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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君子藏锋-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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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孤城的剑,给西门吹雪的感觉可以用一个字概括,那便是“稳”。他从来都是从容的,成竹在胸的。在西门吹雪闭关之后,他隐约明白了叶孤城为何会如此——因为,叶孤城的剑上,还系着更加重要的事,也还系着更加重要的人。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怕就是如今这个躺在他怀里的人了吧。一个剑客的手怎么能抖?然而西门吹雪分明已经看见,哪怕是抱着叶且歌,叶孤城的手也还是抖得厉害了。

    一直走到内室,叶孤城将叶且歌放在床上,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西门吹雪家的老管家看着叶孤城的动作,心中对他隐隐的敌意忽然就消弭了。

    这个男人,大概真的很爱叶小姐吧。只是可惜自家庄主来晚了一步。

    两位老者退了出去,将一室留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走到了门外,万梅山庄的忠叔轻声道:“你家主子好福气。你家夫人的病也不要太担心了啊,我家庄主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她的。”

    忠叔心里正是烦乱,听见那位忠叔的话,险些一个趔趄,也知道对方是好意,他终还是耐着性子回道:“老哥哥误会了,那是我家少主和小姐,亲兄妹,可不能浑说。”

    万梅山庄的忠叔脚步一顿,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念叨了一句“哎,兄弟你早说啊。”,转而来了精神,开始十分殷勤的调动下人——事关自家庄主的终身大事,小的们都给我动起来啊喂!

    忠叔翻了个白眼,深深地觉得……此人大概有病。

    屋内,西门吹雪低头写着方子,一边写一边对叶孤城道:“之前给叶且歌调理身体的那人,医术应当在我之上,城主速速将人找来,或许有回天之力。”

    叹了一口气,西门吹雪缓缓道:“她心脏不全,出生之际有人施回天之术,才勉强到今日。如今她剑术有所突破,以心为剑,肺腑难以负荷,所以昏迷。”

    “集你我二人之内力,辅以针灸汤药,能拖延二十日。若再寻如陆小凤、花满楼之辈,能再续五日。只是终非长久之计,所以,一定要快!”

    西门吹雪放下手中的笔,直直向叶孤城望去。

    叶孤城的脸上褪去了最后一分血色,他抚上幼妹有些冰凉的脸,低声道:“因修习心剑而至此……”

    忽而,叶孤城抬起了头,对西门吹雪问道:“西门,那废了且歌的剑,她可会好?”

    西门吹雪出门找人熬药的脚步一顿。他回头注视着叶孤城,又看了一样躺在床上的叶且歌。许久,西门吹雪难得的说了长句:“作为兄长,我理解你的选择。然而城主该明白,她不仅仅是被你捧着长大的无知少女,她是不弱于你我的绝世剑客。”

    深吸了一口气,西门吹雪缓缓道:“谁毁了叶且歌的剑,谁就是毁了叶且歌。”

    叶孤城的脸色越发的惨白,他的指甲扣入了掌心,血沿着他的手掌低落,在地上开出一朵血花。叶孤城握紧了幼妹的手,喃喃道:“她活着就好,我宁愿她恨我。”

    从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叶孤城,西门吹雪沉默的看着他,摇头道:“无济于事,她修数十年心剑,心剑早就融入骨血,贸然剥离,只会伤及内府了。”

    屋内陷入了沉默。只是在西门吹雪走后,屋内隐约传来男人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哽咽。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又虐了……

    都把城主虐哭了……天啦噜,叔写城主是男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虐他啊啊啊啊啊,感觉好对不起城主啊喂!

    顶锅盖跑。

第100章 质本洁来还洁去。

    第一百章。质本洁来还洁去。

    白云城的暗卫们找到老神医的时候,他正静静的站在那座位于白云城后山的悬崖边上。崖下是缥缈的云雾,一眼望去看不见边际。听见后面的匆匆的脚步声,老神医最后望了一眼那依旧紧闭的洞府,叹了一口气,还不等来人开口,他便拿起脚边早就收拾好的医药箱子,对他们说道:“走吧。”

