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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拖油瓶-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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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
  陈珪笑了笑,也不勉强。两人又闲谈了一番风月佳话,陈珪方才作辞。
  回至家来,只觉夏日融融,身上穿着的绸衫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已汗津津的,贴在身上,好不难受。
  陈珪一壁换下衣衫,一壁叫水。只见发妻冯氏袅袅婷婷地端着一个黑漆填金海棠花式的小茶盘。盘内放着一只青花瓷的粉白官窑盖碗,碗内盛着小半碗胭脂一般的汁子,凑近前来,但觉甜香扑鼻。
  陈珪不免纳罕,因问道:“这是个甚么东西,不像葡萄酒,也不像酸梅汤,胭脂一般,倒是好颜色。”
  冯氏便笑着卖了个关子,因道:“你先尝尝,觉着怎么样?我再告诉你。”
  陈珪便是一笑。他恰好在外头走热了,当下也不多说。伸手接过盖碗一饮而尽。霎时间,只觉心中一畅,头目清凉。脱口便赞道:“好痛快。”
  说罢,又笑道:“这究竟是个什么,还有么,再来一碗。”
  冯氏便笑道:“还是二姐儿鼓捣出来的。说这叫玫瑰露。将晾干的玫瑰花瓣放在砂锅里熬煮,再放入冰糖,熬出来的汁子兑入糖桂花搅拌均匀,封在小瓷翁里用井水灞着。想吃时,舀出半盏来和水兑了,吃一碗下去,满口清甜不说,连心里都畅快起来。”
  说罢,招手儿叫过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子,吩咐道:“再给老爷兑一碗来。”
  那小丫头躬身应是,捧着茶盘盖碗走了。
  陈珪便笑道:“好个二丫头,也没见咱们家有谁这么图享用的。也难为她怎么想的出来。”
  顿了顿,若有所思的道:“我尝听闻外头有进上的清露,端的精致香妙。是用西洋的小玻璃瓶儿装着。那么巴掌大的一个小瓶儿,金贵着呢。待要吃时,不过舀出一茶匙儿来兑一碗水。也不知比之二姐儿的玫瑰露,又如何?”
  冯氏便笑道:“你太肯多想了。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哪里能比得上进上的东西。”
  陈珪闻言,也是哂笑。仍说道:“不拘怎么说,都是好东西。我真是没想到,二姐儿能有这个天分。”
  因说到这里,少不得又提及家中女孩儿们的功课来。陈珪仍对吴先生的某些举措心有余悸,不断嘱咐着冯氏,“你可瞧着些,读书认字不怕,别学那女先生的呆气。”
  冯氏便笑道:“这还用你提醒,我们早防着了。”
  当下便将陈氏提议吴先生教她们看账本儿,冯氏又教导管家务之事说了。
  陈珪向来只留心陈桡的学问进益,听如此说,便也罢了。
  夫妻二人又说笑了一回,便听外头忽的吵嚷起来。不免住了口。起身看时,却原来是陈氏带着两个姐儿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口内仍是喝骂不休。
  
  第三十五章
  
  因查账目便露端倪,陈珪苦心两牵红线冯氏见状,少不得迎上前去,细细问了一回。方才得知,原来是陈氏的嫁妆铺子出了问题——
  事情还要从陈氏苦思冥想,央求吴先生教姑娘们看账本儿说起。
  既学了看账,总得先找出几本账来瞧瞧,才好熟能生巧,学以致用。吴先生教看账时,用的便是陈府账房里废弃不用的旧账本。且命姑娘们堂上抄录了,不时温习。
  至于打算盘算账之事,吴先生也不大通,何况她本就是目下无尘,清高自诩,不理俗务之人。碍着主家的央请教姑娘们看账已属不易,下剩的掂斤播两,家务人情等事,她也着实不能了。
  陈氏见状,只得吩咐家下账房内的管家媳妇教几个姐儿打算盘。其后心血来潮,又将自己的嫁妆账交给大姐儿和二姐儿——这样的举动,原不是为查账,不过是想两个姐儿学以致用,多加练习罢了。却没想到一本账通算下来,竟叫二姐儿查出了账目中来往不清的猫腻儿。
  若说二姐儿这一番查账,原也没想弄出甚么石破天惊的动静儿来。不过陈氏拿来的嫁妆账着实记得混乱不堪,就如后世的流水账一般。叫二姐儿算的颇为头疼。
  为了图便宜,二姐儿索性在盘账时,将所有账目明确列出支出、收入两项来。心里忖度着只要最后出入相抵,收支平衡也就罢了。谁曾想记账的人糊里糊涂,一本账算下来,最后的收支两项根本对不上账——这么一来,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妥来了。
