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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他想说些什么有派头的话恐吓对方，可语气一出现就比人家矮了一截。

　　　　老三也跟着笑了：“这个我们当然知道了。”

　　　　壮汉说：“找的就是你们华府！”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家丁拘谨地问道，而秋香便静静立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余光来回注意着轿子里的娄素珍。

　　　　她以为娄素珍这时会有什么动作，可家丁和壮汉的对话已顺了一个来回，她却待在轿子里迟迟未出。

　　　　耳边听壮汉藐视这众人答道：“什么人？这不是你该问的。”

　　　　壮汉走近他，以身高的优势从上往下打量着这位年长的家丁，家丁想退，但背后是一群平日里为他马首是瞻的新丁。

　　　　骑虎难下，就当他犹豫的同时，壮汉一个手刀劈了上来。

　　　　他出手太快，让人意想不到，手起刀落他道：“我觉得你话好多，吵得我脑仁疼，还是闭嘴吧。”

　　　　他收手的同时，家丁闷哼一声，翻着白眼卧倒在地，已然没有了声息。

　　　　藏蓝色的家丁服吸食了地面的水分，逐渐向黑色靠拢，无论雨珠如何冰凉，他也感觉不到。

　　　　站在家丁身后的几人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最年轻的那个挣着双腿失措叫道：“秋香姐，快带着表姑娘逃吧！”

　　　　秋香沉着脸，留心把这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打量一遍，心道这少年倒是忠心耿耿。可她没有因为少年的一席话挪动一步，有所动作的倒是那四个轿夫。

　　　　四个轿夫本来就是华府雇佣的，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秋香完全没有意外。

　　　　慌忙逃跑中，秋香还听那轿夫找了个借口：“姑娘，我们这就去通知夫人。”

　　　　秋香心中嗤笑着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对面站着的老三这时开了口：“你不跑？”

　　　　“我能跑吗？”秋香问他。

　　　　他笑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旁人也就算了，反正都是写无关紧要的人。”

　　　　他没有像壮汉那样转身回去拿刀，空着手往轿子后面一站，把去路堵住。壮汉在前，僵在原地的家丁不好逃。

　　　　他们向后围拢，把石榴秋香苜蓿三人护在身后。其实苜蓿在壮汉亮出大刀的那个瞬间已晕厥了过去，此时是靠着石榴才没软倒在地。

　　　　这个局面，真是糟透了。

　　　　或许是因为相互靠拢带来的勇气，剩下的四个家丁中突然有人爆发出一声嘶叫：“不要怕！我们和他们拼了！”

　　　　剩下三人对看一眼，似乎也因为这声嘶叫下定了决心。

　　　　壮汉见此把大刀从泥土中抽了出来，刀刃并未因黑泥污浊，还是依然耀眼，他拿着腔把刀在众人面前晃过，桀桀一笑，却不说话。

　　　　四个家丁各是咽下了口水。

　　　　老三在后面无奈道：“就知道唬人，等等……”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笑意突然敛去，他紧紧抿上了唇，抖动着耳朵，过了片刻他道：“有人来了！”

　　　　有轻微的马蹄声在靠近。

　　　　壮汉挑眉问：“是华府的救兵？还是老大来了？”

　　　　“太远了。”老三说：“还看不清……”

　　　　与此同时，家丁眼底也露出了惊喜，他们都抱着心底那一丝期待眺望而去。而然就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壮汉以掩耳不及迅雷的动作，把四个家丁掀翻在地。

　　　　两个手刀接肘击，他的力气很大，即使是成年男子也无法消受。

　　　　“先劫了人再说！”他张开着双臂作势就要掀开轿子的门帘。

　　　　秋香被他的动作一惊，还未有动作便听耳边重物坠地，有个青色的身影挡在了轿子门口，那是沉默已久的石榴，她喝道：“休得无理！”

　　　　略微低沉的女音，一时气势非凡。

　　　　可这并不能阻止壮汉的动作，他只稍稍一滞，朝石榴看去。

　　　　壮汉道：“小娘子连命都不要了？”

　　　　石榴不语，不肯挪动一步。

　　　　壮汉轻哼一声，挥着大手就要往石榴身上掀去。

　　　　然而这个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两声呵斥：“住手！”

　　　　两个声音又急又快，一男一女，男的是站在轿子后的老三，他紧接着喊：“不是华府的人，是老大来了。”