    来人再不敢耽搁,和来时一样,众人星夜兼程,直向盛京而去。

    叶孤城刚刚登基,朝中宫中到底还有许多事情要有他操持。为了迁就他,西门吹雪和万梅山庄的老管家索性也住进了宫中,左右如今宫中没有其他人,前朝的几个妃子早就遣散出宫了。没过几天,听到了消息的陆小凤和花满楼匆匆而来,就连一向行踪不定的玉罗刹宫九父子也都来了皇宫。

    这随便叫出去一个就能在天下搅起一番风浪的五六人齐聚一堂,放下各自立场,都在为抢救一个人的生命而努力着。

    然而,叶且歌却再也没有醒来。叶孤城登基那日的言笑晏晏,仿若是回光返照一般,燃尽了叶且歌最后的一点生命力,在那之后,她的身体很快的衰败下去。叶孤城尚且有不得不上朝的时候,宫九却是日日都待在叶且歌身边。就连睡着,宫九都要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放到叶且歌的口鼻处,生怕她就这样没了呼吸。

    短短十天,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煎熬。

    玉罗刹的出现,将陆小凤从那一团麻烦事中抽离出来。他放弃了原本猫抓耗子一样戏耍猎物的恶性趣味,三下两下的解决了存有逆心的几个长老,然后拉着陆小凤一道上路,直奔盛京而来。

    陆小凤原本还有些懵,然而见到了还在盛京停留,并没有赶回花家的花满楼之后,他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西方魔教教主就坐在一旁,在陆小凤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玉罗刹毫不隐瞒的道:“你们说的那个当了皇帝的,还要叫我一声姑父。而那个命悬一线的,是我家小且歌。”

    毫不在意陆小凤和花满楼震惊的目光,玉罗刹转身道:“走吧,一起进宫去看看。”

    自始至终,玉罗刹都是一派云淡风轻。只是白发的男子比平素稍稍快了半分的脚步,到底泄露了他的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呢?他家小且歌是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一眼不见,就忽然生命垂危了么?玉罗刹在心里狠狠的骂着叶孤城和宫九,这两个臭小子平素说这么在乎小且歌那么在乎小且歌的,怎么还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变成了这副模样?

    朝代一夕更迭,自己的麻烦一夕缠身又一夕解决。陆小凤原本心里十分复杂,可是在听见他的朋友已经昏迷数日的时候,他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陆小凤有很多朋友。这些朋友中,有赌徒,有亡命客。他其实是习惯了自己的朋友生死一线的。可是谁都能死,唯独叶且歌不能。

    在他的心里,叶且歌应该永远是明媚而安宁的。她应该在西子湖畔赏花弄月,应该在他去的时候备下一壶好酒,听他说说江湖旧闻。她该嫁给她喜欢的叶先生,来年生上三五个孩子,热热闹闹的满地乱跑。陆小凤想着,到那个时候,他还可以帮她去带带孩子,这样自己这个江湖浪子,也就算有个家了。

    陆小凤一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很少去想以后的事。唯有关于叶且歌,陆小凤甚至已经想好了他们一直到老了时候的一切。陆小凤想啊,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在她和叶先生的藏剑山庄附近买个小院子,白天去给藏剑的小弟子们讲故事,到了晚上就留在那里蹭饭蹭酒——哪怕成了个小老太太的叶且歌抡着重剑砸他,他也不走。

    所以,且歌怎么会死呢?她还那么年轻,还没来得及嫁给她那么喜欢的叶先生。她甚至还没有满双十年华,还没有经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所关心的,她所惦念的,她所有在乎的一切一切都渐入佳境,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却倒下了呢?

    一直到陆小凤被花满楼拉着走进了皇宫,他的脑海之中还是一片空白。陆小凤其实并不傻,他比许多人都要聪明和通透。在知道叶孤城已经登基之后,陆小凤便想明白了那块莫名其妙的罗刹牌和此事定然也有联系。他明白是有人想将他支走,而陆小凤觉得,这个人除了叶且歌,并不会再有其他可能。在这一点上,被自己的朋友不信任,陆小凤其实是有些伤心的。

    可是在看见叶且歌的那一刹那,陆小凤心头所有的怨怼都消失了。他揉了揉眼睛,却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叶且歌变得很瘦。

