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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周郎周郎-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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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还知道住在孙乾隔壁的并非黄月英!
  三年前他至荆州避难,途径沔南时因口舌之争得罪当地富商,遭人沿街追打,慌不择路之下,见路边有副女眷的车驾,便直接躲入车底。
  当时那车上坐了个垂髫小女娃,明明见他钻入车底,还极为镇定地使人立刻驾车而走,助他逃脱一难之余,临别还赠他一袋米粮,以资北上游学。
  他犹记得那女娃肤色略黑,倒像是个成天跑野的小子,却应答利落,聪慧喜人,年纪小小,就一派老成,自报家门,正是荆州黄氏承彦之幼女。还言待他来日学成,名扬天下,建立功名,要他不忘今日袋米之惠。
  他自是从不曾忘,被曹操送来荆州时还心下暗喜,却不想正逢黄承彦携女远游,而不待他父女二人归来,他又被刘表转遣至黄祖之处,今日本是随黄射来蓟春见刘备之使,不想竟突然听到了黄月英停船渡口,请黄射前来接应的消息。
  他素来行事随心随性,也无旁的念想,心中只将黄月英当做故交,他乡逢故交,可谓欣喜若狂。于是向黄射请命去渡口相迎。正好黄射要为孙乾遮掩行踪,便令人大张旗鼓,惊起半城的百姓,与祢衡同行。
  李睦虽然带着帷帽,但到驿馆前临下车时的探头一望,祢衡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若说少女长成,面貌身形俱有所变化,可他自问自己的面貌三年来并未大改,李睦见他竟完全不识,岂不蹊跷?
  黄月英被扣在寻阳的事他原来并不知情,是这次李睦携黄射的手书找上门来才探听得知,若这个女子不是黄月英,那岂不是等于他们放了寻阳来的细作进城?
  而黄月英若是还在寻阳,黄射写给她的手书却已经落入旁人之手,那她……又可曾安好?
  想起昔日小友,祢衡心急如焚,从驿馆返回便匆匆赶来寻黄射商议,偏黄射今夜见过孙乾之后就一直与同来的幕僚商谈与刘备勾连之事,还特意交代了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唇舌之辩再利,也终是一介书生。就像三年前被人沿街追打一样,手无举刀拉弓之力,祢衡可以将那守在门口的亲兵骂得狗血淋头,却无法令他退开半步。
  “死公竖子,何言有益,岂吊丧之表文耶!”祢衡咬牙切齿,从守门的亲兵骂到里面与黄射同谈的幕僚,一句比一句难听。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从内室走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不由立刻跳起来:“祢正平,你言何人死公,何人吊丧!”
  此人乃是黄祖这次派来的幕僚之一沈奉,平素最喜依仗年岁老迈而言事,若放到平时,祢衡定要再冷嘲热讽,与他辩驳一番,然今日见他出来,却是大喜,理也不理,直接就往里冲了进去。
  这一回,守门的亲兵也不好再拦他。祢衡穿过堂后院落,直奔黄射的居所,甚至来不及再使人通传,更没有想这一路通往黄射的内室为何无人守卫巡防,只叫了一声“射公子”,便直接推门而入。
  一室香,一室烟,四角铜炉吐出袅袅烟雾,将房中熏得犹如起了一层薄雾。明灭不定的油灯光亮透过薄雾,照出木屏歪斜,衣衫满地,两个精壮的青年男子在榻上滚成一团,粗重的呼吸声混杂着含糊不清的叫嚷被他戛然打断。
  
  ☆、第七十五章
  
  周瑜在李睦的房中一夜未眠,偏李睦睡得极好。
  前一晚忙着试衣和整理行囊,早上又是一早出发,在船上晃了一天,自然是倒榻即眠。至于房中多了个周瑜……初时看着坐在屏风后的人影她还以为自己必然睡不安稳,然而只过得片刻,眼前黑漆漆的人影渐渐模糊,已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待到早晨醒来,睁开眼往那被日光映得白亮亮,空荡荡的屏风,心中猛地一紧,霍然坐起来,低呼一声:“周公瑾!”
  “在此!”她话音未落,榻脚处就传来一声回答,却是周瑜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李睦目光一扫,见他衣衫齐整,发冠端正,精神奕奕:“你……一夜未睡?”
  周瑜两手一摊:“你要我睡在何处?”
