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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特拉离去后，利威尔在莉亚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丢给她一副手帕。

　　“兵长，你这是做什么？”莉亚拿起手帕疑惑地看着他。

　　利威尔没有看她，而是拿出自己的水壶开始喝水。“手帕，给你擦眼泪的。”

　　莉亚笑了笑，“我又没哭，擦什么眼泪。”

　　“是吗？”利威尔说的铿锵有力。

　　“……”莉亚收回笑容，坐在石头上抱成一团，小脑袋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见莉亚没说话，利威尔又说道：“附近除了我之外没人，你想哭就哭吧。”

　　“兵长。”

　　“什么？”

　　“可以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吗？”

　　“……”利威尔沉寂了一会儿说道，“嗯。”

　　利威尔话音刚落，莉亚直接起身正面扑向利威尔。她的额头靠在利威尔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不停的抽泣着。

　　对于莉亚的这幅动作利威尔先是有些吃惊。可吃惊过后，他却伸出手将莉亚抱住，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莉亚的泪水已经沾湿了利威尔的衣衫。

　　良久后，利威尔率先开口，“你打算哭到什么时候？是想勒死我么？”

　　“……”

　　
　　29、

　　最终玛利亚之壁夺还战以失败告终，出墙的二十五万人里仅只有一百余人生还。莉亚低沉着脸骑在马上，跟在利威尔的身后一步一步朝着城里走去。

　　此次出墙的三天里，莉亚独自讨伐巨人五只，辅助利威尔兵长讨伐巨人二十二只，因为缔结契约而讨伐的巨人数量……已经记不清的。

　　天边的绯红照在莉亚的脸上，因为背光的原因，利威尔看不清她的表情。

　　自从她得知那位老人死去的消息后，整个人就跟发了疯一般。而且加上她半武器化的时候巨人对她的认知很朦胧，也因此为作战减少了不少的难度。

　　剩余的一百人回到城内后，莉亚听见群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哎呀哎呀，我就知道会死这么多人。”

　　“这不是很好吗？粮食危机就可以减缓了。”

　　“嘘，快闭嘴你们，声音太大了。”

　　莉亚狠狠地拽紧缰绳，咬着牙。

　　其实在她走出这面墙壁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因为……政府本来就是派这群人出来送死的不是么？

　　所谓人性……也就是这样。

　　“这次夺还战大家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是。”

　　在艾尔文团长的发令下，回到调查兵团总部的人全都卸下包袱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散去。有的人想回家看看自己的亲人，有的人为自己活着而感到兴奋，有的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休息……因为他们是真的累了。

　　莉亚将包袱扔在一楼大厅的桌上后，径直朝着调查兵团的大门走去。

　　利威尔皱着眉将她拦住，“你去哪里？”

　　莉亚努了努嘴，抬起头说道：“兵长，我想出去转转。”

　　“……”利威尔知道某人的心情不好，但也只能由着她去，只是在莉亚踏出大门前，他很肯定地说道：“死的人死去了，可是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

　　莉亚听见这句话后停住了脚步。

　　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下去，黑夜袭来，莉亚的半个身子被笼罩在辉夜里。她抿着嘴，身体两侧的拳头渐渐握紧……

　　然后……再慢慢松开。

　　“啊，我知道。活着的时候要开心点嘛，毕竟以后我们会死很久很久。”

　　“……”

　　利威尔从没想过莉亚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怔在原地，回过头看向莉亚，可是她那单薄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幕里。

　　她应该是去难民区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他很肯定。

　　“利威尔，你在看什么？”

　　“嘁，不要忽然出现。”利威尔看着身后忽然出现的韩吉表示很不满。

　　韩吉乐呵呵地走到利威尔的旁边，插着腰。“在看莉亚吗？”

　　“韩吉，你管的太宽了。”

　　“嗞嗞嗞。”韩吉发出怪声，摇了摇手里的食指，“我那天可是看见，你和莉亚抱在一起。”

