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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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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临时装男的了。”
张云峰问:“你从哪来?”
杨小蔚咯咯地笑着说:“从来处来。”
张云峰说:“那你也不用打听我了,我也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两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开水壶哗哗响了,杨小蔚有点饿了,问他有吃的没有?
张云峰从他的帆布褡裢里摸了半天,抓出一捧黄豆,他把水壶提到下面,盖上铁炉盖,吹吹炉盖上的灰,把黄豆撒上,用炉钩子来回拨拉着,很快就发出噼哩啪啦的响声。他抓起几粒,递给她,说:“吃吧,炒黄豆可香了。”
吃着黄豆,杨小蔚笑着,觉得张云峰这人真有意思,出门在外,还带几把黄豆。
张云峰随口说:“山里人嘛,不知什么时候就走麻达山了,有几把黄豆就饿不死。”
杨小蔚打量着他说:“你是山里人?干啥的?做木头的还是挖人参的?听说挖一根六品叶的老山参能买十垧地?”
张云峰说:“那倒不假。挖参叫放山,就是挖棒槌,上哪去碰六品叶?你以为长白山里满山遍野是人参啊。我不是木帮上的,是打猎的,山里山外打狼虫虎豹。有时也下山贩点山货,卖皮张、人参、药材、棒子、松子什么的。”
炉盖上的黄豆粒很快吃光了,杨小蔚说:“真香,没吃够。”
张云峰笑道:“吃多了小心胀肚,跑肚拉稀。”他拿了一只搪瓷缸子,从开水壶里倒水,“还想吃,自己去掏,褡裢里还有。”
杨小蔚便也不客气,走到门口,蹲下去在褡裢里掏,喝了一口水的张云峰忽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别动,我来掏,你找不着地方。”
杨小蔚掏到一些山核桃和松塔,她说:“你真小抠,有这么多山核桃、松塔不给吃,炒黄豆。”
张云峰向她解释:“这两样都不能放在急火里烧,等剩下灰火时才行。”杨小蔚还在里面掏。张云峰有点急了:“不叫你乱掏你怎么不听?”
他放下搪瓷缸赶紧跑过来阻止时,为时已晚,杨小蔚已经摸到了一件东西,她脸色大变,手从褡裢里提出来时,她手上竟是一把大镜面二十响匣枪。
张云峰简直暴怒了,走过来一把夺去匣子枪,骂了句“你浑蛋”,挥手打了她一个耳光。杨小蔚手捂着腮,怔了一霎,回过味来,也回手打他一个嘴巴,杨小蔚岂能受这份窝囊气!
这一来,两个人都愣住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无言。
还是张云峰先冷静下来,说:“对不起,不过也扯平了。你现在必须向我保证,你什么也没看见。”
“可我看见了呀。”杨小蔚调皮地说,“那你也得保证,你把你的真实身份无保留地告诉我。”
张云峰又沉不住气了:“那对你没好处,我是猎人啊!当然有枪。”
杨小蔚才不信:“唬三岁小孩呀?用手枪打猎?”
张云峰又警告她:“你话太多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别吓唬人,”杨小蔚不买他的账,吓唬他,“天一亮,我就向警察局去出首,还能得一千块奖金。这太诱人了。”
张云峰气得脸都青了,一只拳头攥得紧紧的,就要出手的架势。
杨小蔚却笑嘻嘻地挑衅:“握拳头干吗?你手里不是有枪吗?一枪打死我,不是就灭口了吗?”
张云峰忽有所悟,他放松下来,心里想,险些上了她的当。他把枪又藏在了褡裢里。杨小蔚问他:“怎么又这么友好了?”
张云峰也不回答,又抓了一把黄豆撒到炉盖上,他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招呼杨小蔚:“过来吃炒豆,不是说没吃够吗?”
杨小蔚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张云峰拨拉着黄豆粒说:“你若真想告密,你就不会当我面喊出来了,咬人的狗不露齿。”
杨小蔚又坐到了炉前,她说:“你才是咬人的狗呢。”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张云峰看一眼她白嫩的脸上明显的红手印,再次说:“真对不起,我出手太重了。”
杨小蔚说:“我打你的嘴巴可没你那么狠。”
张云峰说:“我可不领情。你不是不想狠,是手没劲,若觉得不够本,现在再打我一个嘴巴,我挺着。”
杨小蔚甩甩手说:“我嫌手疼,不打了。”
张云峰把灰火从炉子里掏出来,堆在地上,将一堆松塔和山核桃埋进去,叫她耐心等着,一会儿就好,这算是对她的赔偿。
杨小蔚瞪他一眼,笑了。
·15·
第十六章
1
关灯后,冯月真脱掉外衣钻进被窝。如水的月光斜照进来,屋子里并不黑,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她又坐了起来,有点发愣。
钟鼎问她怎么了?
