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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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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浮白在一旁只是乐。
白月朗看看腕表说:“哎呀,我得赶回摄影棚了。还没化装呢,迟到,就得挨熊,那个下饭导演可不通人气了,谁都像欠他八百吊似的。”
龚新茹说:“叫什么?下饭?下酒菜呀?”
父女俩全乐了,白浮白告诉她:“下饭是日本的一个姓,跟田中、井上似的。”
夜已深,龚新茹已入睡。白浮白轻手轻脚地下床,赤脚来到女儿房间,也不开灯,蹲下去,从床下拉出那只沉重的箱子。
就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他摸索着终于打开了箱子。哪里有什么胶片!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部电台。白浮白迅速盖好箱子,又推回到床下。
他站在窗下沉思了很久很久,有忧也有喜。
2
湖西会馆甘粕正彦的客厅里,留声机放送着《君之代》:
我皇御统传千代,
一直传到八千代,
直到鹅石变岩石,
直到岩石长青苔。
甘粕正彦和徐晴听着音乐,品着白兰地。
他们谈论的话题中心是西江月。甘粕正彦夸奖徐晴很聪明,他说:“这件事你办得稳妥,稳住他是明智的,弄不好,这个人对我们没用了,却有害。”
徐晴知道西江月的要害,他最怕被自己人处决,这不奇怪,甘粕正彦说:“他们内部有个锄奸小组,专门对付变节、叛变人员,手段一点不比日本人差,以前有过这样的先例。四年前,我在哈尔滨刚刚成功地诱降了一个地下反日分子,还没等利用,就被他们自己人吊死在江桥上了。西江月能不怕吗,这显然是他急于想和你远走高飞的原因吧?”徐晴点头,“这正是西江月此时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态。”
徐晴的意思甘粕正彦明白,看起来,女人毕竟是女人,徐晴和他有过肌肤之亲,下不得手,想假日本人之手处理此事,她落得一身干净。
徐晴也有另有一种折中方案,她说:“如果让西江月隐姓埋名呢?也不一定非得把事情做绝吧?”
甘粕正彦没有支持她,摇了摇头说:“你为难,就别管了,这事交给我吧。谁让我兜揽你了呢?”
徐晴觉察到,试探道:“你还是要杀他?”甘粕正彦诡秘地笑笑,说:“我也不想手上沾血。”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接起来,随便地“喂”了一声后,神情变得紧张亢奋起来说:“好,好,露头就好,全答应,对,对,回头你把药品单子弄过来。”
放下电话,徐晴说:“看起来,你这理事长也不怎么管满映拍电影的事呀!”
甘粕正彦说:“谁说的?满映丢了一尺胶片、一张灯光纸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这绝不夸张,徐晴相信,他的精力实在太过人了。
电话铃又响,甘粕正彦接起又说:“既然你们非要行动,我不拦,也无须向我报告,好,祝你们成功。”
徐晴问他,“又抓人?”
甘粕正彦说:“特高课不抓人,不是失业了吗?”说毕大笑。
3
时钟打过十下,梁父吟已经躺下了,借着床头灯在看书。
忽听外面警笛声、汽车声大作,梁父吟爬起来,走到窗前,向外一看,有十几辆摩托车驶进南湖小街,日本宪兵个个荷枪实弹。
梁父吟下意识地看了看阳台,幸好他早把满洲国旗卷起来了,他又回到卧房,穿好外衣,来到书房,打开台灯,铺上稿纸,正襟危坐,开始写字,显得若无其事。
外面一阵楼梯响,脚步声如雷鸣,很快,他的房门被敲得咚咚响。
梁父吟手里夹着笔,镇定自若地拉开房门。十多个宪兵一拥而入,把梁父吟逼到墙角。最后进来的是岸信石斋大佐。
梁父吟很平静,他先发制人,说:“请岸信石斋先生,作出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岸信石斋想起对甘粕正彦的承诺,对梁父吟还算客气,他抖出一张纸来说:“奉命搜查。不瞒先生,南湖这一带,常有不明电波出现,如不查个水落石出,大家都跟着背黑锅。”
令岸信石斋没想到的是,梁父吟居然很配合。他很有风度地说:“请便,这是应当的,对谁都有好处。”桌上有五十支听装香烟,是日本造,很有名气的樱桃牌香烟,他弹出两支,递给岸信石斋一支,并且说这是甘粕正彦送他的。
岸信石斋反客为主,把自己的烟递了一根给梁父吟。二人相视一笑,点着烟,坐到沙发上,都跷起二郎腿。
日本兵开始分头搜查,抽屉全拉开,衣橱掏空,床也翻了个底朝天。一个大尉来请示岸信石斋,天棚和地板怎么办?
