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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小说合集-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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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这天晚上,我去了好久没造访的冬子家里。冬子的老家在横须贺,这间池袋的公寓是她租来的。
“被盯上?”冬子把披萨放回桌子上,发出惊讶的声音,因为我把杠铃那件事告诉了她。
“说是说被盯上了,不过我认为对方好像不是认真的。大概是警告吧!”我剪掉指甲,一边用锉刀将指甲前端磨平,一边说道。
“警告?”
“也就是叫我不要再对这件事情探头探脑的意思啊!说实话,我昨天晚上也被警告了。”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告诉她关于文字处理机的事情。冬子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似的,只摇了一下头。“是谁干了这种事情……”
“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吧!”我把tabasco撒在披萨上,再用手拿起来。虽然是在便利商店买的冷冻食品,但是味道还不错。
“事故的关系者啊!他们全都不想再提到意外发生当时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我可能就跟烦人的苍蝇一样吧!”
“问题的疑点就是:为什么他们要隐瞒到这种地步?”
冬子伸手拿了一片披萨,而我则倒了一杯掺水威士忌。
“大致上,我已经推理出个概要了。我想,应该是跟那个竹本的死有关吧!”
“快让我听听你的推理吧!”
“还没有到可以说的阶段啦!要先得到直接的证词才行。”
“可是他们每个人的嘴巴不是都闭得紧紧的吗?”
“面对城府深又狡猾的大人们,问再多都没有用。还是只能诉诸纯洁的心呀!”
“意思就是……你打算再去找由美一次吗?”
我点点头。“不过,我需要一些能让她敞开心房的工具。依照现在这个状况,我看不管去找她几次都只会碰一鼻子灰。这个女孩应该是意志力很强的人哦!”
“工具吗?……很困难吧!”冬子说完,伸手去拿第二片披萨,就在这个时侯电话响了起来。电话就在我的旁边。
“一定是工作的电话啦!”我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话筒。“喂?你好,这里是萩尾家。”
“喂?我是坂上。”
“坂上……请问是坂上丰先生吗?”
听到我的声音,冬子把快要碰到嘴边的披萨再度放回盘子里。
“是的。请问你是萩尾小姐吗?”
“不是,我是前两天和萩尾小姐一起去拜访您的人。”
“啊,那个推理作家……”
“请稍等一下。”我遮住话筒,把电话交给冬子。
“喂?我是萩尾。”冬子用着有点严肃的声音说道:“是……咦?事情吗?那是什么样的……嗯……这样吗?”
这次换成她把话筒遮住,看着我说道:“他说有重大的事情要告诉我们,现在我要跟他约好时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吧?”
“可以啊!”
冬子又回到电话上,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重大的事情吗?……
是什么事呢?我思索着。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净是说些令人听了咬牙切齿的回答。这次是要好好回答那个时侯的问题吗?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明天就等您的电话。”冬子这么说完,便挂上电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脸颊上看起来好像有点红晕。
“地点和时间决定了吗?”我问。
“他要先确认日程,然后明天晚上会再打电话给我。”
“是哦!”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如果可以,最好现在马上就见面。
“重大的事情是什么呀?”
对于我的问题,冬子摇摇头。“他说见了面之后再说。搞不好就是要说那起船难事故的事呢!”
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要说他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们,我也只能想到这件事了。“假设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突然想告诉我们了呢?之前明明拼命拒绝我们。”
“谁知道?”冬子耸耸肩,说:“会不会是感觉到良心的苛责啊?”
“可能吧!”我嚼着冷掉的披萨,又喝了一口掺水威士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兴奋起来了。
只是这根本就不是该吃披萨的时候。
我们俩在隔天,就被告知了那件事。
发生事情的隔天傍晚,我去某个出版社和一位叫作久保的编辑见面。关于相马幸彦这个作家——就是竹本幸裕——的事情,在我单方面地到处打听之下,只有这个久保说他知道。久保以前是做杂志的,现在负责文艺类书籍。
在只排着简单桌椅的大厅里,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在大厅里没有别的人,角落放着的电视正在播放重播的卡通。
“他是个相当有趣的男人哦!那个相马幸彦。”久保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道。光看着他肚子上堆积的脂肪,就让人觉得他应该真的是很热。
“他是那种会一个人跑到国外去,一边工作一边取材的人。精力旺盛,一点儿都不输给其他人。”
“但是他的作品卖得不太好吧?”
