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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很害怕死。”幸村慢慢地说到，“也很害怕失去视觉、触觉、听觉、嗅觉、味觉……如果还能活着，但以后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了，我也无法接受。”
　　　　“……”
　　　　“如果我不接受手术，我很有可能一辈子拜托不了这个病，被它所折磨，然后反复进出医院，死亡的过程放慢，今年渐渐地失去触觉，明年又会慢慢地失去别的东西。一想到这个，我就想到，还不如死掉来得轻松。”
　　　　说着，幸村耸了耸肩，轻松得像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人的事。
　　　　黑桐默默地听着他说。
　　　　“如果接受手术的话，且不说手术成功后我是否会因为感染之类的因素给身体留下不可逆转的后果……我其实有很大的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医生已经把这些和我说得非常、非常清楚了。”
　　　　悄悄打听了的黑桐，也知道得非常、非常清楚了。
　　　　“黑桐，我其实是个很贪心的人。”幸村勾起嘴角，似乎对着自己露出了个嘲讽的微笑，“手术也好不手术也罢，这几天我想的最多，其实是——为什么是我得病？”
　　　　“幸村……”有着不好预感的黑桐，忽然出声想要打断幸村。
　　　　但他的话语还在继续着。
　　　　“为什么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不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比如，什么都没有的路人甲。”
　　　　紫发的秀丽少年，微微侧过脸，望着窗外茂密蓊郁的梧桐树，他像是在和黑桐说话，又仿佛不是。
　　　　“在我治疗最痛的时候，我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周围任何东西存在的时候，我甚至还想过，为什么它偏偏发生在我身上，而不是发生在周围任何一个人身上。不是真田，不是柳，不是黑桐你，而是我。”
　　　　略长的头发遮住幸村小半张侧脸，黑桐完全看不到幸村的表情。她只看到了幸村的手，修长的手指死死地握紧，拉皱了雪白的床单。他的声音十分无力十分苍白，仿佛一个将要溺死的人，他说到——
　　　　“……然而，比起之前说的所有，我更加讨厌会这样想着的自己。”
　　　　忽然幸村听到十分微小的哽咽声，他猛地抬头，看到了泪水蓄满了黑桐的眼眶，然后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纵使此刻黑桐的脸上，仍然面无表情。
　　　　
　　　　第34章　　Chapter　036
　　　　
　　　　银色的长发柔顺地搭在肩膀上，衬衫的扣子也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纤细修长的脖子上，是一张精致而美丽的脸，要说有什么缺陷的话，这张脸上通常缺乏表情。
　　　　即使是现在。
　　　　火红的双眸清澈通透得好似某种琉璃珠，瞳孔散放着，已经失焦。黑桐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终于不堪重负，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划过泪线，划过下巴，然后滴落在交叠于大腿上的手背上。
　　　　……好像是一尊人偶在流泪，幸村忽然想到。
　　　　幸村先是一怔，紧接着有些慌乱地把纸巾盒递给她，见她是呆呆的，幸村叹气，抽出一张帮她擦眼泪。
　　　　动作十分轻柔，像是考古学家在对待刚刚出土的珍贵文物。
　　　　黑桐倏地一把握住幸村帮她擦眼泪的那只手，这时她才眨了一下眼睛，纤长卷翘的淡色睫毛颤动，这才震落了最后一滴泪珠。
　　　　“幸村其实是很温柔的人，我不讨厌你，你也不要讨厌你自己。”
　　　　幸村微微垂下脑袋，有些勉强地说到：“谢谢你安慰我，可是……”
　　　　“没有可是。”黑桐很强势地打断他，“因为我也会这么想，这些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这不公平。更过分的是，我从没有厌弃‘黑暗的自己’的自觉。”
　　　　在听幸村说话的时候，黑桐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天台悬在半空中的回忆。其实这段记忆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牢固，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那个油漆斑驳的豁口，天台的粗糙水泥墙，她翻掉的指甲，还有试图去救她的少年。
