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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周郎周郎-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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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慈一愣之下,看周瑜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欣赏:“能发如是之言,有如此之志,总算……还不错。”
☆、第三十七章
这个年代的酒都是粮食酿产,连年征战又逢蝗灾,寻常人家填饱肚子都困难,酒便成了豪门世族才消耗得起的物品。再加上军中禁酒,唯有大胜庆功,或者冬夏两节之时才会开禁。也正因如此,军中主将若是赏酒,哪怕只一杯,于普通士兵而言,就是天大的荣耀。
故而孙策在郡府中摆下庆功宴之外,另外下令下邳一战之中所有的兵士每人有酒,凭杀敌之数而论,若当值巡防就先记下,轮了休再领,城中上下一片欢腾,就连穿了厚重胄甲杀气腾腾的巡哨军迈出来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李睦从陈氏别苑里出来,慢慢腾腾地往郡府的方向走。早间孙策遣了人来说军中有要事相商,将太史慈和周瑜统统叫走,两人俱是整整一天之后都没有再没回来,只太史慈令人送了一把佩剑来给她。
剑长三尺,剑柄握手处细致地铸刻着雀纹,尾端还有个小巧的圆环,剑身纤长笔直,不似刀背厚重,双面开刃,比普通的刀要轻了许多。
腰侧系刀,分量沉重不说,她身量未足,行走之间还极为碍事不便。可这个时代刀为战,剑为礼,故军中佩刀,而士族携剑。她顶了孙权的名义,身上空空的刀枪不带就不像话了。所以跟着周瑜刚入城那会儿,她用了周瑜拿来的刀鞘,鞘身之中装的却是一截在战场上已经断了一大截的残刀,刀柄以下,只余寸许刀刃。为避免直接佩在腰间时头重脚轻,又往刀鞘里扔了一截同样只有寸许的断刃。
于是看似三尺多长的佩刀其实在刀鞘内只有一头一尾两截刀刃。当中空了一大段,分量也就轻了一大半,悬于腰间,从外面丝毫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然而这刀上次给了张辽用作信物指挥守军,虽然张辽事后还了刀,也不知他有没有用过……
李睦佩着剑,一路走来与人拱手致揖。直到这时候她才突然之间发觉这些日子以来,她竟然在军中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再加上这次她先是一箭射出四百步,直中刘备中军帐,又在下邳城险些被袁术攻破时,绑着八十多个人堵城门,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连原本并不相熟的兵卒也能远远一眼认出她来。
路上寒暄的时间耽搁得多了,等她最终和一众护送的兵士走到郡府时,其实已经迟了。
孙策坐在最当中,周瑜在左,太史慈在右,余下的人各分左右顺次而坐。李睦刚往门口一站,扫了一眼,就听见周瑜笑吟吟的声音:“权公子到了。”
紧接着,整个屋子里原本正在左右寒暄的,攀比战中斩敌数量的,商讨军中编制的,劝酒的,满满当当的人纷纷都向她望了过来。
李睦没想到一下子成为众之焦点,心里发怵,下意识地率先就点起了人头数。
一排十个,两排人面对隔出一条道而坐,那就是二十个,再加上孙策,一共就是二十一个人。
高顺和张辽都在右面,左面那一排她是一个都不认识,只乍一看,一个个都是皮肤黝黑,留着乱蓬蓬的络腮长胡子,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来。
“城门一战,公瑾推你首功。军中自有军规,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身为城中主将而迟来,该罚饮几杯……”
“咳……”
孙策话才说一半,就听到太史慈在一侧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忽地反应过来,不禁微微一滞。总算他反应也算快,目光闪了闪,笑意不减,话锋一转,便将这剩下的半句话送到太史慈身上,“子义说,该如何罚?”
“几杯怎够,主公当年初入军中,可是陪我等喝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日头初起又上阵杀敌,何其痛快!”太史慈还不及接话,已经有人立刻呼喝着撤了酒盏换大爵,站起来就要给李睦把盏倒酒。
有起哄的,马上就有拆台的,那人话音方落,才往外迈了一步,立刻又有一人笑嚷:“主公入军时你还没营外的鹿角子高。还痛快杀敌?岂不是在梦里耶?”
