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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灯]朝元路-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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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笑问:“先生颇得释家垂青,怎地面上不见喜色?” 樊旭一哂道:“说来话长,去年高瞑寺的住持妙空做寿,我送了一首诗去,不合竟得了他的意,叫人将拙作裱起来挂在了方丈墙上,” 他一脸哭笑不得,“此后逢人便说我是他知音,又几次三番叫人来请我去会文,这便如何是好?”
寸心叫他说得好奇心起,忙问道:“先生送了首什么诗?” 樊旭便就案上提笔,在那花笺背面写道:
“一夕灵光出太虚,化身人去意何如?
秋丹不用炉中火,凡事心头一点除。”
写毕吹干墨迹,递过来与寸心观看。龙女歪着头想了想,只觉得这诗平平,不见如何出色,不知那住持因何珍而重之。杨戬在旁看见,思索片刻,竟“喷”的笑出声来,又道:“这住持得罪了先生么?”
樊旭见问,知他看懂了诗意,遂笑道:“他倒不曾得罪我,只是这老和尚生性重财轻义趋炎附势,有钱的财主去了,他便请到僧舍留茶,见了无钱的士子,便摆出好一副嘴脸,爱答不理。我原是为讽他,谁知他竟不解其意,反以我为知交,我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提壶为杨戬续了一杯茶,换了话题道:“杨兄既是行商,想必见多识广,不似我等寻章摘句闭门造车之人。” 杨戬微笑:“读不得万卷书,只好行万里路。只是近来年景不好,行路越发艰难了。”
“岂止艰难!” 樊旭叹道,“如今世道,民不聊生,百姓哭告无门,只好遁入佛道之流,以期之来世。” 他用手指敲敲案上的花笺,愤然道:“可就是这本该众生平等的佛门,也混进如此嫌贫爱富欺压良善的恶人。五年前江南大涝,这老和尚只为富人超度,全不管穷人饿殍遍地!” 樊旭越说越气,“老天将我等降生在这末世,犹如身陷火宅,逃又逃不得,改又改不了,只能骂一句苍天不公,叹几声人世飘摇罢了。”
杨戬听他骂天,面上八风不动,只淡淡道:“先生既有大才,就不该蜗居乡野。好男儿当许身报国匡扶正道,方不负为丈夫之一世。”
那书生摇头道:“二位有所不知,我昔年忝为太学弟子,也曾上书北阙,痛陈时弊,怎奈今上耽于逸乐不理朝政,纵容阉丑横行,清流尽皆下野。我书房有一联,是吾好友孟博兄临终所赠——‘老病缠身,一点仁心难济世;江海孤舟,三分傲骨不同尘’,可谓抱憾终生。”
他这里满腹愁思,龙女却一心只想教杨戬疏散疏散,不愿他们顺着这话题说下去,饮了一口茶道:“这联颇见风骨,可见先生结交的朋友都是淹博名士。我前日在别处看了一句孤联,说是至今无人能对,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说罢提笔写出,众人看时,只见那纸上写着:
“万瓦千砖,百日造成十字庙。”
樊旭一见,当即笑道:“这有何难?不过是文字游戏而已。” 遂也提笔,文不加点写道:
“一舟二櫓,三人遥过四通桥。”
寸心抿嘴笑道:“现成景致,先生用得倒巧,只是我还未写完。” 说着又在下头添了一句:
“庙外有三分水,二分竹,添一分明月。”
那书生亦不多言,望纸上一挥而就:
“桥边造五步楼,十步阁,望百步江花!”
寸心见他如此敏捷,刚要称赞,不料那书生一发来了兴致,重新扯了张纸,写了一行字道:“这联虽好,只是意犹未尽,我续了两句你看!”
