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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么能出门了吗？”沉姬转了一圈后问张起灵。张起灵想起最近长沙城里的风言风语，觉得对一个尸体来说那些都算不得什么，他也不打算金屋藏娇，就点点头：“自己小心。”他不打算陪女人逛街。
　　于是被放风的沉姬欢呼着，第一天出门就刷新了长沙城的八卦排行榜。
　　民国中后期不是个太平盛世，然而乱世总有纸醉金迷的外表。长沙便是如此，并不是说像上海一般奢靡，但也算是个大城市了。眼下过了晚饭点，天色渐暗，各种夜市小摊渐渐摆了出来。
　　沉姬怀里揣着临走时张起灵给他的银元，嘴里吃着方才买的零嘴，一边逛一边看。她不记得生前，也不熟悉眼下，不然也不会只跟着张起灵一路人走了三天，无外乎就是张起灵这和她打过一次交道的人她至少还熟悉。眼下得了张起灵“迷路了就直接找人问张家别居在哪”的嘱咐之后便索性随意逛了起来。女人家都喜欢衣裳首饰这样精巧儿的东西，何况张起灵什么都想到了，偏生忘了姑娘家头发是要梳的，忘记给沉姬买发饰了。眼下沉姬自己出来了，一气儿连着逛了三个首饰摊，买了些平日里要用的簪钗梳子后，便下决心回去之后问问张起灵能不能多买点，就算用不上，摆着看也好啊。
　　正这么想着，脚边一声清脆的“汪”引得她低头看去。一只小小的约莫只有三寸大小的白毛狗蹲在自己脚边可着劲儿的汪。她提着裙摆，踩着藕荷粉缎面绣妃色牡丹软绣鞋的脚往旁边躲了躲。那三寸大小的狗就坐在原地，仍旧叫的起劲儿。
　　自己是踩着他尾巴了还是怎么了？沉姬想了想，决定绕着走。
　　没想到她走一步，小狗跟一步，一边跟一边叫。沉姬有点恼了，她也看出来了这狗不待见她。怎么着，不准死人逛街啊。沉姬脸一沉，觉得这狗要再不识趣她今天夜宵就吃狗肉火锅。刚这么想，那狗跟读懂了她想法一样缩起尾巴，可怜的呜咽着往后一躲，扑进一个人怀里。
　　沉姬气呼呼地抬眼去看，见是个青年，便冲他扬扬下巴问：“这是你的狗啊。”
　　青年看了看怀里一边怕得哆嗦一边还冲着沉姬小声叫的狗，然后就用一种探究地眼神看着沉姬。沉姬心里更恼了，嘴上也不饶人：“还真是什么样的狗什么样的主人。”说完气呼呼的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那青年被她这么一冲倒是回了神，几步追上来赔笑道：“诶姑娘别生气，我这狗平时也乖得很，今天可能吃坏了才惹着姑娘了。要么这么吧，这夜市上东西也不少，姑娘是要吃要玩啊，今天我给姑娘买单就当赔罪如何？”
　　原本也就是被小狗叫了几声，眼见现在那小狗已经缩回青年袖子里了，青年又这么赶着赔礼道歉，沉姬一下子心情好起来，说：“好啊，那小吃街一条吃到尾？”
　　青年脸色僵了僵，抹了把汗，一咬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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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沉姬吃了一肚子小吃烧烤，怀里还抱了几串纸包的糖葫芦，一包糖炒栗子，一包核桃酥，一包瓜子，心满意足的喝了口茶顺顺，对那青年说：“今天谢谢你啦。”
　　青年大约是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有些瞠目结舌，愣了一会才说：“哦不谢不谢，今天也算是冲撞姑娘了。以后姑娘在长沙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找人打听一句吴老狗然后来找我就行。”
　　沉姬心下好奇，就问：“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贴的啊，有目的？”其他上赶着贴的大概都是打算爬她床的。
　　自称吴老狗的青年倒是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只是摸着不知何时钻出来在他手上打滚的小狗，笑着说：“我只是没见过活尸，略有兴趣而已。”
　　沉姬脸上的笑减了几分。她倒还真没想到有人能猜出来她是什么，而吴老狗见她脸色不好，不待她说话就补了一句：“姑娘别多想，我真只是好奇，我又不是茅山道士对吧。”
