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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你的父亲有一定的了解，那似乎是一个极其在乎治下百姓的人。”说到这里，胡太后忽然闭上了嘴，侧着头想了一会，她才继续开口，“和当年的前魏太祖有点像。”

　　　　陈无疾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等待着胡太后的下文。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你父亲才一直保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势，从不参与外界的一切争斗，生怕刀兵再起，百姓受灾。”胡太后自顾自地说着，讲到最后她竟然闭上了眼睛，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陈无疾却心头微寒，他没有想到胡太后一眼就看出了父亲的命门所在。没错，山北的数百万百姓，正是父亲陈恬的命门所在，正是为了这数百万百姓可以继续健康幸福地活着，陈恬牺牲了很多，即使自己心爱妻子的亲侄子死于眼前，他也命令儿子与女儿不得相救。虽然陈恬下达这个命令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是陈无疾清楚，父亲心中一定承担了巨大压力。胡太后一眼就看穿了这一点，恰恰证明了那就老话，盛名之下无虚士。

　　　　可是这一切和交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呢？陈无疾满腹疑问，却没有问出口，因为他清楚，胡太后一定为自己讲个明白。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好，我其实特别欣赏你父亲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所以我愿意与你，与他，与山北交个朋友。”

　　　　陈无疾继续眯着双眼，没有说话。虽说胡太后刚刚说想要直入主题，然而到现在陈无疾还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胡太后一笑，再次开口，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你姐姐明年似乎就要和李涤非成亲了吧！”

　　　　陈无疾点点头，两家的婚事早就提上了日程，这件事在大肇高官中人尽皆知，他也没有隐瞒胡太后的必要。

　　　　“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拜堂成亲，实属正常。”说道这里，胡太后的语调忽然升高了一个度，她盯着陈无疾的眼睛，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表情，说道：“不过还你要清楚，朝廷与秦国之间的斗争其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有所中断，也只会是暂时的休息，除非一方彻底被一方吞并。”

　　　　陈无疾点点头，自己毕竟是有五千年历史加身的大牛，某些斗争能死多少人，他比胡太后清楚一百倍一千倍。

　　　　胡太后再次开口，再一次问了一个看似极其无关的问题：“山北与秦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吗？”

　　　　陈无疾摇摇头，山北自有龙虎关在手，进可攻，退可守，就算大肇所有军队同时来攻，也不一定能讨到什么好处。如果李涤非的秦国真的算是牙齿的话，那山北一定就是那个舌头，只要不伸出去，永远都是热乎的。

　　　　一连问了两个看似无关的问题，胡太后又问了第三个：“你在乎山北的全部百姓吗？”

　　　　陈无疾一笑，摇摇头，带着几分冷漠说道：“我只在乎我自己。”

　　　　开玩笑，陈无疾前世就是整日抱着卢梭他老人家大作苦读的人，怎么会不在乎山北甚至天下的百姓，只是他不愿意再和胡太后聊下去了，干脆放个烟雾弹，迷惑她一下。

　　　　“不，你和你那位父亲一样，很在乎山北的百姓。这一点，似乎是你们陈家血液里流淌着的东西。你或许可以骗过别人，但绝对骗不过我。”胡太后语气平淡，虽然眉宇间英气十足，却没有想象中的霸气十足，她只是一昧地攻心，一点一点进攻，一点一点夺取胜利，就像打穿石阶的水滴。

　　　　“小侯爷，你姐姐马上就要嫁给李涤非了，一但嫁过去之后，她就要站在秦国的立场考虑问题了，而你还是山北的小侯爷。虽然我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很好，但是你们的利益不再一样，甚至有可能发生冲突，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胡太后话锋一转，继续说着

　　　　陈无疾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听到这里，他忽然知道了胡太后想要说些什么。

　　　　“小侯爷，老一辈人总有故去的时候，山北的班还需要你来接，刚刚我已经说过了，朝廷和秦国的角力远远不会结束。到真正结束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

　　　　陈无疾一笑，没有表示同意，更没有表示反对，心中暗叹，这个胡太后果然是个谈判的高手，一上来就直入正题，打得自己措手不及，然后她又得出为了山北百姓，侯府只能两不相帮以及自己万万不要因为姐姐陈有情而站在秦国这一边的结论，最后，她有以山北的最高权力诱惑自己。这三步看似毫无关联，事实上却环环相扣，这个胡太后果然厉害！

