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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叹了一口气，便是站了起来，“元禄，这殿里太闷了，你陪朕，四处去走走吧。”

　　　　“是。”元禄连忙应道，然后便是跟在高湛的身后。

　　　　他只带着元禄一人便是慢慢踱步至御花园，看着繁花早已落寞的模样，眸子便是越发清冷。

　　　　花开无时，终须零落化作泥……

　　　　“大叔，你怎么会在这啊？”同昌公主手中拿着根枯黄了的枝条跑了过来，身后的宫女已是追得气喘吁吁。

　　　　“参见皇上。”她们见着高湛便忙是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他淡淡地说道，然后看向额头上有着细小汗珠的同昌公主说道，“现在天冷，你也就别乱跑了。”

　　　　同昌公主咧嘴笑了笑说道，“宫里不好玩，小阿炜也不会跟我说话，所以我才跑出来的。”

　　　　他轻笑着从宫女手中拿过披肩替她盖上，“你体质不好，出来还是多穿些吧。”

　　　　“大叔你能告诉我刚才你为什么叹气吗？”她一脸懵懂地抬头看着他，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总感觉他很难过……

　　　　他眼睑微垂，淡淡的愁绪便是萦绕着他的周身，“因为花败了，在它的美丽还没有绽放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

　　　　“花才不会枯萎呢！”她歪着头掰着自己的手指，“春天有桃花、梨花、樱花，夏天有荷花，秋天还有桂花，冬天有好看的腊梅花，大叔怎么能说花都败了呢？”

　　　　世间的花未曾衰败，只是他的心，早已荒芜一片……

　　　　他低头看着同昌公主摆弄着手中的枝条，轻声道，“我们回宫吧。”

　　　　阳光之下，枝头上几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摇欲坠着……

　　　　当阿史那穿着便装走进那处别院时，便是看见宫中最好的几个太医都在这里。

　　　　太医们见到她皆是一惊。皇上吩咐所有人不能将这里的事说出去，皇后娘娘又怎会来到这里。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阿史那冷眼看了他们一眼便是直接走了进去，看到坐在凳子上肚子微凸的罗忻儿便是杏目圆睁。

　　　　她知晓罗忻儿在这里，但怀孕的事，她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这个孩子……难道是宇文邕的吗……

　　　　罗忻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曾在周国皇宫见过阿史那，自然也知道阿史那的皇后身份。她轻轻放下自己的茶杯，未曾抬眼去瞧过阿史那，“这个孩子……不是宇文邕的。”她一语便是道出了阿史那心中所疑虑的。

　　　　阿史那心中松了一口气，但眼睛却仍是未有离开过罗忻儿，她轻步上前说道，“既然这孩子不是皇上的，那本宫便更替你担心了，皇上眼里向来融不进一粒沙子，高湛是如此，你肚子里的孩子……”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也是如此。”

　　　　“如果我的孩子死了，那他所看到的，也只会是我的尸体。”她的眼中未有任何的动摇。

　　　　阿史那却是轻笑一声坐在了她的对面，“本宫来这原本是想告诉皇上一个好消息的，不过皇上现在不在，本宫也可以先说与你听，突厥、魏国已经准备和齐国开战，即使高湛，娶了陈国的公主，得到了陈国的援助，又怎敌得过三国的联合打击，皇上这次……定会让高湛死于剑下。”她是故意要在罗忻儿面前说这事。她素来沉稳，但是当宇文邕在她枕边韩哲罗忻儿的名字，心中的不甘与嫉妒便是再也压抑不住。

　　　　三国联合……那阿湛他们……

　　　　她忽然便是眉头紧锁，肚子便是有着一阵绞痛，桌上的杯子也是被她打翻在地。

　　　　阿史那见她脸色突然惨白，额头渗着汗水便是有些慌乱，刚想说什么便是有一道身影从她面前闪过，宇文邕一把推开了她，将罗忻儿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太医！”宇文邕狠狠地瞪了阿史那一眼便是大声喊着太医。

　　　　太医们听见动静也是赶紧跑了进来，看见面色惨白的罗忻儿便赶紧准备针灸。

　　　　宇文邕握紧拳头走到阿史那面前，手刚挥到半空便见阿史那直直地看着他说道，“皇上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吗？那个孩子，并不是你的。”