  这本是她常做的动作,被他突然做来,再加上一脸故作无奈的神情,无赖之气十足。
  李睦忍不住就笑出来:“罢了罢了,床榻让给你补眠,早间吃肉太腻,我去灶间看看有无米粥。”
  翻身下榻,抖了抖被褥,又大气地往榻上拍了拍,示意他随意。只见周瑜长身站起来,嘴角弯弯,眉眼弯弯,仿佛满腹笑意止不住地向外溢出来。儒雅俊朗的容颜比阳光还灿烂,看得李睦不禁一晃神。
  “何事如此好笑?”她低头往自己的身上看了看。昨夜睡时和衣,只将束起来的头发放下来,胡乱披散,身上的曲裾虽然睡得有点皱,但腰封未松,裾角未折,扯一扯,压一压,还是三步绕膝的模样,并没有什么不妥。
  也就是头发散着,乱了点……
  “无事无事,”周瑜连连摇头,用力压了压唇角敛住笑容,“昨夜……确实肉味过重了……”一句话没讲完,眉梢嘴角又扬了起来。
  肉味?
  李睦下意识咂咂嘴,昨夜吃了烤肉之后她漱口时也特意给周瑜留了水啊?既然是烤肉,自然都是肉味,哪有什么重不重的?
  一面伸手利落地将头发在脑后束起,一面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却实在看不出那张俊朗的笑脸背后藏了些什么,最后一撇嘴:“不说便算了。左右不过是昨夜我睡相不佳,随你笑去!”
  说得潇洒,其实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窘迫。自来到这个时代起,她一直都是一身利落的短褐,也不止一次随军同行。军营里睡在军帐中耳中都是铿锵的金甲之音和齐整的脚步声,虽然也听到过营中其他兵士睡时惊天的呼声隔着营帐也能传出老远,可却从来没因此仔细想过自己睡时是不是也会打呼磨牙流口水。
  越想越心虚,逃也似地拿起外袍就甩门出去,只听到身后周瑜压低的笑声清清朗朗,不由暗自懊恼。
  有这一层窘迫打底,她将一整锅米粥端回房时烧厨老妇那诧异的眼神就已然完全不算什么了。
  当着周瑜的面一连两大勺米粥下肚,却牢牢按着锅柄不给他,看着那俊朗的眉眼又浮现出一丝无奈,李睦的心情这才总算又好了起来。
  就在她刚准备松手时,外面突然有人高声传报:“射公子到!”
  黄射说是一早来,李睦却没想到他竟会那么早,下意识站起身来,手里的大勺勺柄磕到陶锅锅沿,发出一声脆响。
  周瑜目光一闪,从李睦手里接过陶勺放到一边,另一手揽住她肩头轻轻拍了拍,往屏风后面的床榻一指,淡淡一笑:“莫慌,我就在这里,待他走近我便出手扣下他,城外渡口我昨夜已经安排停当,我们回去再喝粥。”
  慌张倒是说不上。面对过山匪,也闯过千军万马,如今只是一个世家公子,还有周瑜同在一室,李睦虽说也有些紧张,更多的却还是有些兴奋。
  擒下黄射,换甘宁渡江,寻阳便有了锦帆贼的快船可立刻用于水战。原来并不抱太大希望的打算如今竟如此顺利,让她如何不兴奋!
  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睦再次扯了扯衣角,定神打开门,就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被一群护从簇拥着从院落的另一头穿行而来。一身锦袍,外罩大氅,头戴玉冠,腰悬长剑,由祢衡与陈柯随左右而行,步履生风。
  李睦微微皱眉。
  黄月英与黄射书信往来,论辈而交。黄射来见个女子,何用带这么多人?
  就在这时,她忽然又听见低微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传来,竟像是还有许多人在暗处摆出一副将此处团团包围的态势。她长眉轻轻一皱,诧异之余,不免又有些忧心。
  这黄射如此小心……带这么多人来,周瑜若稍后不能一击即中……
  黄射已然走到了门口,李睦低头垂目,酝酿出一抹亲切的笑容,退到一侧,让出进门的方向,同时向他缓缓敛衽一礼。
  然而再抬头时,却发现眼前的青年男子笑容冷厉,带着讥诮之意的目光之中毫不掩饰凌厉的杀机。
  不对!