龙女看时,只见上写:“月缺月圆,暮暮朝朝,暗夜尽头方见日。”
“先生这是要考我了。”寸心微笑,略一思忖答道:“花落花开,暑暑寒寒,严冬过后始逢春。”
“好!”樊旭口中道,笔下却又续一句:“日落苍烟,卷珠帘翠幕,凭栏观堂前旧燕。”
龙女也不示弱:“春归杨柳,登蟹屿螺州,临水叹眉间新愁。”
樊旭不言语,只一径落笔:“燕栖雲霞,霹雳雷霆霜霖雪,雭雭露雨由天降。”
这句写出,寸心便犯了踟蹰,握着笔的手指直沁出汗来,此句共用十三个带“雨”的字,如今要对,须得也寻十三个偏旁一致的字来遣词造句,又要语意通顺,只是仓促间哪里想得到?她正犹疑,一边杨戬伸手要过笔来,从容写道:
“愁锁俜停,俊俏伶俐似仙侣,佼佼佳人自在旁。”
“妙哉!”樊旭拊掌大笑,“姑娘笔底生花,不想令兄也是个中高手!” 龙女瞄了杨戬一眼,面上一红,须臾抿嘴笑道:“我知道,我在你们眼里原算不得佳人,只是借眼前的人事一用罢了,也算不得出奇。” 她忽然心生一念,脱口道:“‘家兄’博览群书,惯会对句,先生若还有好的,只管放马过来,我哥哥必有佳句相对。”
杨戬不防她如此说,怔了一怔,刚要推辞,只听樊旭笑道:“不能再续下去了,再续,我也没词了!” 杨戬暗自松了一口气,也笑着将笔放下:“这都是拆字的小把戏,寻章摘句挖空心思,小巧而已,要认真在这上头展才,就是胶柱鼓瑟了。我唯愿无喜无悲,只把酒观云,不浇块垒。”
“正是,若逢太平时节,吾但得一霜一桂,可守花见月,且伴青山。”樊旭叹道,“只是我等当此乱世,大厦将倾,岂由得我们独善其身?不得已,老骥伏枥,烈士叩舷击狂浪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句都是胡编,技术含量约等于0,不要和我计较。
☆、第 29 章
“先生这是出句么?”杨戬一笑,随即对道:“可叹是,螳臂当车,愚夫仗剑藐苍穹。” 他未说完已觉不妥,才要解释,那樊生早听出来了,心下愀然不乐,打量了杨戬片刻道:“古人云,君子多乎(胡)哉。”
杨戬一怔,知他心生怨怼,又不好直说,只讽刺自己面白无须,不似君子,想了想原是自己出言不慎,也不争辩,自斟了一杯茶,笑而不语。却听寸心在旁笑道:“一定要长胡子才是君子么,要依着我说,这句应该对——夫子曰,小人繁(樊)须(旭)也。”
一语既出,杨樊二人都忘了尴尬,那书生更捧腹道:“姑娘冰雪聪明,不似我这腐儒,嘴尖皮厚腹中空。” 龙女忙提壶帮他添了一杯茶道:“先生自谦过甚,我看您倒是锦心绣口,只这腹中么。。。。。。”
“腹中如何?”
寸心眨了眨眼道:“一肚子的不合时宜!” 三人又笑了一回,樊旭叹道:“姑娘责的是,可是合时宜又能怎样?如今君子多在野,小人多在朝,胸无点墨扰乱朝纲,不能为百姓做主,保境安民绥靖四方,就连老天也不肯照顾众生,风霜雪雨百般摧残。”
他如此忧愤,龙女却不能领会。她生来是龙神,虽然不至视众生如蝼蚁,却也知道“国有兴衰,人有祸福,万般皆是上天注定”,因此虽见凡人苦恼,心里却只叹“蚍蜉撼树”,因道:“先生心系天下,原是极好的。但人生苦短,如沧海一粟,渺若尘埃,凡人不过流行坎止,随遇而安罢了。再说天下安危自有位尊者谋之,我等布衣寒儒心中有数就是了,何必指天骂地自种祸患?”
樊生却不领情:“知而不行,直是未知!” 他愤愤然道,“天下承平的时候,就是高官贵族的天下,一旦到了九州倾覆,这天下,忽而又成了匹夫的天下,要凡夫俗子们一同承当苦痛了。”
“想不想承当,都要承当。”寸心劝道,“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明哲保身徐徐图之岂不更好?”
“这世道已到了不能徐徐图之的地步!” 樊旭一口顶了回来,“譬如人生重病明日就死,怎能再用舒缓的方剂?现今一贵一贱已如云泥之别,就拿法司衙门说起,升斗小民只要胆敢私自售矾三斤,贩酒三斗,或是卖盐十斤,就是死罪。可今上竟任由宦官买官售爵,千石粟米便可进爵一级,若有万金,做太尉都不是难事。满朝文武俱带铜臭,偶有好官振兴吏治,却被迫害出京。都城里紫衣朱门贵不可言,谁知乡里田间,白骨曝于荒野,千里杳无人烟。若上天有道,怎会容这般宵小横行、祸害百姓?我辈读书人蒙圣人教化,自当仗剑扶黎、修齐治平。可叹吾生之须臾,时不我与,不能得遇明主,展我宏图。就连这山林水月良辰美景,都稍纵即逝,不复再得。”
寸心自小长在龙宫,从不知凡间亦有宦官横行,此刻见樊旭伤感,想想自己与杨戬虽与天地同寿,尚且有不得已处,每每受制于天奴这小人,何况凡人寿数短短几十载,不免也替他感伤,一时竟寻不出话安慰,正思量间,只听杨戬淡淡道:“先生谬矣。眼前江水虽然沄沄东逝,但此江万年以来皆在原地,正如天上明月,虽有圆缺,却亘古长存,连岸边晚风白露,暮色烟云,俱为天下人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我置身其间,当以清风洗心,明月萦怀,岂可妄自菲薄,徒生悲叹?” 话音未落,正逢风卷帘栊,一轮皎月中天,幢幢蟾影浮于江上,又借着水色映进船舱,一室清辉满溢窗间,在杯中,在眼内,在心底,摇曳生姿。
樊旭纵然一腔愤懑,也不禁被这美景感染,一笑道:“杨兄一番话,如清波涤尘洞彻虚明,如此良宵得兄妙言,我满心郁结一扫而空——惜乎船上无酒,不然当浮一大白!”
