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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灵王这些日子除了偶尔派人弄些苦汤来折磨人之外，与她并没有什么别的交集，乔也得以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完成了训练。关于精灵语方面，她掌握得也还可以，现在已经能用蹄子写出来一些词来与精灵们沟通了。于是在出发的前一夜，乔特地请了格兰恩特来帮忙向精灵王传话，表示自己想和大王签一份契约。
　　从来没见过有鹿要找大王签契约的……而且这货竟然真的把精灵语给学会了啊！被刷新了三观的清理垃圾侍卫长精灵带着乔按了蹄子印的羊皮纸，默默地找精灵王去了。格兰恩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被大王责备他不好好工作，却做些无聊事的准备，结果大王听了之后，却只是让他把鹿带来。接下来他似乎在王座前与鹿谈了些什么，再然后，鹿出来的时候，格兰恩特发现它的脖子上用银链拴着一个小纸卷。
　　还真是签了契约了啊……格兰恩特简直要好奇死了，但这事与大王有关，鹿又是个有主意的，他也不好随随便便去抢人家的羊皮纸拿来看，只得放弃。
　　而待到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精灵王也带着一批精灵站在了城堡门口。几辆马车已经被装好，在门口待命。乔注意到那些马车里面有的装着米面粮食，有的装着蔬菜肉食，还有一些是装着少量武器和大量的工具。但真正吸引她视线的，却是拴在车辆前面的一匹匹雪白色的高头大马。
　　乔的目光幽幽地飘向了精灵王。
　　精灵王正在向几名属下叮嘱什么事情，不过他很快发现那只花鹿盯过来的目光，遂几句话把剩下的事情交待完，朝乔走去。乔见他过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精灵王微微皱眉，而在他注意到乔的视线不时会投向那些马后，不由得面色一沉，开口道：“我记得我们之前似乎已经说好了什么事情。”
　　是的，确实是说好了，但是现在这不是有马吗？为什么精灵王不骑马呢？马可比她好多了啊！而且那些马长得都非常好看，其中一些浑身雪白，有着长长的鬃毛与清亮的眼睛，漆黑的四蹄。另外一些则是黑白脸，身体漆黑而四蹄雪白，蹄子上还有着长长的毛，好像穿了靴子一样。说实话，连乔都想去骑这些马了，她觉得骑马肯定比骑她舒服的多——虽然她也骑不了自己就是了。
　　但精灵王显然并不这么想。他一招手，便有人取来了专门为大角鹿准备的鞍绳。精灵王并没有直接让精灵给乔套上，而是又问了一遍：“你可是心甘情愿同我出行？若是不愿，你现在可以回去。”
　　乔沉默了一下，用蹄子在地上划了几个字母，写的却是：你会遵守契约吗？
　　“当然。”精灵王道，“我的身边也不是时刻都缺少着大角鹿的。我想过了这一次，你对我而言也应该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要不要离开都随便你。至于你想要的东西……”精灵王手掌一翻，一枚金黄色的硬币从他手中高高跳起，又在乔热切的目光中稳稳地落了回去。
　　“我当然可以把它送给你。”精灵王微微一笑，下一秒却是将那枚金币收了起来，“不过前提是你做的事情要能让我满意。你说对吗？由矮人派过来的，鹿先生。”
　　他竟然——乔神色一变，猛地扭头看向精灵王，后者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笑，冰蓝色的眸珠邃如幽海。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那里面藏着些什么。
　　乔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垂下了头，精灵们将鞍绳小心地系在她身上。精灵王见她臣服，也就迈步过来，刚刚抬腿准备跨上去的时候，乔突然向旁边轻轻一闪，这个动作太过迅速，如果是没有防备的人，很可能就会被带摔了。只可惜这一招对精灵王没有什么用，他即使单脚也稳稳地站在原地，仅仅用不含波澜的目光看向乔。
　　“抱歉，脚滑了。”乔用蹄子在地上写道，又赶紧加了一句，“我会小心的，再不会这样了。”她刚才只是没忍住，但仔细思忖之下，还是觉得不要得罪精灵王为好，于是努力把此事伪装成意外。