　　沉姬没管他的打趣，哼了一声站起来就想回去。才走了两步，就被旁边首饰摊上的饰品挂住眼神了。说来也奇怪，这些饰品做工并不算十分精细，但是沉姬就是看着喜欢。眼下正拿着一只比翼状簪头，坠了只南珠的步摇看来看去。吴老狗看她喜欢，就上前对摊主说：“东西我要了，回头送钱给你。”摊主见是狗五爷说的话，也没客气，直接点头应下，手脚麻利的给沉姬包起来了。
　　吴老狗这才做了个半揖，对沉姬说：“也这么晚了，这小玩意就算送给姑娘压惊吧。不知道姑娘现在住哪，需不需要人送？”
　　沉姬也没跟他客气，也没觉得今天花了他这么多手软，直接把簪子收进怀里，想了想，问：“我不认路，你知道张家别居怎么走吗？”
　　吴老狗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反问：“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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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狗把沉姬送到张起灵家之后连门都不敢进就跑了，内心八卦一路翻腾，只觉得过几天别让他去喝张起灵的喜酒他就谢天谢地，同时心里想着这回去了可得跟小解九他们掰扯掰扯，怎么几天不见张大佛爷家的小族长就养了个女人？还是个活尸？张家人品位可以啊。
　　沉姬一进东二间就把一怀的东西摊在炕桌上。张起灵今天就没出门，在屋子里闷了一天，此时见沉姬回来了就干脆先放下手里的工作，扫了一眼沉姬摊在桌上的东西之后不动声色抬手把被糖炒栗子压住的墓室结构图拽出来放到一边去，然后探身细看沉姬买了什么东西回来。
　　沉姬今天玩得开心，脱鞋上榻趴在炕桌上一样样数给张起灵，什么这家糖炒栗子可好吃了就多买了点啦，还有这家的糖葫芦，不知道你吃什么口味的就只买了山楂快来尝尝之类的。说完了她就拿起糖葫芦剥掉外面的糯米纸直接塞到张起灵嘴边。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很给脸的张嘴咬了一个山楂下来，嘎吱嘎吱的嚼了之后咽下去：“……酸。”
　　“酸啊？那下次不给你带这个了。糖炒栗子甜，你爱吃甜口的还是酸的？”
　　“都行。”
　　“不挑嘴啊……哎山楂核呢？”
　　“咽了。”
　　“可以咽？”
　　“……可以吧。”
　　“哦那就好，我去泡壶茶来，有家店做的茶酥味道不错，但就是腻了点，配茶正好。”
　　张起灵看着沉姬拿着新买的茶叶转身离去，裙摆微晃，身形窈窕，看着心情是不错，精神了好些，就实在是没找到机会告诉她自己不爱吃零食。
　　不过……
　　一边剥着还微热的栗子，张起灵一边想。偶尔吃吃点心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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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沉姬捧着热茶回来，张起灵的发丘指已然把所有栗子都剥完了，见她回来了也一点都不客气，把茶杯往她那里一推就抱着胳膊发呆等人伺候。沉姬也不介意，到底对面这位可是她衣食父母呢，就给他倒了七分满，拿了个茶碟盛了几块偏清香的点心推过去，然后开始闲不住地聊天，就说起了今天认识的那个青年。
　　在听到对方叫吴老狗的时候张起灵的面瘫脸有一瞬间崩塌了些许，不过得知沉姬吃了半条街让吴老狗买单的时候，他似乎心情又好起来了，还挟了几个栗子扔进嘴里。
　　“对了，最后还得了他一支簪子。”沉姬说到这才想起来自己怀里揣着只步摇。她把步摇拿出来细看，才发现光线好了之后看这步摇愈发的不精致了。不过胜在造型好，看看也还行。这么想着她问张起灵说：“我以后多买点首饰没关系吧？女人家嘛。”
　　张起灵没说话，算是默许。然后起身去西二间书房里取了一个木匣子回来递给沉姬。匣子看颜色像是酸枝木，盒盖上刻了两枝梅花，一只喜鹊，是个好寓意。沉姬接过来，沉甸甸的，她看了眼张起灵，对方示意她打开，她心说这是什么啊。疑惑的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套首饰。
　　两只钗，两只簪，一只步摇，四朵小簪花，一对水滴耳坠，一只扁圆的贵妃镯。簪花都是盛放的牡丹的样子，钗和簪的簪头也都是双面的两三朵牡丹簇在一起，或开或合。步摇则是一只青鸟，口中衔了一条银链子，坠着一朵牡丹。雕工无比精细，连牡丹花瓣边缘的锯齿都一丝不苟的还原了，甚至于青鸟身上还能看到羽毛纹路。