寸心伸手一指茶杯,抿嘴笑道:“无酒却有茶,以浓茶代寡酒,更见风骨!” 三人大笑举杯,刚要相碰,只听岸上又有人高声唤道:“船家,我家樊相公可在船上?”
“唉,” 樊旭持杯的手停在半空,喟然道,“人在世间,终不能免俗。”说着起身朝舱外看时,只见一个总角童儿提着灯笼在岸上张望,见樊旭探头,忙大呼道:“相公,可找到你了!大娘叫我来寻相公,说是里长又来催科,挨家敲门,搅得四邻不安,大娘叫你速往家去。”
樊旭闻言,将杯重重墩在案上道:“前番是我出钱,打发了这厮去,今日不知又拿什么名目来,总是要敲诈银钱罢了。” 他尽自无奈,还是起身勉强笑道:“我原想与先生兄妹对月赏文,不想连这半宵闲暇都不可得。也罢,” 他慨然抱拳道,“船资我已付清,请贤兄妹替我赏月,我自回家驱虎!” 说罢一径下船去了。寸心窥着杨戬的神色,只见他也是面带惋惜,想了想笑道:“你不是来拿他的么?就这么放他去了,不怕我回瑶池告状?”
杨戬摇头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原来这樊旭当日曾在洛阳太学就读,同李膺陈寔等人因不满皇帝任用匪类阉竖,常常聚在一起,品核公卿、裁量执政,在读书人中颇有名望。无奈皇帝听信宦官谗言,以为这班书生共为部党、诽讪朝廷,有乱政之心,因此下召有司画影图形大索党人。谁知这数十个太学生非但不逃,反倒昂然投案,三木五刑加身而毫不变色。宦官们审不出贼情,又攀不出同党,也觉无趣,关了几年,就将他们放出,解回原籍罢了。
见寸心讶然,杨戬徐徐道:“我来之前,查过此人前事。那赠他对联的,就是江夏八骏中的范滂范孟博,亦被党锢之祸。难得这樊旭心系天下,忧国忧民,这样铮铮铁骨,就是十八层地狱也不能奈何,我又何必自讨没趣?”话虽如此,但显圣真君原也有一腔抱负,当初下山匡扶周世,就是不愿见生灵涂炭万民遭殃。谁知一千年后,他自己竟也伙同当初最憎恨的天道一起,充作鹰犬,捉拿女仙,甚至逼害亲妹,连一个口出狂言的书生也容不下,原本奉为圭臬的理想而今只能讳莫如深,其中苦闷又有谁人能知?
龙女心下了然,见他忽然住了口,也不好深劝,只得别寻话题解颐:“原来如此。我只道这书生有些文采,却不想如此强项。只一点我不懂,他写给那住持的诗究竟是何意?”