没等岸信石斋表态,梁父吟抢先表态:“地板刨开,天棚捅开,务必彻底,我也好解除嫌疑。”
岸信石斋不能不赞赏道:“作家先生果然有器量,甘粕先生没有说错。好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过后,我负责赔偿损失。”
梁父吟一笑,“说什么赔偿,这不是见外了吗?”
顿时,大镐抡起来,地板块横飞,天棚也掀去了半边,防寒用的锯末子从棚顶瀑布般淌下来,屋子里乌烟瘴气。岸信石斋一个劲儿说不好意思。
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当大尉报告“没有发现违禁品”时,岸信石斋站了起来,掸掸呢质军服上的尘埃,脱去白手套,握住梁父吟的手说:“恭喜先生。”
梁父吟莫名其妙,他说:“恭喜我?恭喜我的家遭到一场浩劫吗?”
岸信石斋说:“恭喜先生从我的名单里被钩掉了啊!”他也很会幽默,说,“上了我的名单,和上了阎王爷的鬼名册差不多吧。”
梁父吟潇洒地开怀大笑,并且拍着岸信石斋的肩膀说:“那我得感谢大佐先生把我的家彻底清洗一番了?”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从梁父吟家出来,岸信石斋直接赶往湖西会馆,半夜三更叫门可费事了。岸信石斋在门厅里轻轻走动着。
门终于开了,甘粕正彦披着衣服出来,打量他一会儿说:“应了我的话,你扑了个空。”从他脸上看出,他永远是那么自信。
岸信石斋有点灰溜溜的,无奈地点点头,硬着头皮问:“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甘粕正彦说:“你若得手,就不到我这儿了,早上关东军司令部去领赏了。”
这话可带有讥讽味道了。岸信石斋说:“前辈笑话我了。我也是例行公事,我知道,梁父吟是理事长的大红人,这也好,搜了、查了,也就正名了,不怕别人再说三道四了。”
甘粕正彦反倒说了句让他意外的话:“结论也别下得太早。”
岸信石斋又鼓起了勇气:“理事长的意思是……”
甘粕正彦说:“我什么也没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也许,连我都低估了我们的对手。但愿不是这样。”
4
新京医科大学院子里到处张贴着醒目的标语:“支援圣战”“为建设大东亚共荣圈而加油”等等。
白刃站在院外等人,只见白月朗一溜碎步从教学楼里出来,她说:“该杀的训育主任松本,每节课都压堂,讲起来没完。”
白刃说:“你一边拍戏一边念医大,每节课都宝贵,压堂对你有好处啊,可以多学点东西。”
白月朗说:“可松本是开思想训导课的,早知是他的课,我才不来,本来是内科学,临时串的。同学背地里说,他将来只能死在两种病上,你猜,是哪两种病?”
白刃知道他们又编派小鬼子了,还能有好话?
白月朗说:“一是得舌癌,二是得话痨!”
