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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嘉彦见他们两人离开了，眼眸微垂，最终还是转身走进了陆贞的房里。

　　　　经过前些日子连续的几场大雨，路边湿润的泥土中便是长出了不少青苔，在微弱的月光下透散着些许的凉意。

　　　　她靠在高湛的怀里一同坐在马车里，静静聆听着车轮压过土地的声音。

　　　　高湛手里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嘴角始终噙着化不去的笑容，“想不到像嘉彦这般面冷的人，与阿贞的感情倒是不错。”

　　　　“阿贞本就是个好女子，自然值得沈将军去珍惜了。”她只希望，沈嘉彦是真心对待陆贞的。

　　　　高湛眼神流转，便让她更舒适地靠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与嘉彦是好兄弟，现在我们先后成亲，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在他们之前，先生个孩子？”

　　　　她脸微红便坐起身轻捶了他一下说道，“真没个正经的，这种事……哪里是说有就会有的。”

　　　　他嘴角微微一扬，靠近她，眼里流转着灼人的光芒说道，“我可以认为……是让我努力些吗？”

　　　　“才不……”她刚想反驳他嘴唇便是被他覆住，温热的触感一丝丝的传来，迷蒙之间，她的手便是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肩……

　　　　在屋檐上，仍是有着未干的水淌下，坠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chapter　85

　　　　又是一年春华成暮雨；绵绵的细雨从灰白的天空轻轻坠落。

　　　　元禄为高湛撑着伞往府外走去；正要上轿去宫中时便有人骑着马过来，一个士兵从马上跳下；将怀中的信取出递给高湛说道；“殿下；这是我们在北周皇宫安排的人传来的信。”

　　　　高湛接过那封信，却是犹豫了片刻才打开那封信。

　　　　“罗忻儿在北周时被关在毓秀宫……”

　　　　“宇文邕总是孤身一人前往毓秀宫……”

　　　　“宇文邕曾住在毓秀宫；直至翌日才是回到自己寝宫……”

　　　　“宇文邕曾光明正大地将罗忻儿抱回宫内……”

　　　　那些字眼不断地刺痛着他的眼眸；他将信猛地捏在手中；冷漠的眸子中难掩一丝疼痛，“这件事，谁也不许传出去。”说罢他便是推开元禄的伞淋着雨径自上了马车。

　　　　马车在官道上快速的前行着。

　　　　他颓然地靠在马车上；抬手看着那封被人捏得已经发皱的信；嘴边便是流露着自嘲的笑容。

　　　　他仰头紧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关，眼泪便是顺着眼角流下。

　　　　爱她，所以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爱她，所以无论怎样都会对她不离不弃。

　　　　爱她，所以更珍惜自己对她的诺言。

　　　　这一切，只会有他一人知道，即使心痛到无法呼吸，也会让它，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雨打弯了枝桠，晶莹的雨珠滚落了光滑的叶片。

　　　　陆贞穿着一身嫁衣站在窗口，瞅了眼外边便将窗给关了回过身笑着说道，“还好这雨及时停了。”

　　　　罗忻儿站起身笑着将盖头给她盖上，然后又将她拉着坐到床边，“你现在是新娘子，可别乱动了，好好等沈将军来吧。”

　　　　陆贞掀起盖头，露出一张精致的俏脸问道，“长广王殿下与皇上商议关西的战事，也不知道现在来了没有？”

　　　　罗忻儿望了一眼门口，便有些失望地说道，“现在婚宴也快结束了，也许他不会来了吧。”

　　　　陆贞见她面露失望之色便连忙说道，“毕竟关西战事那么重要，殿下多耽误会儿也是正常。”

　　　　尽管听此，她的心中仍是有着一丝浮躁难以压抑，心中也是有着隐隐的不安。她站起身对陆贞说道，“沈将军大概也快来了，阿贞，你就待在这里好好等他，我先出去了。”说罢她便是轻掩上门走了出去。

　　　　走了没多远，她便是踩在了一块长有青苔的石阶上，脚下一滑，便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地上的泥水溅在她的身上更是显得她狼狈不堪，她用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脚踝出却是传来阵阵刺痛，她脸色疼得一白便又是坐在了地上。

　　　　“忻儿！”向喜房走来的的沈嘉彦见她摔在地上便是快步上前，将她扶起，看她吃痛的表情便是紧张地问道，“是脚伤了吗？”