    陆小凤之前就知道这个小姑娘身量不足,从来都是小小一只的样子。可是他没有想到,她会瘦到这个样子。她昏迷数日,只能靠着一点流食和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轮番输入的内力勉强度日。从来都是盛态极妍的脸上血色褪尽,若非盖在她身上的锦被还有一丝色彩,眼前的场景几乎让陆小凤怀疑那只是一副水墨丹青而已。

    忽的,陆小凤被推开,一道白影跌跌撞撞的冲到了榻前,颤抖着手搭上了叶且歌的脉搏,一遍一遍的唤着“阿叶”,然后……在对方没有回应之后痛哭失声。

    花满楼在门边摇了摇头。除却家中三岁的小侄子,他还没有见过有人这样的哭法。那是全然的嚎啕,不顾脸面的、歇斯底里而又无助的哭法。花满楼是见过宫九的,如今这幅模样,让他很难将眼前这人与曾经风度翩翩的公子对应起来。

    哭声不绝,玉罗刹沉了面色,一掌将床前的人挥开,斥道:“哭有什么用!有那功夫不如多绑几个名医过来。”

    玉罗刹的出手很重,并没有因为宫九是他的亲子就手下留情。宫九被他一击便咳出了一口血来,却恍若醍醐灌顶一般,几下便隐没了身形,出去网罗名医去了。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差不多是一道过来的,叶孤城刚刚下了早朝,而西门吹雪也才研究出了一张新的方子。两个人的脸都如同白纸一样的毫无血色,连日以来的内力倾空,就连这两位如此的高手,都有些吃不消。

    可是这两人谁也没有说要放弃,哪怕那日之后,叶且歌再也没有醒过来。

    玉罗刹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两人,顷刻便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沉默半晌,到底没有说出训斥叶孤城的话来。掏出两瓶补气的丹药丢给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玉罗刹走到床边坐下,将叶且歌扶起,伸手抵住了她的后心。

    半晌之后,玉罗刹的鬓角滑落了一滴汗珠。自从十年前他武功至于臻境,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让他流汗了。缓缓收回了内力,玉罗刹将叶且歌放倒,又细心的给她盖上了被子。

    “我为小且歌护住了心脉,能再续十五日。”拨了拨少女散乱的头发,玉罗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而起身。

    小且歌的确是阿鸢的侄女。只是玉罗刹没有想到,她居然是病着的时候最像她。这难道是她们叶家女儿逃不过的诅咒么?阿鸢和小且歌都那么好,为什么偏偏就不能长命百岁呢?

    玉罗刹的脸上没有表情,甚至没有悲戚之色。那是因为他所有的眼泪和伤悲,早在阿鸢去后就已经流尽了。而今除却唏嘘,再无其他。

    “多谢。”叶孤城对玉罗刹抱拳。他自己的一身内力倾尽,也只够幼妹维持两日。如今玉罗刹能为且歌续十五日,纵然他内力深厚,恐怕也十分吃力了。所以对于玉罗刹,叶孤城是真心感激的。

    玉罗刹却是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叫姑父啊,臭小子。”

    叶孤城望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妹妹,终是低声又道:“姑父,多谢。”

    有了陆小凤、花满楼和宫九的助力,又有玉罗刹为叶且歌护住了心脉,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压力骤然轻了不少。几人轮番为叶且歌传输内力,便是这样,叶且歌虽然没有醒,却平安度过了十五日。

    到了第十五日,老神医终于从白云城抵达了盛京。

    一摸上叶且歌的脉象,老神医便是面色一变。环顾了一圈周遭殷切的看着他的人,老神医叹了一口气,为叶且歌施了一回针,而后铺开纸笔,细细的写了三五章方子。

    “且歌这是有救了?”陆小凤凑到了老神医边上,殷勤的为他研墨铺纸。

    花满楼也略松了一口气,温声道:“神医需要什么药材,花家或可略尽绵力。”

    老神医没有搭理陆小凤,却无法无视花满楼这样一位彬彬有礼的公子。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只道:“没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宫里应该都有。”而最稀奇的那一味药……谁也求不来。