　　　　“小侯爷，你是个聪明人，一定懂得我的意思，其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但是你一定要清楚，山北之所以能进可攻退可守，是因为山北有进可攻退可守的军力，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要你稳居山北，不论外界发生什么，记住我说的是，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参与，那么这个实力，你就会一直保留下去。而你，也会成为我，成为朝廷的朋友。”

　　　　陈无疾点了点头，他忽然发现胡太后说得很有道理，比老师上课讲得还有道理。

第147章　不如吃茶去（）　
“无疾，你还记得你前几日在这儿和我说的话吗？”一个路边摊上是，方思嫣一边用勺子搅动着碗中的热粥，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和胡太后见完面的这几日，陈无疾一直过着这种终日与方思嫣相伴的美好日子，两人每天早上都要在个不起眼的路边摊上解决早餐，这似乎已经成了两人习惯。也许，这个路边摊的老板打死也不会想到，当朝侯爷之子会在自己这个破破烂烂，苍蝇的乱飞的小摊上用餐。有美女相伴，陈无疾自然不会挑剔环境不好，事实上，他心中一直是暗喜的，因为他明白，方思嫣之所以愿意每天例行公事般地陪自己吃早饭，原因只有一个，她对自己已经情愫暗生。

　　　　听到方思嫣的问话，陈无疾大脑高速运转，想着前几日自己在这里究竟和方思嫣说了什么，可想来想去，陈无疾只记得那天在这个路边摊吃过早饭之后，自己就遇到纪豹那个那啥蛋，紧接着便是一顿疾风暴雨，纪豹被自己打断了腿，至于自己究竟和方思嫣说了什么，他真是一点想不起来。

　　　　对了，自己还吃了一个方思嫣亲手剥的鸡蛋，他还是记得方思嫣的手白白的，嫩嫩的，就像那颗刚剥好的鸡蛋。

　　　　“你说你喜欢我。”把勺子中的热粥吹凉咽下，方思嫣平静说道。

　　　　陈无疾这才恍然大悟，心说不妙，自己怎么把这么一句重要的话忘了。要是方思嫣觉得自己诚心不足，只是随口说说，那就大事不好了。古人云，关己则乱，诚不我欺，方思嫣极其平常的一句话，就让两世为人的陈无疾阵脚大乱，足以见得这句古话的正确性。

　　　　方思嫣心里却没想到陈无疾会担心这么多，见到陈无疾对自己的话有所反应，她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对着陈无疾莞尔一笑：“我发现，我似乎也喜欢上你了。”

　　　　这是一句很骇人的话，在这个封建礼教大行其道的社会中，大家闺秀怎么能轻言男欢女爱是。然而方思嫣却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丝毫不怕任何人听见。在她心中，男女生而平等，一个男人毫不畏惧地向心爱之人表露心迹，那么女孩自己也可以。

　　　　陈无疾大喜，没有想到这是吃了个早饭竟然有意外收获。

　　　　咚咚咚，陈无疾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如果说真的有小鹿乱撞这回事，恐怕他心中那头鹿已经撞死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了。

　　　　“无疾，你脸红的样子还挺可爱。”方思嫣有又喝了一口粥，轻声调侃着。

　　　　陈无疾早就适应了方思嫣敢作敢为不畏世俗的处世态度，脸色红过便马上正常，回击道：“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我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洞房。”

　　　　“呸，不要脸。”方思嫣轻啐一口，继续喝着手中的粥。

　　　　粥渐凉，方思嫣也不玩一般小女生组装可爱的做派，直接将碗中所剩不多的粥一口喝掉，然后看着陈无疾直接说道：“其实，洞房之前还有一道工序，成亲。”

　　　　陈无疾哈哈大笑，笑方思嫣言不由衷，她哪里是有点喜欢自己，分明是极其喜欢自己。

　　　　笑毕，陈无疾忽然想起一件事，婚姻大事，自古就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虽然不在乎这一套，但毕竟入乡随俗，也应该征求一下方家人的意见。虽然知道如果不是方希直那个老腐儒点头，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来到洛京相亲，更没有机会和方思嫣一起想怎么吃早餐就怎么吃早餐，但陈无疾还是觉得自己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