　　　　“我没事，沈将军你还是……”她还未说完便见沈嘉彦将她懒腰抱在了怀里。

　　　　“我先送你去治伤吧。”他不由她分说便是直接向前走去。

　　　　她下意识便是揽住了他的脖子，看着黯然沉寂的侧脸却终是将想要拒绝的话给咽了下去。

　　　　夜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带着丝凉薄，翻涌在空中。

　　　　“长广王殿下到——”

　　　　一个声音响起便是将众人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

　　　　沈国公见高湛迈步走了进来便忙是端着酒走上前说道，“殿下能来参加嘉彦的婚宴，臣感激不尽，先再次向殿下敬上一杯！”说完便是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沈国公客气了，”他微扯起嘴角将端来的酒一饮而尽，眼中却是看不到一丝笑意，“既然是喝酒，自然是要喝的尽兴。”他大步上前便又是倒了一杯酒举起面向众人说道，“嘉彦既是臣子，也是本王的好兄弟，本王在这里先替他向众位敬上一杯！”说完便又是仰头将酒喝尽。

　　　　众人一听也是纷纷向他举杯。

　　　　酒过三旬，所有人皆是有了醉意，唯独高湛斜靠在椅背上用酒壶往自己嘴里灌着。

　　　　沈国公又不敢拦着，想着罗忻儿在喜房陪着陆贞便是上前说道，“殿下，这王妃也在喜房陪着陆贞，您是不是……”

　　　　“她在房里……”他的动作一滞，眼里带着丝迷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沈国公连忙是扶着他，却被高湛一把挥开，“我要……要带她回家……”

　　　　他步伐凌乱，扶着墙便是往后院走去。

　　　　罗忻儿被沈嘉彦抱在怀里，两人一路上皆是沉默不语。当她听见从大堂传来的喧闹声，怕被人看到会引起误会便说道，“沈将军，在这里把我放下吧。”

　　　　沈嘉彦也明白她所想，今日是他与阿贞成亲的日子，倘若再传出谣言，无论对忻儿还是阿贞，都是莫大的伤害。他

　　　　他刚小心地将她放在地上，便是感觉到有拳风袭来，下意识便是拿手一挡，却还是连退好几步。

　　　　“阿湛！”她惊愕地看着面带怒色的高湛打了沈嘉彦一拳。

　　　　高湛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已经将他的理智完全掩盖。他只看到沈嘉彦抱着她，满脑子里便都是那信上所写的场景。

　　　　宇文邕……也这样抱过她吗……

　　　　他突然便觉得自己的想法疯狂得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他想遗忘它，却发现越想忘，反而越深刻。

　　　　他不禁退了一步，看到她错愕的神情便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拉住她的手说道，“跟我回去。”

　　　　“你喝醉了。”她突然便是平静了下来，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些陌生，然后便是有些困难地走向沈嘉彦。

　　　　“跟我回去！”他的声音变大，眼中布着血丝瞪着她，后来便是干脆上去将她直接拦腰抱起。

　　　　“殿下！”沈嘉彦见高湛的模样心中便是有着不安，唤了一声却见高湛还是头也不回地抱着罗忻儿走了。

　　　　马车飞快地在路上疾驰着，最终便停在了长广王府，几个小厮刚想上前，却是被抱着罗忻儿的高湛一脚踢开，面带薄怒地快步回了房间。

　　　　怒火已将那份醉意燃去了几分，他将她放在床上，瞧见她受伤的脚踝，拳头紧握，还是转身去取了药来，蹲□刚想为她擦药时，却听到了她略显清冷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打沈将军？”她眉头轻蹙，“阿湛，你到底怎么了？”

　　　　他捏紧药瓶便是缓缓站起身来，原本温柔湿润的眼眸在摇曳的烛火下被染成一片红色，“既然你已经是我高湛的女人，就不应该再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你难道要明天整个邺城都在传你和沈嘉彦亲亲我我吗……”当他看见她眸子一缩，流露出痛楚的模样便是后悔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刚想开口说话便是看到眼眶发红的罗忻儿站起来抬手便是给了他一个巴掌。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我对不对？”她被泪水润泽的眸子望着他，最终还是退了一步，扯起嘴角，想要笑，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既然不相信，又何必要娶我。我罗忻儿，不是没有你高湛就活不下去，”她自嘲地笑了一声，眼中含着泪抬眸望着他，“正如你所想的，我还有与我牵扯不断的宇文邕，有沈嘉彦，还有很多男人……”

