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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周郎周郎-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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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之下,似乎还有另一种刺鼻的气味在空中弥漫缭绕。
霍峻见机极快,见状就知此中定然有异,一声厉喝,勒马回转,长刀指处,战马急嘶:“快退,快退!冲出去!”
一千兵马前赴后继,正往营中疾奔飞驰,一个个都急忙喝令驻马。奈何纵然人能及时反应过来,高速奔跑中的战马却不是每一匹都能及时收住脚的。于是人喝马嘶,乱成一片,霍峻心中大惊,连声高呼,收束骑军防敌趁机突袭,不得自乱阵脚。
这时,方才还拼死拦在他们面前守卫营门的江东军兵士纷纷转过身来,解下背上的强弓,羽箭上弦,朝着营中的方向就射了过来。
霍峻大喝一声:“全军散开!”然而话音未落,他就立刻察觉不对来。
军营门口仅数百兵士,只有最前一排,也就是放在一直被护在最后面的数十人搭弓射箭,哪怕个个都是神射手,他这里有一千骑兵,一轮箭雨,又能射下几个人?
而且……这箭头星星点点的发光……竟是带着火星!
一念不及转完,这一轮飞箭已经飞掠而来,却不是朝着他们,而是朝着他们身侧一座又一座的营帐狠狠扎了过去。
手下的骑兵之中爆发出轰然笑声,嘲笑江东兵马竟连箭都射不准。但下一刻,身边的营帐上腾起的火苗立刻就把他们的笑声淹没在一片惊呼声里。
粗布虽然也容易着火,但却绝不可能像这样一沾火星子就好像点燃了一大盆引火膏油,一道道火舌沿着营帐上湿漉漉的“水迹”盘旋着飞速四面散开来,如同无数火龙盘踞其上,只眨眼之间,整座营帐就被熊熊大火吞没。
而与此同时,还有几支似乎是射偏了箭矢落到地上,紧接着平地生火,火龙仿佛是从地下钻出来的活物,顷刻间就将他们团团围住。霍峻这才发现,整座营寨的地面上都分布着条条道道,也不知是血迹还是水渍的湿痕,火势就沿着这些湿痕在泥地上飞快地蔓延开来。
战马惧火,好不容易再次收拢结成阵势的骑军在一阵接着一阵的嘶鸣声中又一次溃散。
浓烟滚滚,遮蔽视线,火光灼热,又令人睁不开眼。这浓烟大火都好像是平地而起,从天而降一般全然超出人力所能及,霍峻尚能面前保持一线清明,而他军中已有半数兵士心胆俱裂,在马背上坐骑不稳,坠落下来,跌进火中,哀呼惨嚎。
霍峻强压住马颈,双膝扣住马肋,辨明了方向正欲强行从浓烟中冲出去。然而才行几步,马蹄不知踩到了什么,耳畔轰然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气浪自下往上冲起,战马急嘶,人立而起,两股力道合在一处,将他狠狠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文聘亲领一军,从竟陵出发,日夜疾行,由于竟陵比州陵稍远,故而为后军向江东军奔杀而来,与霍峻成前后夹击的犄角之势。
他在路上遇江东老将程普拦路,这两人都是征战多年的沙场骁将,遇敌经验丰富。文聘为人谨慎,一开始只是出兵试探,待看出程普虽然来势汹汹但却只是想将他拖住的用意之后,就知道霍峻这里定是出事了,立刻果断突围。
但他一举压上兵力之后,程普又立刻收缩阵势,直接后撤了。文聘心中生疑,不敢下令全军疾行,以免阵型拉长,为程普趁机从中拦腰突袭,故而到得反而更慢了一步。
当他远远看到冲天的火光遮蔽了青天白日,还有隆隆巨响如惊雷滚滚,初还以为是阵前战鼓,只当是霍峻偷袭失败,被人设伏合围,连忙下令军行加快,速往相救。却没想到绕过最后一处山坳,就看到火势成海,灼烫的热浪迎面直扑而来,惊得军中马匹纷纷后退,脸上也是被熏得一阵火烫,一时惊愣在当场。