　　精灵王并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乔猜想他肯定是不高兴了，但既然这厮情绪不外露，她也乐得逃过一劫。接下来的事情很顺理成章，乔的“初骑”就这样没有了，她从前是真的没想过，自己会在有初吻之前先把后背给交出去。
　　不过成为坐骑的感觉也不是那么难受，甚至比起训练来还要轻松很多。精灵王的身体非常的轻盈，外表上看起来他身高两米多，力气也大，但实际驮起来还不如一麻袋苹果……不，是连半麻袋苹果乃至是三分之一麻袋苹果的重量都没有。想当年她在英国乡下的时候还总扛着苹果到处走呢，如今看起来，很可能她即使不训练，也能轻松地同时背起三只精灵王了。
　　不过当然，精灵王比苹果软一点，身上也比苹果香，其余的就差不多了。反正只要那家伙不用手乱摸她的脑袋，不用脚碰她的肚子，她是可以将精灵王视为三分之一袋的苹果看待的。
　　比起之前做了无数恶劣思想准备，但真的驮起精灵王却觉得很轻松的乔而言，精灵王的感觉可就有些不好了。
　　他已经活了几千年，在这之间经历过迁徙，战争，以及建国。在那些漫长的旅途中，他曾经骑过各种坐骑，角鹿、羚羊、斑牛、马、狮子、犀牛，甚至是大象和巨鹰。在这些坐骑中，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选择了大角鹿是因为——这是父亲最爱的坐骑。
　　当初他们一行东迁的精灵，在翻越了蓝色山脉后，千里迢迢来到大绿林，很是经过了一番辛苦与努力，才最终得到了西尔凡精灵的认同与接纳，并推选他们为王。父亲在当上精灵王的第二年，便着手开辟了一个大角鹿的花园，打算豢养各种各样的大角鹿。结果角鹿没养上几只，父亲却先在战争中去世，他接过冕冠，自立为王的同时，也发誓要完成父亲所有未完的心愿。他带领着精灵们打胜了战争，在橡树和山毛榉下建立了新的精灵王国，也重新盖起了大角鹿的花园——他收集大角鹿中最有潜力，也最神骏英武的勇士之鹿，让他们陪着自己战斗，出行，就像是父亲曾经做过的那样。而它们也强大又争气，伴随着他度过危机，迎来自由与和平。
　　也正因如此，精灵王对大角鹿有着比较特殊的感情。对他来说，它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伴与子民。无论花园里的鹿还是森林里的鹿，精灵王都对它们予以照拂——直到有一天，新晋的角鹿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家伙。
　　可以说，如果不是出现了角鹿的集体中毒事件，精灵王一辈子都不会骑它的——暂且不提这家伙来历神秘，行事诡异，性格还蠢笨。它根本连是不是大角鹿都还两说，精灵王骑了这么多年的角鹿，就没一只身上长这么多古怪花点的！几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侍卫兵平时根本都不敢瞅它。
　　总而言之，如果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这只根本就不干鹿事的鹿……精灵王确信自己早已经把它赶出去了。如今被它弄得整个花园子里都没个好鹿，它被骑委屈，精灵王自己还委屈呢，当他愿意放着好好的特拉克特不骑跑过来跟这不丁点大的花鹿瞎折腾！还在那跟他谈契约，谈条件，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了啊，精灵王表示第一次见到管他要金币的鹿！这是包吃包住还得发工资啊！
　　总之，这次完事，爱哪哪去，这种鹿他这儿是留不了了。再待下去搞不好鹿会对他说让帮忙娶个媳妇。
　　暂且不提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思绪，精灵王和鹿彼此放下与对方的恩怨情仇，互相妥协，终于达成了人鹿合一的境界。此刻乔利用三分之一麻袋苹果的想象替代法，成功抹掉对后背被玷污的羞耻之心，心情反倒畅快起来。但精灵王可就不同了。
　　他这么多年来，少说也骑过了千把只鹿，但一坐上来就想跳下去的……这还是第一只。
　　倒不是说坐着不舒服，鹿背上被放了鞍座，而且身体也不硬，软软的。皮毛也……挺柔软，绒绒的，走起路来也稳稳的，一丁点都不乱晃。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花鹿身为坐骑，都算是无可挑剔，但是，但是精灵王就是觉得他难受，说不出来的那种，古怪的难受。