　　　　可回想起来的时候，它却比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
　　　　为什么这些会发生在我身上？
　　　　明明这个星球上有着数十亿人口，自己只是沧海中的一粟，概率并不高的意外事故，怎么会发生在她无数个日常中的某一个？
　　　　为什么？
　　　　……这不公平。
　　　　似乎不仅仅只有天台上的记忆再次找上她，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潜意识里确实存在于她脑海里的情感，如滔天巨浪一般地翻涌了上来。
　　　　黑桐紧紧地握住了幸村的手，她坚定地说到：“放心吧，你会没事的。”
　　　　她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幸村听。
　　　　即使在幸村听来，这只是一句毫无根据的保证，实际用途只有劝慰作用，但幸村觉得，心中那股不安感，仿佛已经被一一剔除。
　　　　“其实黑桐也是个温柔的人呢。”
　　　　少年笑着说到，绀色的瞳眸温柔似水，他的笑容比开得正好的大波斯菊更加好看。
　　　　……
　　　　次日黑桐到网球部打杂，不，是履行经理职责的时候，她向代理队长还有教练老师提出了和冰帝打练习赛的建议。
　　　　一开始教练是有点迟疑的，不过自从幸村发病以来，黑桐和真田起过一点点冲突后被迅速抹平之后，真田挺尊重黑桐的决定。
　　　　在他的助言下，和冰帝的练习赛已经正式提上日程。
　　　　黑桐也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叮咚——
　　　　【系统奖励——
　　　　亲爱的玩家，
　　　　你好。
　　　　恭喜你完成“冰帝练习赛”的任务，奖励已发放至礼物盒，请查收。】紧锣密鼓地筹划准备了一个礼拜，周末的时候，冰帝的大巴驶进了立海大附属的校门。
　　　　冰帝来了正选的那几个，顺便还有迹部大爷个人的粉丝团，他们没得大巴坐，但是他们选择了自己乘车过来！
　　　　立海大的其他体育社团的实力也很强劲，即使周末，学校人也不少。冰帝的那几个正选从车上鱼贯下来的时候，黑桐听到周围竟有人小声议论到——
　　　　“哇，这是所有网球部的传统吗？选正选是参考脸。”
　　　　“听说有的学校篮球部也是这样诶。”
　　　　“那岂不得又高又帅？！”
　　　　“……这样排球部也是吧。”
　　　　“也就是说我校棒球不够强，是因为大家脸不够帅，风格不够牛郎咯？”
　　　　“哈？！你说谁不帅？！揍你哦！”
　　　　最后一句话，有可能是跑步跑久了大脑缺氧，但黑桐认为，他把有些体育系白痴的智商水平暴露无遗。
　　　　迹部的出场就更夸张了，粉丝自带bgm，迹部少年又爱装……，啊不，迹部少年有些高调，愣是把客场硬生生闹成了主场氛围。
　　　　黑桐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好久，想了半天准备用“表哥”来打招呼的时候，就被迹部大爷甩过来的运动外套闷住了脸。
　　　　“省省吧，你那新男朋友不是在医院吗？”
　　　　黑桐：“……”
　　　　想起这茬来，黑桐想和迹部多说两句，然而没有时间。大巴在路上堵了会车，他们到的时间比预定的要晚。
　　　　……也不急，等他比赛完，自己再痛打落水狗！黑桐有些恨恨地想到。
　　　　不过她不急，但是系统比她急。
　　　　这个似乎有着超高道德水准的系统，叮咚一声响，迫不及待地给她发了任务。
　　　　【支线任务——
　　　　亲爱的玩家，
　　　　你好。
　　　　请与迹部景吾分手。完成奖励：金手指碎片（1/3）】黑桐先是一愣，原来他们还没分手啊？随即她轻哼一声，分就分，谁稀罕。
　　　　本来打算让网球部的各位好好挫挫迹部的锐气，她最后再挑衅挑衅这人，然后分手！剧本是多么的完美，多么的能打迹部的脸，只可惜就是没有给她发挥的空间……
　　　　因为，练习赛立海竟然输了！
　　　　是的输了。
　　　　可能是队内最近气氛一直比较低迷的锅，也可能是双打搭配的锅。
　　　　前段时间教练脑子一抽，拆了仁王和柳生的双打，把柳生塞到了单打二的位置，接着柳莲二和切原组了双打。
　　　　没错，除了单打二不是柳生是仁王以外，用的就是剧情中全国大赛决赛使用的配搭。
　　　　其实本来用的是仁王，但临比赛前大家发现这个仁王是柳生装的，而化妆成柳生的仁王比赛前说肚子痛去医务室了！
　　　　然后这配搭输给了冰帝。
　　　　黑桐郁虽然打脸的宏愿没能实现，但也希望不论是谁排兵布阵也好，都不要再出现剧情里flag立上了天的搭配。
　　　　比赛打完，黑桐趁着大家都在收拾的空当，把迹部叫到了一个刁角落里。