江南乃是水乡,靠长江水势莽莽,支流遍布,纵横交错,几时见过这般场面!明亮的火光裹着黑烟翻翻涌涌,夹杂着声嘶力竭的惨呼声,令人心惊动魄,几如置身地狱。
李睦站在不远处的高岗上,默然看着下方气势宏大的火场。石漆过滤蒸馏之后制成的初步石油原油,她此番出兵带了整整一车,原也没想好要用在哪里,纯属有备无患,哪知真就用上了。
初时火势还没那么大时,还能看到一蓬蓬土堆炸开,飞溅的土屑如同遍地开花。
五百兵士守住营寨大门为饵,引霍峻全力拼杀,只求突破入营,而一旦他冲入营中,则立刻射出火箭,点燃事先浇过石油的营帐,火势蔓延之中,再引爆浅埋于地下的火药。
仅用五百人,就将霍峻所领的敌军前锋兵马彻底困死在一座空营之中——如她向徐庶所言。
借着要研究孙策辞世的缘由,李睦在匠所外的郊地划出了专门一处地方光明正大的研制火药,然而历经一年,却半点成效也没见进展。
左慈能用火药开墙裂土,而她却只能在这里把火药埋在土里,借着石油引火,用作最拙劣地雷,吓吓马。
如此现代的武器却反而不如一个古人,李睦实在是郁闷。
因而,当程普兴高采烈,徐庶满面震惊的时候,她却唯有苦笑。
程普是知道内情的,他也知道李睦自孙策辞世之后就一心要研制这“天降惊雷”,却不知才短短一年,就有如此成就。见李睦面上郁郁,只当她想起孙策,不由出言宽慰。
徐庶却忽而笑了一声:“乌程侯纵能引天火,想要攻打荆州,光知道刘表刘景升,而不知其州郡城池,守将何人,即便能胜这一场,也未能尽如意。毕竟这州郡城池,不是刘表亲守。”
再震惊于李睦的手段,但想到她耍无赖的胁迫还是气闷,终究还是要刺她一句。嘲讽的正是李睦之前连江夏边城州陵及竟陵的守将是何人都不知晓。
程普听他出言不逊,正要发作,李睦却朝他摆了摆手,轻描淡写:“以先生看来,若是刘表一死,这城池的守将是谁,还重要么?”
见徐庶皱眉,并不认同,她便干脆将话挑明了:“先生自荆州来,自该知道刘表欲以幼子刘琮为继。但长子刘琦并无失德之处,废长立幼,君不见,袁绍之败局么?哪怕他有生之年能得天下九州,子孙后代谁来继承却又能撕扯一段时间。各城守将各站阵营,各自攻歼,出身姓名,又有何要紧!”
荆州有才之士极多,看出刘表碌碌的也大有其人,但对于曹袁之争,却还各执一词。有论兵力的,有论名望的,还从未有人从子嗣这个角度,论证两人的高下。
徐庶心中震惊,沉默下来,山岗下的火势也在几人说话的功夫里渐渐减小。
这半吊子的“火药”杀伤力其实并不大,除了惊马吓人之外,连马腿都没炸断一条,然而与这漫天大火加在一起,其对人心的震慑力却是巨大的。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讲,土里爆炸,和根本就不是人力能操控的这一场大火一样,都像是从天而降,对自然力量的畏惧敬畏,别说在火里走投无路,心生绝望的霍峻,就连眼睁睁看着己方兵马被火光逐渐吞噬的文聘,征战多年,也头一次生出了斗志全无的无力感。
☆、第一百三十章
曹操以许昌为都,自是极重此城的防守工事。更有尚书令荀彧坐镇许都,政事通平,战略稳固,令曹操全无后顾之忧。
周瑜领军,在距许昌城门外三十里处,就发现城中斥候岗哨,明暗配合,来回寻探,再要隐藏行踪,便很难再靠近了。于是干脆打出旗号,直接露了行踪出来,将许昌内外惊了个人仰马翻。
他自南而来,却在三十里开外之处绕着许昌城走了小半圈,一直到东面城门处才亮明身份,直接在东门外就地扎营。
张辽试探着与探马一起往许昌城门口来回奔了一圈,城内守军反应很快,围截欲拦,却不挡他快马长槊,又有军令森严,只从后追击了数里便调转折返,队列井然,进退有序,一面飞马报到荀彧案前。
许昌城门内外的百姓在来回的马蹄兵戈声中被驱散,城外护城河上的吊桥缓缓拉起,整座城池,摆出一派防御姿态。