　　不过坐都坐上了，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无缘无故跳下来也有点丢人……
　　就在精灵王思忖的时候，城堡门口突然传来了喊叫声。本来被留下来守城的安塔尔从门内冲出，大喊大叫着让精灵王停步。
　　“大王，我有重要的事要向您禀告！”安塔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通红，“那只鹿，那只，我——”
　　随着精灵王回头的瞬间，乔也跟着扭头看去，结果安塔尔一看到乔，嘴里的话顿时噎住。他嘴巴大张了一瞬，然后整个人突然向后倒去。
　　两名精灵自后扶住了他，但是安塔尔已经昏迷了过去。再被叫醒后，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
　　可怜的金发精灵被送回了城堡。而精灵王也终于没能找到从鹿身上下来的机会，只能紧绷着脸，慢慢朝着森林外走去。

　　☆、第二十一章

　　身为精灵之王，出行的时候，瑟兰迪尔从来都是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这次也是一样。
　　只不过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是，今天赶起路来非常的不顺。
　　因为他的坐骑总是走错方向。
　　精灵王之前并没碰到过这种事，可以说他的坐骑大多是与他心灵相通的，想正着走就正着走，想倒着走就倒着走，想斜着走就斜着走，总之三百六十度角，想怎么走都可以随着他的心意来。
　　但现在这只就不行了。心灵相通暂且不提——毕竟他们才是第一次合作，达不到克拉克特那样。但问题是就算不能了解主人的心意，起码走的大方向要对吧？身为一只鹿，能不能有点起码的方向感？
　　在鹿又一次把路线转向奇怪的方向后，精灵王不得不拽紧了他从前根本不怎么用的缰绳，扳着鹿的脑袋让它的头转向正确的位置。
　　明明都说了往东南方向去还朝着西南走也真是醉了……它是打算去多尔戈多旅个游吗？
　　如是几次，不仅精灵王头痛，乔也有点郁闷了，毕竟动不动就被精灵王拍脑袋不是件舒服的事。而且总是当着这么多精灵和马的面总是被批评她也觉得很丢人的！于是趁着中途休息的时候，乔跑过去找格兰恩特，用蹄子在地上写精灵语，询问精灵王不是要去长湖吗，那应该是东北方，为什么反倒要往东南方走。
　　格兰恩特告诉她，在前往长湖之前，王还要去另外几个地方看一看，往东南方，就是要去看一下幽暗密林山脉附近的情况，听几个巡守精灵说，那边最近似乎有些异常。
　　更多的情况格兰恩特没有跟乔说，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适合跟鹿聊的事情。再接着，乔就被安德鲁给拖走了，硬逼着她看了好半天的地图，并警告再走错方向晚上就没饭吃。迫于食物的威胁下，乔总算勉强记住了哪边是东南方，再次出发后，精灵王没有再动她的脑袋了。
　　但这也不代表旅途就是一帆风顺的。随着往密林深处前进，精灵们开始在路上遇到了越来越多的黑暗生物。像是巨大的，生有獠牙的黑松鼠，发出尖锐叫声的诡异黑鸟，奇怪的吃人植物等等，还有大批大批比乔还要大出几圈的可怕蜘蛛！
　　如果不是经过了安德鲁的魔鬼特训，乔真的要被它们吓了个好歹——有一只蜘蛛突然从树上吊下来，巨大的螯几乎都要擦着她的鼻子尖了，不过幸好的是它很快被精灵王一剑扎中，当场毙命。而这些跟随精灵王出来的精灵们也都是作战好手，他们身体轻盈，箭术超群——白说精灵们甚至能在黑夜里用箭射中针尖——而在靠近敌人后，他们也会拔出锋利的短兵或长剑，与蜘蛛进行肉搏。
　　不得不说，比起矮人们而言，精灵要厉害得多了，仅仅几分钟内，他们就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一场战斗。地上横七竖八的蜘蛛尸体起码有十只之多，而乔清楚记得，矮人们仅仅对付几只蜘蛛就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精灵王只在最开始杀了一只蜘蛛，后来就没什么动作。乔坚决不承认这是因为自己有些害怕所以一直躲在后面，不肯冲上去的缘故。
　　本以为对付了这些蜘蛛就完事了，结果在再次出发不久，精灵们又遇到了第二波蜘蛛，它们仍然被干净利落地收拾掉了。但很快，第三波，第四波的蜘蛛们又滚滚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在又干掉了不知道是第几波的蜘蛛后，精灵王皱眉看着满地的尸体，把安德鲁叫过来质问，这位严格的驯鹿师的本职其实是巡林队的副队长，“我记得你三个月前才告诉我领地内的蜘蛛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么多？”