李睦闻言,这才注意到方才率先起哄的那人虽然也留着一蓬大胡子,可若细看其藏在乱须后的眉眼,眉宇之间朝气勃勃,还带了几分不服输地倔强之色。
孙策固然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但他自幼便随父征战,说起他初入军中,确实是要追溯到许多年前了,如此算来,眼前这个将领的年纪……确实……小了点……
那起哄的小将被拆穿了也不恼,只连连挥手,梗着脖子叫:“我父杀敌,我看着痛快不成么!”又惹来一阵哄笑。
一瓮瓮美酒就这么露天堆在外面,酒香绵绵,笑语喧闹中,李睦忽然就镇定下来。
这里有真兄长真心真意的护着,又有假兄长不得不护着,她还怕什么?还能让她给人灌醉了出丑不成?
若说醉,怕是连周瑜也要拦着,若是她酒后胡言,露了一星半点不妥出来,周瑜可要头一个发急。
想到这里,李睦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大大方方先到孙策面前行了个礼,叫一声兄长,告一声罪:“兄长军中赏罚分明,我这做兄弟的岂敢头一回就叫兄长破了规矩?有赏我当然要,有罚也就只好领了。”
一句话,说得左右正等着向孙策要军功的莽汉子们一阵叫好,而李睦又向太史慈笑一笑,压低了声音凑上去问:“阿兄教我武艺,可曾教过我饮酒?”
太史慈一愣,不及反应,面前撑满酒浆的耳杯就被李睦拿起来,一饮而尽。事先还瞪了周瑜一眼。周瑜原想要拦,脚都跨出去了,又被她一眼瞪回来,眉梢一挑,面上露出一丝不解,而李睦却已经在他这一个迟疑间,转身手一抬,向外亮了亮底,动作干净利落,引来一阵轰然叫好。
她前世小时候路还走不稳的时候就已经被外公拿筷尖点着二锅头往嘴上抹,大了之后酒桌上虽说不得千杯不倒,但要她倒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再向四周拱手致礼,才在孙策身侧坐下。
孙策军中摆宴,开了酒禁,便自然也不再禁营中共乐,只是下邳一战之后,半城烽烟,原来位于城南的军市也毁于一旦,纵三日之间,他先是约束军队,下了“民不袭军,军不扰民”之令,紧接着张贴告示,免征民粮,民心初定,城中已经没有了呼天抢地的哭闹,也听不到悲悲戚戚的哀泣。可尚来不及重开军市,这营中共乐自然也就没了来源。
孙策是一时没想到,而周瑜却是想到了也没提。李睦是女子,再怎么满口“看了脚踝想胸脯”,要是见到了这群军中莽汉饮酒之后见了女人的样子……
总是不好。
然而,这没了女人,连添酒也换成了军中的亲卫,却止不住人想女人。几巡酒过,就有人开始问下邳城的军市里有些什么样的妓子了。
“还是腰细的好,娘儿腰一把扣了,整个儿能举起来。”
“瘦而无肉岂不无味?要腰身软,身上……”
“你两位也休争,无论是腰细,还是身软,总要先知道这城里有什么样的才好。如若只有些个辣性的娘儿,所争者又是为何?还要是不要?”方才那起哄的也不知喝了多少,脸红得都透出络腮胡子了,直起腰板摇头晃脑,刚劝了架,一句话却直接又晃到了李睦这里,“权公子比我们早来几日,怎也不给我们讲讲这下邳城里的娘儿究竟是何等风姿?就算真是泼的,我等穿了衣甲能杀敌,赤了身也带着枪……”
李睦正听得有趣,突然听到身旁“啪”的一声脆响,吓了她一跳,却是太史慈生生将手上端着的耳杯捏了个米分碎,脸色铁青,若不是李睦眼疾手快,暗地里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怕是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这面前的案几了。
就在这突然静下来的一瞬间,周瑜忽地朗声一笑:“子义兄可是醉得连酒盏都执不稳了?可愿随瑜一同以剑作舞,醒醒酒,也为各位助一助酒兴?”
舞剑醒酒?李睦挑了挑眉,看着周瑜睁眼说瞎话。这米粮纯酿的酒浆度数极浅,入口虽然有些冲,但过喉之后便化作一股淡淡的暖意,似乎还带着些许前世米酒的味道,甘而绵软,细细密密,她还没觉得什么,太史慈又怎可能醉?
况且,一句酒醉,为太史慈解了围也就算了,舞剑又算什么?