☆、第 30 章
杨戬微笑:“‘一夕灵光出太虚,化身人去意何如?’,这一句乃是一个‘死’字。‘秋丹不用炉中火,凡事心头一点除’是‘秃’字,合起来就是。。。。。。”
“死秃!” 寸心恍然大悟,拍着手想要说什么,却被口水呛着,直笑得噎着气儿。杨戬见状,赶着倒了杯茶给她,却被龙女接过,顺窗棂泼了出去。见杨戬挑眉,寸心忙道:“这书生只会舞文弄墨,于茶道一窍不通,这么好的银丝雪芽,偏叫他糟蹋了。” 她一头使了个水诀将杯盏洗净,重又扇滚了风炉起火,一头又道:“你这一向忙,许久没饮过我的茶了。趁着今儿得闲,又没不相干的人在,且别急着走,我煮茶与你,不然你回去,也是忙不完的文书公务。”
杨戬摇头道:“我倒情愿不得闲。” 他虽是如此说,却也没挪动脚步,龙女见了,心头暗喜,口中却道:“也是,得闲你又胡思乱想,然后一个人喝闷酒——那样好酒,原是对月吟诗之选,却被你拿来临窗洒泪长吁短叹,真是暴殄天物。” 她语带薄嗔,神情却是娇憨至极,引得杨戬一发笑出声来。
平日寸心在瑶池制茶,要先将茶饼用绵纸包好,使银锤子捶碎,再拿描金茶碾磨成细粉,而后以茶罗子一层层筛过,方可将筛出的茶末加水调制成膏。但樊旭的舟中无有茶碾,只得粗石杵臼一副,龙女便只好因陋就简,用杵将茶饼捣碎。她不惯使力,捣了十数下已经手酸腕痛,杨戬一眼瞧见,忙接过来帮手,堪堪将茶粉捣细筛好,方交与寸心收拾。
那龙女缓缓向青瓷碗中加了滚水,又挽了水绿镶边的广袖,左手扶着碗,右手持一柄银匙来搅。这打茶最讲究手轻匙重、指绕腕旋,杨戬只见那银匙在寸心莹白的手中上下翻飞,直搅得茶瓯雪卷、沫沉华浮,十分匀透了才住。她犹不满意,叹道:“要是在瑶池,娘娘有一套曜变天目杯,用那个斗茶更见精神,白茶入黑盏,最显云脚,叫什么来着。。。。。。” 她一时想不起如何形容,便悻悻然住了口。
“冰浮金蕊,玉碎白芽么?我见过一次。”杨戬接口道。他原本还想说“春风纤手,似花如雪”,话到口边,却没有往下说,只接过寸心递过来的茶盏,品了一口,由衷赞道:“好茶!饮之如朗月当胸、其馨若兰。。。。。。” 他还要说时,只听寸心一声惊呼,弃了银匙直扑向窗边唤道:“天灯!”
窗外不知何时飘来几盏孔明灯,高高低低,浮在墨染琉璃般的暗夜中,如同九天仙女长长的裙摆上缀着的几颗珍珠,若明若暗,熠熠生辉。寸心倚在窗棂边,水银一般的月光笼在她的侧脸上,那样小巧的额头,睫毛,鼻梁,还有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上,都好似撒上了一层糖霜,隐隐泛着微光。她怔怔望着,直到那些天灯越升越高,望不见踪迹了,方才怏怏蹙回身,略带羞意的朝杨戬笑道:“你莫笑我痴,我来瑶池这么久,都是忙日苦多闲日少。今日乍见这天灯,忽然想起小时候中元节,母后常带我和三哥去海边,每人一盏孔明灯,放得好不开心。我还记得,母后就坐在海边的大石上,看着我和三哥放灯,偶尔还会唱歌。” 龙女的一双杏眼微弯着,有如新月,连眉梢都染上明媚的笑意,丹唇轻启吟道:“朝元路,朝元路,同驾玉华君。十乘载花红一色,人间遥指是祥云,回望海光新。春风起,春风起,海上百花遥。。。。。。”
歌未唱罢,天际倏然涌来无数盏孔明灯,星星点点,灿若南极瑞光,连同珠星璧月一起,铺满了整个夜空。这下连杨戬也看住了,二人相跟来至舱外甲板上,寸心也不顾凉,径自席地而坐,只为仰面观灯。那天灯越聚越多,有些借着升力直上青云,汇入无边星河,有些被顶上的灯挡住,反而摇摇欲坠,绕船徘徊不去,仿佛一抬手,就可以摘一盏下来。杨戬同寸心置身在这温暖昏黄的浩然灯海之中,只觉得一切是那么虚渺,却分明又触手可及。
龙女的头抬得久了,不免酸痛,伸手去揉时,只觉得杨戬在身后盘坐下来,低声道:“靠着我罢。” 寸心无声的一笑,将身子轻轻挨在他的肩膊上,果然适意许多,倦意渐渐漫上来,不觉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她转头看杨戬,却见他一脸迷茫,痴痴望着流萤一般璀璨的灯海,也不言语。龙女心中一黯,开口问道:“你又在挂念三妹么?”
杨戬不答话,只微微颔首,听寸心叹了一声道:“三妹如今这个处境,也算是在你羽翼之下。若当真事败受娘娘责罚,你倒不好插手。其实你们几千年兄妹,岂是这点波折就能拆散的?如果当初换过来,是你被那姓刘的书生追杀,三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护着你。”
“会么?”杨戬喃喃道。
“会的。” 夜凉如洗,龙女眼波流转,千盏浮灯掩映在她黑漆漆的瞳仁内,尽是温柔的水意,“她是你妹子,你最知道的,你说呢?”
此刻江水空明,烟青色的雾霭自虚空中凝结,随着微风往来飘忽。水中漂着的浮萍藻荇缠绕交织,被灯光月影交相辉映,照得琥珀一般清透。其实何处无月,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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