她两手捧脸说:“没什么,只是不习惯。从小长这么大,我还从没和一个男人同居过呢,更何况你是陌生男人!”
“是呀,”钟鼎摸索着从盖在被子上的棉袄兜里掏出两块糖,扔给冯月真一块,冯月真说:“我都刷完牙了,你这牙医不是最讲究口腔清洁的吗?”
钟鼎不在乎,说:“医学理论和生活习惯总是冲突的。”他看着冯月真问,“你说,我们这么个睡法,像不像演戏?”
冯月真笑而不答。
钟鼎想起从古典小说里看来的故事,也是一对青年男女,不得已住到了一张床上,女的怕男的不老实打把式,就在床当中放了一盆水,不准他过界。
冯月真说:“那我也放一盆水吗?”说得两个人都笑起来。
外屋的时钟带着疲惫的沙哑声重重地打了一下,午夜一点了。两个人显然都无法成眠,不停地翻身。冯月真一直瞪着眼睛看天棚,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火车辗轧钢轨的铿锵声,还有警车的鸣笛声。
钟鼎也总是来回地翻腾。
冯月真问:“你还没睡吗?”
钟鼎说:“越是想快点睡,越是睡不着,查数、入静,什么招都不管用。”
冯月真说:“你可能有择席之病。”
钟鼎否认道:“没有啊,不过,我承认失眠了,也许是这种环境太特殊了吧。”
冯月真说:“睡不着就别强睡了,还不如聊会儿天。”她又把灯拉开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并伴有喊声:“查夜,快开门。”
冯月真心里一阵阵发慌,咚咚直跳,第一天就碰上查夜,太倒霉了。钟鼎显然比她沉稳已冲外面喊,叫龚建国准备开门了。
诊室里,听见咚咚的敲门声和钟鼎喊他开门的声音,睡眼惺忪的张云岫从诊疗椅上爬起来。外面敲门声越来越响,他拉开灯,答应一声:“来了,这就开。”趿着鞋走过去。
里间卧室里,冯月真见沉稳的钟鼎一丝不乱,心里很钦佩他,是个干大事的人。
钟鼎突然提出一个问题,万一查夜的闯进来,他们这样,也不像是新婚夫妻呀,是要露馅的。
冯月真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他指何而言,说:“怎么不像?”
“又不是老夫老妻,哪有小俩口不在一个被窝,分开睡的?再说,也不能像我们这样穿着卫生衣、卫生裤睡觉啊!”
尽管他说的在理,冯月真愣了一下,还是感到很害羞,又很为难。
这时,显然张云岫已经打开了外屋门,只听来人对他盘问:“叫什么?干什么的?”
听张云岫回答:“俺叫龚建国,是镶牙院里打零杂的。”
“拿国民手账来。”警察很横的声音。
见钟鼎一直焦灼地注目着她,冯月真已经没法再犹豫了,她忙把自己的行李往钟鼎跟前一拉,把两床被子重叠盖上,钟鼎悄声说了句“难为你了”,他迅速脱去了卫生裤、衬裤,只剩背心裤衩了,冯月真也不敢看他,慢吞吞地脱卫生裤。
这时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正向后屋传来,有人问:“后面住的是谁?”
听张云岫回答:“是钟医生、李医生夫妇。”
就在警察用枪托撞开门的一刹那,冯月真一咬牙,把卫生衣也甩了,只剩了胸衣,她钻进了钟鼎的被窝。钟鼎伸手搂住她,做出十分亲密的样子,冯月真像发虐疾一样,浑身抖了起来,脸孔燥热。
来查夜的人有十多个,有保甲长引领着。后面几个是警察,前边的是日本宪兵。
日本宪兵一进来就淫邪地笑,一个小个子问:“他们是夫妻吗?”
