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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于爱-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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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头答应。

    吃过甜品后,我们靠到沙发上聊天,慈航问我:“呃,看来你们和好了。”

    我苦笑:“算是吧。”

    她并不纠结细节,耸耸肩表示了解,简单地说:“也好。”

    我叹气,不知道有什么“好”可言,可能在十九岁女孩子眼里,我这个年龄理所当然会为家庭妥协,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你与周锐怎么了?”

    她笑了:“许医生是不是跟你说看到周锐移情别恋了?”

    “他很关心你,我还笑他,说他居然也能看出别人的感情状态了,简直可喜可贺。”

    她有一会儿没说话。

    “不过毕竟你们都还小,也许不想早早安定下来。”

    “不要说我觉得安定的吸引力不大,周锐这种人,太贪玩,再过十年字典里也不会有安定这个词的。”

    小孩子们的分分合合,不知怎么的让我嘴角含笑,也许只在这个年纪,有着青春丰沛的精力与激情,怎么折腾都不会伤筋动骨,到了我这年龄,哪里经得住。“这么说你并不怪他?”

    “怪他?”慈航瞪大眼睛,“我没觉得他有什么对不住我。”

    完了,我彻底跟不上小孩子的思路了。

    “我们从来没有相互许诺过什么,我也不觉得他喜欢我。”

    “他当然是喜欢你的。”

    “好吧,那就是我对他没有恋爱的感觉。我喜欢的人不是他那样的。”

    “那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

    她张一张嘴,竟然破天荒脸红了,有点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反正……就不是周锐那种。”仿佛为了摆脱尴尬,她摆一摆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大概就是见了面会心跳加快,不见面就会想念,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吧。”

    “永远在一起的意思是结婚吗?那我可不想,我只想以后跟爸爸生活在一起,根本不想结婚。我理解的喜欢,就是想亲近他,得到他的身体。”

    我一怔,禁不住哈哈大笑出来。她也笑:“这话是不是太直白太无耻了?”

    “不,你够坦白,而且也没错。再纯洁的爱情,其实也包含着亲近的欲望。至于婚姻,”我想一想,“不过是从法律上保证两个相爱的人共同面对家庭的责任,你这个年龄,对成家没想象也是正常的。”

    “我爸爸结过一次婚,是张爷爷介绍的,只维持了不到两年。”

    我倒是很想知道何原平过去的生活:“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年前吧,他捡回我之后,两个人就离婚了。也许那女人不喜欢我,否则他那么好相处的人,没理由跟他离婚啊。”

    “你别这么想。婚姻维持不下去的原因很多,感情再好的夫妻,也会无数次觉得疲惫。让人走进婚姻的大部分原因是爱情,但维系婚姻走到后来的,绝对不只是爱情。日常生活对于激情就是一种消耗,必须补充进去亲情、责任、相互的信任和依赖。如果没这些东西,真的很难一直到老。”

    “太复杂了。所以我宁愿以后守着我爸爸,生活简单一点多好。”

    我无言以对。

    “哎,许姐姐,我不是有意要来给你说丧气话的。”

    “我知道。不用你说,我现在确实对自己的婚姻也没什么信心了,不过我最好的朋友生活在新西兰,她的婚姻很好,家庭幸福。所以没什么东西是绝对的。”

    午后阳光被薄薄的窗纱过滤得柔和朦胧,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安宁而静谧。印象中,我只在很久以前和夏芸在少女时代这样躺着长谈过,时间过得多么快,我已经是疲惫的中年人,隔着肚子望不到自己的脚尖,等待一个孩子的降生,对未来充满疑虑。

    我们都有些疲倦了,迷迷糊糊睡着。

    手机突然响起,我探身拿过来接听。

    “许女士,请问你在家吗?”

    我疑惑地反问:“您是哪位?”

    “我是沈阳路公寓物业管理处工作人员,小刘。”

    “哦,小刘你好,我目前不在那边。”

    “那你家房子里住着谁?”

    “空着啊,没有人住,是不是漏水了?”