“没错。那也是他的天赋之一。”久保摇了摇头,“要是他能多认真听我说的话就好了,他就是没有这种弹性,老是把原稿直接拿来,也就是这样,他的作品内容都很无聊。”
“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嗯……我跟他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应该有两年了吧!现在他不晓得过得怎么样呢!”
“……您没听说吗?”我惊讶地问道。他的表情像是写着“什么?”般地看着我。
“他过世了。去年因为遭遇船难事故而去世了。”
“咦……”久保的眼睛瞪得圆圆大大的,激动地擦着汗。“发生这种事情啊……我完全不知道耶!”
“其实我这次来,也是因为想要针对那次意外做取材,所以才会打听与相马先生有关的事。”
“原来如此,你想要以那件事故为范本写一本书呀?”他好像没想太多就接受了我的说法。
我将话题绕回原本的问题上。“对了,关于相马先生私下的生活,您清楚吗?”
“私生活?”
“说直接一点,就是女性关系。请问他有女朋友吗?”
“唔……我也不知道。”久保的眼里带着某种情愫,眼睛稍微眯起来,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单身啊!传言是说他到处拈花惹草啦!特定对象的话,我就不那么清楚了……”
“他跟这么多女人交往过呀?”
“他动作很快的,”久保缓和了脸上的表情说:“因为他的原则好像是‘不是想要找女人的时候才去找,而是趁能找女人的时候赶快找’。那大概也是在国外生活时养成的人生态度吧!”
能找的时候……吗?
“话说回来,就这方面来看他也算是个很有个性的男人。这样吗……原来他死了啊?我还真不知道呢!死在海里……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啊……”他歪了好几次头,但是因为他的表现看起来实在是太过意外了,反而让我有点在意。
“您好像不太相信呢!”
我一说完,他马上接着说:“很难相信啊!他常在各个国家挑战泛舟啊、帆船什么的,像这种赌上性命的场面他常遇到,而且每次都能突破难关。区区一个日本近海地区的船难事故就要了他的命?我真的很难相信。”
当他说着“很难相信”的时候,音量提高很多。
久保的这席话,让我回想起竹本幸裕的弟弟正彦告诉过我的事情。他确实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没办法想象哥哥会因为船难意外而死。
久保和正彦说的是真的吗?还是意外本来就是这样呢?我毫无头绪。
之后我们两个人随便聊了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之后,我站了起来。“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工作方面加油啰!”
我们并排走出大厅,然而中途久保突然停下脚步。“我去关一下电视。”
他走到电视机前面打算关掉电源的时候,我大叫出声。“等一下!”
电视萤幕上正播放着我曾经看过的脸孔。
那张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凶的照片下方,写着“坂上丰”。我同时注意到那个节目,是新闻。“……分局已经视之为杀人事件开始进行调查——”
怎么会这样?!
我顾不得身旁的久保惊讶的表情,切换了频道。其他台正好也都在播放这个事件的消息。
“今天过中午的时候,剧团的人员发现一名年轻男子,在×××剧团的练习地点流血身亡。联络警察前来调查的结果,发现死者是剧团成员之一,现居于神奈川县川崎市的坂上丰(二十四岁)。坂上的后脑部位疑似被锤子之类的东西重击,由于他的皮夹等东西不见了,警方怀疑他杀的可能性很高……”
我的双脚无法动弹,就这样一直站在电视机前面。
独白 三
我之所以无法原谅他们,不单单只是因为我最宝贵的东西被他们夺走而已。
他们的行为是因自私自利的价值观而生,因此对于他们毫不觉得羞耻这点,我感到怒火中烧。
他们甚至认为自己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只要是人都会这么做。
只要是人?
