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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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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粕正彦并不生气,他并不讳言:“这也是非常时期,关东军不得已采取的下策。您是国策制定者,您该清楚,满洲不同于华北、华东、华南,日本人很快要把整个满洲变成旅顺关东州一样,这里需要的不是武力镇压,而是征服人心。后院不能起火,不能灯下黑。因此,在我们眼皮底下兴风作浪,尤其不能容忍。”
张景惠很知道甘粕正彦的背景,惹不起,话已软了许多,他说:“这我还不明白吗?我是太气不过了,不该顶着我的名把人骗到新京来!”
骗了人过来?难道是日本人把钟鼎全家都骗来了?
为了证实自己是清白的,张景惠走过去,将屏风后的门一拉,出现男女老少几十口人,张景惠告诉钟鼎,“他们把你全家都抓来了,这和我无关。如果你不悔过、不就范,日本人就会杀你全家、灭你满门。事先我根本不知道日本人的用意,还发邀请,请你们全家来过重阳节呢。”他再三表白,“可别寻思是我张景惠下的钓饵呀。”
钟鼎茫然片刻,大叫一声扑上去,家人一片号啕声,有叫哥哥的,有叫弟弟的,也有叫叔叔、叫舅舅的……
见刘月还在一旁站着,甘粕正彦叫人轰走了她。
钟鼎走到一个官员模样的老者前面,跪下说:“父亲,儿不孝,给家里惹来这么大的祸!”
父亲半垂着眼皮说:“你都看到了,全家人性命都在你手上了。”
钟鼎站起来,冲着甘粕正彦歇斯底里地大叫说:“你们不能这样残忍啊!”
甘粕正彦说:“楚先生,话我都说到家了,战争已经改变了一切,在这庞大的残酷的机器面前,我们个人常常是无能为力的,你想活下去,只能想权宜之策。”
钟鼎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撕扯着,嗥叫着,像一匹受伤的野狼。
被赶出去的刘月躲在屋子里写了一张字条。她必须把钟鼎的事报告给上级。不到联系的时间,她只能使用非常手段。空拨电话号码两次,通了也不讲话。
果然奏效,一小时后,总理官邸门外卖老刀牌香烟的贩子出现了,吆喝声一声比一声大。
刘月溜出大门,叫道:“卖烟的,来五包。”
一个卫兵说:“刘月也学抽烟了?不抽大烟啊?”
刘月说:“去你的。你才是大烟鬼。”她递钱时,把一张纸卷到钱里,卖烟的麻利地揣起来。
刘月拿了烟往回走,顺手扔给两个卫兵一包说:“都是答谢你们这些外鬼的。”
两个卫兵眉开眼笑道谢。
5
当徐晴和西江月如约赶到这个大杂院时,西江月愣了,这不是荣安里吗?这是窑子街呀!在长春,除了二马路的圈楼,就是荣安里的妓院出名了,这吴连敏怎么把神圣的见面地点选到这么个龌龊的地方?一听西江月喊出了窑子街,徐晴讥笑地说:“诗人对这里这么熟啊?显然常来常往啊!”
西江月苦笑着说:“你真能糟践我,这种半掩门的下等娼门,我会来?”
徐晴又发动进攻:“这么说,上等妓院你常去了?”
西江月说:“你别闹了。”
徐晴回头看看,十多个便衣正悄悄尾随在后面,这是她从舅舅那里借来的精干特勤警察。徐晴打了个手势,这些人散开,各自隐蔽起来。
令徐晴、西江月始料不及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有一些日本特务跟踪在后面,只是她并无觉察。
徐晴和西江月认准了门牌号,敲门,出来开门的正是化名陈蒙的吴连敏。二人惊喜地跟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民居,座北朝南的正房,砖瓦到顶,一明两暗,灶间墙上供着灶神,灶王爷、灶王奶奶的神像被烟火熏得看不清尊容了,依然享用着主人所供的香火。
吴连敏带他们进了东屋。一铺铺了芦席的炕占去了屋子差不多一半的地方,炕上的大躺柜又占去炕的三分之一,柜里塞满被褥、枕头,地下有一个八仙桌,旁边配两把明宫式简易的无棱角的沉香木圈椅,桌上一座老式座钟,上边搭着红布,一边一个青花瓷胆瓶,里边插着蝇甩子和鸡毛掸子,还有葵扇。
吴连敏把徐晴和西江月让到八仙桌两侧椅子上,自己坐在对面炕沿上,落座后上茶。
徐晴观看着沾满茶垢的茶碗,上面还有苍蝇屎。她厌恶地以手轰赶苍蝇,问吴连敏:“这是什么地方?窑子吗?”言下之意是责备。
吴连敏给他们抓了一大把瓜子,解释说:“这条街虽有诨名叫窑子街,并非家家是半掩门,这一户就是正经人家,我的一个远房表弟住这儿,临时借用一下。”
徐晴磕着瓜子,漫不经心地环顾着房间,等了一阵子,见始终没有人来,趁吴连敏到厨房去添水时,她小声对西江月说:“书记长之类怎么还不到?不会耍咱们吧?”