  李睦昨夜就设想过黄射来时会是怎样的场景,她该如何应对。或是问及家世的言辞试探,或是风度翩翩的对答施礼,甚至是故作高冷的冷言冷色,她想到过黄射可能会怀疑,可能会试探,她只是要拖得一时,骗他放松戒备一刻,故而也不担心会不会言谈之间露出马脚,却不曾想他来时心中已有定论。
  她不认识祢衡,但却认出他就是昨日车前盯着她看的那个人,那一双眼中的探究与审查原以为只是无礼的不逊,而现在却明显变作难以掩饰的憎恶之色。
  李睦心里一咯噔,知道定然是哪里预先出了纰漏。
  “既是同族贵客,何以栖之驿馆,不随我去府中叙旧?”黄射大咧咧地走进房门,却谨慎地只站在门口,目光往房中一扫,微微冷笑。
  屋外的脚步声中夹杂着隐隐金刃撞击的声音,若她断然拒绝,只需他一声令下,便决计走不出这驿馆,而若她答应了与他同去,同样也走不出这蓟春。
  李睦心念转得飞快,陈柯与另外一名将领模样的大汉一左一右就站在黄射身旁,原来谦卑恭敬的眼神变得犹如利刃,李睦毫不怀疑这名能与周瑜对峙与江畔的蓟春守将的武力,更不确定在这两个人的贴身保护之下,周瑜还能不能得手。
  脸上还端着笑,后背已经透出一层汗来。
  “明明是兄长昨日遣人引我至此,怎如今又说不好?”心口狂跳,几乎要用尽全部的自持方能保证说出来的话语声平稳。
  李睦慢慢地往后再退一步,正想退到屏风前,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人的笑声:“昨夜天色已晚,不便打搅……”
  声音明亮而陌生,话音未绝,一名约三十余岁的文士快步从院中走了进来,颌下留着须,目光清澈,举止从容,不请自入也不显丝毫局促失礼,文质彬彬地在院门处长揖:“在下孙乾,字公佑,北海郡人。居于邻侧,未敢过门而不入,故今日特来请见。”
  孙乾!
  仿佛绝路面前突现一道生门,李睦的目光陡然一亮。
  孙乾自报家门,又向黄射坦然行礼:“乾错过昨夜,今日原想赶早,却不想射公子竟比我还早。”
  一礼施完,又向前迈步,眼见已到了李睦门前三步之遥。李睦的余光扫到黄射带来的兵士就要上前将他拦下来,当机立断,原来向后退的脚步突然改为向前,一边伸手,一边高声清喝:“公祐先生小心脚下。”
  孙乾受命刘备与黄射商谈合作之事,一恐黄射不能代父决断,徒费口舌,二恐黄祖他日反悔,因而一听隔壁又来一“贵客”,陈柯还带兵在驿馆外守了一夜,所以只待天色一亮,就先来探访。
  最好这“贵客”就是刘表所遣,从而他这一探访,能令刘表生疑,对黄祖提前心生防范,逼得这位想左右逢源的荆州旧将非此时立即决断,与刘备合作不可。
  因昨夜黄射来驿馆见他时也是带足了人马,以显威风,故而孙乾此时眼见院中兵士分列,气势汹汹,也只当是随同黄射而来的护从,一时并未放在心上。
  只见一名女子一脸紧张地高呼“小心”,一面又急急伸手过来,像是要扶住他,孙乾跨出去的脚步不禁随着她的话音就停了一停,低头张望。
  而就是这一停的片刻,正要上前阻拦他的兵士伸手来了个空,耳畔一声裂帛之声,却是李睦撕裂有碍行动的曲裾裙摆,从这个空隙中一矮身,疾步窜到他身边,探手就按上了他悬于腰侧的长剑剑柄。
  就在她的手掌堪堪自孙乾的宽袖袖口处掠过时,身后惊呼声响起,李睦知道定是周瑜出手了。而那两名原本已经上前挡住孙乾的兵士也因这动静动作缓了一缓。
  机会倏然而现,稍纵即逝。李睦头也不回,拔剑转身,手腕一翻,一泓剑光疾闪,将那两名兵士生生逼退一步,转而一个回旋,长剑在空中掠过一抹银色的光弧,架到了孙乾的肩背处。
  “莫动,小心一剑宰了你!”
  少女清脆的嗓音和阴狠的语气极为反差,长剑离他的后颈不到两寸,孙乾下意识稍稍一挣,微凉的刺痛就割开了皮肤。
  “叫你别动!”
  身后,周瑜手里的长剑一个回合,就架到了祢衡脖子底下。黄射则被陈柯和另一名武将牢牢挡在身后,恶狠狠地看着房里突然间多出来的一个男人,惊讶之余,目露凶光:“上!都给我拿下!”
