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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个会软弱低头、于命运中随波逐流之人，无论前路凶吉，他已清楚明白自己所言所行，不致迷失。”
　　何况他身边还有那个人在，她既心挂此人，必不会令他迷失自己。
　　巫姑不知女娲心中的思量，仍旧心存忧虑，“娘娘所言甚是，但凶剑焚寂之力……”
　　“焚寂剑灵已由血涂之阵引出，此剑虽仍霸道，于大巫祝之子手中更是横扫人间，却再无上古之威。否则天界早有所动，又何以悄无声息？”见部下仍是担忧，女娲出言安抚道。
　　“原来如此，谢娘娘明示。”
　　“……吾已决定，若未能自襄垣处得到解放剑中魂魄之法，吾……即刻将焚寂以外的六把龙渊凶剑尽数毁去。”她已经别无他法了。
　　巫姑面色一变，惊道：“娘娘？！”
　　女娲面色微沉，目光决然，“伏羲早已觊觎凶剑之力，只因碍于吾而不便强夺。千万年来，魔域皆为他心腹大患，天界一直在寻找能够稳妥进入魔域的方法，想要汇集力量，率众神仙攻入其中，杀死已经成魔的蚩尤。神魔之战必将引发三界动乱，民不聊生……吾之神力渐渐衰弱，与伏羲失去制衡不过迟早之事，在那一刻来临前……看只能选择令他不至获得更多的力量……”
　　巫姑拜服，“娘娘向来仁慈……作此抉择，心中痛苦我亦能体会……”
　　“仁慈……”女娲眼中掠过一丝异色，似嘲似讽，“为救他人，牺牲自己子民，令他们永不见阳光，世世代代活在无垠的幽暗之中。为封印凶剑，牵连大巫祝之子至此，令他命数错乱，遭遇坎坷，不得宁日。”
　　“如此……也叫仁慈？”她是当真觉得自己越来越无用了，若非方才风璃鸢自请解决幽都瘴毒之事，只怕最后……这幽都，也不得不放弃了……
　　“……娘娘……”
　　女娲冷冷一笑，敛去了眸底的默然之色，“都道仙神无情，或许……吾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神，已经活得太久，久到遗失了许多东西……神力衰竭，不独于吾，谁又能说不是天意？”
　　她再度叹息一声，目光似是穿透了虚空投向不知名的方向，“神隐的时代，即将来临了吧……”
　　距离两个时辰还有些时间，难得来幽都一趟，众人决定随意逛逛。璃鸢微微促狭的看着晴雪笑道：“晴雪，这么久没回来了，你不去看看某人吗？当初在安陆……我见你可是做了不少的泥偶，怎么？不送去？只怕某人早已等急了吧~”
　　风晴雪少见的红了脸，嗔了她一眼，却也大大方方的说道：“那我先走了，时间到了我会去通道处寻你们。”
　　红玉了然一笑，“妹妹不急，若是赶不上也无妨，反正此行并无危险。”阻人姻缘可不好。
　　襄铃似懂非懂的来回张望着，拉着兰生的衣袖，有些跃跃欲试，“兰生，红玉姐，我们四处去看看吧。”
　　兰生还是有些心情不佳，但见襄铃如此有兴致也不愿扫信，只勉强笑道：“襄铃，你和红玉先去吧，我晚些来找你。”
　　看起来兰生似乎有话想对百里屠苏说，于是红玉便拉着襄铃先走了一步，璃鸢也避开了，“苏苏，我在前边等你。”
　　待原地只剩他们二人后，兰生慢吞吞的走到百里屠苏的身边，磨磨蹭蹭的说：“……我……想要跟你道歉。“
　　“……为何？”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以前……总觉得你这个人太闷，还跟你乱讲了些不知所云的东西，什么“梦中说梦”……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得很……事情真到了身上，谁能那样潇洒，看不破就是看不破，那些……都只是空话罢了……”他自嘲一笑，“……说你……这不懂那不懂……其实，不懂的是我才对……你比起我，经历过太多……还可以像现在这样……相较之下我、我真是没用……”
　　兰生神色落寞的望着远处，语气十分低落，“……自从……在青玉坛见到二姐……和少恭……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越是这样……越不可以慌……最后……都只是在伪装而已……那个时候，心理充满了伤心愤怒，看什么都不入眼……可是现在，连是不是愤怒也已经说不清了……好像……心里面只余下空荡荡的……”
　　“我……憎恨欧阳少恭……但一样恨我自己！”他闭了闭眼，他恨自己如此不懂得珍惜，如此的……错看人心。