助不助酒兴李睦不知道,可莫名的,她倒是从周瑜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里听出一丝挑衅的意味来。修眉朗目,唇角微扬,闲闲起身,又施施然向太史慈一伸手,腰间佩剑尚未出鞘,却已然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慈便是真醉了,也舞得了剑。”太史慈擦干了手上的酒渍,缓缓站起来,却看也不看周瑜,只向孙策拱了拱手。
此言一出,一众方才还在纠结没女人不过瘾的大兵们一个个都来了精神,此起彼伏地爆出一连串叫好声。
太史慈自投在孙策麾下之后,阵前骁勇,仿若利剑挥斩,势如披靡。而他在军中却是一贯待人谦和,言辞客气,极为低调。甚至几次有孙氏旧将听闻他独身救北海的名望,或钦慕,或不服,想寻他较量比试一番,都被他推辞而去,这回周瑜出面,总算是能见识一下这位青州名将的本事了。
军中儿郎多耿直,自来是仰慕强者,又极度渴望挑战强者。平日里最大的争斗也就是彼此相互比试。弓马刀枪,骑射角力,强者为胜,自得人心。孙策年不过二十出头,就能统领这许多兵马,何尝不也是从年幼随父从军起就这般日日与人厮打,又阵前身先士卒,从不退却,打出来的威望。
因而,军中不可私斗,可堂堂正正的约架却是你情我愿,随便找块空地出来就能开打的。胜了说一句承让,败了也不丢人,下次再打过也就是了。
只是此番是孙策特意摆下的庆功宴上,周瑜一句舞剑,是为助兴,可太史慈这向孙策一礼,却是在讨主公面前拔剑比试的许可了。
这会儿李睦也看出不对来——太史慈和周瑜……怎么就像是杠上了?
☆、第三十八章
“阿兄……”李睦也不管了,反正这里真兄假兄都在,除了各人自己,谁也听不出她这一句阿兄叫的不是孙策。
然而,却不想她才一开口,就被孙策打断:“无妨,有酒无乐不成宴。就劳两位一舞,也省得子明成日里缠着要与你们比试。”
李睦听着就觉得不对,怎么孙策这话里话外的,很有些唯恐这两人打不起来的感觉?
那被点了名叫做子明的年轻人长身站起来连连叫好,然后左右看看,见周瑜的佩剑在开宴时交与监酒官监酒了,便一面直接从案几上跃出来,扯下自己身上的佩剑就往周瑜手中一塞,最后才吊儿郎当地向孙策和李睦拱了拱手,咧嘴一笑:“蒙此剑新铸,正好给周郎试手!”
周瑜也不多说,笑着道一声谢便接过剑。沉腕压肘,剑尖斜斜在空中划过半个圈,熟练地抖出一串寒光,轻赞一声:“好剑!”随即行到酒案当中的开阔处,向太史慈一伸手:“子义兄先请。”
太史慈也取下腰间佩剑,刷的一下拔剑出鞘,反手压于肘后起手一礼,旋即也不多话,一剑掠起,刺了出去。
剑锋破空,发出嗤的一声响,激得酒案两侧的灯火颤颤而抖,剑光厉厉,一袭冷色光华,骤然而起。
紧接着便是当当两声,周瑜架开一剑,向后退开半步,身形一侧,自张辽的酒案前一个回身疾转,反手也回了一剑,自两案之间的火盆上掠过。剑尖挑起星星火光,噼啪作响,比刀刃更加明澈的剑身映着火光,冷光烈影,竟如同已然带了血光,修长轻灵的三尺青锋上顿时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他二人一个身材颀长,一个身高魁梧,身随剑动,相交数招,剑光映着火光,衣角压着剑影,已是令人眼花缭乱。
衣袂破空猎猎有声,剑锋过处,火摇烟散,银光乍泻,就连李睦都看出来显然已经不是舞剑助酒那么简单了。可在座的叫好声,呼和声,却反而愈发热闹起来,方才那最起劲解剑给周瑜的年轻人和那之前那个起哄的一起还打起了赌台。一个为周瑜叫好,一个则笃信太史慈技高,两人推杯换盏,面红耳赤,扯着嗓子呼来喝去,也不知是争出来的,还是喝出来的。
李睦看着这瞬间变成围观打架斗殴现场的庆功宴,愈发确定周瑜和太史慈之间一定有旧仇宿怨。
是太史慈分了周瑜的兵权?还是周瑜夺了太史慈的军功?