　　“……”被看见了？真是该死！

　　利威尔有些急躁地将桌子上的报告和包袱清理好，最后冷冷地看了一眼韩吉。“韩吉，你的眼镜该换了。”

　　“咦？”韩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一路跟着利威尔上了楼。“哎哟，利威尔你别害羞嘛！调查兵团又不是不允许谈恋爱。再说了，你和莉亚已经缔结契约就算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啊，而且……”

　　“韩吉。”

　　“什么事？”

　　利威尔黑着脸站在自己的房门前，说道：“向后转，齐步走，下楼左转，那是医疗室。”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韩吉只听见“啪”的一声，利威尔狠狠地将自己的房间门关上。靠在门上的利威尔揉了揉太阳穴，其实自己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要去谈一场恋爱。

　　只是……

　　利威尔摊开手掌，慢慢捏成一个拳头。

　　和莉亚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心情似乎都会变得很好。

　　自己想多了吗？还是……算了，还是先去洗澡。

　　远在去往难民区的莉亚觉得自己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毛线来形容——乱七八糟的，就好像被打散的毛线全部纠结在了一团，怎么理都理不开。

　　可是阿明始终要知道这件事的啊。

　　因为这是事实。

　　莉亚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金发的男孩子抱着那顶草帽蜷缩在墙角静静的抽泣着。

　　“对不起，阿明。”莉亚说道，“这一次的死亡率远远……”

　　“这全是巨人的错！！！”艾伦直接打断莉亚的话，“如果能够打败他们，我们就可以夺回容身之处！”

　　阿明拿开草帽，缓缓抬起头。

　　“莉亚，这不能怪你。”

　　“……”莉亚紧闭双唇，没有再说话。

　　艾伦在阿明的身旁蹲下，抬眸看着莉亚。“莉亚，我要加入调查兵团！”

　　“诶？”莉亚怔了一下，然后很肯定地说道：“如果你愿意向人类献出你的心脏……”

　　“那是当然的吧！”艾伦说的胸有成竹，“阿明，三笠，我明年要去应征训练兵，我要得到与巨人战斗的力量！”

　　莉亚顿了顿，伸出手。“艾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调查兵团不是……”

　　“我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我要将巨人一只不剩的从世界上驱逐出去！”

　　“……”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还是骂他……

　　一旁三笠无奈地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阿明看着这一幕，捏紧自己手里的草帽。“艾伦，我也去。”

　　“诶？阿明。”

　　“我也去！”

　　莉亚完全愣住了，她可从来没想过艾伦他们要参军，更没想到这一次的玛利亚之壁夺还战会给艾伦和阿明这么大的刺激。

　　就连三笠也——

　　“我也去吧。”

　　喂！你们这是要组团参军的节奏吗！

　　听完三笠的话，艾伦有些慌张地拦住她，“你不是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吗？”

　　“所以，为了不让你死我才要去。”

　　“我知道了，那么三个人一起去吧。”

　　莉亚站在旁边抓耳挠腮，有些不知所措。待她整理好思绪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

　　“我说……你们三个这么快下决定是不是太突然了？加入调查兵团就意味着随便一次壁外调查就极有可能丧命。”

　　艾伦双手握拳，对着莉亚说道：“我对我做出的决定不会后悔！”

　　“……”

　　莉亚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最后叹了口气。

　　“撒……既然你们决定加入调查兵团的话……我等着你们，三年的时间，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强的。”

　　“嗯！”艾伦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说起来莉亚，你今年二十一岁了吧？”

　　“是啊。”

　　“唔……可是为什么你看起来才十几岁。”

　　“……”莉亚没有话说。

　　“而且……看起来也不高……”

　　“……”莉亚低着头，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然后抬起头微微一点，最后回了艾伦两个字。

　　——“呵呵！”

　　对于莉亚离开难民区回去时露出的那一副哀怨忧伤的眼神，直到未来的三年艾伦一直没有弄明白。

　　自己那个时候说了什么令莉亚不高兴的话吗？

　　“阿明，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惹莉亚不高兴？”