　　更难得的是，全套首饰的材质除了钗身是银之外，无一例外都是水头极好的紫玉。沉姬看着眼熟，便拿起那只镯子仔细端详，半晌惊呼：“啊，是那玉啊。”
　　张起灵点点头，但这头点的却有点心虚。他当初的确是直接把那两块紫玉送去了长沙城里颇有名气的一家首饰行去了，只是他当时说打几只簪子就行，结果人家送过来的就是这样了。玉这东西不比木石，材质太脆雕起来太容易碎了，这一套想必花了人家不少心思。
　　为啥这么好心？他不知道啊。
　　对着这套精致到没谱的首饰，不管是哪个女人估计都没抵抗力，沉姬也不例外。她小心翼翼的把匣子放在桌上，回头就扑到张起灵怀里了：“小相公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管我要以身相许嘤嘤嘤——”
　　等等，张起灵皱起了眉。小相公？
　　沉姬见他这幅神色，就知道他想问这称呼。她娇笑着站定了，身形一扭，甩了甩不存在的水袖，掩口冲张起灵笑，媚眼如丝。张起灵见她这样还没开口，她就掐了戏腔，用清亮的嗓音唤道：“相公——”
　　他噎住了，仔细考虑了一下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让她听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我要说一下本文的时间轴
按理说小哥来长沙的时候吴老狗已经走去长沙了，不过为了剧情需要所以我把小哥的时间轴整体提前了，因此这时候老九门众人大概都是全盛时期，都在中青年这个年龄段
不合理的地方请不要在意=　=看得开心就好=　=
然后此时是民国末期，过段时间大概就该内战了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沉沉和张起灵了，还是两个人的琐碎日常=w=~稍作了一些修改
虽然这两个人其实没有这样的感情【现在没有
阿沉先前的妩媚也罢天真也罢，都是依着当时她面对的人而改变的，她熟知人心，因此会下意识地依照对方的喜好来改变自己，这也算是生前环境的后遗症吧_（：з」∠）_

☆、笼中娇人

　　说来大约是沉姬故意的，那晚张起灵不让她再叫相公，她就一直唤张起灵“小官人”，张起灵说了几次无果之后也懒得追究，一个称呼罢了。他本身性格就是那副凉薄样子，再加上身居高位，要担心的事情又少得可怜，所以平日里就彻底是养出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性子来，这下可就便宜沉姬了。沉姬到底是个死人，无欲无求，所需不过一个栖身之地，这倒是让张起灵颇为放心。也因得这个，沉姬在张起灵家过的愈发自在，昨儿晚上甚至睡着睡着挤张起灵身边去了。半夜被沉姬差点挤下床的张起灵也只是把沉姬抱起来扔到床里面去自己重新躺下睡了，而后者睡得沉，换了个姿势重新缠上来，根本就没醒过。　
　　第二天一早，张启山就派人来叫张起灵过去，说是准备几天就出发。张起灵应下之后就收拾了一下要去张启山那，还没走出大门就被沉姬拽住了。
　　“你去哪儿啊？”沉姬可怜兮兮的看着张起灵，还真像是张起灵要抛下她不管了。张起灵沉默了一下，说：“去找族长。”随后想了想，顺手给沉姬扣好上衣一颗没扣上的盘扣，“你要是无聊就出门逛逛。”然后就走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沉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小院门口秀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恩爱。
　　他就算是天天在家发呆，也知道沉姬这几天过的挺无聊的，闷在房间里也不好，出去逛逛吧。
　　沉姬其实并不想出去玩，长沙城再怎么热闹也就是这么大地方。可眼下张起灵难得嘱咐了一句，她也不想他失望，就回去选了好半天衣裳，挑了身紫色系的把自己收拾好之后就带上银子出门寻了个戏馆听戏去了。
　　说起来沉姬并不是很喜欢听戏，戏文里的人生都完美的太假，真正的日子就该像是街上黑背老六那样有个白姨一心一意却穷困潦倒，或者像是自己，生前应是在宫里过得不错的，结果死的那么悲惨。
　　哪有十全十美的日子呢。她这么想着，寻了第一排一个空座坐下，叫了一壶茶几碟小吃一盘瓜子，就翘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一首嗑瓜子等着戏子上台，小腿晃来晃去，套着浅紫缎面牡丹绣鞋的莲足在亮紫厚缎百褶长裙下时隐时现。
