一个晚生后辈替自己背黑锅!

    即便是能当上大学士,也脸面无光,问心有愧。他万万不能接受。事到如今,徐阶也无话可说,只能尽力把赵贞吉争取一些好处。

    “启奏陛下,赵大人勇于任事,堪称臣等表率。运河上下,盘根错节,非大勇力不能作为,还请陛下圣断。”给点权力吧。

    “嗯!”嘉靖思索一下,说道:“的确漕运事关重大,特晋赵贞吉为兵部右侍郎兼右都御史。总督漕运提督军务兼理粮饷,至于驻地吗,就放在天津。”

    “臣。领旨谢恩!”

    赵贞吉磕头,算是把漕运总督的差事给接了下来。唐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想得到的得不到,不想得到的偏偏又得到了,真是没处说理啊。

    嘉靖反倒是对赵贞吉刮目相看,至少他是个正人君子,有情有义,嘉靖笑道:“赵贞吉,唐毅首倡此事,很有经验。有什么难题,不妨和他多聊聊。学无先后,不耻下问吗?”

    “请陛下放心。臣一直钦佩唐大人的才智,一定虚心请教,把差事办好。”赵贞吉恭敬地说道。

    “嗯,这就好。”嘉靖顿了顿,又说道:“严阁老,徐阁老,你们还有事情吗?”

    严嵩愣了一下,不好意思道:“启奏陛下,原定今日要推举阁员,是不是现在就进行?”

    “推举阁员啊?”嘉靖突然促狭一笑,“严阁老,你的身体不好吗?”

    “好,好着呢!”严嵩哪能在百官面前说自己不成啊,那不是找死吗!

    嘉靖笑道:“这就对了,你和徐阶挑着内阁的担子,朕很放心。大学士吗,不光要年富力强,还要老实持重。上天将九州万方交给了朕,朕又把九州万方交给了你们,当何等临渊履薄,小心谨慎。不能律己,焉能秉国?”嘉靖的语气冷飕飕的,“增补阁员一事暂时放在一边,朕累了,都退下吧!”

    百官带着满肚子的思量,低着头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盘点今天的得失,有人说严阁老改变议程,不但挡住了赵贞吉入阁,还把他赶出京城,实在是大获全胜。

    也有人嗤之以鼻,你算了吧,赵贞吉从礼部侍郎变成了实权的漕运总督,还能兼管蓟辽的粮饷,肥的流油。而且陛下最后那八个字什么意思?

    不能律己,焉能治国!

    分明说的是吴山和吴鹏等人,陛下对他们已经有了看法,还能继续留在位置上面吗?

    徐党走了一个赵贞吉,严党两个尚书岌岌可危,谁是吃亏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家争来争去,莫衷一是。

    可有人已经把事情的本质看透了,“陛下之所以敲打严党,是因为严嵩破坏了廷议的规矩,凭着首辅的权威,阻挠推举阁员。而把赵贞吉赶出京城,看意思多半是陛下暂时不想增加阁员,行之,你说这是为什么?”唐顺之笑着问道。

    “陛下无非是想让严党自然凋零而已,增加阁员,不管是站在哪一边,都会徒增变数,还不如让严阁老发挥最后余热,实现相位平稳过渡,少一些麻烦。”

    唐顺之欣然点头,“行之,看来你是悟透了其中的关键,为师也就不用担心了。”

    师徒两个低声说着,刚刚出了西苑,前面就有一个人等着。

    “荆川兄,行之小友,不知可否到寒舍一叙?”

    唐毅笑道:“大洲公,我早就听说川菜好吃,只是京城缺少正经的川味,不知道在您那有没有啊?”

    赵贞吉眉开眼笑,“放心,我们家的老婆子没别的本事,就是菜做的好吃,保管让你乐不思蜀!”

    唐顺之也笑道:“孟静兄盛情相邀,哪能不去!”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起来到了赵贞吉的家,赵老夫子的宅子只有两进,比起一般的富户都不如。和徐阶家大业大在京城装蒜不同,赵贞吉是真的两袖清风。

    家里面都是寻常的家具,只有一个车夫一个老妈子。赵贞吉到了家中,立刻嚷嚷着,把老妻叫了过来,特意给了她五两银子,让她去买好酒好菜,款待嘉宾。

    打发走了媳妇,赵贞吉亲手给唐顺之和唐毅倒满了茶水,深深一躬。

    “行之贵手相助,赵某感激不尽!”

    唐毅慌忙站起,摆手说道:“大洲公,严党陷害忠良,有目共睹。再说了,我也不算帮忙,要是能争来一个漕运总督,哪怕什么事都不管,我都要笑醒了。”

    “是啊,孟静兄,你可是抢了我徒弟的好差事啊!”

    赵贞吉知道唐毅和唐顺之是故意给自己宽心,他也装作懊悔,一拍脑门,两手一摊道:“瞧我这个糊涂劲儿,奈何我把位置都抢了,如之奈何啊?”

    “大洲公,要不这样,您补偿我一点损失吧!”唐毅笑道。

    “没说的,只要说出来,我一定答应。”

    唐毅好奇道:“我就想知道,要是当时我不多话,您老会说什么?”

    “这个吗……”赵贞吉沉默了一会儿,酝酿一番感情,突然声色俱厉,厉声吼道:“督饷者,督京运乎,****乎?若二运已有职掌,添官徒增扰耳。况兵之不练,其过宜不在是,即十侍郎出,何益练兵?”

    老夫子声若洪钟,端的是掷地有声,震得天棚不停落灰。声色俱厉之处,仿佛斩妖除魔的天师钟馗!

    罢了!

    这才是真正的赵贞吉,百折不回,当今猛士!

    能帮这样的人物一把,唐毅觉得抛开一切的算计,都值得。

    赵贞吉说完之后,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水,又嚷嚷道:“行之,你说老夫抢了你的位置,你也抢了老夫表现一把的机会,咱们算不算是扯平了?”

    唐毅哈哈大笑:“岂止扯平了,我还坏了大洲公名留青史的机会,晚生罪莫大焉啊!”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唐行之,老夫甘拜下风。”

    两个人相视一笑,曾经的恩怨都化为今日的友谊,差了一半还多的两个人,成了忘年之交。

    在酒桌上,他们推心置腹,把肚子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赵贞吉执意接下漕运总督的职位,一来是不忍唐毅替自己受苦。别看漕运总督权力很大,但毕竟是外臣。

    而且赵贞吉还对唐毅耳提面命,告诉他,你唐行之立的功劳已经够大了,如果继续在外面打拼,权力越大,就越容易引起猜疑和嫉妒。

    当年阳明公就是吃了亏,被政敌压制,一生无法入阁。

    对于唐毅来说,眼下不是抓什么权力,而是死死钉在京城,哪怕什么都不做,熬资历也能熬进内阁。

    不入阁,终究无法施展胸中的抱负!

    唐毅接受了老夫子的建议,也笑着问道:“您老就不想入阁拜相吗?”

    “想,怎么不想!”赵贞吉两杯酒下肚,十分干脆道:“我这个脾气,留在京城,哪怕入了阁,严党想要对付我,也易如反掌,还不如让行之留在京城,更能对付他们。再说了,我也到了知天命的时候,一生碌碌无为,愧对所学啊!行之提议的整顿漕运,我非常赞赏,倘若真能有所作为,也对得起朝廷的俸禄,百姓的供养,否则,这官当得有愧啊!”

    赵贞吉说到了激动之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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