　　少年沉默，方兰生继续自嘲道：“……二姐还在时，总和她对着干、不听她的……她却什么都替我想，替我打理好……回想起来……我竟然……从没有为她做过一件像样的事情……只觉得她很唠叨、很凶……等到……等到失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甚至没能说上最后一句话……”
　　说道后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我也一样。”沉默许久，百里屠苏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方兰生抬起头看着百里屠苏，心中迷惑。
　　“小时候，十分讨厌村子里的人，讨厌我娘，因为……他们看到的我，并不是我，仅仅是大巫祝的孩子，总有一天将继承我娘所做的一切，打理族中事务，只要有这样一个人在，是谁都无所谓……”
　　“可是，就算将我当作大巫祝之子又如何，那些关怀也全是发自内心的……我却只觉厌烦……被娘和巫卫督促学习法术时，甚至想过……如果这些人从我眼前消失就好了……之后……所有人真的不在了……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愚蠢……这种事情……永远都不可能释怀……”
　　“然终日自责亦于事无补……不如想一下，今后要如何去做。”他的语气比起最初来要平静了许多，但心中的悲伤却丝毫不减。
　　方兰生低下了头，握紧拳，咬着牙低吼道：“……我……已经想清楚了。一定会去找少恭报仇……一定！！虽说冤冤相报，只是承受无量苦果，但他害死那么多人！也许还会继续做伤天害理之事！难道就坐视不管？！”
　　琴川的那些人，还有二姐的仇……他不能不报！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又闭上眼睛，“我……我永远都不能原谅他！！”
　　玄衫少年淡淡的说道：“我也会去寻他！若真与当年灭族之难有所关联……”
　　方兰生神色恍惚，自言自语的说道：“……少恭……一直以来、一直以来……就像哥哥一样……又怎么想得到……有一天……竟要同他兵刃相向……或许……我根本没有明白过……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也永远……不可能明白了……”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为什么……上天会让他遇见那样的一个人呢？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百里屠苏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见不远处襄铃担忧的目光，便轻轻对她点头示意。或许现在，只有襄铃才能帮助兰生走出那种仇恨了。
　　见襄铃跑过去后，他在心中如此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等着前方的璃鸢见少年缓缓走来，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你与兰生……可无事了？”
　　“无事，襄铃已去。”
　　“也好，有襄铃在兰生必定会走出来的。”
　　“嗯。”
　　二人行至一小摊前，摊主笑道：“诶，这不是璃鸢吗？晴雪和巫真可才过去不久呢，咦？这位小哥看着面生得很，难道……是从地面上来的客人？”
　　百里屠苏转过头去看着她，静虹有些惊奇，还真是呢，便笑道：“这可稀奇了，幽都多少年再没有客人，上回……还是晴雪家的那位吧？既然从人界过来，一定得瞧瞧我们这儿的泥人，别处可见不到~对了，璃鸢啊，总觉得很久没见你们了，不过方才见晴雪那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你们此行可顺利？”
　　璃鸢虽说与族人交流不多，但基本都是认识的，只不过不像晴雪那般熟稔罢了。“静虹姐姐，好久不见，我们刚回来不久，此行还算顺利吧。姐姐刚才说晴雪和巫真……”
　　整个幽都就是那么大，族人都相互认识，静虹于风家姐妹恰巧是如同邻家姐姐般的存在，彼此熟悉。这会儿见璃鸢与一外界的少年，顿时掩嘴窃笑，想不到晴雪巫真好不容易才定了下来，这会儿连璃鸢也有了心仪之人了。“是啊，看起来好事将近呢~”
　　百里屠苏低下头看着泥人，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些泥人，俱是陈设之用？”
　　静虹道：“买回去摆屋里，当然也是挺好看，不过啊，在幽都泥人最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个用处——”