白刃哈哈大笑,说:“太痛快了,这种带有专业特色的痛快淋漓的冷幽默,只有医科大学的学生能想得出来。”
两人沿着石板路走出校门,旁边就是小北湖公园,他们向里边走去。白月朗说:“最近学校里有点人心惶惶,特别是毕业班,毕业后很可能被弄到南洋战地医院去随军,今天训导主任放出风来了,一时同学们人心惶惶。”
“怎么会这么急?我记得,毕业班实习还没完哪!”白刃皱了皱眉头,很是意外。
“这不明摆着吗?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南洋野战医院缺人,上一届毕业生就是提前半年走的,都去了菲律宾、琉球和马来半岛。学生都有点怕,谁愿意去当炮灰。”白月朗很是不平。
“我猜得到,训导主任一定又大讲大和民族如何优越,我听过他讲演,他这人还真不白给,他明白征服人心,他说满洲人和大和子孙一样,是优秀民族,他公开鼓吹,应当重用满洲知识阶层,给高薪待遇。”白刃说。
白月朗说:“是啊,他比那些只知道靠杀人维持高压统治的人要高明些。”
“我认为建大的总长作田庄一,还有满映的甘粕正彦都属于这一类人,其实他们更值得忧虑,按他们的‘国策’,对中国的征服只会更彻底、更不露痕迹。”白刃很忧虑,对于这种会征服人心的人,他一个也不敢轻视。
白月朗说:“不过,今天松本倒没讲日满融合,是动员会,动员医大学生到南洋军医院去,动员在校生到战地服务团去,这也算是勤劳俸仕的一种,听说是国务总理倡导,连康德皇帝也下了御旨。”
白刃说:“这你们得抵制呀!太平洋大战爆发后,战线吃紧,日本国内连十四五岁的中学生都应征入伍了,他这是拿你们当炮灰呀。”
白月朗说:“那怎么办?当局说了,不去就开除,更暗示会送进思想矫正院,那是另一种监狱呀!当然,我是两栖,已经不是正经学员,特殊,我倒不会有事。”
“如果新京医大一千多名学生都拒绝去呢?他们拒绝是有理的,医大是民用大学,不是军医大学,不是战争机器上的齿轮!”白刃想了想说,“法不责众,大家都拒绝服从,他开除得了吗?再加上奉天医大、哈尔滨医大、大连医专,联合起来抵制,他们的阴谋就胎死腹中了。”
白月朗拍手称道,“对是对,可谁有这个号召力?振臂一呼容易,万一没人响应,那可就要枪打出头鸟了。”
白刃说:“要秘密进行,在私下里联络,让日本人找不到出头鸟,他有枪不也白费吗?”
白月朗还是一头雾水,问:“私下里也得有人组织呀。”
白刃说:“这个你别管,会有人管的,你回头把他们的企划书拿给我。”
白月朗望着胸有成竹的哥哥忽然笑了,说:“我倒忘了,自己身边就有一尊真神,还用上别的庙烧香吗?”
白刃说:“真神,医大也有,只是你嗅觉不灵而已。”
白月朗还真留心过,医大几次闹学潮,一哄而起,说撤,一夜间又都偃旗息鼓了,好像有人牵线,只听辘轳响,却不知井在哪,他们这些人挺神啊!
白刃一笑说:“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白月朗明白,了然地说道:“各大学都有反日组织,国高都有,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白刃说:“也许吧。”
一说起这个,白刃就三缄其口。说客气点,叫城府挺深,不客气呢,就得用狡猾这个词了。
他们来到人迹罕至的假山附近,突然看见前面的路被警察封死了,有很多市民在围观,一些警察围着一具尸体在拍照。
白刃想靠近,警察用枪托拦住他。
白刃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证件,在警察眼前一亮,那是弘报处的特邀记者证件。弘报处在建国大学发展了一些“特邀记者”,目的当然是广植耳目,如果说白刃感激父亲,这是唯一一次,他求父亲白浮白走门子领到了这张记者证,有些场合别人不能靠前,他可以享有特权。
弘报处的招牌果然厉害,那警察认真看了看他的证件,退开,让他进到圈里。
白刃挤过去一看,死者面熟,细看,原来是西江月。枪弹击中了胸部,身下一滩血。他是仰面死的。奇怪的是,在他身上覆盖着一块白布,有人蘸着血水在白布上写了四个大字:惩办叛徒。
底下还有落款:国民党新京反日青年自觉社。
白刃很快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白月朗正翘首张望,见哥哥从人堆里钻出来,就问:“听人说,有一个作家被杀了!不知是哪一个?”