　　虽然不爱那些戏文，但她却喜欢戏子华丽的打扮。就当是养眼也好，打发长日无聊也好。
　　戏院里人多口杂的，当然也就有那么几个不怕事的，明知道她现在表面上是张起灵的人也敢拿她嚼舌根，声音也不收敛，悉数飘进她耳朵里了。
　　“诶你看那女人，这一身少说有个几两银子了吧。”
　　“哪止啊，这布料也好绣工也好都是上乘的，没见里面那件窄袖是沉花缎子，外面的是提花绸吗。还有那些二指宽的绣边，牡丹花瓣都看得一清二楚呢。这绣工得是论寸算的吧，可你看人家裙边，还有那敞袖袖口，全是绣呢。”
　　“照你这么说张小族长还把这人放心尖上了？不是要娶她吧。”
　　“怎么可能，张家有规定不能族外通婚的，除非他是不想当这小族长了。而且听说这女人不干净，大佛爷怎么可能让张小族长娶这么一个人。”
　　“可我头先才听说小族长拿了两块水头极好的玉去找人打了一套首饰？那么好的玉，雕雕废废的，一整套头面呢。”
　　“不能够吧？”
　　沉姬一边听一边心里想那首饰说不定是店家以为张起灵要送姑娘，想拍张起灵马屁才费了心血做成那样的，可张起灵那人怎么可能想得到提前看看验货，也就直接给自己了。
　　毕竟照张起灵的性子，很可能只扔下了一句话：“打两只簪子。”
　　沉姬觉得自己猜的不错，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重新染过丹寇的手捏了一块糕点扔进嘴里，又喝了口茶顺顺，才扬起软糯甜腻的声音道：“谁说人家要嫁那个木头桩子了？”
　　整个戏馆一下子静下来了，沉姬觉得还不够，单手撑着下巴一副姨太太做派，状似悲戚的添了一句：“分明是他将人家从家里偷出来的，人家还没地儿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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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去张启山那里晃了一圈之后出来就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眼神都不对了。不过他也没在意过，毕竟之前看自己跟看怪物一样的人不在少数。他本打算回家，就想起沉姬可能出门了，于是就开始考虑要不要去找找她，不然她回头看见自己又来喊饿，好像他故意饿着她一样。
　　才这么想着，就看到今天一身紫色的沉姬提着裙摆朝他跑，一点都不怕摔着就往他怀里扑。他稳稳接住了，就听沉姬问：“我们去吃面吧？”
　　这又是哪一出啊？张起灵不解，听沉姬继续解释。
　　原来是沉姬今天去的戏园子，偏巧是长沙最有名的戏子二月红唱的，这一票难求，却被沉姬撞了个正着。戏院里虽然嚼舌根的多，但也不乏妄图通过她攀上张起灵的人，因此不过半个上午，沉姬就把二爷家的事情能打听到的都听到了。
　　什么二爷的出身啦，二爷那个身体不好却和二爷伉俪情深的妻子啦，二爷那个心狠手辣的徒弟陈皮阿四啦。因此她才想去吃碗面，毕竟二爷和丫头的感情也算是令人动容了。
　　张起灵想了想就依她，二人就近找了个面馆坐下各要了一碗面，沉姬却先在张起灵碗里挑了一口吃了，觉得没问题才推给张起灵：“明明蟹黄汤面好吃嘛，不懂你为什么要排骨汤的。”
　　被抢了口面的张起灵默默拿了双筷子。他也清楚沉姬这是给自己试毒，也清楚沉姬这么做一是因为毒对她无影响，二是因为自己出了事，沉姬就又要再找一家人保她生活。不过心下多少还是动容的，也就很给面子的没让沉姬自言自语：“那分我一口。”
　　沉姬很大方，毕竟付账的是张起灵。她把汤碗推过去，看张起灵吃了一口之后一脸嫌弃——真的是一脸嫌弃！——的重新捧起他那碗，气的重重哼了他一声，重新对着自己这碗蟹黄汤面下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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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吃过午饭就在长沙城里逛了逛。沉姬东看看西看看，觉得兴致缺缺。张起灵本来就不感兴趣，不过是心情好才陪沉姬晃悠的。因此一直没说话，只是沉姬买东西的时候他在后面付账罢了。等沉姬逛够了他也拿不下什么了。看了看怀里多数是吃食，另外几乎都是首饰，心里想着果然是个姑娘家，这吃吃玩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