　　璃鸢顿时心生不妙之感，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只见静虹一脸促狭的看着他们二人，笑道：“……小哥是跟着璃鸢来幽都的？”
　　璃鸢慢吞吞的说道：“算、算是吧，我才刚从人界回来。泥人我们不买……静虹姐姐，改天再找你玩。”
　　“哦~~~”静虹笑得暧昧；“我~明~白~了！”
　　璃鸢脸色微红，目光游移，“明、明白什么？！”虽然她和苏苏之间早已明确，但静虹这么直接的表现还是让她有些羞涩。
　　静虹打趣道：“璃鸢你是害羞了吧？这~可难得一见！”
　　平时总冷冷淡淡的，也不是没有人对璃鸢表白过，不过都被她拒绝了，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意思。真是期待风广陌的表情啊，那家伙失踪那么多年，要是等他回来发现两个妹妹全都归了别人……哈哈，只怕是哭都要哭不出啦~
　　“说……说什么，谁害羞了……”不行，得赶快将苏苏带走。
　　“嘻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喜欢，让他买给你就是。”静虹嬉笑道。
　　璃鸢赶忙摇手，“别说了，静虹姐姐你别说了……”
　　她终于想起了当初晴雪无意间的戏言，心中窘迫，她是喜欢苏苏没错，但还没准备把自己嫁出去啊——
　　“请问……这是何意？”少年疑惑的看着她们。
　　“没、没大事，苏苏快走吧！我带你去看幽都其他地方！”璃鸢支吾着说道。
　　静虹连忙阻止，“哎，别忙着走呀，璃鸢不让我讲，我偏讲……诶？等等……你身上的这块玉佩有些眼熟啊，这风格感觉跟晴雪的那块有些相似，莫非……是璃鸢送的？”
　　她还是看到了……璃鸢心中有些无措，当初送给苏苏的是大哥，后来她亲手修改禁制的时候也只是对苏苏有了些好感罢了。她有种不妙的感觉，以静虹姐和晴雪一贯相似的风格，恐怕接下来的会是……
　　百里屠苏轻抚着净水莲花佩，神色缓和的说道：“幼时他人所赠，后璃鸢替我修改了一番再度赠予。”
　　“他人？”静虹奇道。
　　见她目光投来，璃鸢吞吞吐吐的开口，“是……大哥。”
　　“哦~~~原来是那个家伙啊，哈哈……这下可好玩了，璃鸢送的东西都是自己亲手所制，在我们这儿亲手所制的东西可都有着不同意义的。听说人界没这风俗，但在我们这儿，男孩子要是亲手捏一个或者买一个泥人送给女孩子，就是向她求亲的意思，反过来嘛，也是可以的~你身上这块玉佩还是借由风广陌之手送的，而且后来璃鸢又送了你一次，你们之间的缘分不浅嘛~”女子挤眉弄眼，拊掌大笑道。
　　“静虹姐姐你、你真是的！”璃鸢心中无力，那时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静虹嗔道：“心里喜欢他，扭扭捏捏算什么？可不像我们幽都女子。姐姐这不帮你一把吗？况且送都送过了，那你还羞个什么劲，不挺好？”
　　“苏苏……我……”璃鸢有些无措，两人虽早就说开了，但被人这么明面着说出来，她还是很不习惯。
　　“……跟我来。”
　　“啊？”璃鸢有些愣愣的望着他。
　　百里屠苏重复道：“跟我过来。”
　　“哦……”璃鸢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背后的静虹还在喊着：“两个人就该把话说开了，这是喜事啊！哪天成亲，璃鸢你可得记得我帮的大忙，多和我讲些人界的新奇事儿吧~”
　　听见她的喊声心中无语的璃鸢暗道静虹姐果然是和晴雪走一个路线的，八字还没一撇儿的事她们俩都能先扯出来。想当初她和苏苏还没走到那一步的时候，也是晴雪总胡言乱语刺激人……
　　诶？这么说来晴雪的功劳还挺大？
　　幽都城边，璃鸢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投向他处，支支吾吾的说道：“苏苏，你要说什么……那个，净水莲花佩的事……是巧合啦……那个时候我还没想那么多……”
　　白皙的耳根在墨蓝色长发下彷如娇艳的桃花之色，白衣少女有些窘迫，她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那些人怎么总是喜欢……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璃鸢，我……”少年脸色微醺的从怀中取出一物，踟蹰了片刻后，递到她的面前，“那个，这是我上次在夔牛的宝库中无意间看到的，看起来很像你的眸色。你似乎很喜欢莲花，所以我将它……雕刻成了莲花的模样……”
