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自从遇袭住院后，我们之间就成了朋友，虽然那三个妹子被学校盘问时交代了袭击我的奇葩原因，但我和钟文宇都很有默契地装作不知道，一直和谐地相处着。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钟文宇经常和我说话说到一半就觉得不耐烦，过不了多久，又找另一个话题来和我聊。而在我收到宋老师的来信以后，他这种反常的行为就会出现得更加频繁。

　　　　家长会的前一天，钟同学焦躁的程度简直可以媲美将要下蛋的母鸡，在我的位置旁不停地转悠，令人无法直视。也因为他令人无法直视，同学们便都将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

　　　　无奈之下，我只好带他到操场边的树下摊牌，问他最近如同更年期提前的种种表现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同学阴沉地看着我许久，用他那正处于变声期的独特低音告诉我：“你必须停止喜欢宋承林老师。”

　　　　他这声音不大的一句，投在我的世界里却如一枚重磅炸弹，一石激起千层浪。喜欢宋老师是我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他怎么会知道？

　　　　我还没有从这一波震惊中恢复过来，钟文宇舰长就像我投下了第二波炸弹，“如果不是太喜欢你，如果不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你，我也不知道我的敌人竟然是一个已近而立之年的大龄男人。宋小双，你和宋老师不会有结果的，与其将感情投注在他的身上，不如选择我。”

　　　　这算是告白吗？如果是，这大概是世界上最镇定也最让女孩子反感的告白了。没有女孩子在听一个人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会乐意面对一双专注却阴沉的眼睛，像是在面对一份警告，你接受我也要接受，不接受也要接受一样。更不要说，再听到一份半仙儿似的恶意预言，加一份实验报告似的可行性比较。

　　　　我也是个女孩子，我也不例外。我很想向他表现出我的反感，但我最终没有，因为我知道，对于一个告白者和威胁者，最有杀伤力的回应就是无感和无所谓。

　　　　我转身离开，不想却被钟文宇抓住了手腕。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宋老师很爱他的妻子，我是不会有机会的。

　　　　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看似平静，实际却有些歇斯底里，从他握紧我手腕的力道上就不难发现。我不懂他为何会如此激动，他虽然有时脾气差了一些，但一向理智，更何况我对宋老师的感情，向来克制，我爱他，但自从知道他已有家庭之后，就不再期望得到什么回应。他这样说，是认为我会去破坏宋老师的家庭吗？

　　　　他真是个混蛋，他以为我是什么人。我狠狠地瞪了钟文宇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在我走远的一刹那，我听到钟文宇说了五个字。他说，你会陷进去。

　　　　那一刻我只以为这五个字是对我人格的严重否认，我从未想过，这五个字的背后会是一种颠覆，对已有认知的彻底颠覆。

　　　　钟文宇调查了宋老师，宋老师的生活并不如我认为的那么美满，可宋老师这个人，却比我认为的更加令人心折。钟文宇看到了宋老师不愿轻易示人的那一部分，预见到了我知道时会有的感受，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和那句断言。

　　　　但那时的我并不了解这背后的原因，我完全不能理解钟文宇过于激动的反应，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就与他陷入了冷战之中。

　　　　所谓冷战，既要无交流，又要有战斗，眼神就成了最佳的作战武器，但一次次眼神交锋下来，考试从未败给他的我，却开始觉得自己输了。钟文宇始终自信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穿了我空虚的坚定，令我开始觉得迷茫。

　　　　自从我知道宋老师有家庭后，就一直设想宋老师有着一个完美的家庭，我不应该去打破那份美好，破坏他的家庭，但是同时我也在回避他的家庭，回避他的妻子和女儿。我不愿去设想，万一宋老师的家庭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满，万一他的妻子不如我想象的端庄贤淑，他的女儿不像我想象中的聪明乖巧，我又该怎么去做。

　　　　尽管我很想否认，但我在想象宋老师的家庭不如我原本设想的那么美好时，心中的确曾闪过一个很自私的念头。我曾试图否认那个念头的存在，或是为自己开脱，每一个人在这样设想的时候都可能会有类似的想法，特别是当她遇到的那个人是宋老师。

