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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敌审神者通过怎样的方式，得到了多强大的力量，他本质上还是个人类，有着人类的所有特性，当然也包括弱点。
　　被刺穿心脏，他就如同被遏制住了阿克琉斯之踵，笨重的身躯重重地僵直着倒下，此时却没有人关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生死难辨的药研藤四郎身上。
　　药研藤四郎身上早已沾染了暗堕的气息，甚至连身体都有暗堕化的样子，弑杀了自己的审神者之后，他身上浓烈的暗堕气息几乎将他吞噬。
　　然而随着他最后的力气耗尽，所有的骨化都停止了，暗堕的黑气也停止了蔓延。
　　郁璃看到，他的左手已经化为了黑色的枯骨，右手依然是沾着血污的样子。
　　她的脑海里还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她难以忘怀当药研将本体刀刺进审神者时的那一副表情，那一种释然的满足。
　　当所有深邃的情绪都被隐藏在那双浅褐紫的眼睛之下，当他终于不用再隐忍和忍受的时候，药研终于将他所有的气性释放出来。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的药研帅气到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审神者心动。
　　生如夏花之绚烂。
　　最后一刻，他将所有的生命燃烧，誓死守护自己的兄弟，守护自己心中的信念。
　　纵是宛若烟花般短暂的生命，也有美得让人窒息的时刻。
　　昙花一现的美，也足以让所有人铭记。
　　或许还会有很多很多的药研藤四郎出现和存在，但她想，没有谁比他更让她震撼。
　　没有哪一个药研藤四郎，更让她动容。
　　乱和前田跪在他们的哥哥药研藤四郎旁边，前田整个人都在发抖，害怕失去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乱藤四郎哭得不能自已，他胡乱地用手擦着眼泪，不想让这些泪水落到药研满是血污的身上。
　　药研艰难地撑开眼睛，看到两个兄弟泪流满面的模样，他有些无力地抬手又失败，脸上却是还未消去的心愿达成的笑容。
　　他终于，保护了自己的兄弟，让他们免受审神者的折磨。
　　在面对兄长一期一振的时候，他也能挺起胸膛，自豪地说，他是藤四郎家的兄长，是值得弟弟们依赖的哥哥。
　　他的目光从兄弟们身上移到被寅亥搀扶着过来的山姥切国广身上，感受到药研执着的眼神，山姥切国光神情一暗，最终坚定地点点头，做了个“放心吧”的口型。
　　药研似乎久久地松了口气。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了手，轻轻地，轻轻地在乱的额头上一弹：
　　“乖。”
　　乱藤四郎一下愣住，随即哭得更加凄惨了。前田藤四郎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他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坚强，最终只能愈发严重地抽泣。山姥切国广忍不住侧过头去不愿再看。
　　这样死别的画面，无论经过多久，见过多少次，都不愿意再次面对。
　　药研似乎因为这一下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艰难地喘着气，但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他的眼神看向天空，阳光透过昏暗的幕照射进来，他深深地为之着迷着。
　　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弱到几乎不可感受。
　　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或者是在回忆什么——他是如此认真地做着这件事。
　　郁璃的心绪也有些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胡乱地猜测着他可能的内心活动。
　　是在回忆生命中美好的回忆吗？还是说在思念那些已经先行离开的兄弟们？亦或是，想起了曾经的主人织田信长？或者是足利将军家？
　　一切的思考都在下一刻停止了。
　　在药研完全消失的一刹那，郁璃看到他这样说。
　　“哟，大将。”
　　郁璃感到眼睛一阵刺痛，她闭上眼睛，某些液体被封在了眼眶中。
　　乱和前田疯狂地喊着，像两个失去一切的孩子，将所有的悲伤都交由眼泪。