　　　　迹部少年挑眉看着她，似乎在鄙视她的做法太不华丽。
　　　　少年揉了揉眉心，在她还没说话之前，抢先开口说到：“分手那就是打破约定了。”
　　　　黑桐还来不及问，少年就又说到：“没想到你是真的喜欢幸村啊。”
　　　　……其实没有。
　　　　黑桐皱起眉头，但并不打算和迹部解释，但是所谓约定她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迹部看她那样，没来由地一阵火大，他提高音量问到：“哈？！这你都能忘？”
　　　　正在这时，救命的系统提示来了。
　　　　叮咚——
　　　　【系统提示——
　　　　亲爱的玩家，
　　　　你好。
　　　　您已触发隐藏事件——迹部少年的回忆杀。该事件已发放至礼物盒，请查收。】心高气傲的少年受别人挑衅，和别人打赌谁先交到女朋友。黑桐和迹部约定帮他的忙，不过这丢人的事情要保密，但如果她说漏了嘴，直到初中毕业都要给迹部做牛做马。
　　　　阅读完毕的黑桐，觉得整个事情真是无聊透顶！
　　　　“……你智障受别人挑衅，我帮你的忙，你还这么说我？”黑桐瞥了他一眼，还以为和他约定了几千万呢，忽然觉得自己以往真是高看他了！她把白眼献给苍天，继续说到：“我未必还要小心翼翼对待你这朵烂桃花？”
　　　　“嗯啊？你说谁烂桃花？”迹部景吾十分不爽，且直白地表现到了脸上。
　　　　“你放心吧，就算分手我也不会说漏嘴的，约定还是约定。”她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然后轻声说到，“i’uthshut。”
　　　　然而，她却发现迹部的表情仍然称不上愉快。
　　　　黑桐眯着眼睛注视着他几秒，叹了口气，缓缓说到：“你其实就是想惩罚我比你更早找到喜欢的人吧？看我两边折腾两边奔波，很有意思吧？”
　　　　迹部也眯着眼睛看着她。
　　　　好一会之后，少年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说：“我记得你之前说我妹控？”
　　　　黑桐轻轻笑出声，道：“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过，两家人隔的太远，根本不算表兄妹来着。”
　　　　两人注视着彼此，气氛竟然是这几个月以来，最好的一次。
　　　　……
　　　　然而前脚迹部刚走，后脚就有个人从灌木丛里翻坐起来。
　　　　黑桐被忽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她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仁王雅治！
　　　　仁王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白甜表情，还欲盖弥彰地声明到：“我真的一个字都没听到。”
　　　　黑桐：“……”
　　　　仁王的脸上写满了诚恳，碧绿又清澈的双眸里的那个诚意啊，满满地都要涌出来了！
　　　　“真的，没听到。”
　　　　黑桐一字一顿地说到：“我，不想给迹部景吾做牛做马，别说到初三结束，就一天我都受不了。”
　　　　少年盘腿坐在草地上，听她这么一说，他微微眯起眼睛，一只手虐着无辜的草地，一只手以手指尖撑着下巴。
　　　　他的视线有些压迫，有些灼热。
　　　　“那现在，我算不算握着你的把柄了？”
　　　　
　　　　第35章　　Chapter　037
　　　　
　　　　黑桐一愣，没料到仁王会这么说，自从意外被伪·猫咪大仙拆穿劈腿的真相后，黑桐一直把仁王当成同一个战线的。
　　　　所以同一个战线的某人，明显那双桃花眼还在到处乱瞟放着电的时候，却抓着自己的把柄不放？
　　　　这不科学啊。
　　　　黑桐叹口气，道：“难道你很希望看着迹部颐指气使，然后我给他做牛做马吗？相信我，如果你真的讨厌我，以我和迹部的结怨程度和孽缘程度，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狐狸大仙略微沉吟片刻，面色一点也不为难地开口就胡说：“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旋即他露出一个闪亮的笑容，和亮白的八颗牙齿：“好歹是同班同学，社团活动也是同一个，我当然不希望你被迹部指使过来，又指使过去。不过握着你把柄的我，倒是希望能指使你的那个人是我。”
　　　　语气如此天经地义，让人恨不得一拳砸过去打碎他的白牙！
　　　　闻言黑桐挑眉，迅速地把仁王划到那条线外。然而还没来及划，仁王立刻说到：“因为这样你就会去做我要求你做的所有事情了。”
　　　　仍然是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明明是假想的事情，偏偏说成了某种既定的事实。