    老神医的方子很快就被人取走,白云城的人开始火速去煎药。西门吹雪走到了药房,看着他们按照方子一味一味的抓药,不觉便皱起了眉头。

    叶孤城还在药房里面守着一翁药炉,那是她妹妹救命的药,他再不愿假以人手。

    在一片纷乱的脚步声中,西门吹雪忽然对叶孤城道:“这也只是温补的方子,虽比我开得精妙,效果上却也没有什么差别。”到底,是没有回天之力的。

    而叶且歌的病,除非有回天之圣手,譬如十六年前她刚刚出生之际,那位老神医出手为她填补心脉,否则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西门吹雪不明白,那老神医分明是对叶且歌的病情有所预料的,不然也不会只是粗略诊脉便开了方子,可是他为何会开出这样不痛不痒的方子?须知叶且歌如今需要的不是温补,而是救命了。

    闻言,叶孤城的手一顿,泰山崩于眼前也从未变色的男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堪堪稳住自己心神,快步向自家幼妹的房间走去。

    老神医还在叶且歌的屋子里。他用力的捏着自己的眉心,叶孤城进来的时候,还能听见他深深的叹气。

    叶孤城注视着这个看着他们长大的老者,许久,才缓缓道:“孤城此生不曾求人,未曾跪过苍天,亦未曾跪过父母。今日……”

    他长袖一拂,脊背停的很直,膝盖却撞在了地面上,在一室的寂静之中叩出了一声闷响,叶孤城冲着老神医直直跪下,十分郑重的说道:“恳请神医救家妹一命。”

    叶孤城已经是这天下之主了,他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他骄傲,是因为他有足够的骄傲的资本。如同叶孤城所言,他一生未曾求过什么人,就连前世他一败涂地,也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傲骨不折。

    可是今日,就连对人弯腰也没有过的叶孤城却毅然对老神医跪下。他就这样一跪。别无所求,只求能为自己最疼爱的唯一亲人换取一线生机。

    门是开着的,很多人都看见了自家城主的这一跪,不说那些捂嘴红了眼眶的婢女与暗卫,就连是西门吹雪也不禁有几分动容——之前叶且歌愿意为兄长牺牲剑道,如今叶孤城愿意为幼妹折节屈膝,这样的血脉亲情,原来时真的存在的。

    老神医是看着叶孤城和叶且歌长大的,人心非木石,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就将自己看作是白云城的一份子。如今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两个孩子,一个生死不知,一个折节至此,他又何尝不是于心不忍呢?

    仰头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老神医将叶孤城拽了起来。他沉沉的叹息,走到叶且歌身边,不去看叶孤城的脸。

    许久之后,他哽咽道:“但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我怎么会不去救呢?这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跟我自家的小孙女有什么区别?第一个抱她的人就是我,把她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人也是我!你自己说说,这些年为了且歌这孩子,老头子我费了多少心思?但凡有那么一点儿可能……我怎么会舍得不去救她呢?”

    老神医每说一句,叶孤城的脸色变苍白了一分。难道……难道当真半点法子也没有么?他如今坐拥天下,就是倾尽这四海之力,却仍然无力回天么?

    “且歌这孩子天生心脉不全,心上一个大口子是什么意思,城主你应该是明白的吧?若不是她从小习武,锻炼了身体,那补心的法子也不能维持她到今日。”老神医又切了一回脉,仿佛找回了曾经自己行医多年看惯生死的冷漠:“这十六年,每一日都是偷来的,如今也不过是把那些偷过来的还回去,生死有命,城主也看开些吧。”

    叶孤城静静的没有说话,颤抖着的手却昭示了他的心中到底有怎样的波动。他看开些,他如何看开些?他们兄妹相依为命至今,叶孤城就没有一日想过自己会失去幼妹的。他行一步而谋万步,可是叶孤城想好的每一步,都是有叶且歌的。那是他的肉中骨血,是他一点一点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说没有便没有了呢?

    在一片混沌之际,叶孤城却蓦然捕捉到了一丝清明——老神医的态度不对劲。叶孤城说不上他到底是哪里不对,可是至少,这样的一位疼爱且歌的老者,是不该用这样的语气谈论且歌的生死的。那种佯装的冷漠,就像是在说服叶孤城,却也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不对!不对!不对!

    叶孤城到底是叶孤城,在这样心绪纷乱的时刻,他精准的扼住了其中的关键。

    他走到老神医面前,直直的望着老神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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