　　寅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走到一边把药研藤四郎的本体刀拔了出来，递给了乱藤四郎。
　　乱猛地推开寅亥，抢回了那把伤痕遍布的残缺短刀，抱在怀里，深深地蜷起了身子，埋在怀里闷声哭泣着。
　　寅亥并未与乱藤四郎计较。
　　郁璃抬手，用干净的灵气包裹了刀剑男士们，一点点地滋润着他们，让他们的伤势不会再加重。
　　山姥切国光毕竟是成人心性了，尚能抑制自己的悲痛，他神色不明地看了郁璃一眼，将脑袋埋回了染上黑红鲜血的被单里。
　　前田藤四郎愣愣地看着她，郁璃想了想，最终冲他张开了怀抱。
　　前田嘴巴一抿，到底还是抱住了她，伏在她身上哭泣。
　　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衫。
　　寅亥虽是一人前来救援，但他的实力足够强横。
　　本来他一个人足够处理一个疯狂的审神者，但是没想到药研藤四郎拼着碎刀也要亲手杀掉审神者，这才造成了如今的结果。
　　嘴上没说，他心里还是蛮不是滋味的。
　　虽说不完全是他的错，但多少也与他的自负有些关系。
　　悲剧已成，他也没有回天的能力，但多少还有些他能做和他该做的。
　　寅亥站在远处的空地上，低声念起了某些古老的咒术。
　　伴随咒术之声的，是付丧神们低低的呜咽。
　　郁璃轻轻地拍着少年付丧神的背，注意力却分了些到寅亥那里。
　　对方说的咒术，她并不熟悉，用的也是某种古老的语言。
　　似乎是不外传的秘术一类的东西。
　　该说真不愧是时之政府吗？连这样的人才也招揽入麾下了。
　　不及咒术吟唱完毕，那个死去审神者的尸体就发生了异变。
　　本来存于他身后的奇怪黑气又活跃起来，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以曾经的“寄主”的生命为食。它飞快地悦动，像是要脱离尸体，逃跑到别处。
　　郁璃眼神一冷，刚想动作，寅亥快她一步。
　　“灭！”寅亥食指中指相并，一指黑气。
　　黑气扭曲了一下，像是惨叫或者挣扎，随后化为无形的烟尘消逝了。
　　郁璃再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但寅亥和她一样，对此物心怀疑虑和警惕。
　　片刻，寅亥从废墟堆上站起身，拍了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看起来有些轻松地说；“搞定了。”
　　“花开院氏？”郁璃有点犹疑地问。


第17章　来到新家
　　寅亥似乎一愣，有些意外。
　　他仔细地盯着郁璃看了一会，突然收刀给她行了半礼。
　　郁璃没有回应，倒是曾为御刀的前田藤四郎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继而勾唇一笑，看起来痞痞的，做了个“嘘”声的姿势，答道：“不才，分家弟子而已。”
　　花开院是阴阳师世家，她虽未与花开院氏的阴阳师合作过，却也听过花开院之名。
　　这是阴阳师界可与安倍晴明后人的御门院氏相比的庞大氏族。
　　和御门院的嫡系一脉继承不同，花开院一族的发展是由族长从分家选择优秀弟子作为养子入住本家，即所谓嫡系本家弟子是从分家选拔而来，而非仅由血脉决定。
　　听奴良组的人提起过，奴良陆生与花开院可能的下一任家主继承人花开院柚罗关系不错，常有合作，不过奴良组的妖怪们比如纳豆小僧，都相当地害怕花开院柚罗这样的阴阳师就是了。
　　“你会怎么处置他们？”郁璃看了看这些渐渐从悲伤中缓过神来的付丧神们，意思不言而喻。
　　她虽然所知不多，但想想他们都是拔刀向主的付丧神，即使那是品德败坏的人渣，但从时之政府的角度来说，他们都是叛主的刀，或许会不听指挥，这样一来，他们可能的命运就不会好了。
　　郁璃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刚从火坑里出来，又被推进另一个深渊。
　　寅亥意识到了郁璃所想所忧，他狡猾地笑笑，说：“他们不都是受害者吗？当然是要妥善安置啦。一般说来，这些付丧神如果没有审神者愿意带回自己本丸的话，就会被安置在专门的地方，时间一久灵力耗得差不多了，就会被放置在刀匣屋，嗯，你懂的，等下一个愿意召唤他们的审神者。”
　　郁璃立刻明白了寅亥话里隐藏的含义，转头看向付丧神们。
　　“你们，要跟我回本丸吗？”郁璃认真地问他们。
　　“你要收下他们？”寅亥并不意外，“如果想要三人在一起的话，肯收留他们的审神者也不多，一般都是——”
　　“新上任不久的审神者，”郁璃接下了他的话，“而我正好就是。”
　　她转向尚且犹豫的付丧神们，道；“你们确实应该好好考虑。我的本丸目前只有五把刀，歌仙兼定、太郎太刀、烛台切光忠、五虎退、今剑。”