  何况陈氏除了目不识丁,心思灵巧细腻处,更比旁人多了几分算计。哪里又是蠢人呢?眼见账目不对,陈氏即命下人召回铺子上的管事——也并不吐露心中疑惑,只隔着窗扇,一长一短的询问起市情来。
  要说这位管事,也算是陈宅的老人儿了——当年可是陪着陈老太太嫁到陈家的陪房。早些年着实帮着陈老太太料理过几项扎手之事,深得老太太的信任。后来陈氏出嫁,陈老太太给陈氏选择陪嫁之人,又把这一房人送给了女儿。
  陈氏因着陈老太太这一层关系,对那管事也算敬重有加。且她目不识丁,又是深宅女眷,向日里不闻外事。只见自从这管事接了她的嫁妆铺子后,不拘丰年荒年,这铺子上的收益每年都有所增益。心下便十分满意。况且每到年下,那管事也是痛痛快快送来账本任她盘账,从不拖赖。陈氏见此,越发深信不疑。
  目今却从女儿口中得知这个管事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忠心得用,陈氏心下又恨又气,面上却愈发的春风如水,虽有盘诘之心,口气却愈发和缓,只跟闲聊家常一般。那管事也没料到二姐儿小小年纪,又是初学看账之人,竟然能查出他的坏账来。更没料到陈氏这个炮仗脾气的人,竟能按捺下心头火气,与他虚与委蛇。因而说话间不曾留心,三言两语,便叫陈氏看出了端倪。
  不过话又说回来,倘或那管事当真八面玲珑,做事滴水不漏,恐怕也到不了陈府上了。
  闲言少叙,只说陈氏打听明白了账本的事,知道自己每年竟少收了那么些银子,由不得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的一般。却碍于陈老太太的颜面,虽恨不得登时捆了那没王法的东西抄家见官,又强忍着不发作。
  只是她纵然嫁过一回,受过一些磋磨,孀居在家,到底秉性不改,仍是青年小姐的骄纵脾气。耐着性子将那管事打发走后,仍旧咽不下这口气,好容易等到了陈珪家来,立时风风火火蠍蠍螫螫的跑到哥哥屋里讨主意来了。
  陈珪原就是官场中混久了的老油子,深知“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徒”的道理。闻听妹子这一篇话,并不以为然。倒是对妹子口中二姐儿“将收入支出两项明确列出对照”的小巧工夫颇感兴趣。当下尤笑问二姐儿道:“这法子虽然简单,却清晰明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二姐儿尤笑嘻嘻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当日吴先生教我们看账本,上头都记着某年某月某日收进了多少钱,某年某月某日又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东西,库中还剩甚么东西,大都是一出一入,出入相抵罢了。我便想了,这所谓的记账,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不论账目大小,账目多寡,账目繁复,左不过是‘有出必有入,出入必相等’,倘若不相等,就是当中出问题了。所以妈叫我们算铺上的账,我眼见账目出入不符,便知道必定有人记错了账。”
  二姐儿所言之事,不过是化用了后世借贷记账法中“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的记账规则,原不过是大家熟烂于心的老法子罢了。却没想到这时的人算账记账,却没摸索出这些脍炙人口的小口诀。
  只见那陈珪听在耳中,竟如醍醐灌顶一般,口内反反复念叨了好几遍,由不得面露激赏的打量着二姐儿,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珪原在户部当差,整日里惯和账本算盘打交道的,这么简单明白的一件事儿,他算了这么些年的账,竟然都没理论。今日却叫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轻易说出来了,怎不叫他称奇道绝,越发觉察出二姐儿的不同凡俗来。
  复又想起二姐儿这么个天资聪颖,伶俐通透的人儿,竟然身为女儿身。倘或是个小子,恐怕一二十年后,总能立一番事业。当下不免唏嘘感叹,搂着二姐儿入怀,不断说道:“可惜了了,要是个小子,再多读几年书,指不定就能光耀咱们陈家的门楣。”
  当下又就着“有出必有入,出入必相等”这两句话,一长一短的询问起二姐儿。