可笑至极。
他们做的事情根本等于否定了最具人性的东西。
我不期待他们会忏悔。我对他们毫无所求,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被要求的价值。
就算他们回击,我也毫不畏惧,因为王牌和鬼牌都已在我手里。
第五章 盲女的话
1
回到家,冲了澡之后,我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我披着浴袍转开电视,不过因为时间的关系,不论转到哪一台都没在播报新闻。
从冰箱拿了罐装啤酒出来,我喝了一口之后叹了口气。疲惫感全跑了出来,紧紧地包覆着我的身体。
唉,我喃喃自语:没想到连他也被杀了——
不用警察调查我也知道,坂上丰是被杀的。他是继川津雅之、新里美由纪之后的第三个牺牲者。
这三个人的共同点就是,在去年一同遭遇了船难事故。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他的最终目的是杀光所有跟那起事故有关的人吗?
我推测接下来还会陆续出现牺牲者。像是在嘲笑一点线索都找不到的警察和我们一般,杀人事件会一直持续下去。
目前可以想到的结果只有两个,我思索着。
一个结果是,全部的人都被杀。虽然不是阿嘉莎?克莉丝蒂写的故事,不过结果却还是“一个都不留”。
另外一个结果是,某一个人活下来,然后其他的人全都被杀死。在这个情况下,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犯人,这样想应该颇合理。
想到这里,某个名字又从我的脑海里浮出来。
古泽靖子。
她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呢?这个问题的答案足以让整个推理的方向完全改变,可是我却找不到她的行踪。
而且,我想,坂上丰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事呢?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虽然拒绝了我们,不过又好像很难受似的。给我一种感觉:他是在拼命忍耐自己想要将一切公诸于世的欲望。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把皮包拉近身边。在皮包里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我记忆中的那份剧团简介。
这上面介绍的是这次他们要演出的现代剧,上面也有坂上丰的名字。当我看到坂上的角色时,差点被啤酒给呛死。
上面写着——伪装成老人潜入养老院的穷学生。
伪装成老人?
在我脑中浮现的是川津雅之的东西被快递送来那天,一直躲在阴影下盯着我看的老人身影。那个快递员说他没看清楚老人的脸,我也只瞥到一眼。那个老人该不会是坂上丰乔装的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是原先就知道川津雅之的东西会送过来我这里,才特地前来监视的吗?然后若是逮到机会,他会不会就打算把东西偷走呢?
没有错,我想。去年的意外之中,一定有什么大家都想隐瞒的秘密。
当我去拿第二罐啤酒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也知道打来的人是谁。
“你看新闻了吗?”冬子劈头说道,声音带着非常明显的失落。
“对方又捷足先登了。”我说:“差一点就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情报了。犯人是不是知道这样,才把他杀掉的啊?”
“我想应该不是吧……”
“总而言之,我们的确是被对方抢先一步了。”
“……应该要约早一点的。”
“冬子不需要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对了,我又知道了一些事情。”
我告诉冬子,日前看到的老人有可能是坂上丰乔装的。果然冬子也很惊讶。“敌人的监视真是严密啊!”
“总之,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件之后,我们非得尽快知道事故的秘密不可。警察现在可能也差不多应该抓到那三个人的共同点了。”
“但是要找谁问呢?”冬子说。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就是山森由美。”
“不过你还没有拿到让她开口的工具吧?”
我理直气壮地摇摇头。“我觉悟了。”做了一次深呼吸,我说:“用更强硬一点的手段吧!”
2
在坂上丰被杀害三天后的晚上,我和冬子坐在车子里头。
“你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吧?”