　　　　可是我最终决定不去回避它，这个想法尽管自私，尽管可耻，但它到底是我想出来的，它是会只存在于我心中，让我自己纠结，还是真的施行出来，受人唾弃，并不在于它是否存在过，而在于我最终如何选择，如何去做。我应该认真对待这个想法，仔细考虑一下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而我到底应该如何去做呢？我想了整夜，最终决定先去了解一下我一直在回避的宋老师的妻子。对此老天给我安排了一个很好的人选——陈蓉。

　7那一年名满昆城（6）

　　　　这次陈蓉也和宋老师一起来，虽然他们看起来依然很默契，但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宋老师对她似乎有所疏远。不过即便真的如此，我也不会因此而觉得高兴，自从知道宋老师已经结婚，我对她的敌意就渐渐散了。

　　　　我们像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并排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聊天。这一次我没有一味地沉默，与她交谈到后来，竟意外地聊得很愉快。其实抛开成见去看陈蓉，会发现她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欣赏的女孩子，她的外表温婉可人，但言谈之间却坚定而有主见，有种令人心折的洒脱气质。

　　　　聊到某个话题时，我仿佛无意般地将内容过渡到宋老师的妻子身上，陈蓉听我说到宋老师妻子之后的反应，很值得琢磨。

　　　　她沉默了许久，眼中的神情瞬息万变，最后对我说：“你也是喜欢宋老师的吧。他是个值得人倾心去爱的男人，但是爱上他会很累很辛苦。”

　　　　她是个很细心的人，说到喜欢宋老师却用了“也”字，这无疑是在向我表露她对宋老师的心意。不过我最诧异的倒不是她会对我坦诚对宋老师感情，而是她说最后一句时的语气，那种共勉的语气，让我直到最后也无法说出什么。

　　　　我实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或者说我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可是她与宋老师一起离开时对我的最后一个回眸，那神情，分明就是要我确定心中的预感——她要对宋老师采取行动了。

　　　　那一刻我觉得她真是疯了。可是看到她疯狂起来，我动荡不平的内心反而一点点平静下去。我还不到对宋老师表明感情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介入他的家庭与退出对他的感情之间应该如何抉择，既然陈蓉决意先行探路，我为何不先观望而后定夺呢。

　　　　接下来的一个学期，就在我的等待中慢慢度过，平淡得有些无味。课程和考试对我已没有什么难度可言，每次考试对我而言都只是跟自己的比赛，为此我给自己定了一个很有挑战性的目标——全科满分，这让我面对每一次考试时都能认真以对，不会有所懈怠。

　　　　钟文宇同学在感情上的态度依然很激进，但在表达上变得沉稳了很多，不会再那样阴沉地看着我，也没有再发表什么半仙似的断言或令人反感的情感可行性报告，只是在某些哪种解题方法更好的辩论中，会突然停下来，问我要不要放弃宋老师选择他。

　　　　我的反应从最初的皱眉以对，也渐渐变成了面无表情。对于我的否定，钟文宇也不会多做纠缠，话题最终还会以解题方法的讨论收尾。

　　　　至于我所关心的陈蓉，则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宋老师的来信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我并不着急，我不喜欢左右摇摆，既然已做好了决定按兵不动，那就干脆观望到底。

　　　　期末考试过后，初二下学期的家长会很快到来。这个学年总结大会兼备战初三动员大会，宋老师遗憾地再次缺席了，代他出席的却不是陈蓉，而是一位斯斯文文的张姓学长。

　　　　我试图从张学长那里打听些消息，可是他却像是完全醉心于学术的某类书呆，对我渴望了解的事完全不清楚，倒是兴致勃勃地和我说了不少关于宋老师所进行的学术研究的进展情况。比如宋老师刚刚晋升为正教授并获得了博士生导师的资格，已经在带博士研究生了，还主持了一个国家级重点课题，这一段时间都非常非常忙碌。

　　　　关于他自己，他只简单介绍说他是宋老师带过的硕士研究生，将要参与宋老师所主持的课题。张学长斯斯文文地微笑而来，又不着痕迹地沉稳而去，令我在一段时间内一直认为他是个简简单单的人，直到某个闲暇的午后，我将我们的对话细细地回想了一遍，才发觉自己似乎理解错了这位学长。