西江月倒是安慰她:“你别急,大人物嘛,那得千呼万唤始出来呀,世面很乱,小心不为过。”
旧木钟单调地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失。当吴连敏为他们续茶水时,徐晴忍不住问:“老板什么时候露面呀?”
吴连敏说:“我不是在这儿吗?”
这一说,西江月和徐晴全都吃惊不小,徐晴问:“你不是开玩笑吧?”
吴连敏反问:“这是开得玩笑的事吗?”
徐晴怒不可遏,腾地站了起来说:“太不像话了,你敢耍我们?”
吴连敏不紧不慢地说:“上个月见面时,我还不是本市党部的总负责人,半月前,几个大员抓的抓、走的走,我就奉命接手了。”
这话是真是假,无法对质,明知被耍却又只能吃哑巴亏。西江月泄气地看着徐晴,徐晴也像瘪了的皮球一样。没办法,将错就错吧。她说:“那好吧,请老板指示吧。”
吴连敏便摆出了上级的架势,说:“在组织最困难的时候,你们做了那么多事,特别是弄到了电台,使我们又与重庆总部恢复了联络,这都归功于你们。”
西江月说:“应该的,今后我们怎么活动?”
吴连敏指示他们:“尽可能利用你们的社会关系,尽量搜集到日本人的情报,特别是军事情报,联系方式照旧。”
这就完了?寥寥几句,这等于什么也没说呀!西江月大失所望地看着徐晴。徐晴试探地问:“这么说,这么大一个新京,就咱们三个人在这儿孤军奋战啊?”
吴连敏居然没有否认,顺着她说:“兵不贵多,而贵精啊。”
徐晴忍着气,又进行新的试探:“听说,新京还有共产党的派别在活动?”
吴连敏马上封门:“这可就不知道了,各扫门前雪,谁管别人瓦上霜?”
徐晴彻底绝望了,有点气急败坏,她站起来,装着到门口去倒剩茶,不小心碰一下茶碗落地,其实是她故意摔的,她在发信号,表面却在道歉,说:“失手了,真不好意思!”
西江月大惊,吴连敏说:“没事,打一个碗值几毛钱?”
但,摔杯子是行动暗号啊!
说时迟那时快,徐晴带来的便衣警察一拥而进,大喊“不许动”,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吴连敏,也对准了徐晴和西江月。
徐晴故意问:“我们有国民手账啊,我们犯了什么法?”
带队警佐说:“这个我们管不着,我们只管奉命抓人!”
这时,院子里连续响了几枪,接着是一串日本话。还没等屋里人反应过来,又冲进一大批日本兵,一个中佐下了令,日本兵拥着徐晴等三人就走。
伪满警佐不答应了:“这是干什么?马打江山驴坐殿啊?我们是奉警察齐总监之命行动的。别怕,弟兄们给我上,把犯人夺回来!”
日本中佐上去打了警佐两个耳光,然后叽里呱啦一阵大叫,又冲进来一队日本宪兵,不容分说,把伪警察全部缴了械。
西江月对徐晴哭笑不得地说:“这回好,小偷碰上了劫道的了!”
6
夜半,国务总理公馆静悄悄的。一个黑影赤脚走进客厅,她是刘月。她不开灯,摸到桌上的电话机,钻到桌底下,拨通了一个电话,开通后,响了三遍铃,她并不讲话,扣上耳机,然后又拨号,又响三声铃,再挂断。
之后,她爬了起来。
钟鼎连续两天未归,镶牙院关了两天门。第三天,天已大亮,窗栅板还没下来,有几个事先排了号等着镶牙的人捂着腮帮子在门口坐着。
杨小蔚骑着自行车走来,在门口停了车,她心里疑惑地说:“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开诊?”