耳中乱哄哄的一片嘈杂,李睦按了按额角,心里也知道这这不太可能,然而她又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人有什么可争的。虽然每次被周瑜设计时都恨得咬牙切齿,但平心而论,除却一开始要将她扔入乱军之中以外,他从不曾真正将她置于险境。哪怕趁刘备与高顺交战之时突袭下邳,周瑜统共只有千余兵马,也留了五百护她周全。
对于一个素昧平生,只凭着一枚传国玉玺的印记就找上门求庇护的人而言尚且如此,同效孙策麾下,周瑜又岂会与太史慈计较兵权与军功?
可看太史慈现在这步步紧逼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感念周瑜的样子……
李睦抬眼扫了一眼孙策,只见她如今这名义上的兄长腰背笔挺,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案前,一手执杯,一手虚按案侧,似乎正认真观看场上两人你来我往的剑招。她犹豫了一下,隐约觉得孙策应该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请问……兄长……”
这句兄长叫得有些心虚,李睦顿了一顿,孙策忽然侧目看来,说了一句:“宣城告急。”
李睦一晃神,下意识地向左右望去。
她以孙权的身份,坐在孙策的左手边,两人朝南并排,案几相靠,当中只放了一盏铜鹤衔香的铜油灯,太史慈和周瑜离座之后,两人的另一侧就空了出来,再加上其他人都被场上的打斗吸引了目光,这一面就只剩下他二人并排而坐,左右已无他人——孙策这句话,不可能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李睦一个回头间见自己另一边空荡荡的,眯了眼睛,顿时明白过来。
孙权现在应该还在宣城,宣城告急,也就是说孙策真正的亲兄弟有危?
可历史上攻打宣城的祖郎已经早早投入孙策营中,这次出城袭刘备,周瑜带出去的兵马里就有这支人马。因而不管是之前猜到袁术勾连山越欲袭宣城的周瑜,还是早知历史的李睦,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祖郎已降,宣城之危便消解于无形,也就都没再将这一茬放在心上。
如今又从哪儿冒出来的人马再打宣城?难道还是袁术?
最麻烦的是,她现在就是孙权,若孙策此时调兵去救宣城,就算一开始瞒着全军上下只说是救城不说救人,那到了宣城之后呢?
当全军将士刚刚阔别她这个孙权,紧接着再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孙权从宣城逃出来该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除非孙策亲自领兵去救,到宣城以兄长之威先压下孙权,不予其在军中露面,就当是真去救宣城之危,然后立刻将下邳城里见过她的将士打散了分派各处。
他只需将孙权带在身边几年,她和孙权现在的年纪还小,再过得几年,这些将士对李睦的记忆不再鲜明,而少年长成形貌变化,身量长足也是极为正常的事,那时候孙权再露面,也不至因此而引起军中的猜疑。
然而,若是如此,孙策就该在接获宣城告急军报的那一刻就立刻点兵出发,更应该立刻令她深居浅出,避人耳目,渐渐退出众人的视线,或者干脆称病。而不是设下庆功宴,叫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坐于旁,又好整以暇地告诉她宣城告急。
“你不去救孙……救宣城?”李睦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看孙策,“你……要公瑾去?”
纵然她在祖郎面前也说过视周瑜为兄,但要压得住孙权,除却孙策这个长兄,别说是现在只崭露头角的周瑜,就算是日后手握重兵的东吴大都督,也未必做得到。要她冒认孙权不难,可要孙权承认自己不是孙权……
这怎么可能!
孙策似没料到李睦能从短短四个字中想到这么多,不禁有些诧异,点头一笑:“行事大胆,心思缜密,你若遇上我家中小妹,必能结为知交。”
想到家中年不满十岁的妹子,孙策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容,刚硬的眉眼也柔和下来。他放下酒杯,干脆不再去看场上的比斗,向李睦坦言道,“公瑾言曰,由你随他一同领兵南下宣城,救我弟之危,你敢否?”
“我?”李睦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转头向正在剑影之中的周瑜望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太史慈这气势汹汹的缘由,眉梢一扬,点了点头,“难怪阿兄动气。”
她去宣城,无论是阵前叫阵,还是军中冲杀,宣城之军护着他们那里的孙权,而下邳援军则认她为孙权,只要真假孙权都在一处,便是两全之策。
而若是孙权脱险之后还有异议……大不了打晕了带走,反正某人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就当是战中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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