　　　　他的手便是滞在了空中。

　　　　他何尝甘心过。当太医后来把出她的喜脉时他便是疯了似的逼她喝下堕胎药，但当看到她眼角的泪水时，他便再也下不去手。

　　　　他已经将她推入地狱，而她，也将自己拖了下去。

　　　　她此时活着的意义，除了高湛便只有那个孩子了。只要那个孩子在的一天，他便能将她一直留在身边。

　　　　他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

　　　　阿史那从未见过她的丈夫这副模样。即使是在宇文护的控制下，他也从未露出过这样的颓然。

　　　　是罗忻儿……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吗……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他说道，“臣妾来这里……只是想告诉皇上，突厥已经准备出兵，随时都可以攻打齐国。”

　　　　她不能做他心上的人，她能做的，便只是助他完成大业。

　　　　他的眸子愈发深邃，转身看着半昏迷的罗忻儿，手中的拳头便更是攥紧了几分。

　　　　高湛……

　　　　太宁二年的一月，大雪冰封着河流，周国正式与齐国开战，突厥与魏国相助于周国，齐国有陈国相助，一场场战火，开始慢慢地延伸。

　　　　齐国与陈国结盟，却是在周国、突厥、魏国的联合下开始力不从心。

　　　　斛律光身在前线，带领五万大军奋力抵抗，齐国皇帝高湛御驾亲征，兰陵王高长恭，二品护国将军沈嘉彦以及罗松也皆是陪同率领着大军前去支援。

　　　　陆贞一只手放在自己六个月的肚子上，眼中含着泪看着沈嘉彦骑着踏光越走越远。

　　　　一定要回来……你们一定都要平安回来……

　　　　孤烟直，远山长，夕阳如血，笼罩着遍布着残骸的大地。
　


☆、chapter　91

　　　　秋雨暮暮；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涌进窗内。

　　　　她踱步走至窗边，将手慢慢地伸向窗外，那沁凉的雨水便是落在了她的手上。

　　　　即使是在这里；她也仍是能感受到那份如箭在弦上般紧张的氛围。

　　　　两国交战，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她低头；将手轻轻地覆在隆起的小腹上，眼底是一片湿意。

　　　　这场战争；谁会胜，谁又会输。他们；又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吗……

　　　　即使见面了，她又还能用什么身份去面对他，他的妻子……也已经不是她了。

　　　　她眼睑微垂，终是低低地叹了一声。

　　　　战场上尘烟四起，届时，齐国与周国已经苦战了两个月，周国有突厥、魏国相助是愈战愈勇，而齐国，已经连续丧失了五座城池，所有将士都在苦苦支撑。

　　　　高湛甚至都没来得及脱下沾满鲜血的盔甲，他快步走进营帐中，军医忙是走上前去替他处理手臂上的伤。

　　　　他面带着血污，抬眼看着受伤的士兵不断被抬进来，手便是紧紧地攥紧了他的佩剑，一拳重重地捶在桌上。

　　　　他要输了吗……齐国要输了吗……

　　　　不，他不能输给宇文邕！他不是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吗……

　　　　此时营外便是想起一声马鸣声，穿着暗红色盔甲脸上带着修罗面具的高长恭踏着风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不断渗出鲜血的包袱。

　　　　高湛双眼一亮便是立刻站了起来，惊喜地说道，“长恭你成功了？”

　　　　高长恭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庞，一边的嘴角斜斜地弯起，将包袱往地上一扔便是有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滚了出来。

　　　　“不管他们会不会相助，这次，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高长恭看着他说道。

　　　　高湛的眼中渐渐燃起了一份战意，向高长恭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便是走到了营帐外对所有的将士高声喊道，“所有将士听令，此次是齐国扭转局势的最重要一战，所有人都要拼尽全力，保护我们的国家，保护我们的家人！”

　　　　将士们听了脸上都是显现出坚毅之色，齐齐跪在地上大声喊道，“愿随皇上，杀尽周贼！”

　　　　“杀尽周贼！杀尽周贼！”

　　　　呐喊的声音已是冲破云霄。

　　　　大军闻鼓声皆是整装待发，高湛、高长恭、沈嘉彦和罗松也皆是翻身上了马，眼里满含着战意。

　　　　五国的兵马浩浩汤汤地对峙在战场之上，连空气中都是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

　　　　高湛冷眼看着对面，手中握着剑高高地举起，重重地发出挥了下去。

　　　　“杀——”呐喊声从每个士兵的嘴里发出，两边的士兵疯狂地向前冲去，刀剑声便是四起。

　　　　一个暗红色的声音也是在一刹那如同离弦的箭般骑着马冲出，红色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高长恭脸上带着修罗面具，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煞气，骑着马便是冲进了周国的军队中。