　　“退，也在吗？”乱藤四郎抢白一句，随后有点惊喜地看向前田，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前田藤四郎收到了乱的眼神，但他没有急着给答案，而是看向了山姥切国广。
　　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了山姥切国广，他有点不适地缩了缩，最后闷闷地来了一句：“你们自己决定，我跟着你们就行。”
　　“那、那个，审神者大人，”乱藤四郎最先接受郁璃，“我是乱藤四郎哟。……呐，你想和我一起乱舞吗？”
　　“我叫前田藤四郎，这个是山姥切国广。”前田尽可能打起精神，努力做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拉了拉山姥切国广的被单。
　　糟糕的是，因为饱经沧桑，山姥切国广的被单早已经不堪重负，前田藤四郎这么一拉，只听“刺啦”一声，被单上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还掉了半块布在那里。
　　前田极为尴尬地放开了手，就见黑乎乎的被单一角飘飘悠悠地挂在那里。
　　几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来的，气氛一样子就变好了。
　　“真是的，”山姥切国广嘀咕了一句，无奈地遮了遮脸，最后介绍道，“我是山姥切国广。……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对仿刀的身份感到在意吗？”
　　“并没有，只是……不愧是国广的最高杰作呢，相当优秀。”郁璃认真地回答他，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又低语了什么，但终究没有再抵触她。
　　“这样就最好啦。”寅亥轻松地感叹，“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有了个不错的归处吧。这位大人的事情，我也稍微听说过一些，肯定是爱刀的人，这点你们就放心吧。不管怎么说，变、态的审神者还是不多的。”
　　郁璃没有否认寅亥的话，她并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什么有关她的东西，照理有些事情应当是被封锁的，但如果他地位较高的话，也极有可能得知某些事情。
　　三位付丧神有点好奇地看着她，她抿唇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么，我们回家吧。”听罢，众人心里皆是一动。
　　回到本丸，正当两位初来的付丧神和一位来不及细看的付丧神一脸惊叹地看着硕大的本丸的时候，郁璃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她提起警觉，带着三位付丧神走进，还不及踏入鸟居，就感觉有什么冲向她。
　　郁璃抬手正想攻击，就被某个身高只到她肩膀的付丧神扑了个满怀，接着她就感到自己脚上腿上好像被什么小东西缠挂住了。
　　“今、今剑？”
　　“主公大人，是不要今剑了吗？”今剑撅着小嘴，一脸委屈。
　　她眨眨眼睛，没太反应过来。
　　郁璃看看满脸不高兴的今剑，看看脚边一个劲挠她裤腿的小老虎们，再看到一脸无奈、担忧地走出来的歌仙众人，这才意识到，她的突然失踪让她的付丧神们忧心极了。
　　往日在神社里，众人对她都是尊敬甚至畏惧居多，绝不会过问她什么。如果她离开去做什么事情，他们也会觉得理所应当，大概是巫女大人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关众生的事情一定要去完成。
　　不是说付丧神干涉了她的生活和自由，而是他们将心放在了她身上，他们为她而忧，忧她所忧。他们与她不仅仅是神社中那样简单的上下级的合作关系，他们彼此间有契约联系，是更加亲密、紧密的伙伴。
　　在这个什么其他东西都没有的刀剑世界，付丧神们所能依靠的只有审神者。
　　如果审神者出什么问题，对他们来说可能是天塌下来的事情。
　　在之前，她还没有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现在，她知道了，所幸，发现得还早。没有酿成什么大祸。
　　想通之后，郁璃放开怀里的今剑，他奇怪地看着她。
　　郁璃弯下了膝盖，立跪着，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告诉今剑和他身后的付丧神们。
　　“我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们的感受是我的错，请你们原谅我。”