右手抓着方向盘的冬子问道。她一边说着,眼睛依旧注视着前方。沿着我们停车的这条路向前约几十公尺处,有一幢白色的洋房,冬子的眼睛就是看着那幢房子。山森由美搭乘的宾士车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前,进入了停车场。
“责任我来担,你别担心。”我对着她的侧脸说道。
“我没在担心啊!如果山森社长知道是我们干的,大概也不会联络警察吧!要说担心,大概也只有这辆车——从刚才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怕它刮伤。”
冬子这么说完,敲了敲方向盘。这辆车——白色的宾士,是她向熟识的作家借来的。
就算使用强硬一点的方法也要和山森由美碰面,把事情问出来——这个决定本身是很好,不过如同我一直所担心的,和山森由美见面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启明学校会有那辆白色宾士车接送。一个礼拜两次的小提琴课,老师也都亲自到停车场来接她,等到下课了又送她回到车上,保护得非常彻底。
除此之外,她几乎完全不会外出。原本会去的教会,也听说自从我上次逼问的那一天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因此和冬子再三讨论以后,我们决定把目标摆在小提琴课的时候。说是这么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硬要说的话,可能只是因为小提琴老师家位在山区,往来行人比较少,我们比较能期待夜幕低垂的黑暗能帮上一点忙吧!
过没多久后,宾士车上的时钟显示着八点四十分。
我看到了之后,打开右侧的门下车,然后加快脚步走向山森由美现在应该在里面练习小提琴的那间房子。
西式洋房外头围着一圈非常称头的砖墙,旁边有个可以容纳两辆车的停车场。现在停在那里的,只有那辆白色的宾士车。我偷偷窥视驾驶座,发现司机正躺在斜斜的椅子上打盹。
我绕到驾驶座旁边,叩叩叩地敲着车窗。从他的方向看过来,应该会因为逆光而看不清楚我的脸。
司机缓慢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突然慌慌张张地跳起来打开电动车窗。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可以先把车子挪走吗?”我用流露着万分抱歉的声音说道。
司机好像在想我是谁的样子,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问,只用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因为等一下载货的卡车要开进来。”我说:“所以要从这里把货物搬进去。”
事实上,这个停车场的后方设有类似卸货专用的出入口。
司机回头看了一下那个出入口之后说:“原来如此。”他了解似的点了点头,“那我要把这辆车停到哪里去呢?”
“这前面一点的地方有一间咖啡厅,”我指着道路的远方,“您可以先停在那里的停车场里稍作休息。由美小姐的课程结束之后,我们会来叫您的。”
然后我掏出一张千元大钞给他。司机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还是收下了。接着他精神百倍地发动引擎。
在确认了白色宾士已经朝着咖啡厅的方向离去之后,我朝着反方向,用双手做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和刚才的宾士同样的引擎声从远方传来,两颗大灯亮起之后,车子慢慢地朝我的方向靠过来。
我们的白色宾士车停在我面前。
“好像进行得还满顺利的嘛!”冬子说。
“好戏现在才要登场呢!再过没多久,小提琴课就要结束了。”
“要让引擎一直开着吗?”
“好啊!”
于是冬子没有熄火就下了车,然后打开后车门。做完这些事之后,我们就躲在停车场里。
仔细倾听的话,可以听到小提琴的旋律飘扬。这应该是由美拉的吧!力道强劲而圆滑的音色,或许可以说是她所隐藏的内在表现。
出乎意料地,我们享受了一场音乐演奏。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小提琴乐声从我们耳畔消失了。我们在停车场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玄关传来门打开的声音,交谈声也传了出来。我们相互点了头之后,慢慢地走出去。
“咦?没看到中山先生耶!他跑到哪里去了?”一位个子很高的女性牵着由美的手,一边端详着我们,一边说道。
这位女性就是小提琴老师,而中山大概就是那个司机的名字吧!她看着我们,不过眼神中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兴趣。我想她可能觉得我们两个只是单纯的路人吧!
高大的女性让由美坐上我们的宾士车后座,砰的一声关上门。然后嘴上好像说着什么,又抬头向周围张望。看来她对眼前这辆白色宾士一点疑心都没有。
“走啰!”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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