保长说是真的,他肯担保,说吃过他们喜酒哪。
另一个日本兵说:“这对男女是不是正在交欢啊?那我们打扰了,多有不便。”
宪兵和警察们淫邪地大笑。冯月真气得蒙上头。
保长打圆场说皇军是开玩笑,叫他两人别介意。他冲炕上说:“钟大夫,没法子,例行公事,把国民手账拿出来让他们验验就完事了。”
钟鼎便显得很不情愿的样子从被窝里钻出来,咝咝哈哈地下地,从桌子抽屉里取出证件递过去。几个警察和宪兵传看后才算完事,其中一个说:“对不起,影响你们交欢了。”他们在哄笑声中离开。
披上衣服的冯月真低着头,钟鼎说:“这帮畜生,这就是他们带给我们的文明。”
2
显然张云峰不想就敏感话题同杨小蔚攀谈下去,但杨小蔚却说:“你就是不敢承认。我明说了吧,我怀疑你是山里抗联。不然,老百姓谁敢带枪?那不是找死吗?”
张云峰说:“你别信口开河,想害我呀?”
杨小蔚说:“我巴不得你是,那就更崇敬你了,红胡子先生。”
张云峰正色道:“这玩笑不能再开了。”
杨小蔚说:“好、好,你用得着板起脸来吗?我不会再多嘴了,但你是山里干那个的肯定没错,我又不出卖你,你怕什么!”
张云峰哭笑不得地说:“又来了,你再胡猜,我可不客气了!”
杨小蔚说:“嗬,你有能耐冲日本人去使呀,别欺负自己同胞。”
张云峰真拿她没办法。
杨小蔚叫他不必害怕。若是去出首,奖金少不了。
张云峰索性说:“枪一露了,已经是死罪了,死罪加死罪也是死一回呀。再说,天一亮,你我就各奔前程了,你想找都找不着我。”
杨小蔚突然说:“连我都想跟你走,这才不白活一回。”
张云峰当然不相信,撇撇眉说:“你到新京来,是要找你的心上人,岂能不找?”
杨小蔚也有几分犯愁,新京是伪满国都,人山人海,张云峰说的也是,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张云峰给杨小蔚出了个主意,说:“既然你的未婚夫一定在新京,那就好办,他离不开医院、诊所,从明儿个起,你不妨见着医院就进,不管大小,也不管是国立、省立、私立,早晚有碰上的时候。不过,我也担心,若是他变心了,找着又能怎么办?”
杨小蔚说:“我是新女性,也不会赖上他,但他总得给我一句话。我杨小蔚不怕未婚夫变心,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张云峰说:“你真是土命人心实,人家变心还告诉你呀?”
杨小蔚嘴上说他不会,心里也不能不画魂儿。他出走前这一阵子,的确有点可疑,鬼鬼祟祟的,说话也常常含糊其词。
张云峰帮她分析道:“真若变了心,可是危险了,十有八九没戏了。”张云峰想了想,“反正我不马上走,没事时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也帮你找。”
杨小蔚喜出望外,她说:“我就知道你会帮我。”她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了,我得睡一觉了。”
这时外面传来公鸡啼鸣声,张云峰看一眼发白的窗户纸,说:“你听,公鸡都打鸣了,天快亮了,还睡啥!别睡了,我上新民胡同请你吃锅贴。”张云峰说。新民胡同的锅贴虽说是素馅的,里边却有肉,卖的买的都心里有数。“你听跑堂的端上来就喊‘素馅大锅贴,馅大皮薄,您尝尝’。他站你旁边还问一声,‘有没有肉馅的香?’吃客全都笑,都说比肉馅的好吃。知道这叫什么?这叫鬼子哄弄宪兵队。”
杨小蔚笑起来,他这一说,杨小蔚现在就馋了,困意全消,拉着他马上要去新民胡同吃锅贴去。
3
忠灵塔坐落在兴安桥外,周围是一片荒草、灌木,已经远离城市了,但今天这里却很热闹,建国大学、医大、工大、师道大学及各国民高等学校全都列队来到这里,山坡上满是黑鸦鸦的人群。
高约四十米的忠灵塔正面是前任关东军司令官菱刈隆大将手书的“忠灵塔”三个汉字,写的是隶书。基座上放置着代表神祗的日本军刀,塔前有铜铸灵牛,牛背上镌刻着满洲国疆域图,还有日本号称“大大洲”的构成版图。
各路学生肃穆拜祭后,从左往右,开始把队伍拉走。医大队伍尚未动。陈菊荣疑惑地问周晓云:“今儿个不是祭扫忠灵塔的日子呀!”
站在队伍一旁的训育主任松本宽代训斥道:“不准说话!叫你来祭拜,你就得来。”
队列当中不知谁发现了新奇事,指着忠灵塔大叫:“快看哪!”
所有学生都踮脚张望,原来不知是什么人在忠灵塔花冈岩上用臭沥青写了几句顺口溜:
初一、十五塔门开
牛头马面两边排
阴魂厉鬼当中坐
阎王爷快把东洋鬼子全请来!
