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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于爱-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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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茫然,我知道这种不要孩子的动机完全在他理解范围以外,实在不好解释,只得打岔:“爸,家里只有老抽,没有生抽,您能不能下楼去买一瓶?”
“都是酱油,何必要买两样。”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起身出门。过几分钟,子东回来了,进厨房后,夸张地惊叹:“姐,我简直不敢相信,真是你做出来的吗?”
“哼,难道是田螺姑娘变出来的?”
他笑:“我跟爸爸一起过的简直不是日子,他有时干脆从单位食堂打包饭菜回来应付晚餐。这么下去,我必须要学会做饭了。”
我呆了一下,有些自责:“最近事情太多,以后周末我尽量过来给你们做些吃的。”
“不能怪你。那个叫慈航的女孩子走了吧?”
“她爸接她回去了。”
他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你带她来省城,万一出了什么事,你的责任太大了。”
“你只想到没责任就好。”
“因为她是我们负不起责任的人。姐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换作是你的血型与家人不符,你会怎么想?”
他无可奈何:“对,我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这段时间一直苦苦安慰我,我过意不去,捋他的头发:“好多事情会变,可你是我弟弟,至少这点不会变。想到这个,我就安慰了。”
他苦笑。
到了六点,我已经把饭菜做好,亚欧仍未过来。父亲叫我打电话催一下他,我说:“不必了,他公司有事,说了让我们不必等他。”
我们坐下吃饭,气氛略为沉闷。可是我们也都习惯了在餐桌上不讲话,到快吃完时,亚欧才赶过来,父亲马上支使我去给他再炒两个热菜,我进厨房切着笋片,心不在焉之中,菜刀一滑,切到左手食指尖上,血一下冒了出来。我慌忙丢下菜刀,捏住手指惊呼子东,他与亚欧一起跑了进来,亚欧连忙问:“要不要去医院?”
我摇头,子东已经迅速拿来医药箱,检视伤口:“不碍事,幸好有指甲挡着,不然以这把刀的锋利程度就真得去医院了。”
他替我消毒包扎好,笑道:“还是我来炒菜,你和姐夫出去好好休息。”
吃完饭后,子东留下来陪父亲,我与亚欧告辞下楼,他握住我的手腕抬起来查看:“痛吗?”
“没事。”
“把你的车放在这里,坐我的车回去。”
“不必了。”
我取出手机,找出在超市里接听的那个电话,递到他面前:“这个号码你比我熟悉吧?”
他的目光停留在手机屏上,没有说话。
“我还真没想到是故人重来。这么说她学成归国了?我要没猜错的话,她是在我母亲得病那时候回来的吧?”
他默认。
“她想跟我谈谈,我没有兴趣。明天小姨要过来,我不想当着她的面跟你起争执,请你去处理好这件事,在这之前,不要回家。”
他看看手机,再看向我,昏暗的路灯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顺手将手机扔进包里,去找车钥匙,他突然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你忍得实在辛苦吧?”
“不。虽然有人选在今天向我发难,但我不想在这种日子吵架。”
“刚才在厨房,你切伤手指,第一反应不是叫我,我就知道不对劲了。”
“你想多了,子东是医生。”
“第一反应是本能,不是理性选择。你没有和她谈,也不需要我解释,心里大概已经做了决定。”
我无话可说,挣脱他的手,拿出车钥匙按了遥控,径直开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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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小姨就起床说要出门会一位老朋友,我看看时间:“才七点啊,今天是大年初二,什么老朋友会起得这么早?”