　　　　一念至此，陈无疾压下心中的笑意，彻底收起脸上的笑容，对着方思嫣问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大人方便，我去府上吃个茶？”

　　　　吃茶，其实是一个很委婉的表达。在这个社会上，也是一家女百家求的情况，反正都是给自己姑娘找个可以托付一生的好人家，自然要找个精挑细选。只是这个挑选过程自然不能像在菜市场买白菜那样东瞅瞅西看看，否则就会显得自家太过主动了些，姑娘嫁了过去也显得有失身份。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若是哪家姑娘到了适婚的年纪，有了婚配的意向，这个时候，这家就会主动放出风去。

　　　　收到风声的有意少年，就会拿着买好的上好或是破烂茶饼登门拜访，打着一同吃茶的名义，商谈两人的婚姻大事。若是姑娘家觉得这个小伙子还不错，就会大加称赞他带来的茶，并把茶饼留下。反之，连人带茶都会被请出家门。

　　　　这一做法在洛京很是流行，连一直在山北的陈无疾都有所耳闻，第一次听说这个不算潜规则的潜规则后，陈无疾不禁感慨，还是广大的洛京人民会玩，自己这个化外之地的无知少年只能自愧不如。

　　　　正是因为这个规矩的存在，陈无疾才会问方思嫣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去方府吃茶。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彻底把两人的婚事定下了，陈无疾兴奋地搓起手来，思绪飘飞，飘到婚后的幸福生活中。

　　　　方思嫣哪里想到陈无疾思绪竟会飘飞到这种地步，听见他问话，直接吐出两个字。

　　　　“明天。”

　　　　“明天。”陈无疾小声地重复了一下方思嫣的话，把这个极其重要的日子记在了心中。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一直在自己萦绕的问题，碍于情面，他一直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然而自己与方思嫣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有些问题问问也就无妨了。

　　　　“思嫣，话说我到洛京这么久，似乎一直没有听说过你父亲的消息，他现在。。。。。。。”陈无疾斟酌着字句，试探着问道。

　　　　“什么？”方思嫣想都没想，直接回到：“你什么情况，我父亲你不是见过吗？”

　　　　“敢问令尊是？”

　　　　“方雨石。”方思嫣缓缓吐出三个字。

　　　　陈无疾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他本就认为自己与方思嫣的婚事是一个圈套，此时闻听她的父亲正是在秦国和李涤非打擂台的方雨石，他更加坚定了当初的想法。

第148章　酸儒一个（）　
酸儒一个！

　　　　这是陈无疾对方希直这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子的第一印象，这大夏天的还一身标准儒家长袍，将自己裹得密不透气，不是腐儒又是什么。

　　　　陈无疾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性是复杂的，这个老头当初也是说过良禽择佳木而栖，贤臣择明君而事的开明大牛，谁料竟是一位酸腐到骨子里的酸儒。

　　　　陈无疾心中忽然笑了起来，自己的母亲与两位舅舅自幼跟着这位酸儒学习，估计心灵鸡汤与各种大道理一定喝了不少。他不禁暗想，方希直这个酸儒中的酸儒，是怎么将方思嫣这个满脑子现代思想的古代人培养出来的？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在同一个屋檐下和谐共处的？

　　　　心中虽然这么想，陈无疾还是一躬到地，做足了小辈的样子，口中尊敬喊道：“见过方大人。”

　　　　“小侯爷无须多礼，你身怀天家血脉，万万不要折煞老臣。”方希直果然是个酸儒，一出口就往君君臣臣这种事情上靠。

　　　　陈无疾心中大呼不妥，自己是来娶人家孙女的，自然要谦卑一些。于是他恭敬说道：“方大人无需客气，无疾早就闻听家母曾求学于大人，家母远在千里，不能亲至，心中却一直记挂着大人。无疾行晚辈之理也是应该的。”

　　　　这便是套近乎了，先说说两家的渊源，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你一上来就单刀直入，说要娶人家孙女，总是有些土匪山贼强抢民女的嫌疑。

　　　　方希直眯起了双眼，回忆起了往事：“有劳公主还记挂着老臣。老臣还记得那个时候，公主与秦王总是上课睡觉，背书背着背着就打起了盹儿，老臣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头痛得很。”