　　　　“够了！”他的眼里肆虐着狂风，燃烧着吞噬的火焰，深邃的黑眸上染上浓重的恨意，将桌上所有的都关系都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然后便是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门。

　　　　她身子一软便是跌坐在了床上，手中紧紧地抓着被子，压抑着哭声。

　　　　“不要哭……不要哭……”她哽咽着说着这些话，内心的苍凉却是像凶猛的洪水，一点一点，将过往美好的点点滴滴淹没……

　　　　“以后，我会每一天都陪在你身边，不让你再离开我……”

　　　　“以后每年的七夕，我都会陪你来放花灯……”

　　　　“这一生，你便再也摆脱不了我了……”

　　　　“无论这世间怎么变化，你仍旧是你，是我高湛，会疼爱一辈子的女人！”

　　　　…………

　　　　耳边不停地响荡着这些话。

　　　　那个在月色下，向她缓缓走来，为她遮风挡雨，抵挡世间伤害的男子，现在，却已成为伤害她最深的人……

　　　　夜色入深，烛火灭尽，萦萦的青烟冉冉升起，一阵风拂来，便是再也瞧不见……


☆、chapter　86

　　　　暮色沉凉；晚霞如烈火；燃尽了半边的天空。

　　　　高湛站在她的房门之外，伸手想将门推开；终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停了下来将手缩了回去。

　　　　紧锁着眉闭着眼背身靠在门上。

　　　　她还会原谅他吗……

　　　　在他理智被侵蚀；说了那些伤害她的话以后……

　　　　突然；便是不敢再面对她。

　　　　不敢看见她的难过，她的失望；她的眼泪。

　　　　想起那往昔的一番番动听的话；便是不断刺痛着他的心。这样混账的自己；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攥紧拳头，缓缓回过身看了一眼她的房间。

　　　　分开一段时间，也许会让他们两个想的更透彻些吧……

　　　　他将自己贴身佩戴的玉佩从怀里取下；弯腰放在她的门口；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之后，便是转身离去。

　　　　风吹起他的衣摆，一团团的翠绿在飞来的雨珠的洗涤中，涔涔相滴，泥点被溅起，印染在他的衣摆之上，不带任何的停留。

　　　　“吱——”

　　　　那扇紧闭的门被缓缓地打开。

　　　　她低眸看着那莹白的玉佩，久久地站在那里。

　　　　寒风骤然卷起，纷飞了她的裙摆她的发丝，狂舞着飞上天空，带着冰冷的雨滴从空中肆意洒落……

　　　　纷飞的雨滴落在他坚毅的脸庞上，他抬起头任由那片冰冷打在他脸上。

　　　　“阿湛，”高演由元福撑着伞像高湛走来，“你和忻儿才成亲不久，真的要去关西打仗吗？”

　　　　他垂下眸子，淡淡说道，“现在的她……大概也不想见到我，我希望能给她一段时间，也给我一段时间去想明白一些事，”他看了一眼跟在高演身后的长公主，便走过去说道，“皇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忻儿。”

　　　　长公主微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阿湛你此行，也一定要平安归来，忻儿她也一定，会等着你回来的。”

　　　　高湛略微失神，脑海中盘旋着那句话。

　　　　她还会原谅他，会等他吗……

　　　　士兵在这时替他牵来了马，他望了一眼长广王府的方向便是直接跃上了马。

　　　　沈嘉彦也是飞身上了马，陆贞在此时便是跑了上去，仰头将自己求来的平安结递给了他，眼中早是含满了眼泪。

　　　　“我会回来的。”沈嘉彦手中握紧她给的平安结，坐在马上，眼中蕴着柔光。

　　　　“大军启程——”

　　　　“轰——”

　　　　闷雷响起，倾盆的大雨便是覆顶而来，打落了绿叶，摧败了娇嫩的花。

　　　　她跌坐在院中，手中紧握着那枚玉佩，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泪与雨水混为一体顺着脸庞不停地流下。

　　　　累了，痛了。

　　　　泪干了，泪尽了……

　　　　马蹄不断溅起泥泞的水，浑浊的水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度，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被迫逃出齐国的娄太后此时正坐在营帐中，全神贯注地看着新送来的信，脸上便是出现了一丝狂喜之意。