　　　　而那道女音来自轿中，娄素珍的呵斥透着深深的威压。白皙的手从帘后探出，她拨开了帘子，整个人面无表情，只有暗淡的眸色显示着她的倦意。

　　　　她缓缓从轿子里站起，一步而出。

　　　　这个过程很慢，却又很快，让人移不开目光。她今日是一袭蓝色裙装，端庄又素雅，头上只带着一支白玉簪。从秋香见到她的那刻起，那只簪子就从未离开过她的身边，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壮汉不再有动作，秋香给娄素珍撑上了伞。

　　　　马蹄声近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六十步开外黑衣人纵马奔来，马蹄在泥泞的地面狠狠烙下脚印，「嗒嗒嗒」声声在耳，飞驰电掣，鬃毛甩着水珠。

　　　　黑衣人头戴一斗笠，遮挡了半个脸，只留下了一个下巴。

　　　　随着靠近，秋香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黑衣人暴露在外的那个下巴上蜿蜒了一道长长的疤。这道痕迹足以让秋香明了了他的身份。

　　　　石榴大概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双眉紧蹙。

　　　　对方在靠近，身影愈发清晰，黑色的衣服上淌着水，也不知他在雨中奔跑了多久。

　　　　骏马的嘶鸣响起。

　　　　壮汉嘿嘿一笑：“果然是大哥来了。”

　　　　秋香发现随着黑衣人的靠近，娄素珍的面色愈发黑沉了下来。

　　　　等马匹奔驰到十几米以外的地方，黑衣人提了绳索，身下的骏马即刻发出一阵鸣叫，高抬着前蹄，「嗒嗒」几下停止了奔跑。

　　　　黑衣男人双手一撑，左腿跨过马鞍，以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然后他轻轻一跃跳下了骏马。

　　　　不做迟疑，他直往轿子地方向跑来。

　　　　脚步声很沉，他的速度极快，几个呼吸之间他就来到了娄素珍的面前，他解开了斗笠的系带，握着帽定做出一个让人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动作。

　　　　他朝着娄素珍半跪了下去，并用左手放在一边的膝盖上，右手则抛弃了斗笠，拇指覆盖在了佩刀之上，一如以往没有改变。

　　　　此时他没有开口，低着头，秋香只看到他湿透的鬓角紧紧贴着脸侧，小麦色的皮肤上挂着颗颗水珠。

　　　　娄素珍表情不变，微风吹动了一下裙摆。石榴的表情一刹那变得诡异起来，来回望着黑衣人与娄素珍，眼底是深深的不解。

　　　　唯有壮汉迟疑了：“大哥？你跪个女人做什么？”

　　　　语毕，黑衣之人倏地抬了头叱道：“不得对王妃无理！”

　　　　“王妃？”壮汉迷茫。

　　　　老三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我就想卓大哥怎么会无缘无故叮咛了我们好几遍……”

　　　　看来壮汉和老三之前并未得知娄素珍的身份，只不过是被吩咐了仔细对待。

　　　　黑衣男人没在意脸上的水，低沉着嗓音对两个男人道：“你们还不过来给王妃赔罪？”

　　　　壮汉轻哼一声，表情显得极不甘愿，但是碍于黑衣男人逼人的视线还是吞吞吐吐地晃悠了过来。老三倒是嘻嘻一笑，凑到了黑衣男人身边。

　　　　等三人跪成了一排，黑衣男人垂下了头，秋香无法看清他的表情，雨水沿着他的衣领流淌进了里衣，他低哑了声音道：“恭迎王妃回府，王爷已为您担心许久。”

　　　　娄素珍咬唇，皱眉道：“他会担心我？”

　　　　“阿卓并没有撒谎。”他的声音平平仄仄，没有什么感情起伏。

　　　　“你的确对他忠心……”娄素珍感叹，垂眸轻声道：“我不会回去的，你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咻咻！大哥的确是阿卓！

　77Chapter。76要挟

　　　　雨声不息。

　　　　黑衣侍卫的单膝跪于地面；雨水沾湿了黑色的鬓发依贴在他的脸侧，他身后的那个壮汉脸上满是不甘愿。

　　　　娄素珍那句‘我不会回去的’使得壮汉在身后捏紧了双拳，带头的黑衣侍卫却是没有半点反应。他低着头；无人可知他此时的表情。

　　　　他身后的老三倒是抬起头蹙眉；他道：“王妃，您不回去的话我们没法子向王爷交代啊。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如果我不为难你们，那么现在为难的就是我了。”娄素珍叹道。

　　　　老三似乎对娄素珍的话并没有理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来，看来他根本就不知道娄素珍离开的原因；恐怕这里对整件事完全清楚地就只有沉默不言的黑衣侍卫。