  “刘玄德的使者死在蓟春,倒是件有趣之事。”周瑜慢条斯理地一句话,不动不退,任由纷纷从四面亮出身形的兵士将他们团团围在当中。
  孙乾若死在蓟春,刘备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定然要扯出他父子二人与他私下通联之事。就算是黄祖能压住孙乾的死讯,只要他迟迟不归,刘备依旧不会轻易言罢。而此时刘表势大,刘备又除了汉室宗亲的身份之外毫无优势,若令刘表现在就对他们起了疑心,且不说刘备许诺的襄阳兵权是否能到手,怕是眼前,手里的江夏就能生出乱来,岂非得不偿失?
  孙乾实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蓟春!
  
  ☆、第七十六章
  
  “刘表在各地都有耳目细作,兄长私会刘备之使,此事传到刘表耳中不免要陷令尊于不忠不义之境。这个恶名,不防就我替你担了吧。”看出黄射眼中突然闪现的犹豫,李睦迅速手上用力,将孙乾一拖,就要往外走。
  不想孙乾猛地一挣。他纵然身材瘦小,却到底是个成年男子,李睦一手执剑,一手扣住他的肩膀,被他一挣险些脱手,不禁剑刃向下一压,低声厉喝:“你想死么!”
  孙乾忽地一挺脊背:“我代我主出使,当效古人,纵血溅五步,只求不辱使命!”
  丫的怎么这时代人人都流行血溅五步!
  李睦心急如焚,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余光扫到周瑜,祢衡显然也不愿配合,只是在他手里,全无半点挣扎的余地。
  这不怕死的书生意气实在叫人恨得牙痒!
  李睦眼睛一眯,凑到孙乾耳侧,咬着牙阴森森地忽道:“公祐先生若不赏面随我移步,我这剑便自上到下……卸尽你的衣衫!也叫蓟春的将士都看看徐州名士的衣冠之下,又是一副什么模样!”
  孙乾方才还强硬的脸色顿时一僵。他不怕死,他若死在蓟春,黄祖和刘表必然反目,那刘备的目的也就等于达成了。
  可他又怎能受如此大辱!
  读书人总有读书人的斯文面子要维护,李睦一击即中,前一刻还梗着脖颈的孙乾脚步松动。
  殊不知她这番威胁幸好是落在孙乾身上,若是与周瑜调换一下,到了祢衡耳中,祢衡只怕自己就先脱光了反将她一军。
  李睦再不看他一眼,与周瑜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就和他一人一个,硬拖着手上的人质快步向外飞奔而去。
  随黄射前来的兵士中,领头的军官眼见着他们穿过院子就要走出大门,上前朝黄射躬身道:“射公子,现在抓人还来得及……”
  “蠢物!”黄射突然暴怒,推开挡在身前的陈柯扬手就是一巴掌:“你想害死我父么!”
  刘表老了,却还没老透!没腐朽!现在与刘表反目,又能有几成胜算!
  “给我盯住他们!孙乾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蓟春境内!”
  李睦和周瑜拖着孙乾祢衡出了驿馆大门。黄射为了显威风,将人都带到了里面施以威压,门口的马就栓在外面,甩着尾巴等主人出来。周瑜扬手两剑,将七八匹马的缰绳通通斩断,又剑击马股,战马负痛,嘶鸣着向四面撒蹄而奔,只余下两匹,没被剑锋掠到,却没剑刃上掠起的杀机惊得不安地打着响鼻。
  “这两人怎么办?”
  周瑜冷眼一扫,回掌往孙乾颈后一击,孙乾吭也没吭一声立刻昏厥过去。
  李睦会意地一把摸索到孙乾腰里,飞快地将他外袍的衣带解了下来。
  “你做什么!”
  周瑜隐约也听到她方才凑在孙乾耳侧的惊人之语,见她真的动手解人衣带,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喝止。
  李睦扫了他一眼,手脚麻利地用衣带将孙乾反绑起来,又如法炮制,解了祢衡的衣带,然后催一声:“这个也要带回去的话就快点动手!”
  周瑜眉一皱,这才意识到他似乎想错了地方。挥手也打晕祢衡,任由李睦将他也捆上。
  趁周瑜将两人分别驮上马背的时候,李睦又飞快地在马背上绑出脚蹬,一个翻身上马。好在方才反应快,率先撕裂了曲裾的衣摆,要不然,现在上马也是困难。
  眼角的余光瞥到周瑜在她身侧也翻身上了马,正要驱马飞奔,不想却被他反手将一顶帷帽扣在她头上。
  为何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记得将帷帽带出来!
  李睦哭笑不得,骑马逃命,怎么能带这么累赘的东西!
  正要取下来,手却被周瑜一按:“带着!甘兴霸就在城门口接应!”
  一语之下,她恍然醒悟——他早就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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