  二姐儿顾忌着自己年纪还小——方才已经不谨慎露出行迹来,此刻断不肯再多说什么。毕竟偶尔的一句两句慧言出口,人家只当她聪明伶俐,处处留心。倘或她小小的年纪,却生而知之说出一套长篇大论的记账法来,只怕别人不说,家里人也当她做妖魔附体了。
  那陈珪只不过是闲聊说话,也没指望二姐儿再说出甚么金科玉律。二姐儿虽有心藏拙,却也喜欢舅舅言辞诙谐,谈吐风趣。一时间舅甥两个倒是聊的颇为投契。竟把个旁人别事丢到脑后。
  陈氏坐在一旁,眼见着两人聊个没完没了,由不得火急火燎的打断道:“你们一般的也罢了,又不是几年没见过的亲戚,哪里跑出这么些说不完的话。好哥哥,你快些给我出个主意,如若不然,我可要恼了——那可是小一百两的银子。我一年的田地租子和铺子收益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两多一些罢了。哪里搁得住他这么监守自盗。”
  闻听妹妹口里竟然说出这样文雅的词,陈珪忍不住笑道:“妹妹这些日子同吴先生读书认字,倒是没白费工夫。眼见着也能出口成章了。”
  话音未落,只见陈氏柳眉倒竖,满面愠怒的模样,由不得摆手安抚笑道:“罢,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有猫儿不偷腥的,你只管交与我,哥哥必定给你处置的妥妥当当,不叫你操一点子心。”
  陈氏闻言大喜,忙奉承了陈珪一车的好话。俄而又面露犹豫之色,向陈珪吞吞吐吐的道:“可是老娘那里……”
  陈珪因笑道:“这点子琐碎事,很不必告诉她老人家。混过去就完了,何必大家生气。”
  陈氏闻言,连连点头答应着。因想到来时忍不住喝喝骂骂的模样儿,又后悔不迭——光顾着心疼银子受委屈了,竟忘了这一回事。虽是在哥哥的院子里发作,少不得有人长嘴长舌,倘或一句话告到了老太太跟前儿,倒不好了。
  陈珪打量着妹子的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当即笑眯眯的宽慰道:“妹妹放心,我院子里的人,原没有多嘴多舌的。何况东院儿离着老太爷老太太的上房且远,他们必定听不到的——即便是听到了一句半句的,我叫你嫂子随便找个由头褶过去,也就是了。”
  说罢,不知想到了什么,兀自开口劝道:“只是你这爆炭似的性子,少不得要改改——这几日我瞧着,你竟是越发气性了。你如今孀居在家,我们怜惜你寡妇失业的,少不得迁就一二。等到来日另嫁人了,况你又是二嫁,人家更不能容你的小性子。”
  陈氏只顾想着那笔嫁妆银子,没留神陈珪话中的意思。心不在焉地听着哥哥的规劝,口内唯唯答应。
  陈珪眼见如此,深知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倘或真有那么一天,少不得要煞费苦心的调、教一番,才好拧过这性子来。当下却没这工夫,因想到二姐儿之事,少不得又劝道:“世人以女子贞静为要,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识字针黹女红且还罢了,闺阁之内,若是太过精通于庶务算盘,总归不是什么好名声儿。今日之事,要好生告诫一番,很不必外传才是。”
  这话倒是正经。陈氏闻言,忙肃容以待。冯氏也忙开口道:“我即刻便吩咐下去,不叫她们乱说话。”
  陈珪点了点头。当下又说了些闲话,已至掌灯时分,众人便齐聚着到上房去吃晚饭。
  陈氏察言观色,果然陈老太爷并陈老太太都不知道下午东院儿里的一番聒噪,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几日,陈珪家来时,径自转到陈氏所住的厢房,从靴掖中掏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陈氏跟前儿,伸手敲了敲银票,笑眯眯说道:“我已同何财说过了,这是他补给你的银子。虽然同他这么些年贪下的银子相比,仍不到半数。可水至清则无鱼,我们这样的人家,总不好为了几两银子,就喊打喊杀的,倒不是积善积福的意思了。况且老太太年岁也大了,那也是立过些功劳的老人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罢。”
  陈氏见了几张银票,先是一喜。复又听到陈珪的话,又觉不甘。思前想后,只得讪讪说道:“真真是便宜了他。”
  陈珪见状,又笑道:“不过我也敲打过了。只说前事不究,可从今往后,他铺面上的账目,我会亲自盘算。到时候若再有不妥……那他这几辈子的老脸,可都丢光了。凡事可一不可再,我们当主子的既然仁至义尽,他要是不懂得收敛,也就不能怪我们不顾情面了。”
  陈氏听了这话,方才欣然笑应。口内仍说:“合该如此。还是哥哥做事周全——要不是看着老太太的面子,他敢贪我的银子,皮不揭了他的!”