　　阿明抽搐着脸，“这个嘛……”

　　“啊，这么说起来莉亚比我们大了十岁，我们是不是应该叫她姐姐？”

　　阿明：“艾伦，你还是别说话，你叫她姐姐她说不定一点儿也不高兴。”

　　“……”

　　被戳中身高痛的莉亚低着头一步一步向着调查兵团总部走去，此时她步伐缓慢，飘飘荡荡。

　　身体周围散发着诡异的黑色气场。

　　只是，抛开这些不说……艾伦他们三个真的打算加入调查兵团么？看艾伦的样子似乎并不只是说着玩，而且他的执念很深。

　　阿明告诉过她，艾伦亲眼看见自己的妈妈被巨人吃掉。

　　亲眼……看见……被巨人……吃掉……

　　战场上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满地的鲜血，还有巨人的血盆大口……

　　“呕——！”

　　莉亚小跑在路边，扶着一棵树开始吐，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她忘记了，她从中午到现在根本什么都没有吃。

　　“你打算在这里吐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莉亚的视野里立即出现一幅白手帕，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兵长？”她疑惑地抬起头，正巧对上利威尔那双凌厉的死鱼眼。“你怎么来了？”

　　“我……”利威尔转过身子，“路过，快回去吧。”

　　“可是……”莉亚委屈地扯着利威尔的衣角，“我饿了，走不动。”

　　“……”

　　老实说，当天晚上莉亚就把利威尔给吃干抹净了。利威尔看着自己钱包里所剩不多的钱币，又看了看眼前抱着一只长面包吃的正高兴的莉亚。

　　顿时……真不知道要怎么撒火。

　　此时已是深夜，除去那些回家探亲的人，调查兵团总部所有人都已经入睡。

　　“看来你去了一趟难民区心情稍微好点了？”利威尔坐在桌前说道。

　　莉亚点了点头，“嗯，而且未来调查兵团还会增加三位战斗力，啊……虽然这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利威尔挑眉，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难民区的小鬼要应征训练兵？”

　　“是啊，看起来都是很强的苗子。”

　　“嘁。”利威尔将头撇到一边，“说起来，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诶？”莉亚诧异地看着利威尔。

　　“不记得了？算了。”利威尔将自己面前的茶杯和餐具收拾好，拿去了厨房。

　　莉亚放下手里的面包，擦了擦嘴巴。她……要和兵长说什么？恍惚间，莉亚想起在玛利亚之壁夺还战的前一天，她在树林里的确和兵长说过那样的话。

　　——“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和任何人提及。”

　　——“我想等我敢说的时候，再告诉你。”

　　——【据最近几年的考察，武器一族认为最有效的契约关系存在于异性之间，因为缔结契约后武器与契约者的关系除了是搭档之外，感情就好比恋爱一样。】恋……爱……

　　想到这里莉亚心里的毛线团变得更加杂乱了。

　　——以后我们会死很久很久。

　　——想说的话一定要在还活着的时候说出来，不然死了以后会后悔的。

　　“兵长。”莉亚站在厨房的门外，看着正在水池边洗着盘子的利威尔。

　　“又有什么事？”

　　莉亚侧着身子倚在门框上，“谢谢你，让我还活着。”

　　“……”利威尔手里的动作停止了，待他反应来后继续洗碗。“你能活着不全是因为我。”

　　“唔……有些话我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告诉你，因为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怎么忽然说这些？”

　　“没，在玛利亚之壁夺还战之前我不是说告诉你一件事么……”

　　“哦？说说看？”利威尔将盘子整理好，看着她。

　　莉亚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一字一顿地说着……

　　“其实，我很喜欢你。”

　　“……”

　　利威尔，男，被称为人类最强士兵。在单身的第二十七载里，第一次遇见女孩子对自己告白。

　　只是这个告白……

　　有点囧。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背着我？”