　　　　娄素珍不再看老三，她把目光转移到黑衣侍卫身上；沉吟了一下，她才淡淡开口向阿卓问道：“王爷……到现在还是没有改变心意吗？”

　　　　听闻此言；秋香觉得黑衣侍卫单膝跪地的身形有那么一瞬间微微一僵，他没有抬头，语气似乎从未有过感情：“王爷的想法阿卓不敢揣测。”

　　　　娄素珍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她道：“看来是心意已决了。也是，他策划了那么多年已是箭在弦上，任凭我如何劝诫也听不进……”

　　　　黑衣侍卫不语，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过娄素珍一眼，不知是对尊卑的恪守，还是怕娄素珍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线索来。

　　　　而秋香这时也沉下了一张脸，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娄素珍与卓侍卫的这番对话正讨论着一个会让平常人掉脑袋的话题。

　　　　宁王策划多年的事还有什么？

　　　　——谋反。

　　　　除了这个，恐怕再也找不到其他答案。以娄素珍的话来看，她似乎对此持以反对，可无奈她也只是个妇人，如何能撼动宁王的决意。宁王要效法明成祖朱棣荣登大位的心，已然成了多年来的执念。

　　　　秋香唯一不明白的是，即使娄素珍是劝诫不了宁王失望离去，但最终为何会与华太师一道来了无锡。再怎么说华太师也算是宁王的死对头了。

　　　　秋香一时无法猜透。

　　　　眼前黑衣侍卫低哑的音色再度响起，他的咬字很清晰：“还请王妃同我们一道回去！”

　　　　这次的语气里有种强硬的味道。娄素珍听后拧紧了眉毛，她质问道：“卓侍卫这是在威胁我？”

　　　　黑衣侍卫以这个单膝及地的姿势摇了摇头，然后他幽幽站了起来，秋香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有黑色的肌肤在雨中多了一丝苍白的味道。

　　　　他垂眸，目光黯淡，用着最平实的口吻，他说：“但王爷有过吩咐，必要时刻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把王妃带回去。”

　　　　娄素珍徒然一滞，勃然而怒：“放肆！”

　　　　“哈哈哈！”黑衣侍卫身后的壮汉这时笑出了声，他说：“卓大哥，得罪人的事就由我来做吧。”

　　　　说着他直起了身，那双手在身侧的一摆上摩擦一下，大有摩拳擦掌的意思。

　　　　娄素珍的目光微不可见地一颤。

　　　　石榴一言不发，咬着唇也不知在想什么。

　　　　秋香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最终还是把目光寄托在了对壮汉拥有约束性的黑衣侍卫上。

　　　　就冲着娄素珍方才对她的袒护她也得帮她一帮。秋香按捺下慌张，在长久的沉默中张口道：“卓侍卫你别忘了一件事，宁王虽然是你们的主子，可王妃也是！”

　　　　话音一落，黑衣侍卫那双黑沉的眼看了过来，他刻板着一张脸毫无表情，只把秋香看得心底发毛，而脸上还要佯装着无所畏惧的表情。

　　　　他看着秋香却对壮汉挥手：“你退下。”

　　　　“可是……”壮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三拉住。老三说：“卓大哥自会有考量。不用你操心。”

　　　　壮汉轻哼。

　　　　黑衣侍卫道：“秋香姑娘好久不见。”

　　　　若是摆在平时，这问候的话确实普通的很，但是在此时此刻的情况下，就有些违和了。其余几人的目光依稀投递了过来，让人有种紧迫的感觉。

　　　　秋香只好道：“的确好久不见。”

　　　　她的语气淡淡有种不耐烦的味道。听此，黑衣侍卫却没有生气，他忽地说道：“听说唐公子卖身进了华府……”

　　　　“你！”秋香被他突然扯出的话题惊吓到，连华夫人都没有十足十确定唐寅的身份，他又是如何知道的。秋香询问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哽咽在喉头。

　　　　“看来上次我果然没有看错。”黑衣侍卫如此说道。

　　　　“上次？”秋香狐疑，略略一想终于想出了道道来，她问：“上次夜袭华府的黑衣人便是你们？”

　　　　黑衣侍卫没有答话，壮汉却道：“这小娘子眼神真好！哦，我明白了！上一次去华府也是为了找王妃！”

　　　　看他拍了拍脑袋，老三笑：“你能想通还真不容易。”

　　　　“死小子，你找碴呢！”

　　　　身后的两个男人又开始了抬杠，黑衣侍卫微动了下眉毛，可目光始终未从秋香身上离开过，他低声道：“看来这次护送王妃回去的事，还得让姑娘帮下忙。”