    他急急地说:“麻烦你赶紧过来一下,你家临街窗台坐着一个女人,看情况似乎是想自杀,楼下现在有很多人围观。我们已经报警,警察和消防员都来了,上楼叫门,无人应答,又不敢擅自撞门惊扰了她。”

    我吓得一下站了起来:“我马上过来。”

    慈航也惊醒了,疑惑地问:“喂,慢点,你动作不要这么生猛。出了什么事?”

    我拉着她出门,去车库的路上告诉她刚接到的电话内容。

    “是有人擅自闯进你那边房子而且要在那里跳楼吗?这也太奇怪了。”

    我心乱如麻:“先过去看看再说。”

    我带着慈航开车过去,沈阳路公寓本来就位于市区热闹地段,现在楼下果然围了大批路人,全都保持着仰头向上看的姿势,不少人举手机拍摄着,几名警察维持着秩序,消防车停在楼下,另有电视台记者扛摄像机在采访,一名路人近乎兴奋地说:“对对,是我最先看到她的。”

    物业工作人员和一名警官迎上来:“许女士,你总算来了,快看看,认识那个女人吗?”

    时值盛夏,午后阳光炽热,光线明亮耀眼,抬头看去,几乎睁不开眼睛。

    只见8楼我家客厅窗台上坐着一个女人,长发,红裙,两条腿搭在外面,修长笔直。我看不清面目,但马上意识到我一路上猜得没错。

    那是俞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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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官怀疑地看着我:“你确定?”

    “我看不清,但应该是她。”

    “她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跑到你家要跳楼?”

    所有的目光都看着我,事已至此,我不得不说:“她跟我没关系,但她曾经是我先生的情人,我猜她是从我先生那里拿到钥匙进去的。至于她为什么这样做,我真的不清楚。”

    看向我的目光变得更加充满好奇,周围人开始相互窃窃私语。大约见我是孕妇,警官放缓了语气:“请你跟你先生联络,让他过来一下。”

    我拿出手机,拨孙亚欧的号码,他已经关机:“我先生出差,现在应该是在飞机上。”

    “把钥匙给我们吧,我们试着进去劝说一下。”

    我拿出钥匙交给他,他们进去,我已经全身乏力,靠到慈航身上,她紧紧搀住我。这时电视台记者扛着摄像机过来:“请问可不可以……”

    慈航一口打断他:“不可以,她是孕妇,请不要打扰。”

    记者被她严厉的口气震住,却不肯走开。我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唇干舌燥,胎儿受到惊扰,开始一阵阵躁动,带动腹部隐隐作痛。

    “许姐姐,我们走吧。”

    “那怎么行?”

    “那至少坐到车里,别站大太阳底下,你的脸色很差。”

    我汗出如雨,摇头:“没事,就在这里等着。”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刚才那名警察下来:“许女士,她要求见你先生,我们告诉她你先生在飞机上,于是她又提出要见你。”

    慈航恼怒地说:“她已经怀孕八个月,怎么能去这种场合?那个女人明明就是做一个要自杀的姿态,不断提出各种不合理要求而已。”

    警察踌躇:“我们用望远镜看到,她还割了腕,不止一次,伤口很深,一直在出血,意识似乎有些混乱。这样下去,就算不想跳楼,也说不定……”

    我握一下慈航的手:“我还是上去看看。”

    她看着我,只得说:“好,我陪你。”

    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来这边,下电梯时看到自家熟悉的大门前站着几名警察和消防员,一时有些恍惚。一名消防员轻声对我说:“下面正在支消防救生气垫,但气垫的最大救生高度是十五到二十米,相当于六层楼,你家在八楼,我们会试着从楼上窗台看能不能接近她,请你尽量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点点头,他们让开路,慈航紧紧挽住我的手,在门边站定,不让我走进去。

    这是一套小小的公寓,客厅只有十五平方米,从门到窗口不足五米距离,室内竟然没开空调,热烘烘的风吹进来,坐在窗台上的俞咏文回头看着我,她穿着红色V领无袖及膝裙子,高跟鞋脱在窗边,垂着的右手腕上几道刀口十分狰狞,鲜血淋漓顺着窗台流下去,在墙壁上拖出一道血迹,积到地板上。客厅不止一处有血迹,沙发上更是血迹斑斑,想来她割腕之后曾在屋内四处走动,甚至坐在沙发上,后来才坐上窗台。

    我顿时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定,只得倚靠到慈航身上,她也微微有些发抖,却努力支撑住我。

    俞咏文上下看我,目光停留在我肚子上。我全身微微发冷,本能地抬手护住腹部,强打精神说:“太热了,我把空调打开行吗?”