　　　　“抓住高长恭！”周军的士兵早是听说过战神高长恭的名号，便都是向他围去。

　　　　高长恭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勒紧缰绳战马便是高高地跃了起来，双蹄踏在了几名周国士兵的身上。

　　　　那几名士兵喷出一口血便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扬起剑，锋利的刀刃散着寒光，毫不犹豫地便是刺进了一个士兵的胸膛内。

　　　　鲜血不断地喷涌出，渗进了被血色覆盖的大地上。

　　　　他感觉到后面有杀意袭来便是一剑划过三名士兵的咽喉，脚在马镫上一踩，双手握剑回过身便是向那位想偷袭他的周国武将脸上砍去。

　　　　一道血流从那武将脸上正中缓缓流下，那还横于空中的剑便是“哐当”落在了地上，那魁梧的身躯也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高湛身着着黑色的盔甲犹如一匹迅速敏捷的黑豹般冲入敌军之中，转眼之间便是斩杀了数十人。

　　　　“杀——”周国的士兵们皆是向他冲了上来，身后护着高湛的齐国士兵也是奋力冲了上去。

　　　　高湛手中紧握着剑不停地刺进一个接一个周兵的胸膛中，身上的鲜血也是渐渐变得冰冷干涸。

　　　　“皇上，此处的周兵越来越多了，我们还是先退回去吧！”沈嘉彦护在他身旁替他杀死了一个想要偷袭的士兵，身上也是被鲜血浸染了。

　　　　高湛面色沉重，即使长恭成功了，这场仗，也仍是比他想象中的难打。

　　　　正在此时一个躺在地上的周兵突然便是用刀砍断了高湛坐骑的马蹄，那马一声惨鸣便是往地上倒下，高湛也忙是一个飞身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有着一位周国武将向他提刀砍来。

　　　　他险险用剑一挡，手臂上的上却是被震开，眸子中的杀意一下子便是喷涌而出，刀与剑划出点点火星，转眼他便是逼近了那武将面前，一脚将他狠狠一踢，双手提剑便是欺身而上，用力地插进那武将的胸膛，温热的鲜血便是全数喷在他的脸上。

　　　　宇文邕站在城楼之上冷冷看着正在杀敌的高湛，轻抬起手，一个弓弩手便是将弩箭装上。他眼里涌着寒光，将手挥下，那弩箭便是飞快地射出去。

　　　　“皇上！”沈嘉彦见一支弩箭朝高湛的背射去，手中的剑便是用力地划过他眼前士兵的咽喉，然后便向高湛那边冲去，拉着高湛在地上一滚，弩箭穿透他的肩胛重重地射在了地上。

　　　　“嘉彦！”高湛眼睛瞪大忙是扶住了沈嘉彦。

　　　　沈嘉彦忍住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勉强站起来用剑挡住了周兵的袭击，“皇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他话还未说完身躯便是一震，一支弩箭赫然便是插在了他的腹中。

　　　　高湛扶住缓缓倒下的沈嘉彦，眼睛发红地往城楼之上看去便看到宇文邕正冷眼睥睨着他。

　　　　宇文邕……我要杀了你！

　　　　宇文邕刚想让弩箭手继续射箭便是感到一股疾风袭面而来，下意识地一躲便听到一声巨响，一支箭赫然插在他身后的城墙上，四处裂开些缝隙。

　　　　紧接着他身旁的弩箭手便是被一箭射进喉咙倒了下去。

　　　　“皇上小心！”一旁的士兵们忙是挡在他的前面。

　　　　他放眼往下看去便是看到坐在战马上的高长恭，即使带着面具，他仍是能感受到从高长恭身上透发的杀意。

　　　　高长恭收起自己的弓随手牵起一匹战马朝高湛那里跑去，“皇上，你带着沈将军上马！”

　　　　高湛面露焦急地点了点头，将身受重伤的沈嘉彦给弄上了马，自己又翻身上去。

　　　　“所有齐国将士听着，保护皇上回营！”高长恭大声说道。

　　　　高湛虽心有不甘，但此时硬拼下去，齐国必败无疑。

　　　　“撤军，回营——”

　　　　在战场上的齐军听到鼓声后便纷纷调转马头迅速退去。

　　　　宇文策见齐军退去便是上前问道，“皇上，我们要派兵追上去吗？”