　　　　她将那封信紧紧地捏在手中，眼中满是疯狂之意。

　　　　这次，高湛还怎么逃出她的手掌心！

　　　　她要做齐国第一个女皇，她要将这大齐江山紧紧握在她一人的手里，一切都会是她的！会是她的！

　　　　北周皇宫内。

　　　　阿史那皇后带着几个宫女走进了宇文邕的宫殿内，将准备好的汤放在了桌上。

　　　　她见宇文邕正在专心致志地与自己博弈便是踱步走了过去。

　　　　“啪——”

　　　　一颗黑子被重重地落在棋盘之上，他嘴角微起，将一大片白字一颗一颗给取了下来。

　　　　窗外的水珠从宫檐上急急坠下，碎成点点晶莹。

　　　　“是该，到收网的时候了。”他手中握着从棋盘上收回的白子，高高地举起，微松开手，所有的棋子便是落入了白玉罐中。

　　　　她垂下眼眸，“不知皇上，要收什么网。”

　　　　“一张……朕期待了许久的大网，要让网里的那条鱼，不再有翻身的机会。”他眼底涌着暗流，疯狂的涌动着、膨胀着。

　　　　高湛，这次，会让你的鲜血，永远留在那里。一定……

　　　　邺城街道两旁的槐树已被烈日炙烤得卷起了叶片。

　　　　转眼间，高湛去关西，已有了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里，她没有打开高湛送来的一封封信，也没有托人给他捎去只字片言。

　　　　他的一切，仿佛都与她再无联系。

　　　　长公主并不知晓他们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是见她脸上终日都不带笑意，便是派人将她接进了皇宫，也好与怀孕了的萧唤云还有她做个伴。

　　　　罗忻儿从踏板上走了下来，抬眸望着这个曾经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的皇宫。这里，曾经承载了她最美好的回忆和那些失去的悔痛。

　　　　“王妃，请先随奴婢来。”一位一等宫女恭敬地说道，然后便是将她领到了一座宫殿内。

　　　　“忻儿，你来了，”高湘笑着走进了殿内，又继续说道，“唤云她今日有些不适，就不来见你了。”

　　　　“娘娘身怀六甲，是该好好休息，不用为我费心。”她淡淡地开口说道。

　　　　高湘也是没有在意她淡漠的神情，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真挚地说道，“忻儿，皇姐能看出你跟阿湛之间必然发生了些什么，见你心情不好，所以才特意请你入宫，”她叹了一口气将忻儿拉到凳子前坐下，“阿湛他是我从小看大的，他是一个专情的男人，也会是一个好丈夫。你们历经了那么多磨难才在一起。阿湛应该也快回来了，皇姐希望，在以后你们能好好地在一起。”

　　　　她低垂下眼眸，眼睛微红刚想说些什么便见一个内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连气都来不及喘便说道，“长公主不好了，从关西传来消息，长广王殿下所率领的大军被周军魏军团团围住，死伤无数，殿下现在……下落不明！”

　　　　高湘手中的茶杯便是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一声脆响便是化作了无数的碎片。

　　　　“你……你说什么！”高湘站起来微颤着声音大声说道。

　　　　“殿下他……现已生死未卜，恐怕已经……”

　　　　“他不会有事的，”罗忻儿脸色发白，眼中却满是坚定的说道。她转过身对已经是六神无主的高湘说道，“皇姐，我们先去问皇上，兴许……兴许这个消息是误传。”她的手已是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却是强撑着自己冷静下来。

　　　　“对，我们现在就去问阿演！”高湘听了便是连忙拉住忻儿的手说道，“周军已经与我们承诺了十年内不会开战，这件事，一定是假的！”

　　　　正在这时，殿外却是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一支箭直直地射进了殿内，那个跪在地上的内监便是睁大眼睛倒在了地上。

　　　　高湘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幸亏罗忻儿即使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高湘，罗忻儿。”

　　　　娄氏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走了进来，身后便是有着一队士兵跑了进来，将两人紧紧围在中间。

　　　　“娄氏，你竟然还敢回来！”高湘想着自己竟被一个杀了自己母后的毒妇骗了许多年便是怒从心起，大声喝道。

　　　　“哀家为何不敢回来，高湘，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用这种语气和哀家说话吗？”她嘴角流露着一丝讥笑，手一挥便是有两个士兵上前将高湘和罗忻儿分别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