　　少年面色微红，“我们说好……一起走，一起看，一起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还有……万花谷的约定，我不曾忘。什么都要让璃鸢你先说，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我希望余下的生命中，一直都有你相伴。璃鸢，你可愿？”
　　璃鸢怔怔的看着少年手中那朵墨蓝色的莲花，又望向他满目柔和的双眸，心中暖意潺潺而流。虽然这么想对韩云溪与那些遭难的乌蒙灵谷之人很不公平，但不得不承认偶尔她还是会感到庆幸，倘若仅仅只是韩云溪，那么璃鸢怕是根本不会与他相遇。亦或是……相遇却无缘相知。风广陌安然而归她自然用不着与晴雪一同去寻找兄长的下落，更不会在雾灵山涧与他相遇，最后同行。
　　正因为有了那一劫，才能有百里屠苏的存在，也因此而令她甘愿沦陷情劫。
　　“这个答案，我想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了……”她接过了少年手中的墨色莲花，露出了此生最温暖的笑容，“我愿意，苏苏。还有……能遇见你我很庆幸。”
　　这个傻瓜总觉得自己时常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或是不幸，可她却是如此的眷恋着他隐晦的温柔，又怎会觉得不幸？能遇见这样一个人，分明是再幸运不过了。
　　无论之后会遇见怎样的劫难，无论他们之间会有着怎样的艰辛，她都想与面前的这个人一同走下去。就算不能与他一同走到最后，那至少也要让他活下去，然后……继续完成自己的心愿。
　　靠在少年的怀中，璃鸢的心前所未有的冷静。
　　两个时辰后，魂之彼岸入口处，众人皆在此集合。
　　红玉望着入口处道：“百里公子，女娲大神所言进入魂之彼岸的通途，应当便是此处了吧？”
　　“时辰与所在之地分毫不差。”
　　“那我们便起程吧，希望此行……能够弄清楚玉横、欧阳少恭竟是如何一回事……”
　　璃鸢也是如此期望，虽已推测出了欧阳少恭的真实身份，然而她还有些弄不清楚的地方需要人来解答，其中最关键的一点，焚寂的剑灵是如何会进入苏苏的体内的。欧阳少恭的目标就是那一半的仙灵，又怎会将剑灵封入苏苏的体内？而苏苏原本的灵魂又怎会缺失到需要剑灵来弥补？这实在令她不解。
　　若是能找到原本属于百里屠苏自己的魂魄自然再好不过，倘若不行，那她也只能按照原计划来执行了。
　　“走吧。”一行人通过传送结界，相继进入魂之彼岸。
　　面对流若虚空的忘川蒿里，风晴雪有种十分奇特的感觉，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儿……就是蒿里吗？有种非常宁谧，和别处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兰生也满目迷茫，“大神说过，“由心中念想，或许便会看见你所牵挂”，那我们……究竟能见到什么……？”
　　璃鸢一脸沉默，这一世的父母早已携手进入了轮回，根本没有留下什么执念。而她真正想见的，却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百里屠苏观望着四周，缓缓向着蒿里的中央走去。不知走了多久，风晴雪突然出声道：“大家快看，那边……有个人，好像是、好像是……”好像是苏苏的母亲。
　　话未说完，百里屠苏紧紧盯着那道身影，难以置信的喊道：“娘……？”
　　“娘——！终于确定了自己并没有看错后，百里屠苏满心喜悦，“……真的、真的是你？娘……不会……又是空欢喜一场……”
　　然而，韩休宁并没有回头，似是不曾听见儿子的呼唤，她一脸茫然的四处张望着，“……谁……有谁……”
　　百里屠苏几步上前喊道：“是我……是云溪！”
　　韩休宁依旧看不见他们，只是神色木然的自言自语道：“……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说……“娘”……你……是谁……也同自己的母亲分开了吗……”
　　百里屠苏心中一恸，娘她……看不见我吗？
　　“巫祝大人……”风晴雪不解的望着她，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红玉叹息道：“……蒿草中魂魄不计其数，巫祝大人……或许是因百里公子念想才会出现在我们眼前……然而……昼夜幻梦、耽于往昔……无法听清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