　　　　“不用，”他的表情未有任何变化，“他们的后方突厥大军已经有所埋伏，哪边，他们都讨不了好。”他的眼神深邃，萦绕着阵阵寒光。

　　　　高湛，大概你也不知道，你会输得那么惨吧……

　　　　“军医呢！”高湛扶着受重伤的沈嘉彦回了自己的营帐便是大声喊道。

　　　　军医们在此时也是被高长恭给拖了进来，忙是颤巍巍地上前替沈嘉彦把着脉。

　　　　沈嘉彦全身皆是血，每一次呼吸伤口处便会涌出大量的血。

　　　　“嘉彦，你要挺住，阿贞她在等着你回去，你不能有事！”高湛颇为激动地抓着他的手说道。

　　　　“皇上，沈将军这伤……”军医一脸为难地支吾道，“这弩箭威力极大，腹中的一箭几乎是射穿了沈将军的身体，五脏内腑皆已受到重创，即使拔出来也……”

　　　　“也怎么样！”高湛一把抓住军医的领子，“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皇上，这箭即使拔出来，沈将军也活不了多久了！”军医脸色胆战心惊地说道。

　　　　“活不了多久……”他的手一松，缓缓转头看向沈嘉彦，眼睛已是发红。

　　　　“皇上……”沈嘉彦困难地说道，“如果臣死了，就请皇上替臣照顾好阿贞……还有……还有臣的孩子……让他……他们拔剑吧……”说罢他的嘴边便又是淌下鲜血。

　　　　“朕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双拳握紧，紧闭着眼对军医说道，“替他……拔箭。”

　　　　罗松一脸不忍地看着军医替沈嘉彦拔出两支箭。

　　　　战争，便是如此残忍的事吗？

　　　　生离死别，没有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他缓缓打开自己的手，看着手中宁榕榕送给他的那个香囊。

　　　　他会……平安地回去吗……

　　　　“啪——”

　　　　陆贞呆呆地看着掉落一地的佛珠，心中便像是缺了一角隐隐感觉疼痛。

　　　　她的手放于自己的隆起的小腹上，眼里是氤氲一片。

　　　　他会平安回来的，他答应她的，一定会回来的……


☆、chapter　92

　　　　
尘烟四起；遍地鲜红色血慢慢地慎入干涸的沙地，凝结成暗红色，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宇文邕正站在台上审视着集合起来的周军，便见着宇文策骑着马跑了过来；下马后便是脸色凝重地将一封信交给了他说道；“皇上；我军后方支援的魏国军队已经临阵倒戈，我军猝不及防，已经死伤无数！而与突厥对峙的陈国也开始反攻！”

　　　　他脸色微变；忙是拆开了那封信；看见上面所写；手便是越握越紧，最终将那信紧紧握在手里；怒声道，“魏国怎么会突然反戈！”

　　　　他好不容易……就要将北齐打下，就要杀死高湛了，怎么会偏生发生这样的事……

　　　　“臣打探来消息，魏国的君主拓拔亮在我们与齐国的上次战争前突然暴病而亡，现在魏国的皇帝是拓拔亮的异母同父的兄弟拓拔明，现在魏国的兵权都是由他一人掌控。”宇文策将他所知道的消息皆是如实说了出来。

　　　　“拓拔明……”宇文邕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拓拔明向来阴险狡诈，此番拓拔亮暴病而亡说不定便是他所作。也不知高湛给了他什么好处，竟让他在战场上临时反戈于周国。

　　　　“皇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魏国现在摆明了便是要援助齐国，齐国有魏国、陈国相助，现在局势对我们很是不利啊！”宇文策一脸担忧地说道。

　　　　他的眼中透散着阵阵的寒意，脸色阴晴不定。

　　　　这场硬仗，终究避免不了，也不能避免……

　　　　高湛站在已经昏迷过去的沈嘉彦的床边，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佩剑，眼底满是浓重的杀意。

　　　　即使再想杀掉宇文邕，他现在……也只能等。

　　　　即使等待有再难熬，即使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的死去。

　　　　“皇上，”高长恭在此时掀开了营帐，眼中焕发着耀眼的光芒，“我们已经等到了时机，拓拔明已经出手了，周军的后方现在已是混乱一片！”他单膝跪在了地上，抬头看着欣喜若狂的高湛，眼底便满是坚毅，“臣请求皇上让臣带兵再一次前去攻打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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