“我们很久没见,所以约得早一点儿。”
“那我开车送你过去。”
她按住我:“不用,你昨天去接我,看着精神就很不济,还是多睡一会儿,我打车去很方便,大概会晚一些才回来。”
从除夕与亚欧分手回家之后,我确实一直觉得不太舒服,精神不振,有些潮热感,昨天去机场前量了下体温,三十七度六,只能算略高而已。等小姨出门,我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再量一次体温,三十七度七,连续两天偏离正常体温,不过好像也没到需要就诊的程度。
我的好友夏芸一度对灵修十分感兴趣,做了不少研究,她曾告诉我,很多疾病源自无法疏解的内心冲突。作为医生的女儿,我当然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可是这场毫无征兆的低烧似乎从某种角度证实了她的理论。
我喝了点水,重新躺回床上,打算好好整理一下我面对哪些问题。
这真是一个无法让我平静的决定。
我的婚姻。我的生父。
区区两个问题而已,看起来一点也不复杂,可没有一个是我能解决或者果断放到一边的。
我不知不觉中陷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所有念头变得跟做梦一样浮动恍惚,一张张面孔从脑海中飘过:孙亚欧、许子东、何原平、何慈航、小姨、父亲、已经去世的母亲、去世已久的外公外婆、没什么印象的爷爷奶奶、面目模糊的大伯、多得记不清名字的堂兄弟表姐妹……手机响起,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好一会儿分不清身处梦境还是现实。铃声不紧不慢持续着,我顺手抓过来接听:“你好,哪位?”
“是我。”
我彻底醒了,懊悔没看号码就按了接听:“我说过了,我没什么可跟你谈的。”
俞咏文轻轻一笑:“许可,你这么逃避现实有什么意义?”
我也笑,涩然说:“你这么忙不迭要把我唤醒,无非觉得现实对你有利吧?真有利的话,你甚至不必给我打电话。”
她跟过去一样暴躁,哼了一声:“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我只告诉你几个简单的事实:亚欧这些年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系,他来美国出差时,我们见过面;如果不是你母亲患病,他觉得你很脆弱,早就跟你摊牌谈分手了。”
回忆中的某个场景自动切换到眼前,我的耳中掠过一阵低频的尖啸,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只能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那我该对你们两个人的仁慈说声谢谢了。你今年也差不多有三十岁了吧,我们三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还像中学生一样搅在一起,你不觉得厌烦吗?”
“我确实厌烦,不想再等下去了。亚欧才从我这里离开,我们谈得很累、很纠结,这种状态继续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我冷冷地回答:“我跟你从来没有任何关系,谈不上了结。至于我与亚欧怎么谈,与你无关,请你自重,不要再来纠缠我。”
我挂断电话,发现手抖得几乎握不牢手机。我用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用力得关节泛白,却不觉得疼痛。
可是自己清楚,心到底是被狠狠刺痛了。
阳光之下并无新鲜事,情变,婚变,这些在我们的生活中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我的同事、同学中都传出过感情破裂、婚姻告急之类的消息。几个月前,我上班的那座52层写字楼内更是疯传一个劲爆的八卦,位于23楼某外企一名担任公共关系部经理的女子,遭遇自称怀孕的第三者闯入办公室逼宫,携带的撒手锏居然是雇用私家侦探拍摄的她与某位男性友人约会的照片。
相比之下,我接到的只是电话,倒显得含蓄多了。
收到短信之时,我已经知道我的婚姻出了问题。图穷匕见,她这么逼近过来,也只是迟早的事。
我努力说服自己镇定,可是心里乱成一团,后背一阵阵出着冷汗,将睡衣沁湿。我走进厨房,煮了一壶咖啡,刚刚坐下,门打开,亚欧进来了。
他问我:“你小姨呢?”
我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他皱眉:“怎么了?”
“她去会一位朋友。”
他突然伸手过来,我避之不及,他的手掌覆在我额上,皱眉:“你在出汗,好像在发烧。是不是感冒了?我带你去医院。”
“不必,我量了体温,只是略微低烧。”
“那还喝什么咖啡,上床休息吧。”
“我们离婚吧,亚欧。”
他一动不动看着我,没有说话。
“谢谢你顾及我的精神状态,考虑到我在这年龄,先是母亲患病,丧母之后又突然生父不详,再被遗弃恐怕会承受不起。我很承情。你们给我宽限的时间足够了,我现在情绪基本平稳,能够接受所有现实,不必再拖下去。”
“咏文又给你打了电话?”