    客厅内有一个柜式空调,主机在窗台一侧,她摇头:“你就站在那里别过来。孙亚欧呢?”

    “他现在在飞机上,差不多应该四十分钟以后降落,请你冷静,下来处理伤口,等他开机以后,好好跟他谈。”

    “他一定是在躲着我。”

    “不,他没有躲着你,只是去上海开一个会,预计明天就会返回。我可以让他订今天最快的航班赶回来。”

    “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现在对他具有影响力,可以指挥他完全按你的意愿行事吗?”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说不说都一样,他反正已经跟我说过了,不管有没有孩子,他不想失去的人是你。我不甘心,守在你住的小区外面,跟踪你们,看到他带你去餐厅吃饭。”

    应该是我生日那天,一想到她竟然这样暗中尾随,我毛骨悚然,全身发冷。

    “你们看上去是一对幸福的夫妻,我顿时知道,我只是一名过客、一个小丑,甚至没在你们的生活里留一点痕迹,输得彻彻底底,你赢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慈航突然开了口,声音十分镇定:“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不管孙亚欧怎么想,许可的婚姻已经被你破坏了。”

    我吓得拉她的手臂,生怕她刺激到俞咏文。她抚一下我的手,示意我镇定下来,继续说:“我见过你去许可的公司跟她谈判,她并不想跟你们纠缠。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她的预产期,她却跟我说,她对婚姻已经丧失了信心,你认为她会有一丝一毫获胜的感觉吗?”

    俞咏文没有说话,眼神是散乱的,手腕上的血依旧细细流淌着,一滴滴落到地板上,触目惊心,她却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慈航说:“事已至此,没有人是赢家。请你下来,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谈。想想你的父母……”

    “他们反正早就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我在美国混了几年,换了两次专业,没有拿到学位,一事无成。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人生不是只有爱情这一件事。”

    “还有什么?亲情、理想、事业、家庭、孩子……”她突然哈哈大笑,身子在窗台上摇晃一下,我几乎要惊呼出来,好在她还是坐稳了,“你不用来跟我布道。其他东西我没有,我也不在乎,我这辈子只爱过亚欧一个人。我还以为终于可以得到他了,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幻觉。”

    慈航提高声音:“这么说来,唯一辜负你的那个人是孙亚欧,就算你要用你的性命来报复他,最好的办法也是当着他的面进行。”

    “不,我并不恨他。他从头到尾没骗过我,他只是没有像我爱他那样爱我,爱到足够放弃家庭。”

    “啧啧,他真好命,到这地步,你还理解他。可是你要真像你声称的那样爱他,那就应该成全他嘛,何必要到他家里来自杀。”

    “你不会明白的。他说他在这里,才明白自己爱的是妻子,我想看看,这所房子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一个男人回头。”

    我艰难地开了口:“我理解你,俞咏文。你觉得没有爱情,生命也就没有了意义。可是很多时候,爱情出自本能,而不是理智。你还不够了解孙亚欧这个人。他谁也不爱。”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相信我,我与他生活了将近七年,领会到这一点,并不好受。可是我们都要正视现实,没人规定爱情是必须有回报的一项投资,所托非人的时候,我们也只好认输。”

    “你是想扮演人生导师吗?哈哈哈,太可笑了,用不着跟我来这一套。”

    我拿开慈航的手,慢慢向里面走:“我没资格教导任何人,只是想让你想想看,你会这样对待你爱的人吗?”