　　　　陈无疾陪着笑，很明智地没有插嘴，任由发方希直一个人回忆往事。方希直口中的秦王当然不可能是现任秦王李涤非，只可能是李涤非的父亲，陈无疾的舅舅前任秦王李愈之。

　　　　“只有当今圣上最是认真，每次都认真学着，一手字写得漂亮至极。”方希直忽然觉得自己妄议皇帝，有些逾距之嫌，急忙告罪。

　　　　陈无疾倒是无所谓，什么皇帝，什么皇权，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他倒是对母亲上课打盹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方希直继续回忆着往事，追忆着青春，方府下人们早就把陈无疾带了的茶泡好，端了上来。

　　　　一瞬间，屋中茶香四溢。

　　　　陈无疾带来的乃是岭南名茶，有多好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当今圣上与胡太后都极爱喝这种茶，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似乎是回忆往事回忆累了，方希直端起茶杯轻嘬了一口。

　　　　“好茶，茶意自然平和，沁人心脾，乃是好茶中的好茶。”方希直赞道。

　　　　陈无疾心中大呼这人与人的差距，确实比人和猪的差距都大，若是自己来夸赞这茶好，估计只会说好喝二字。

　　　　放下茶杯，方希直忽然叹了一口气：“小侯爷，您的来意，我也清楚。您与思嫣的婚事乃是宫中的旨意，我自然没有半分意见。婚期自有黄历可供参考，婚事用具自有祖宗规矩，您自然对这些事十分清楚，我就不赘述了。”

　　　　听到方希直同意自己与方思嫣的婚事，陈无疾大喜。虽然早就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此时听见方希直亲口应下，他还时候十分喜悦的，朦朦胧胧间，他似乎看见方思嫣盖着红盖头，款款向自己走来。

　　　　“但是。”方希直忽然说道。

　　　　陈无疾心情一落。他早就认为再好的事情遇到这个但是都要歇菜，他也见过了太多类似的事情，没有想到今天这个但是竟然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但是，老臣有个不情之请。”方希直忽然严肃了起来。

　　　　“方大人但讲无妨，无疾能办的，一定会办。”陈无疾应承道。

　　　　“小侯爷，您不要多心，老臣只是请求，绝不是要求，更不是条件。无论你同意与否，老臣都不会改变将孙女嫁与您的决定。”方希直依旧严肃。

　　　　“无疾明白。”陈无疾回道。

　　　　“方家三代单传，到了思嫣这里，就彻底断了香火。圣人言，不孝有三，无后最大。不知道小侯爷能否帮助方家延续香火？”方希直满怀希冀地说道。

　　　　“方大人能否讲得再清楚些？”听到这里，陈无疾还是不清楚方希直的要求到底是什么，自己姓陈，怎么有能力帮方家延续香火？

　　　　“老臣希望，您可以将您与思嫣众多儿子中的一位改姓为方，以延续方家香火。不知小侯爷您意下如何？”方希直继续说道。

　　　　陈无疾皱起了眉，这个方希直果然是酸儒中的战斗机，竟然想出这么一招延续方家的香火，自己与方思嫣还没成亲呢，这儿子倒是被他预定出去一个。

　　　　见陈无疾皱眉，方希直以为他心中不情愿，马上开口说道：“小侯爷，您无需为此事心忧。这件事您大可以从长计议，考虑到婚后也无妨。老臣刚刚也说过了，无论你同意与否，老臣都不会改变将思嫣嫁于您的决定。”

　　　　“大人误会了。”陈无疾应道，“无疾不是不同意，只是第一次听说您的请求，有些惊讶。”

　　　　“老臣还是希望您千万不要为此事心忧，即使您现在拒接老臣，老臣也不会有一丝怨言。老臣心中清楚，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所以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老臣都可以接受。”

　　　　“方大人，无疾不能给您任何保证，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我还需要和远在山北的父母商量一下。不过，无疾可以声明，对你的提议，我是可以接受的。”

　　　　“那就先行谢过小侯爷了。”方希直恭敬说道、

　　　　“大人客气。”

　　　　陈无疾并没有在方府逗留过多的时间，方希直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再和他交代，随意寒暄了几句，说了些有的没的，陈无疾便离开了方府。

　　　　走在洛京的街头上，陈无疾看着不远处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