　　　　“什么意思？”娄素珍和秋香同时问。

　　　　可两人没来得及听黑衣侍卫的答案，他便一个闪身来到秋香身后，雨滴落在他身上的那一霎那因为急速的运动而弹开，他被雨水浸湿的长发发尾在阴翳的半空下甩出一个矫捷的弧度，就如同他本人的身手。

　　　　只听娄素珍失措喊了一声。

　　　　黑衣侍卫已转移到了秋香的身后，逐渐减小的雨声中夹杂着风声，黑衣侍卫强烈的侵略感在背后腾然升起。

　　　　秋香手中紧握着的油伞应时落地，溅起带着黑色泥土的水花。

　　　　头上淋了雨开始发凉，更为让人无法呼吸的是——她的颈子被扣在了黑衣侍卫的手中，他一手成屈，指腹上带着厚厚的茧子，在接触到秋香肌肤的那一刻她毛孔骤然紧缩。另一只手他仍然摸着刀。

　　　　黑衣侍卫的的呼吸声平稳，速度太快，仿佛方才的闪身只不过是众人的错觉，他挟持着秋香声音从她耳背穿过，去向了娄素珍那里：“还请王妃回府！”

　　　　很明显是要挟。

　　　　壮汉不太懂：“抓个那个小娘子干啥？”

　　　　老三拍了拍额头，神色无奈：“二哥，很明显卓大哥是用那姑娘逼王妃就范。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王妃心善，连累人的事当然不会做的。”

　　　　“哦，对。刚刚王妃还帮着小娘子说我无理。”

　　　　两人在黑衣侍卫的身后一搭一唱，等这话传入娄素珍耳中时她不免阴沉下一张脸来，她问黑衣侍卫：“这也是王爷吩咐你的？”

　　　　黑衣侍卫不答话，冗长沉默盘踞在此刻，更像是一种默认。

　　　　秋香的脸色也差的很，之前船上那次被唐寅开了个玩笑已是吓得魂飞魄散，这次倒是成了现实，卓侍卫的武力值来应该是她所有见过的人中最厉害的一个，她现在更是连半点抵抗的小动作都不敢有。

　　　　不过奇怪的是，秋香总觉得黑衣侍卫不会真要拿她怎么样。

　　　　而到了这一节骨眼娄素珍再要反抗也是无用之功。

　　　　因为油伞落地，娄素珍也淋了雨，雨珠划过她的面颊从颧骨一路往下，然后到了下颚汇聚成一线。她的表情哀莫大过心死，有种认命般的死寂。

　　　　她的睫毛被雨水打的发着颤，良久过后娄素珍道：“我跟你回去，你把秋香放了吧……”

　　　　“其实我以我对王爷的了解，又怎么能料不到这样的局面。最终还是辜负了华太师对家父的承诺。”娄素珍感叹，转而对秋香吩咐道：“秋香，等你回华府后，记得替我向太师问声好。”

　　　　黑衣侍卫送了手，秋香的颈子一瞬间接触到了空气，她下意识摸上颈子并对娄素珍点了头：“好。”

　　　　但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说：“不行。”

　　　　黑衣侍卫低哑的声音很容易辨别，他说：“她还不能走。”

　　　　“为什么？”这次秋香没有说话，眼皮跳的厉害。问话的是一只沉默的石榴和娄素珍。

　　　　娄素珍拧着眉毛：“如果卓侍卫怕我中途逃跑的话那大可以不必！”

　　　　“她需要跟我回去见王爷。”

　　　　黑衣侍卫本来低哑的声音在在一瞬间显得无比刺耳，秋香一脸苍白惊恐地看向他的脸，却始终没能看见他脸上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只有微光绰绰的黑瞳。

　　　　远处的落雷在平地上炸开，雨势虽然转小，可依旧没有停息的意思。

　　　　时间凝固在了一刹那。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作品库的榜单……

　　　　结果找了半天不知道作品库在哪里，跪=　=

　　　　嗷嗷嗷，我们的宁疯子要出来了！太好了！

　78Chapter。77故事

　　　　雨夜；行路人少。

　　　　外出摆摊的商贩早早收了摊子回家，小镇外十里地，简陋的客栈刚要打烊；不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

　　　　小二的睡意即刻被抽走；他眼睛一亮便回头对着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道：“掌柜的，有客人来了……”

　　　　“这么晚？”中年男人正在大厅里算账，听小二一说就停下了拨算盘珠子的手。

　　　　然后门口传来骏马嘶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