  陈珪也不说话,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妹子发作。且等到陈氏翻箱倒柜的从箱子底儿淘澄出一只黑漆填金嵌螺钿花鸟图案的木质小盒子来,掀开盒盖后,将这将五百两银票小心翼翼地放入盒中,又将小木盒子重新藏到箱子底儿,用衣物掩盖上了,这才开口笑道:“妹妹这藏东西的习惯,这么些年也没变。家里人有一大半都知道了。你这是藏给谁看呢?”
  陈氏便笑道:“当然是防着外人了。既是家里人,防他做什么?”
  陈珪笑了笑,倒没再说什么。溜着眼睛细打量陈氏一回,看似不经意的笑央道:“过两日我要请同僚家来吃酒……妹子糟的鹅掌鸭信最好吃不过。还请妹子露一手,助我们吃酒才是。”
  陈氏闻言,不觉狐疑问道:“家下又不是没有做饭的师傅婆子,况且嫂子的手艺也比我强。竟不知哥哥哪位同僚那么刁钻的口味,非得我亲自下厨呢?”
  陈珪闻言,兀自笑道:“说起来……这个人妹妹也曾见过的。就是上元节那日,同妹妹打过招呼的尤大人——从前是哥哥的上峰,如今拖赖着天恩,我俩虽是平起平坐,可若论起提携之恩来,我总不好忘本的。”
  陈氏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眯眯的看了陈珪一眼,拉长了音调的道:“哦,原来是他呀。”
  说罢,又拧着纤细的腰肢风摆柳似的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道:“既然是他,也怨不得哥哥这么精心盘算了。”
  
  第三十六章
  
  陈珪打量着陈氏似笑非笑的模样,仍旧装傻一般,嘻嘻的笑道:“妹妹说什么,我竟不懂。”
  陈氏笑着指了指陈珪,冷笑道:“少在我跟前儿瞒神弄鬼儿的。你的心思,别当我不知道。不过看在那五百两银子的份儿上,我懒得同你理论就是了。”
  陈珪便笑道:“好妹妹,你只管听我的。将来好儿多着呢!”
  顿了顿,又向陈氏详尽介绍那位尤大人的家境状况,因说道:“这位尤大人目今虽是四十岁的年纪,可他家中却无子嗣,不过有一个嫡女并几个庶出的毛丫头罢了。皆不成气候。妹子倘或能嫁进去,虽是继室的名分,可若真的生下儿子来,便是嫡子,且是长子,届时你便是尤家一等一的大功臣,那尤大人必定待你如珠如宝。何况这位尤大人虽然年纪比妹子大了些,却是朝廷正六品的主事,又同我相交甚好,大家彼此知根知底的。岂不比外头不知根底的人家儿强多了?”
  陈珪一气说了这么些话,愈发自得的笑道:“按理说,尤大人这样的家境品貌,即便是续弦,也是不愁的。比如目今我所知道的,已经有好几位同僚打着将自家女儿或妹子嫁过去的主意。不说女儿们一朝嫁过去便能得封六品诰命,只说尤大人这样的姻亲,谁家不想结一门呢?世人趋利避害,最喜烧热灶,嫁给尤大人做续弦,可比嫁个穷酸秀才或举人的强多了。妹子你想,哥哥这一番话可是在理儿?”
  陈氏听了这一番话,登时低下头去,绞着帕子不则一声儿。沉吟半日,方开口问道:“既是这么着,他为何不娶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哥哥又何必叫我去献殷勤儿?没得自讨没趣。”
  陈珪听了陈氏这话,知道她已动心,忙开口赔笑道:“所以我才说是天缘凑巧呢。只因尤大人是读书人,最是好风雅不过的。从前听世人说娶妻娶贤,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也罢了。如今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儿,尤大人便发誓要娶个绝色的佳人。他又不喜欢那等安分随时,不通情理的木头美人。只说在外头的贤名儿是一则,倘或夫妻间私下相处,仍旧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倒也没趣。合该花前月下,举案齐眉,那才叫不负平生。”
  “……所以上元节时见了妹子,他便留了心——再说句唐突些,不怕妹子恼的话。其实在此之前,妹子去岁在京中各处礼佛祈愿之时,尤大人便听闻过妹子绝色之名儿,只恨不得相见。又见上元节后,我因仰仗天恩,如今与他平起平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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