　　“……”

　　30、

　　总的来说，在那天莉亚对利威尔告白后，她还未听到利威尔的回答就已经逃之夭夭。

　　再接着……

　　第二天，她就莫名其妙的病了。

　　“病了？”利威尔站在调查兵团总部后院那宽广的训练场上，手里抱着厚厚的一沓资料，皱着眉头很不爽地看着前来告诉他详情的韩吉。

　　利威尔很深刻的记得莉亚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武器一族的自愈能力是人类的好几倍。

　　这种逆天的身体结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什么病？”他追问着。

　　韩吉摊开手，很是无辜地耸着肩膀。“浑身无力，头昏眼花，上吐下泻什么的。”

　　“……”利威尔听完这话后，干愣愣地盯着韩吉看了很久，最后说道：“叫她下次换个好点的理由，她在哪？”

　　他一边说，一边径直朝着屋内走去。

　　韩吉连忙扯住利威尔的胳膊，“我说利威尔，你……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在乎莉亚了？”

　　“哈？”利威尔的眉头皱得更深沉了一些。“那家伙对于人类可是很重要的存在，想逃避训练这种事是不允许的。”

　　韩吉的眼镜片闪着光，嘴角微微上扬。

　　“哦？利威尔。莉亚对人类是很重要的存在？还是你想说……莉亚其实对于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利威尔停住脚步。

　　因为是背对着韩吉，所以韩吉看不见他此时此刻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韩吉敢肯定，自己的这些话戳中了利威尔的死穴。

　　利威尔没有反驳，也没有跳进韩吉给他挖的坑。

　　“烦死了。”

　　只是说下这样一句话，黑着脸就直奔二楼而去。

　　位于特罗斯特区的新调查兵团的楼梯是木质材料做成的，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莉亚的房间位于楼道旁边，每当有人上楼，就算隔着房门莉亚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她整个人靠贴在门上，将耳朵死死贴着门板上。

　　脚步并不是很轻，可是听起来很急促。

　　声音越来越近，直至——

　　“砰——”

　　“哎呀。”莉亚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摔在了地板上。她揉了揉生疼的屁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迅速爬上了床，将她全身包裹在白色的棉被里。

　　“谁？”

　　透着棉被，利威尔听见了一个微小的声音。是莉亚的声音没错，而且这家伙……又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她是不是不需要呼吸呀？

　　“是我。”利威尔是这样回答的。

　　莉亚抖了抖身子，涨红着脸。

　　她就知道，用“浑身无力，头昏眼花，上吐下泻”这种不科学的病假理由怎么可能瞒过利威尔兵长这位“人类最强士兵”呢！

　　而且她也选错帮她带话的人了，如果不是因为佩特拉被兵长调去机械区检查立体机动装置，她也不会叫韩吉去和利威尔兵长请假。

　　莉亚这次直接趴在床上将自己的整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含糊地说着：“兵长，什么事？”

　　利威尔抚了抚额头，然后将手放在门把上。

　　“我能进来说话吗？”

　　莉亚愣了很久，才缓缓应道。“嗯……”

　　听见莉亚的回答，利威尔将她的房门推开，径直走到她的床边，看着床上那被白色棉被裹住的一团。

　　“把你那缺了弦的脑袋伸出来。”

　　“唔……”莉亚缓缓将灰色的小脑袋从棉被里探出来，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利威尔。

　　“兵长。”

　　利威尔舒了一口气，将她书桌前的椅子从桌子下面抽出，坐在上面，翘着腿。

　　莉亚也索性直接将把自己严实包裹起来的棉被全部掀开，老实说，她快热死了。

　　看见莉亚这一举动后，利威尔眯了眯眼。莉亚并没有穿上队服，而是穿着白色的睡衣。看样子今天她是铁了心要逃避训练了。

　　“为什么装病？”利威尔开门见山。

　　莉亚抱团蜷缩起来，嘟着嘴。“没什么，就是累了，不想训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