　　　　张学长的谈吐文雅端庄，用词审慎，言谈之间滴水不漏，怎么分析，他都是一个思维缜密，擅度人心的角色，这样的人会是只对书本感兴趣的书呆，我觉得自己信一次就够了，毕竟自己见识过的人还少，要是再信一次那就可笑了。

　　　　宋老师派这样的人来为我开家长会，向我传达了他的近况，却封锁了一切其他的消息，这样的安排，不得不令我深思。

　　　　假如他与陈蓉之间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他绝不会让张学长封锁一切消息，假如这变化是好的，我几次试探，张学长恐怕也无法忍住不对我吐露一个字。而他所以会如此费心安排，我思考再三，觉得最大的可能莫过于他已经知道了我对他的感觉。

　　　　这个可能着实让我慌张了一下，我不知道宋老师若是真的知道了，会怎么想我。但很快我就镇定了下来，假如宋老师真的知道我喜欢他，却没有点破，也没有疏远我，说明只要我不逾矩，他是可以包容我对他的喜欢的。

　　　　这一年的暑假没有人再袭击我，所以直到下一学期末的家长会上，我才再见到宋老师。他瘦了许多，大约是因为太过忙碌的关系。他的时间依旧紧张，却还是为我停留了整整一天，临走时他问我中考结束后有什么愿望，如果可以，他会帮我实现。

　　　　我忍耐了十几秒钟，才说出预想已久的两件事：到他所在的城市看一看，以及，见一见师母。

　　　　之前我以向优秀青年看齐为由，向宋老师询问了他所带的博士研究生的履历，宋老师一一向我道来，却没有提到陈蓉。

　　　　陈蓉成绩优异，却没能成为宋老师所带的博士研究生，我想这已足够说明她对宋老师的行动彻底失败了。这在给我警示的同时，也让我更加想了解宋老师的妻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可以让宋老师对陈蓉那样年轻又出色的女孩子，拒绝得那样坚定彻底。

　　　　宋老师也许看穿了我的心思，但他没有拒绝，答应我中考结束就带我去看一看。

　　　　得到这条许诺，让我对考试结束后的日子充满期待，同时，也让我更想为初中生活创造一个完美的收尾，也算是为考试后的旅程打造一个亮眼的开端。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我都保持着疯狂的学习状态。

　　　　当中考结束时，能否考到全省第一已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我想要创造的是一个奇迹。与我一样不关心名次的还有热血青年钟文宇同学，考试结束的第二天，他就将我约到操场边的树下，正式向我表白了。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他向我展现了十足的诚意。他穿了一套很得体的小西装，还搭了一条装饰领带，告白语也经过精心的设计，音韵相和，情感真挚。

　　　　我甚少因为别人的感情而动容，钟文宇的坚持却令我发自内心的感动。三年间，身边多少懵懂的情愫随风明朗又随风幻灭，只有他对我的感情，始终未曾改变或消退。也正因为这份感情如此可贵，所以我必须回应他以最真诚的答案：我不喜欢他，也完全不曾喜欢过他。

　　　　钟文宇沉默地望着我，眼中的热烈渐渐转为挫败和愤怒，那么深，那么浓，却没有发作出来，只是利落地转身，背对我大步离去。

　　　　一个情感外露的人伤心却不愿表达出来，大约是因为已被伤到了极致。让他如此痛苦，我没有想到。可我觉得抱歉，却不打算妥协，最终，我只是望着他瘦削颀长的身影，在幽深浓郁的树荫中越走越远。

　　　　我是个理智的人，却做不到宋老师那样理智的包容，为了彼此都好，就只有理智的拒绝。这大约算是喜欢上我的一种不幸，但我想，一个能如他一般坚持过一段感情的人，总不会太脆弱，他应当可以承受住这份痛苦。

　　　　在这之后我们便没有再联络，我的心思也完全被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吸引过去，那就是接下来的重北之行。重北，就是宋老师所在的城市，作为一国的心脏城市，重北的繁华与发达，远非我所在的偏远省会可以比拟。