然而只过了没多久,吊桥又吱吱嘎嘎地落下来,城门依旧大开,除了城墙上头严阵以备的兵士在墙垛后执弓箭待命,一切又似恢复到了周瑜到来之前的样子。就连方才被驱散的百姓,也挑着担,推着车逐渐又恢复了进进出出的熙攘热闹。
傍晚时分,一支十数人的队伍从城中出来,当先一人宽袖长袍,高骑于马上,没有华服高车,但所过之处,城门口的兵士尽皆伏身行礼。周遭不知情的百姓先是纷纷好奇相互询问,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这是荀令君。”呼啦啦立刻一片人让出条路来,向这位年不及四十的尚书令施礼。
荀彧翻身下马,朝四周做了团揖:“诸位有礼。”
不等他走到周瑜的营前,周瑜早得到消息,只身迎出来。
荀彧身材高瘦,目光平和,宽袖飘摇,周身全无半点锐利锋芒。他遥遥看到周瑜便抬手施礼,面上的笑容诚挚随和。他来得突然,却仿佛一个远道来访的老友,行止沉稳,又不失亲近之意。
凭徐州下邳一战定江东之势,又袭夺寿春,平江夏,周瑜如今已是声名远扬的江东名将,然而荀彧成名更早。这位被曹操呼为“吾之子房”的尚书令素有“王佐之才”,执掌政事,总理军务,为曹操定下奉迎天子的战略,奠定其从此挟令诸侯的巨大优势,气魄宏达,谋断准确。
周瑜也没想到荀彧会亲来,论声望,论官职,论成就,论胸中才学,他都应执此晚辈礼出营相迎。
荀彧极为谦和,连道不敢,又将身后所带的兵士全部留在外面,身携幽然暗香,独自跟周瑜走入营中。
骑兵擅冲锋而不利防守护营,故而周瑜将营寨选在一片稀疏的矮林之后,砍去杂草,再用泥石隔出一道放火带,以起伏的坡度为掩护起帐列营,营中战马成群,马槽就置于营门后,如遇敌袭,只需将士跃上马背,斩断缰绳,就能立即列队成阵。
荀彧大大方方四下环顾,周瑜也大大方方任由他看,甚至军中将士正在进行的操演也没有因此停下分毫,心里不禁也佩服他独身入营的胆识。
“谁言南人独擅舟?”荀彧目露赞许感叹之色,“看都督此营,深得骑兵步寨之妙,纵曹子和在此,想也不过如此。”
曹纯曹子和是曹操麾下虎豹骑的统领,先说南方将领素有不擅马战之名,再拿最精锐的骑兵统帅与他相比,抑扬之间,实为盛誉。
周瑜却没有故作谦逊,淡然一笑,坦然道了声谢,应下这赞誉,将荀彧请进军帐中。
外面天色渐暗,帐内灯火通明,荀彧与周瑜对坐案前,也不绕圈子再多寒暄,就开门见山直言道:“都督纵为世间名将,但若要帧酢踱些人马朝夕之间攻取许都,恐力有不足。更上蒙袭都城,悖逆天子之名,下担背毁盟约无义之责。而久攻无功,于军中士气又有所不利。曹公与袁绍相持官渡,虽敌十倍之兵,却有胜局在望,到时候,都督退兵,必为追击,不退,则腹背受敌,有此三害,彧心中甚惑,明若公瑾,又怎会不辨得失,举兵来此袭城?”
因人数不多,又都是骑兵马队,周瑜的这个军帐支得随意,并不似往日的中军帐那般宽敞。四面帐幕低垂,两人两案,周身的空间就略显狭小了。而正是由于空间不大,荀彧衣袂上的熏香气息更是明显,暗幽浮动,仿似随着微颤的火光铺陈开来,衬着他腰背笔挺,肩膀瘦削,犹如寒梅风骨,傲立风霜。
明明是来游说周瑜退兵,这一番话却连捧带劝,说得极有水平,委婉谦和,又言明了厉害,可谓绵里藏针。
他所言的“三害”,周瑜心中自然知晓。
事实上,在那一段没有李睦的梦境中,孙策就欲趁曹操与袁绍官渡苦战时偷袭许昌,除了无盟约之言,他劝阻其北上的理由也差不多正如荀彧方才所言。然而,此番兵出许昌,试探曹军虚实是一方面,迷惑袁绍在阵前全力攻曹又是另一方面,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是李睦提出来,他又从来没想到过的——正着落在荀彧身上。
“瑜此来,不为许都,只为令君耳。”周瑜轻然一笑,也不管荀彧脸上露出的讶然之色是真是假,还是根本就不信他的说法,为他斟满一盏茶,做了个请的手势,“令君佐曹公,若欲为当世管子,则瑜即刻拔营继续北上,也助曹公一臂之力。而若令君志在姜尚……则瑜纵米分身碎骨,也定要拿下许昌,救天子与囹圄!”