　　不得不说，这一路上遇到的蜘蛛数量之多已经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纵然会有多尔戈多的蜘蛛偷偷迁移过来，但也不可能在三个月内达到这样密集的程度！
　　安德鲁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急急地去找另外两名一起出来的巡林队精灵商议去了，他们还放飞了一只渡鸦飞出去查看情况。十几分钟后，渡鸦飞了回来，跟安德鲁唧唧喳喳了一下，后者神色微怔，脸上带着些诧异滚回来找精灵王汇报情况。
　　“吾王，事情已经查明，领地内其它地方已经没有蜘蛛了。不知为何，它们全部都聚集在了我们前进的路线上。”
　　“你确定？”
　　“属下确定。渡鸦说它已经将领地里所有地方都查探了一遍，的确没有蜘蛛的踪影。它们甚至有一些是刚刚才过来这边的，连抓到的食物都还裹成团留在网中，没有来得及吃掉——据探查那应该是一伙路过的旅人。”
　　“传信回城堡，让卫兵把那些旅人救出来，送出密林。”精灵王吩咐道，安德鲁抚胸应是，立即放飞了渡鸦，令它传信回去。这边精灵王继续出发前往幽暗密林山脉，结果又碰上了两波蜘蛛，看起来它们是从多尔戈多那边翻山过来的。
　　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那些蜘蛛也是有灵智的，它们通常会尽量地避开精灵，但偏偏这一次却疯了似的往这里涌，简直像是这边有什么东西在召集着它们一样。
　　精灵王心中思索，但外表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吩咐精灵们加速前进。而路上所遇到的蜘蛛们全部被斩杀掉。通常来说精灵是和善的种族，但他们在对付蜘蛛时也绝不会手软。
　　差不多花了一天的时间，在临近傍晚时，精灵们来到了密林山脉附近。因为时至夜晚，精灵王并不打算上山，而是决定就近休息，明日再探。在山脉附近有一处精灵们从前建造的行宫以及一些树屋，周围被布了魔法阵，隐藏得还不错，并未被妖物损毁，所以精灵王决定今晚不在外面露宿搭帐篷，而是住在行宫里。而别的精灵也纷纷去将树屋打扫干净，留下几名值夜，剩下的都住在树屋里。
　　不得不说，比起城堡和洞穴，木精灵们都更喜欢住在树上，如今这难得的机会让他们觉得很高兴。精灵王则不然，地面或者是地下的住所会让他更安心。而且值得一提的是，这座行宫里还有着一个小温泉。
　　当乔收到格兰恩特的通知，走进精灵王的行宫的时候，就不期然地撞上了精灵王泡温泉时候的画面。她当时真心被吓了一大跳，本来想跑出去的，但精灵王那个没有道德感的家伙丝毫不在意自己当着鹿的面洗澡什么的。而事实上精灵王也的确没在乎这种事——部下什么的可能他还避讳点，一个鹿能懂什么？他白天的时候可是很忙的，也就洗澡的时候有点空闲，正好训斥一下坐骑，瞧瞧它在上午做的那些事，像什么话！
　　看到鹿才进来就想跑，精灵王表情严肃地叫住了它。鹿一开始有点犹犹豫豫的，后来好像想通了什么，慢悠悠地走过来了，只是离池子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就停住，死活不肯再过来。精灵王也懒得管它，只是告诉这只花鹿，今天就算了，明天起，必须把地图背熟，方向感找好，然后在战斗的时候不许畏畏缩缩！这些训练安德鲁应该早已经教过了，作为精灵王的鹿，如果上战场的时候退却，那只会给王的颜面蒙羞！
　　精灵王今天是心情不错，所以肯给这只花鹿讲这些，也是希望它能稍微有点进步。结果他说着说着，就发现鹿在那里眼神游移，满脸满身的心不在焉，甚至不肯正眼看他，不由得有些生气。他顺着鹿的目光看去，发现这只花鹿瞅的原来是自己放在桌案上的葡萄酒，一时间又有些无语。
　　之前就听说这家伙在城堡里看到苹果便走不动道儿，现在又盯上葡萄酒了。精灵王觉得无语的同时又有些失笑。这酒是他前些日子才弄到的，是由霍比特人酿制出来的葡萄酒，比人类的酒要香醇些，这次出行的时候特意带上了一点儿，今天才第一次拿出来，没想到就被鹿盯上了。
　　看鹿眼睛都不眨，一本正经地盯着葡萄酒的样子，精灵王也就从温泉池里站起身来，看着那鹿尾巴一绷，更加使劲地看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