学生们开心得大笑。忠灵塔是死人祭奠场所,顺口溜说把鬼子全请来,这可不是好话,难怪学生们笑。当然日系学生会反感了。
看那油漆,没沾半点灰尘,油汪汪的,显然是昨天刚涂写上去的。校长丸山彻二和松本宽代恼怒地大叫:“不准喧哗取笑!”
松本宽代忙跑过去,找了几个宪兵搭起人梯,卸下枪刺刮碑上的油漆字。刮了半天,虽不彻底,也马马虎虎没那么显眼了。
丸山彻二很耐心地对学生们进行现场教育,告诫学生们:“同学们应该知道,我们的皇军正在太平洋作战,每天都有忠于天皇的灵魂到忠灵塔和神社里安息,我们一有机会就应当祭拜。据精确统计,新京忠灵塔里供奉着以前关东军总司令武藤信义大将为首的战殁官佐共一千三百六十名,同学们不能忘记这些英雄,也不该忘记我们的敌人。待一会儿,大家就会看到我们的敌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谁是敌人?”学生们又惊讶又奇怪,互相猜测议论着,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
建大方阵里,有谁嘟囔一句:“谁是敌人?中国人都是。”
白浮白嘘了一声:“乱讲,这里只有满洲人!”
一个学生撇撇嘴:“瞧他那奴性样,就怕树叶掉下来砸破了脑袋。”
另一个说:“若不怎么得了个‘白协和’的外号呢!”
白刃听了,很觉脸上无光,但笑容依然挂在脸上,仿佛那些令人难堪的辱骂是一种褒奖。
离忠灵塔不远的一处低洼地,是一片沼泽,塔头甸子相连,水洼里杂草丛生,很荒凉。当各校学生队伍在洼地高坡上排好方阵后才发现,远处山岗上早已布满军警人员,还架着歪把子轻机枪、无座力迫击炮,如临大敌。
医大队伍里,日系教师尾荣义卫站在学生前面。他是知道内情的,对今天的举动很反感。他对丸山彻二发议论,杀抗日者,让大学、国高学生都来看,什么意思?杀鸡给猴看吗?据我看,这种教育必然使学生更加反感、更激起民族仇恨。
丸山彻二的脸色很阴沉,说:“我好意劝尾荣先生最好闭嘴,你屡出反战言论,对我不利。”
尾荣义卫之所以发议论,是因为来自文教部的统一命题作文。按上级命令、各大学、国民高等,今天回去,每个学生都要写一篇《法场纪事》的命题作文,尾荣义卫认为不妥,只会适得其反。
丸山彻二校长心里很不痛快,甚至斥责尾荣义卫:“你不是大和民族的子孙。这是文教部下来的指令,我警告你,不能带头抵制,不能唱反调。”
固执的尾荣义卫坚持己见,一字一句地说:“我授课的班级,绝不会让学生写这篇文章的。”
丸山彻二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多说。
4
作田庄一的座车来得很晚,下了车,他就站在建国大学方阵最后面,然后发现了白浮白,就凑到他跟前。
作田庄一问白浮白:“怎么没到一国高去督率,却站在建大后面?”
白浮白说:“一国高那里有松冈副校长呢,我放心。”
作田庄一点燃一支烟,又亲手替白浮白点上烟。二人吞云吐雾一阵,作田庄一像是征询意见地问:“看杀人现场,回去令每个学生写感想作文一篇,这主意怎么样?”
白浮白一时猜不透作田庄一的好恶,笑着说:“要我说真话吗?”
作田庄一说:“听假话我何必问你。”前几个月,张景惠配合军方,试图用几万学生顶替罢工的煤矿工人,作田庄一就是听了白浮白的话,直接去找了梅津美治郎,才撤销成命的,请北大教授来讲学,也是白浮白的建议。
白浮白慨叹道:“你到底是日本高层中最开明的人。在我看来,看杀人,吓唬人,很笨拙。真正的反日者吓不住,草民不吓自退。”
作田庄一拍了白浮白肩膀一下,那是赞许的动作。“我之所以来迟了,就是去找他们了,推来推去,最后才弄明白,这主意竟是张景惠出的。”作田庄一摇了摇头,觉得意外。当然,对日本占领者来说,这是正中下怀的主意。
作田庄一虽然提出了异议的,但梅津美治郎说为时已晚,各校学生早出发了,况且,中国人的“杀鸡给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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