一个牙疼患者哼哼唧唧地说:“可不是,歇业两天了,往日早下栅板开门了。”
杨小蔚这才知道,钟鼎已经关两天门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她就上去拍门,扯着喉咙喊钟大夫。
半天才开了门,一脸疲惫相的钟鼎出来,样子像害了一场大病,他问杨小蔚:“今个怎么不上学?”
“礼拜天上什么学?”杨小蔚没好气地替患者不平,“都几点了还不开诊?”
钟鼎说:“我病了,发冷发热,实在爬不起来,想再歇一天。”
杨小蔚看了他一眼,他脸色确实不好,灰中带黄,眼皮都肿了,杨小蔚问他:“发不发烧?送你上医大去打一针吧!”
钟鼎说:“没大事,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杨小蔚说:“你病了还有冯大夫呀,不至于关门歇业吧?”
钟鼎说:“冯大夫到哈尔滨去了,另有高就,不会再回来了。”
嗬,杨小蔚两天没来,竟有这么大变故!没办法,她又回身对患者说:“对不起各位,不是大夫偷懒,一个大夫病了,一个另有高就,改天吧。”
不情愿又有什么办法?几个牙疼的人这才哼哼唧唧地散了。
陪钟鼎进了镶牙院卧室,杨小蔚看见冯月真的行李还在,洗漱用具也好好地摆在那里,就觉得奇怪,说道:“她什么都没拿走,不像是辞职呀。”
钟鼎无精打采地坐在炕沿上,说:“她不会再回来了,根本没露面,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给我留了一封信,就从此销声匿迹了。”
“这叫什么事!怎么不明不白地走了,连行李都不要了。”杨小蔚感到够蹊跷的了。
钟鼎叹口气,说:“你操心太多了。”
杨小蔚说:“好,我不操这个心。剩你一个光杆司令,你这镶牙院还能开下去吗?”
钟鼎说:“打算明儿个再招两个人。不过找可靠的、医术又好的并不容易。”
杨小蔚自告奋勇要来帮忙。
“这怎么行,”钟鼎说,“你不念书了?”
杨小蔚说:“下了课来帮你,不行吗?”
钟鼎忽然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都不是我自儿个能说了算的,有时我都弄不明白我到底是谁了!”
这简直是癔病患者的话!杨小蔚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消沉?这好像与生病无关哪!”
钟鼎摇头,“你不该问的就别问。”
杨小蔚生气了,“你就会拿这句话堵我。”
7
学生们都去上课了,只有白刃和梁父吟坐在建大十八塾屋子里,矮胖的外号弥勒佛的塾头二官惠辅沏了一壶茶端过来,对白刃客气地说:“白刃君,都上课去了,不会有人来打扰的,你们好好聊吧,中午留你朋友在这儿吃饭,我做了纳豆,还有虾仁寿司。梁先生的电影和小说我都爱看,还常常看得流泪呢。”白刃笑他这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啊!太傻。
二官惠辅说:“我本天生心软,爱掉眼泪。”
梁父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地球牌香烟,递给二官惠辅,叫他拿去抽。
二官惠辅鞠躬说:“让你费心了。”他小心地把一层层木门拉严,走了出去。
梁父吟说:“你碰上了个好塾头。听说你们的禁书都藏在他的榻榻米底下,这可真难得。”
“这里灯下黑。正因为这里安全,我才约你在这儿见面。”白刃笑着说。
“一进建大,就等于锁进保险箱了。相比之下,我认为建大是较少受到军警宪特骚扰的。”梁父吟点点头说。
白刃说:“那也未必,建大也不是乐土,这里也破坏过国民党的同人会。”
梁父吟从皮包里掏出一张传单,铺在桌上,传单上有吴连敏的照片,写着匪青年自觉社党魁吴连敏落网字样。
白刃吃了一惊,这人给白刃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勇敢、机智,有人缘又肯维护人,只因知道他是“友党”骨干,白刃才不与他过多接触。
梁父吟说:“他们这次栽到西江月手里了。他们太轻信了,我们的人事后弄清了,出卖他的人正是西江月,西江月这样背景的人,入狱那么久,都陪过杀人绑了,怎么会逢凶化吉?早就该仔细审查他的。”
白刃看着照片说:“可惜了,吴连敏是个很好的人。”
梁父吟嘱咐他,“今后要严禁我们的人和重庆系的人发生任何横的联系。”
白刃公平地说:“人家也不止一次地掩护了我们。”
梁父吟说:“倒不是有意掩护,而是无意中他们当了我们的挡箭牌。”
说起冯大夫,白刃觉得后怕,“好危险,幸亏你当机立断,转移得早。”
梁父吟告诉他:“冯月真已经被抗联接进山里了。她可成了宝贝,那里太缺军医了。”停了一下他才说到正题,“今天紧急见你,是通报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白刃立刻警觉地意识到:“可能是我们的哪个链环断裂了,这通常是最致命的。”
“是上级转来的紧急通告,前天,钟鼎失踪了一夜两天。据可靠的消息称,他在张景惠官邸里,名目上接他去是给张景惠看牙,但消息证实,张景惠牙并没坏,为打张景惠旗号的事,还对甘粕正彦发过脾气,钟鼎也没给他看牙,倒是钟鼎全家几十口人全都从奉天到了张景惠家,这很不寻常。”梁父吟说。
白刃在考虑消息可靠程度,须知,这得是张景惠身边的人才能提供这样准确的情报啊。他问:“难道我们的人卧底卧到高层去了?”