　　　　黑桐呼吸一窒。她想转身掉头就走，却在接触到少年的视线之后，犹豫了片刻。
　　　　仁王就在片刻之间，站了起来，大步走向她。他没有离她很近，只是站在她的身边，黑桐则垂下眼睫持续盯着自己的鞋尖，紧接着她在她十分狭窄的视线范围内，看到少年运动鞋的鞋尖。
　　　　然后黑桐感受到了仁王的存在。
　　　　就离自己很近，虽然并未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但他的气息仿佛某种恶性传染的病毒一样，很快就把自己包围了。
　　　　黑桐有一种预感，就……有点像食草动物被捕食者盯上的感觉。
　　　　但系统不会给她任何提示，因为仁王雅治并不属于可攻略人物。
　　　　这时她听到了仁王雅治轻轻叹了一口气。
　　　　少年看着鸵鸟状态的黑桐，那明显有些抗拒的姿态让他不禁有些失落，这个瞬间，心里仿佛一万年的恋爱都被迅速扑灭。他注视着黑桐银色顺滑的发丝，本想重新体会一下发丝从手指间划过的凉滑感觉，手欠的那只爪子却突兀地停在空中。
　　　　然后缓缓地放了下去。
　　　　仁王往后轻轻退了一步，噗哩一声，如往常一般不知是真是假的调调说到：“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在这里的秘密就会一直在这里，放心，好歹也是同学兼队友，再说喵咪大仙我爱校爱社团，干嘛把你卖给隔壁学校的敌军？”
　　　　他的语调轻松又愉快，可黑桐又不是傻，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还未等她抬头，仁王那只欠手就伸过来压着她的脑袋揉了揉，把一头柔顺的银发揉乱。
　　　　“估计刚刚偷懒让搭档替我上场的事情暴露了，再不过去要被真田罚跑好多圈，可能会一直跑到天黑。呜哇——光想想就好可怕，我先过去了。”
　　　　说着，他便不紧不慢地向远处走开。
　　　　黑桐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她转头，看见少年穿着运动服的背影，不知道是因为运动服过于宽大，还是少年的身形过于瘦削，黑桐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空落落的，这景象忽然让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她低头揉了揉眼窝，绕了个道，朝相反的一边走去。
　　　　……
　　　　练习赛的落败弄得队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所谓王者的宝座本来就是由无数的胜利堆砌起来的。
　　　　队内当天开起了反省会议。不过大家也没有过分紧张，再怎么说也只是练习赛而已，练习赛的目的就是为了发现问题。
　　　　另外关东大赛的分组情况也出来了。一些老对手立海大的队员们已经很熟了，若要说不熟的，可能就是在首战上会遭遇到冰帝的青学。
　　　　青学并不是一支传统的强队，但里面有几位选手，很值得注意一下。
　　　　黑桐对网球也不是太了解，虽然恶补了很多知识，充其量也就只在看得懂比赛的程度。一支完成度高的队伍，本身就有板凳队员为正选们收集情报，然后由教练指导他们训练，并且正选们对比赛也有着自己的一套成熟见解，经理可插手的内容本来就少之又少。
　　　　不过黑桐估摸着，怎么着自己也是看过全篇剧情的人，青学各位的特点还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再加上前面也说了，青学以往以来综合实力并不太强，黑桐也觉得，可能立海分到青学头上的人手会不够，而这匹黑马又是不得不注意的对象。
　　　　于是她自告奋勇，向真田申请收集青学选手们的数据。
　　　　当时正好刚刚散会，黑桐在活动室里逮到了在白板上写字的真田，少女难得燃起了一腔热血，正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写着白板的小黑脸同学连脸都没转过来，一边写一边说到：“谢谢，但是不用了。”
　　　　“……诶？”
　　　　“柳在收集数据方面，很有一套。”
　　　　潜台词不就是——比你收集的要有用多了。
　　　　黑桐：“……”
　　　　写完白板，真田回过头来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话过分直白了点？他虚咳了一声，解释到：“网球部的强大，也离不开经理在背后的支持。”
　　　　可是他这话说得令黑桐更加空虚，她摆了摆手，觉得庭院里的蔬菜瓜果能自我浇水晒太阳，到了季节她收割就成，自助化得令人很没有成就感。
　　　　然而真田看她的样子，又想了想远在医院的幸村，莫名很心虚。他拿了个纸杯给黑桐倒了杯茶，继续说到：“柳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