白刃拉着白月朗向外走,说:“是大名鼎鼎的诗人西江月。”
白月朗张开的嘴巴半天合不拢,“怎么会是西江月老师?可惜呀。是仇杀、情杀?还是政治谋杀?我记得,他蹲过日本人的大狱,杀人陪过绑,后来又放了,几起几落。怎么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这事可能很复杂,从刺杀现场看,西江月无疑是被自己人处死的,白刃早就知道他是另一套马车上的干将,如果真是这样,显然上次被捕就叛变了,被同党发现并处决,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不想多说,只对妹妹说一时说不清。
5
梁父吟和白刃在白家小院葡萄架下下象棋,张云岫在厨房帮龚新茹洗菜。只有白浮白坐在书房里专注地写教案,窗子开着,他时刻留意着梁父吟和白刃的谈话。
白刃说:“学潮进展很顺利。医大学生罢课两天了,很有意思,咱们才发动一半,人家把标语口号都印出来了,显而易见,是重庆系在配合。”
“确实配合得很默契,珠联璧合。”梁父吟高度评价了建大的参与,说,“你们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建大是什么学校?伪满高等文官、又称汉奸的摇篮啊!连汉奸都表态支持医大学生了,力度就大了,当局不得不考虑。”
白刃笑着说:“你来不来给我们戴上了汉奸的帽子,好冤枉。”
梁父吟也笑起来。
这时,白月朗兴冲冲地跑进来,报告一个好消息,说:“文教部屈服了,方才张景惠亲自带着文教部长去了学校,召见了学生,宣布取消成命,医大学生不用到南洋前线服役半年了,张景惠还说自己考虑不周呢。”
白刃“啪”地一拍棋子说:“太好了,将!我看你往哪儿躲?这叫双车错。”
白月朗这才看见与他对弈的梁父吟,她收敛笑容说:“哎呀,作家在这儿呢,我没看见。你不是说跟我哥只是点头之交吗?”
梁父吟马上说:“友谊是可以发展的呀。”
张云岫出来插了一嘴说:“若不是我们建大强有力的后援,你们还不得让人家用大刀、水龙伺候啊!”
梁父吟问他们:“你们知道日本人为什么这么好说话吗?”
白月朗不明白,白刃也弄不清这有什么背景。
这项动议是张景惠提出来的,意在买好。估计日本人也需要,但一旦闹起来,他们怕多米诺骨牌效应,好在都推到大草包张景惠身上了事。
白月朗说:“到底是作家,分析得头头是道。”
梁父吟说:“我也是有高人指点啊。”
张云岫和白月朗都想知道这高人是谁。梁父吟弦外有音地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很远,也许很近。也许是冥冥中的幽灵。”
前面几句还有点神秘,说到后来简直是玄学了,白月朗笑他迷信。
白月朗拉着张云岫进厨房,要帮她妈收拾饭菜去,一大帮人吃,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他们走后,白浮白大概写累了,点燃一支老刀牌香烟伏在窗口,问:“这一局谁赢了?”
梁父吟说:“你家公子赢了。技高一筹啊。”
白刃得意扬扬地说:“梁父吟别的行,下棋可是臭棋篓子!我轻而易举地就胜了。”
白浮白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万物同理,胜,是好事,小心乐极生悲,要防备出事。”
“这是什么意思?”白刃觉得他爸爸有所指,不像是单指下棋的泛泛之说。
白浮白说:“太顺了容易得意忘形。闹学潮也一样,胜了是好事,也容易露了底牌。”
底牌?听白浮白这话,他似乎知道梁父吟和白刃在这场学潮中的地位和作用。白刃和梁父吟相互看了一眼,不能承认什么,但白浮白的提示显然很对,梁父吟不由得点了点头。
今天的菜肴格外丰盛。所有人落座,还空着一个座位。
在开红酒的白浮白说:“很丰盛嘛,岂可无酒。”
张云岫说:“听伯母说,这桌好吃的全是白月朗姐姐的功劳,钱是她出,东西也只有她弄来的。”
白浮白说:“尽管吃,不必领情。”
白月朗洗了手过来坐下,张云岫给她端过一杯酒来。梁父吟说:“有名堂吗?”
白月朗一指桌上的月饼,梁父吟恍然说:“原来是中秋节呀。”
白刃很感慨,说:“过一个中国人的中秋节,也得偷偷摸摸的,可悲。”
梁父吟讲起久远的传说:“当年元朝时,百姓不堪官府欺压,起来造反,相约八月十五杀鞑子,把口令藏在月饼馅里分送千万家,凡是掰开月饼见了纸条的,到圆月升上中天时,全都持刀上阵了。”
作家又在编剧本吧?白月朗不信有这事。白浮白证实,他小时候他也听过,真有这个传说。
张云岫说:“何时咱也能利用月饼传号令杀东洋鞑子呀!”
白浮白用筷子敲了一下酒杯,又用眼神警告他,然后举起酒杯说:“为团圆,干一杯。”
白月朗说:“今天嘛,白协和这话还有点不协和的味道了。”听这话,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月朗吃了一口菜,冷不丁跳起来,去翻她的包。
龚新茹埋怨她:“总是忙三火四的,不能吃口消停饭吗?”
原来白月朗找出一份当天的《满洲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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