　　今剑一惊，似乎没有想到他不过是稍微抱怨一下，就受到了这样的大礼。他身后的付丧神们也非常意外，而新来的三位付丧神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郑重的道歉，来自他们认为的素来无比矜贵的审神者主人。
　　今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不是。只是大家一回来，发现您不见了，加上这个本丸好像可以允许外人进入，所以大家都很担心，害怕您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才……找了很久，各处都找了，都没有看见您。”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
　　“没关系的，主公大人。谁都会犯错的，而且……人没事就好了，大家找找人并不费什么功夫。只要不要再这样就好了。”
　　“我会努力做到的。”
　　郁璃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随后看向众位付丧神，浅笑地道：
　　“或许你们都互相认识，但是，既然在这座本丸里是初次见面，那就先彼此认识一下吧。”
　　————
　　不知为何，突然就安心了呢。
　　真是不可思议。
　　——乱藤四郎


第18章　神秘访客
　　在一番解释之后，付丧神们都对郁璃表示了理解。
　　新来的三位付丧神似乎也没花什么功夫就融入了大家。
　　乱依然保存着药研藤四郎那把破碎的本体刀，起初郁璃还偶尔看见他拿着刀不知在想些什么，后来就再没有这样的状况了。
　　前田也不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偶尔也会和今剑一起开开玩笑。
　　大部分时候小短刀们都愉快地玩耍打闹着。
　　第一次出阵，付丧神们就为郁璃带回了秋田藤四郎。
　　这个蓝眼睛粉头发的小少年好奇心特别重，也是栗田口家里的弟弟。
　　好奇心颇重的他让作为兄长的乱藤四郎有些猝不及防，乱不时要面对他天马行空的问题。
　　随后，郁璃锻出了栗田口的短刀厚藤四郎和打刀鸣狐，这下栗田口家一下热闹了不少。
　　“我想去一趟万屋，有谁想跟我一起去的吗？”
　　“主公大人，我也买点什么可以吗？”今剑开开心心地过来，拖着山姥切国广一起。
　　或许是因为郁璃拜托了他的原因，天性乐观的今剑一直力图让山姥切国广融入大家，表现起来就是今剑单方面缠着山姥切国广，而切国虽然不胜其烦，被闹得不行，但到底还是容忍了他的吵吵闹闹。
　　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旁人不得而知。
　　但郁璃觉得，他应该还不算抵触。
　　虽然大家都很想跟主公一起出门，但是郁璃只带两个人，所以几个人排了排队，自己轮了次序，就由今日的近侍刀前田藤四郎和被非常积极的今剑推出来的山姥切国广一起出门。
　　郁璃和每个人保证了会给他们带想要的东西，这才不紧不慢地出发。
　　虽然有金册和银册在，但那个东西仅仅能够由审神者使用，付丧神最多有阅览的权限。
　　付丧神想要什么东西，除了拜托自家审神者买了“快递”，就只能亲自到万屋来跑一趟，直接用小判或甲州金进行交易。
　　郁璃对这里的物价不抱什么好感。
　　兴许是大部分本丸都有田当番的原因，这里果蔬食品的价格并不太贵，肉类稍贵，但也并非很夸张。倒是现世之中十分常见的日常用品和玩具之类的小玩意，在这里往往是天价，而且即使如此，付丧神对这些的兴趣依然很高，什么小玩具出来，很快就有断货的趋势。
　　付丧神中主要的购买力来自孩子心性重一些的短刀组们，而其他太刀组，一般都是阔佬形象，他们的主君对这些本丸战力往往比较宽容，待遇优厚，稀有刀尤其不缺钱。
　　万屋里，只有几位像是奉了主命的付丧神在挑选东西。
　　前田藤四郎和山姥切国广看起来有几分雀跃，得到首肯之后，他们闲逛着，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而郁璃则按付丧神们的要求选好了东西，才购买了自己需要的。
　　当山姥切国广抱着一盆假向日葵过来的时候，郁璃还有点发愣。
　　金色的向日葵像是钟摆一样左右摇晃着脑袋，大大的笑容让人觉得阳光，又有几分喜感。山姥切国广入神地看着向日葵，然后用郁璃从未见过的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她。
　　郁璃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山姥切国广藏被单下的面孔好似都明媚了，一双醉人的蓝眼睛注入了别样的活力。他露出了来到郁璃本丸以后最亮眼的一个笑容，然后保持着这样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