“就在你进门前半个小时。三年前你去美国出差时,与她见过面?”
他没有回答。
“这三年你们一直有联系?”
他依旧沉默。
“我还记得我得知妈妈患的是肺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时的情景。亚欧,我回到家,你说你有话想跟我说,我没等你说,就抱住你大哭出来。你安慰我,抱了我很久,再没提起你想说的是什么。其实那天你是打算跟我说你和俞咏文旧情复燃,要与我分手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肯定也不是我曾经以为的那样。我只能努力忍住眼泪,决心不再凌迟自己的自尊继续追问下去。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我们离婚吧。”
他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所以你打算做一个潇洒放手的姿态把我推出去了?”
“难道你期待我抱住你的腿哭求?对不起,我厌倦了,也害怕——害怕我得仰赖你的同情维持婚姻,害怕我的余生都得和她没完没了纠缠下去。”我涩然说道,“我演不来那样的戏码,也不想过那样可悲的生活。”
他猛然伸手一拂,我面前的咖啡杯、碟子、盛方糖的罐子跌落一地,发出刺耳的脆响。我一动不动看着他,他深呼吸,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平缓,一字一字地说:“许可,你够狠。要是你以为一切都由你说了算,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就算发着烧,我也打了个冷战。我在二十四岁时认识他,在二十八岁嫁给他,早知道他的性格,了解他内心冷漠的一面,但此刻仍不寒而栗。
正僵持之间,门铃响起,亚欧没有理会的意思,我起身开门,子东来了。他看到一地狼藉,不禁怔住。这时亚欧自动恢复成合格的男主人模样,笑道:“不小心打翻了你姐姐最喜欢的一套咖啡杯,她正要发落我,你刚好救了我。”
他取来扫帚清扫,我问子东:“你怎么有空过来?”
“不是说好今天一起陪小姨吃晚饭吗?”
“哦,对,小姨还没回来。”
“子东,可可在发烧,你看看用不用去医院。”
子东赶忙取来体温计,替我量了一下:“三十七度六,略高一点。烧了多长时间?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多久,就是觉得乏力。”
“低烧的话,还是再观察一下,不必急着退烧。”
我实在没力气继续撑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幸好有这个低烧可以用来当借口:“子东,你随便坐,我……去躺一会儿再出来。”
我向卧室走去,只听亚欧在问:“子东,你姐姐要紧吗?”
“不用担心,低烧只要不持续太长时间……”
我没有听子东回答完毕,关上卧室门,靠到门上,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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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为什么会爱上孙亚欧?
呵,我何必问自己这个问题。
年轻的时候,越冷漠的男人似乎越能激发起我们天性里那点渴望征服与被征服的欲望。爱上他的女孩子实在太多,我幸好并不是最狂热的那一个。
也就是说,我不是俞咏文。
她痛恨我,在她看来,我是终结她爱情的第三者。这一笔烂账,我实在无从分辨。我只能说,我与孙亚欧最初在一起时,离她出现尚有几年时间。
在别人看来,我是矜持的,而且有骄傲的资本,不会轻易为谁动心,不会动辄脸红心跳,不会莽撞进攻示好,更不会施展风情诱惑。
其实,我从来都不自视过高,只是从一个家教保守严格的家庭出来,把自尊看得过于重要,甚至干脆拿自尊当铠甲。我也从来没学会过如何才能做到风情,更别提将它当成一种武器。
我大概伪装得太好。这是一家上市民营企业,员工众多,没人知道我暗恋销售部里新来的那个最引人注目的男人。就这样过了差不多大半年,在年会之后,大家意犹未尽,又结伴去KTV,除了我,所有人都喝多了,全体站起来合唱一首歌,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手环到我的腰上,到唱完结束时,他侧头亲了一下我的头发,来得十分自然,以至于我要有什么惊愕的反应简直就是煞风景。我坐回原位,心跳得像要蹦出胸腔,旁人都浑然不觉,选歌的选歌,猜拳的猜拳,玩得十分投入。
我觉得再待下去,不免会举止失态,跟身边人打个招呼,悄悄离开,然而他也跟了出来,牵住我的手,快步走出KTV,招手叫来出租车。
我坐上去,听他问我:“你住哪里?”