　　　　我对这趟旅行充满期待，早早做好了准备。宋老师来接我那日，我发现他的无名指上竟没有戒指，匆忙回想，竟不能确定那里是从何时开始空置的。我想也许陈蓉的行动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联想到某一种可能，我的心竟有一丝雀跃。

　　　　飞机晚点许久，到达重北已是凌晨时分，宋老师将我带到了他家中的客房安顿，我意识到家中没有其他人，便只安静地走进房间中，没有多问。

　　　　第一次坐飞机的兴奋已被漫长的旅程消磨干净，与宋老师同处一个家中，却让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翻来覆去想要入眠，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却发现天已亮了。

　　　　我索性穿衣起床。我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却发现宋老师比我起得还要早，甚至已换好了衣服，正在厨房煎蛋。清晨的微光打在他从容忙碌的身影上，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忽然懂得了家的含义。

　　　　我看得有些呆了，木木地定在原地，宋老师无意间抬头看到我，也有点惊讶，随即微笑着让我去洗漱，准备吃饭。他的声音轻而温柔，像是怕打扰了还没有晨起的微光。我因为这一瞬的温馨与温柔，整个早晨的心情都甜蜜的。

　　　　出门时，天有一点阴，宋老师从家里带了一把雨伞。我知道他这是要带我去见他的妻子，跟他坐到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还是没忍住问他，会不会不方便。宋老师垂目想了想，对我露出一个笑容，他说没关系，这么多年了，应该见一见。

　　　　公交车经过了无数繁华的地段，越开越僻静，宋老师却始终没有带我下车，我想起上车前匆匆一瞥看到的某个站名，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看向宋老师，他却回给我一个安心的笑容。

　　　　可是，当我最终站在写有“陵园”字样的石门之下，我的心，如何也不能再安定下来。

　8那一年名满昆城（7）

　　　　天空渐渐飘起小雨，宋老师撑开伞，在山脚下的花店买了两束白菊，带着我沿着幽静的小路拾级而上，最终来到一块简约端方的墓碑面前。

　　　　我随宋老师献上白菊，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和文字，大脑一片空白。宋老师的妻子和孩子，竟然都已经死了。死了！

　　　　从时间上看，她们在宋老师遇到我之前便已经故去了，我不懂宋老师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我们默立在墓碑前，偶尔有斜飞的雨滴打在她们的照片上，宋老师便俯身轻轻抹去，缱绻的温柔在他始终耐心细致的动作里无声地展露。我看着他的动作，觉得自己明白了他不告诉我的原因。

　　　　对于我来讲，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但对于宋老师来讲，她们却是他挚爱的亲人。这份失去至亲的伤痛，是无法向外人道出的。

　　　　我曾那样深刻地觊觎过宋老师，甚至还盼望过他的家庭被陈蓉破坏了，好让我多一些机会取而代之，可是此时此刻，我知道自己真的有机会了，心里却没有一丝快乐，有的只是沉重，和更深的沉重。

　　　　我的心中有负罪感，不断蔓延滋长，想到宋老师可能知道我那些阴暗的心思，我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再面对他，返回的一路上，我都低头沉默着。

　　　　宋老师大概也还沉浸在缅怀逝者的情绪中，返回的途中也如我一般沉默不言，只在吃过午饭后告诉我他要去学校了，需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很可能会晚归，让我不要等他，饿了就自己先吃晚饭，早点睡觉。

　　　　宋老师走了，留下了心事重重的我独自在家中。我环顾偌大的房子，忍不住想去看一看其他的房间。

　　　　从格局和大小来看，第一个被我打开的应该是房子的主卧室，但昨晚宋老师并没有住在这里。从房间的装潢与陈设不难推断，这个房间应该是当年宋老师与他的妻子共同居住的房间。

　　　　房间里的家具上有细细的灰尘，看上去宋老师有不定时打扫，但并不会每天都来查看。物是人非，不忍目睹，又不忍舍弃，宋老师对妻子的感情，想必很深。

　　　　我的视线扫过那些细细的灰尘，觉得自己虽能明白这灰尘的由来，却无法想象这七年近百个月份里，宋老师每一次打扫这间充满昔日回忆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