管仲与姜尚都是古之圣贤,但两者的区别,前者辅佐齐桓公成就一方诸侯,奉迎周天子,君臣之义,从不有逾。而姜尚则是辅佐周文王推翻殷商政权,创数百年之基业。
不论其他,一个在天子暗弱的年代依旧终身奉行君臣之道,另一个则辅佐明君另立新朝。如今汉天子正如旧时暗弱的周天子一般,周瑜的言下之意很清楚,若曹操原恪守人臣之道,不生谋篡之心,那他与曹操之间的盟约依旧作数,他立即北上攻打邺城,乱袁绍军心,相助曹操。而若荀彧要做姜子牙,那曹操自然就是最后将会称帝的周文王,他今日死战许都,无论如何都要拖垮曹操。
荀彧闻言不由微微一愣。骑兵不宜攻城,他入营又不曾见到大型的攻城器械,就算周瑜所领这支兵马骁勇更胜虎豹骑,也断不可能撼动许都城门分毫。可见其意确如他所言,不为许都。但只要许都生兵戈,远在官渡的曹操必然心中难安,军中的士气也定会受到极大的打击,以少击多,若再临军心不安,对战袁绍,焉有胜算?
但任他心生七窍,也万想不到周瑜居然会暗指曹操有不臣之心。
“曹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纵身居高位,实是退让不可守也,非有异心耳!”此事实重,荀彧直起身,敛了笑容,目色坚定,“彧虽不才,却为汉臣。愿效曹公为明主,实乃敬他行事果决,有一扫寰宇之雷霆势,为当世能臣。周都督何以以此大不韪之罪相加?”
周瑜眉梢轻轻一挑,忙道一声不敢。
说实话,刚听李睦说曹操有不臣之心时他也觉得荒唐。曹操此人,心思诡诈又极要面子,专权跋扈,铲除异己,都是必然,但若说他不臣欲反……
周瑜却觉得他权势再大,也绝不至犯下这种自毁后路的错误。
但李睦一句“他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曹丕考虑。他不想做皇帝,曹丕却未必不想”仿佛黑暗之中骤然点亮的一星火光,令他猛然惊觉曹操已快近半百之年。
荀彧和他一样,目光都只放在曹操身上,他以曹操为对手,而荀彧以曹操为主,他们都忘了一直躲在曹操背后的公子丕。而李睦一心等孙绍长大后交权,故而抬眼就往后再看数十年,比起曹操,她却是将目光聚焦于显然会成为孙绍最大对手的曹丕身上。
周瑜也不点破这其中的问题,起身长揖:“瑜得令君一诺,今夜便拔营北上,贸然而来,扰许都百姓心惊,兵马徒奔,劳动令君远行,实在惭愧。”
荀彧也没想到他说走就走,竟真的只是来要他一句话证明曹操无叛汉之心,真的要助曹操袭扰袁绍后方。
微微一愣之后,连忙长身站起回礼:“都督有此拥立汉室之志,彧深佩君心。”他心思缜密,心念飞转了数圈,也想不出不妥来。
周瑜原本就是佯攻许昌,实取邺城……实捡便宜……
本就是一片真心实意,当然没什么不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荀彧沉思片刻,他是当世智者,却不是神算。以如今曹操所占的局面及其处世的态度来看,确实看不出任何不臣的野心,所以周瑜此举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但除此之外,江东军的盘算他都能料知八九分。攻许都也好,袭邺城也罢,都是想要在相持的官渡之战中寻获最大的利益。袁绍兵多将广,但人心难聚,发现江东出兵,定遣使许以好处,避免两头作战。而对于曹操而言……他听闻周瑜领军到来,不也亲来游说,甚至准备好了不等江东充作聘礼的粮草到达,就立即将曹操之女送嫁,以示孙曹联姻的诚意。不求同抗袁绍,只要江东持中,待曹操顶过这一阵,袁绍兵力疲惫,自能出现转机。
“夜色行军终不利,都督若不以彧失礼,还请多留一夜,待彧携资物犒军。”袁绍在许都内也定有细作,今日他出城,以及稍后犒军的消息传回袁营,紧接着再有周瑜袭邺城,那就该轮到袁绍在官渡头疼,进退两难了。
周瑜朗声一笑,朝荀彧深施一礼:“瑜北上时,我主有一言令我带予令君。江东孙氏,永为汉臣,若有朝一日,曹操心中再无汉天子之尊,我江东之门,随时向令君而开。”
荀彧洒然一笑,对他而言,他素以汉臣为则,人所尽知,周瑜言指曹操不说,就变成了离间之语。况且,他主孙绍年不过七载,纵使年少早慧,也不至说出这等话来。但于此时,他自然不会反驳。只朝周瑜再行一礼,告辞欲出。
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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