我处于眩晕状态,顺口讲了住址,他又问:“你那里方便吗?”
我搞不清这句话的意思,直愣愣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突然轻声一笑:“对不起,我误会了。送你回去好了。”
他若无其事,我却一下回过神来:他以为我先离开是给他的某个信号,所以他尾随而出;他其实是在问我是否独居,“方便”所指不言自明;他很快弄明白我处于迷茫之中,但也并不介意,似乎这种状况对他而言司空见惯。
我的脸热到发烫,突然说:“我与父母同住,还是去你那里好了。”
就这样,我把自己给了他。
不,不能算单方面的给,我也拿到了我暗自觊觎的东西——哪怕并不完整。我知道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恋爱,可是暗恋太痛苦无望。就在出租车上,我已经意识到,以他的个性和这种与我搭讪的方式,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我希望的开始,那么我宁可选择这样终结。
接下来是春节假期,他没有回老家,我有空就从家里跑出来,与他厮守在他租住的那个简陋公寓里,过了甜蜜的几天。
上班头一天,他闲闲地说:“在公司里,我们还是保持同事关系比较好。”
我听到自己镇定地回答:“我们不会是同事。我早准备年后辞职,换份工作。”
他有些诧异:“可可,你要想清楚。”
当然,这是一个临时决定,但我想清楚了。我想努力清除我们之间的阻碍。
不过,我辞去了工作,我们的关系也并没有持续下去。
他事业心极强,时常出差,甚至没心思抽一点时间经营一段不必付出太多的感情关系。而我侥幸保留了一点自尊,没有卑微到愿意放弃底线接受他的随传随到。三个月后,他出差归来,给我打来电话,我说我们不必再联系了,他默然,然后表示同意。
只有夏芸约略知道我的这段经历。她当时在北京读研,时常打电话过来开解我,而我也确实下了决心。
我与孙亚欧有差不多三年时间没有碰面。
我没有任何理由就辞去一份收入与前景良好的工作,上司跟同事通通表示不解,还好,没有人把我的离开与孙亚欧联系到一起。我回家后被父亲严厉教训,他从部队转业便一直在一家企业工作,从不怀疑自己会做到退休,完全不能接受我的辞职。妈妈跟我谈话问我原因,我无言以对。我匆忙之间找到的新工作很不如意,勉强忍耐两个月,就不得不另投简历。
那段时间情绪极其抑郁,无人可以倾诉,夜半从噩梦中惊醒,只差对自己冷笑:看看你要为自己做的蠢事埋多少单。
经过多次面试,我终于进了后来一直服务了六年的外企,同时马上报读了在职研究生,将一点空闲时间交给了学校。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我与过去的同事保持着网络联系,时不时会听到他的消息:他升职了,在公司里表现极为抢眼;他又交了一个女友,非常漂亮;他的业绩遥遥领先,一路高升,能力被老板激赏,顺利进入公司最高层;他们分手了,他看上去若无其事……我的生活重回正轨,相对稳定,顺利完成了学业,工作得心应手,获得稳定提升,与同事相处融洽,相继有男人来追求我,但我始终没有发展的兴趣。父亲的一位同事极为热心地为我介绍男友,我拗不过,去见了面,意外地发现,对方是内在与经济条件都不错的优质男人,摆脱相亲见面的尴尬之后,我们也颇有共同话题,之后有了正常的约会,相处下来,似乎也培养出了感情。
我并没有曾经沧海之后难以为水的悲凉感。
事实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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