梁父吟制止他乱猜。他含含糊糊地说:“有些情报也可以买呀。”
白刃知道他在遮掩,也知道不该深究细问。
梁父吟打招呼的目的很明白,如果钟鼎变节,太危险了,他是中转,目前已经及时切断了一切联系,好在冯月真也走了。但现在也不能断定他真的叛变了,还要考察。
白刃出了个主意,说:“何不试探一下?”
“不谋而合!”梁父吟笑了,“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以前,给山里抗联弄药品,都是冯月真帮忙,那时她还只是个热心进步青年。这次可指令钟鼎办,给他加大点难度,必须考验一下。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白刃点头,他胸有成竹地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8
徐晴正在洗澡,保姆进来,隔着磨砂玻璃说:“小姐,那位诗人赖着不肯走。”里面的水龙头关了,徐晴披着浴衣出来,一脸的不耐烦,她说:“不见。你就说我睡了。”
保姆应了一声,却又说:“他也挺可怜的,在雨地里浇着,都湿透了。”
徐晴说:“要你多嘴!”保姆离去时,她又改变主意,同意放他进来,让西江月在客厅等她。
当徐晴梳妆完毕,光彩夺目地进入客厅时,发现西江月正瑟瑟地站在门厅里,浑身上下已被雨水淋透,地板上一片水渍,十分狼狈。
徐晴说:“哟,你这回可是真正的湿人了,都能拧出水来了。”说毕哈哈大笑,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和嘲弄。
西江月说:“你还取笑我,一点不可怜我。”
徐晴让保姆领西江月先生去换件干衣服。
保姆领西江月走了,少顷,西江月换上一件大睡袍进来,坐在沙发上。
徐晴语带讥刺地问他:“又来干什么?领赏金啊?”
西江月知道栽了大跟头,他很委屈地说:“这次虽没有抓住更多的人,可抓住新京分部负责人,这功劳也不算小啊!”他指的是陈蒙。
徐晴说:“屁!你还在这做梦呢!我告诉你,日本人很恼火,你骗了他们。”
西江月说:“这太不公平了!你该替我说话呀!”
徐晴修剪着脚指甲说:“我?我也受了你的牵连,连我也不受信任了。”
西江月蹭过去,很自然地接过指甲剪,要替她修脚指甲,徐晴却把脚抬到了沙发上。西江月皱了一下眉,还是扳起她的脚耐心地为她修剪。他问:“日本人说什么了?”
徐晴嘲笑他,说:“还敢报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到的陈蒙,根本不是什么大头目,只是一个跑交通的,咱叫人家耍得好苦啊!”
西江月很吃惊,也很失落,说:“这不大可能吧?陈蒙自己说接任了市党部头目,纵然不可信,《大同日报》不是也登着,他是青年自觉社党魁吗?”
徐晴笑他:“连这点脑子都不长,有骆驼不吹牛呗,宪兵司令部再不自儿个安慰自儿个,更没面子了。难道能说军警宪特全出动,只抓到一个跑交通的吗?”
西江月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即使我们没网住大鱼,打上个虾米,也是有功啊!再说,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呀。”
徐晴冷笑,“下次?还会有下次吗?”
西江月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敢深想了,直愣愣地瞅着徐晴。
“还不明白吗?”徐晴叹口气,“这一折腾,你已经暴露了,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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