    她迟疑不语,大概由于失血,思维已经有些涣散,过了一会儿才反问我:“你是说你已经不再爱他了吗?那为什么你还要给他生孩子?”

    “孩子既不是我用来留住他的工具,更不是简单的基因复制品。我想成为母亲,感受生命诞生成长的过程。俞咏文,对你的父母来说,你的意义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他们也许会对你有失望的时刻,可他们永远也没办法接受失去你。”

    说话的过程中,我看到窗外有安全绳垂落下来,紧张得嗓子干涩,继续说:“对不起,我现在站久一会儿会觉得很累,想到沙发上坐一下。”

    不等她回答,我走向沙发坐下,她不由自主向内侧头看向我:“你还会不会跟他继续生活在一起?”

    “我不知道。”

    “你们还会在一起的。从头到尾,只有我最可笑,一败涂地……”

    这时她突然也察觉到头顶上方有动静,回过头去尖声大叫:“别过来。”手腕上的血画了一条弧线向我这边甩过来,身体失去平衡向外倾倒,我捂嘴将叫声堵住,眼睁睁看着一名系着安全绳的消防员努力伸手去抓她的胳膊,但匆忙之间没能抓牢,她一下坠落下去。

    我想站起来,却根本无法挪动。慈航按住我:“你别动。”

    她冲向窗口,向下望去,回头跟我说:“掉到消防气垫上面了,现在医护人员正把她抬下去。”又过一会儿,她说,“上救护车开走了。”

    我近乎灵魂出窍地呆坐着,警察过来对我说着什么,我也完全不能将他们的话语连贯起来,慈航与他们交涉着,终于,他们都离开了。

    慈航拿了毛巾来替我擦脸,她的手在瑟瑟发抖。我才意识到,她的T恤上有血迹,而我脸上也沾了鲜血。

    有一个年轻女子探头进来:“我是晚报记者,想采访一下你们……”

    慈航一言不发,过去推她出去,粗暴地摔上了门。我想:幸好有她在,只我一人的话,实在做不到如此干脆地拒绝。我试图站起来,但只觉得身体沉重得似乎背负了无形的重担,手脚都无法协调动作,呼吸粗重,而且腹部隐隐作痛,视线渐渐模糊,只听到慈航在大叫我的名字,却无法做出回应,终于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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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子东守在我身边。我本能地伸手去摸腹部,子东握住我的手:“姐,孩子没事,不用担心。”

    我无力做出反应。

    “你中暑了。幸好慈航及时打电话给我,对你采取了救护措施。”

    我目光移向床尾,慈航站在那里,仍穿着带血的T恤。“那个俞咏文呢,她……”

    慈航摇摇头,子东回答说:“她刚才也被送到了我们医院,在进行急救,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但还活着。”

    我往后一靠,简直想重新进入昏迷状态,逃开这一切,只听到子东继续说:“顾主任说你的血压偏高,最好还是留院观察一晚。我已经给姐夫打了电话,他订了航班往回赶。”

    “子东,帮忙找件衣服给慈航换上,送她回去,她明天还有工作。我没事,想睡一会儿。”

    子东点点头,带着慈航出去。我却没法入睡,一合上眼睛,脑海中出现的就是满屋子血迹,以及那个从我眼前坠落下去的红色身影,只能睁着眼睛看着病房的白色天花板,直看到眼睛酸涩不已。

    父亲下班后赶来看我,沉着脸站在病床边,生气地说:“你这么大人了,怀着身孕,也要小心一点,大热天为什么要往外跑弄到中暑。”

    我知道子东没跟他讲细节,松了口气:“我没事,医生只是说我需要观察一下,您不用担心。”

    “你妈妈怀你快九个月的时候,赶公交车摔了一跤,结果你早产了,她差点送了命。当时我坐在病房外面想,她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向她父母交代。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将来怎么跟你妈交代?”

    我竟然头一次知道,我出生时还有这么惊险的故事,此刻听他提起妈妈,忍不住想,那时候他们结婚也没多久,妻子怀着别人的孩子待产,他身为丈夫坐在外面,不知道会有多复杂的情绪。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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